从高铁站出来后，我直接坐了503去小罗家里。503就在右手边10米远的地方，一目了然，是始发站，有位子。我没有多余行李，也没有不知所措的火车站常见的茫然感，这一趟显得有些轻松，毕竟只是去同学家里拿个先前委托她办理的户口页，第二天在人家派出所上班的时间，办一趟户口迁移。
　　这是我已经不大熟悉的城市，5月回来过一趟，的士司机在半道上开始拉第二个客人，用难听的长沙话跟他的同事聊天，一趟可以拉多个乘客估计已经是这里公开的秘密。新楼盖得再多，地铁修得再长，也没用，城市没变，大部分人收入低下，嚼着槟榔抽着白沙或芙蓉王，三句话里必有一句脏话地过活。城市活力，基本靠来回窜的摩托车司机凸显。当然，放眼全国，也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所谓吧。我没有什么家乡情结，只要吃的东西保持原味，故乡就算对我不薄。反正我也没给人争光，它要这么粗俗就随它去吧。
　　一边看着街景，一边进行着这种内心活动，时间过得果然要快一点，半小时后，马坡岭站到了，小罗穿着一件蓝裙子在那等我。
　　我说想吃口味虾，她说好，她妈妈的拿手菜。我们去路边菜场买了点菜，西瓜还有荔枝，拎的东西实在有点沉，只好在小区里歇了下脚聊了一会。这是她的婚房，当初以她的名义贷款，前夫出了20万首付。为了尽快离婚，她同意了首付款归还男方的协议，也就是说尽管遭遇了家暴，在哺乳期离婚，但她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自己还房贷，带小孩。她的前夫在判决书生效的那个月开始支付每月1500元的小孩抚养费。
　　听下来，可是一点深思熟虑的痕迹都没有。这也是她一贯的处世风格，幼稚，简单，冲动，不理解的事情太多，又不能轻松逾越，假装“既来之，则安之”。
　　早几年，反正是念书，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一等到工作，结婚生子，磕绊就赶了过来。
　　现在在这样一个俗气的城市里，带着一个孩子，领着微薄的薪水，随便想一下也是难的。之前我跟人提过两句，熟人都是摇头，说很难找到合适的。统统是“没有小孩，可能好一点。现在的男的，都很精的。”有时候听到这种笃定的句子，我心里也有点泄气，甚至想咒骂这些势利的家伙。但当听到“她漂亮吗？”这种问题时，我又赶紧说还可以，大眼睛，剪有点刘海的短头发很好看的。只有一种类型，被我果断否决了，我姑姑说她认识一个处长，离过一次婚了，“他大概是要找那种很美的。”“那不行，处长、局长这种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同学人老实。”
　　这次见面，我问小罗，朋友圈里还有没有可以一起做植物、生物研究的，当搭档的那种男生？她说不知道，应该没有。“我现在主要想多赚一点钱，但不知道什么途径。”“还是挨着你的专业吧，不能培育什么新品种一类的吗？”“没有地，培植不了。”谈话进入僵局。关于赚钱的事，是没有办法信口开河的。
　　她的妈妈做了一大桌菜，向来都是这么热情。我想给个红包，小孩子是第一次见，也没给她父母带什么礼物，但被她妈妈强硬地拒绝了。推推搡搡间，一岁多的小朋友以为大人在吵架，哇一声哭了，只好悄悄塞在了枕头下。“身边所有的人都说不要留着这个孩子在身边，但是我们担心她跟着她爸会受苦，本来就重男轻女，嫌弃她的出生，以后她爸再婚，更没有她的好日子过了。所以我们来带，以后全归我们两老带。”
　　小罗的妈妈跟我说起自己的计划，她的意思是以后可能完全由外公外婆带，这样不影响女儿再婚。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但是又知道不能说什么。
　　第二天小罗跟我一起出门，陪我去派出所。下着暴雨，我们在路边一块高出地面几公分的圆形井盖上等着出租车，久久没有空车，感觉水要涨起来，就要淹没这个小小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