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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住院了,豆豆姐和小弟像一对没娘的孩子,脸上整天挂着委屈的泪痕。
我十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对爸爸、妈妈不怎么依赖,因此,在妈妈住院,爸爸照顾妈妈也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仍然是快乐的点点。看着哭丧着脸跟在奶奶身后的豆豆姐和贴在奶奶怀里的小弟,我便有了主人般的优越和责任感。晚上睡觉,我特别乖地将属于我的在奶奶被窝里的位置,让给了豆豆姐和小弟,我则钻进了爷爷的被窝,跟爷爷一起睡。
妈妈住院后,爸爸的脸色一天天变得阴沉,奶奶也唉声叹气的,全家人连说话都不像平时那么响亮。我看着大人们的样子,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老实了不少。
快到晌午时,爸爸骑车回家,一句话也没说,将我们姐弟三人抓到车上,带我们去医院看妈妈。姐姐和小弟,扯着爸爸的衣襟挤在后座上,我则坐在前面的车大梁上。一路上,去看妈妈的喜悦和坐车产生的刺激,让我一直都很快乐。
爸爸拉扯着我们,急急地走进医院白得刺眼的走廊。好像有一股冰凉的风掠过全身,我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战,顿时有些紧张。爸爸松开我们的手,推开病房的门,病房很大,里面大概摆着足足有十张床,所有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都同时转向门口。妈妈的床位正对着门,豆豆姐和小弟看到妈妈,几乎同时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向妈妈的床。我站在门口看着妈妈:妈妈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是管子,脸色像薄纸一样,没有一点颜色,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我被妈妈的样子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明白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妈妈的床位移动。在离妈妈的病床还有一段距离时,我停住了脚步。妈妈没有睁开眼睛,但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小弟的小手,另一只手抓着豆豆姐,泪水从妈妈紧闭的眼角流出来,落在乳白色的枕套上
我的嗓子突然干枯了,用力地呼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静静地站着,没有眼泪,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像一尊塑像。脑子里只有抱着妈妈大哭的豆豆姐和小弟;只有眼角流着泪水,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妈妈;只有站在妈妈床边,愤怒的爸爸……病房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很遥远,我感觉他们指指点点地议论我。
“这小孩真是奇怪,她妈妈都要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愤怒的爸爸终于抓起我背带裤的背带,像拎只小鸡似的将我提出了病房,向医院外面走去。我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就被爸爸丢在医院的大门口。“自己回家!”爸爸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医院的大门。弹簧门摇摆了几下,便将爸爸的身影吞噬了。
已是正午,太阳光像火似的灼热,到处没有人影,这时,我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地呼喊着:“妈妈——妈妈——”我希望妈妈能够听得到。可是,妈妈听不到,爸爸听不到。只有点点听得到,只有路边的玉米叶哗哗地回应着……
我哭着、喊着,我要找奶奶,要寻找回家的路,可是,我只知道回家的方向,真正是哪条路,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找到了一条向东的路,沿着这条通向家的方向的路走着。泪水和哭声伴着我近乎奔跑的脚步,喊妈妈的声音不知不觉变成了:“奶奶——奶奶——”
眼前的路被一条河挡住了,这时,我才明白我真的走错了,我走的根本不是爸爸来时带我们走的那条路。因为,这条路上没有桥。我清楚地记得,爸爸骑:车带我们来时经过了一座石桥,我坐在高高的车梁上,看着河里的水,河水像突然变深了似的,看两眼就感觉晕乎,我紧张地抓紧车把,很佩服爸爸的本事。
可是,现在这座石桥不见了,留给我的是横在面前的河。我看着河水,本来被风吹干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要回家!”我在河边徘,同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在我的期待中,没有遇到一个人影。
看着渐暗的天色,水有多深?好像根本没有想过,便迈进了水里,水很凉,刚到肚脐,只是站在水里感觉有些漂浮,使我产生了恐惧,脚下不时地滑一下,趔趄着几乎倒下。我艰难地过了河,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了,像沉重的盔甲一样套在身上……我继续沿着向东的路艰难地走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听到耳边的风声,高大的玉米叶发出的沙沙声。我怕黑,晚上从来不敢自己出门,我不敢回头,身后一串脚步声,追赶着我向着前方奔跑!现在想想,不管多小的孩子,只要被一种愿望驱使着,都会做出超乎寻常的事情。回家的念头让我战胜了一切困难,竟然走了将近十里路。
终于,一条大路横在面前,我认识这条大路,奶奶赶集经常走这条路,我同豆豆姐等待赶集买好多好东西回来的奶奶,也曾经多少次跑到这条路上来,这条路通往村口,家就在眼前了。我心里突然变得明亮,所有的黑暗和恐惧都消失了。前面就是家了,有奶奶的呵护的家!
这时,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又累、又冷、又困……浑身像被冰包裹着似的,被风一吹牙齿磕得格格响,脚步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我一路跌倒爬起来,再跌倒了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终于趴到了家门口的石阶上……
屋里,奶奶正在一边指责爸爸,一边急得不停地打转。豆豆姐和小弟像受惊的兔子,乖乖地站在爸爸的身后。从奶奶的指责中我得知:爸爸、姑姑和爷爷都沿着去医院的路找我了,爷爷和姑姑还没有回来,爸爸刚刚进门,他们没有想到我能过河,从这条路回家。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奶奶——”,声音却好像是从嗓子眼深处发出来的,小得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奶奶还是感觉到了,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脱掉我的湿衣服,奶奶哭了。边哭边狠狠地骂爸爸,我却没有哭,没有流一滴眼泪,我自己都感觉奇怪。我好累,很快在奶奶温暖的怀中,睡着了。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奶奶抱着我说,她吓坏了。因为我一直高烧不退。奶奶冲着爸爸喊:“如果点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
妈妈也脱离了危险。是医生用错了药,换了药,妈妈很快恢复了健康。
经过这件事情,我好像突然长大了,是真正长大了。我的小脑袋里会天天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种会突然失去亲人的恐惧,像一颗顽固的种子,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所有的欢乐也都随着这粒种子埋葬了。我的性格跟着彻底改变了,那个满脸灿烂,曾经给身边人带来快乐的点点不见了。我会为一只孤独的小鸟悲伤:“小鸟,你没有妈妈吗?”
当村里的大人再见到我的时候,我记得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人家点点像个小大人似的!”
其实,我当时只有六岁。
我十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对爸爸、妈妈不怎么依赖,因此,在妈妈住院,爸爸照顾妈妈也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仍然是快乐的点点。看着哭丧着脸跟在奶奶身后的豆豆姐和贴在奶奶怀里的小弟,我便有了主人般的优越和责任感。晚上睡觉,我特别乖地将属于我的在奶奶被窝里的位置,让给了豆豆姐和小弟,我则钻进了爷爷的被窝,跟爷爷一起睡。
妈妈住院后,爸爸的脸色一天天变得阴沉,奶奶也唉声叹气的,全家人连说话都不像平时那么响亮。我看着大人们的样子,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老实了不少。
快到晌午时,爸爸骑车回家,一句话也没说,将我们姐弟三人抓到车上,带我们去医院看妈妈。姐姐和小弟,扯着爸爸的衣襟挤在后座上,我则坐在前面的车大梁上。一路上,去看妈妈的喜悦和坐车产生的刺激,让我一直都很快乐。
爸爸拉扯着我们,急急地走进医院白得刺眼的走廊。好像有一股冰凉的风掠过全身,我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战,顿时有些紧张。爸爸松开我们的手,推开病房的门,病房很大,里面大概摆着足足有十张床,所有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都同时转向门口。妈妈的床位正对着门,豆豆姐和小弟看到妈妈,几乎同时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向妈妈的床。我站在门口看着妈妈:妈妈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是管子,脸色像薄纸一样,没有一点颜色,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我被妈妈的样子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明白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妈妈的床位移动。在离妈妈的病床还有一段距离时,我停住了脚步。妈妈没有睁开眼睛,但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小弟的小手,另一只手抓着豆豆姐,泪水从妈妈紧闭的眼角流出来,落在乳白色的枕套上
我的嗓子突然干枯了,用力地呼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静静地站着,没有眼泪,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像一尊塑像。脑子里只有抱着妈妈大哭的豆豆姐和小弟;只有眼角流着泪水,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妈妈;只有站在妈妈床边,愤怒的爸爸……病房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很遥远,我感觉他们指指点点地议论我。
“这小孩真是奇怪,她妈妈都要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愤怒的爸爸终于抓起我背带裤的背带,像拎只小鸡似的将我提出了病房,向医院外面走去。我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就被爸爸丢在医院的大门口。“自己回家!”爸爸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医院的大门。弹簧门摇摆了几下,便将爸爸的身影吞噬了。
已是正午,太阳光像火似的灼热,到处没有人影,这时,我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地呼喊着:“妈妈——妈妈——”我希望妈妈能够听得到。可是,妈妈听不到,爸爸听不到。只有点点听得到,只有路边的玉米叶哗哗地回应着……
我哭着、喊着,我要找奶奶,要寻找回家的路,可是,我只知道回家的方向,真正是哪条路,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找到了一条向东的路,沿着这条通向家的方向的路走着。泪水和哭声伴着我近乎奔跑的脚步,喊妈妈的声音不知不觉变成了:“奶奶——奶奶——”
眼前的路被一条河挡住了,这时,我才明白我真的走错了,我走的根本不是爸爸来时带我们走的那条路。因为,这条路上没有桥。我清楚地记得,爸爸骑:车带我们来时经过了一座石桥,我坐在高高的车梁上,看着河里的水,河水像突然变深了似的,看两眼就感觉晕乎,我紧张地抓紧车把,很佩服爸爸的本事。
可是,现在这座石桥不见了,留给我的是横在面前的河。我看着河水,本来被风吹干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要回家!”我在河边徘,同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在我的期待中,没有遇到一个人影。
看着渐暗的天色,水有多深?好像根本没有想过,便迈进了水里,水很凉,刚到肚脐,只是站在水里感觉有些漂浮,使我产生了恐惧,脚下不时地滑一下,趔趄着几乎倒下。我艰难地过了河,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了,像沉重的盔甲一样套在身上……我继续沿着向东的路艰难地走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听到耳边的风声,高大的玉米叶发出的沙沙声。我怕黑,晚上从来不敢自己出门,我不敢回头,身后一串脚步声,追赶着我向着前方奔跑!现在想想,不管多小的孩子,只要被一种愿望驱使着,都会做出超乎寻常的事情。回家的念头让我战胜了一切困难,竟然走了将近十里路。
终于,一条大路横在面前,我认识这条大路,奶奶赶集经常走这条路,我同豆豆姐等待赶集买好多好东西回来的奶奶,也曾经多少次跑到这条路上来,这条路通往村口,家就在眼前了。我心里突然变得明亮,所有的黑暗和恐惧都消失了。前面就是家了,有奶奶的呵护的家!
这时,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又累、又冷、又困……浑身像被冰包裹着似的,被风一吹牙齿磕得格格响,脚步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我一路跌倒爬起来,再跌倒了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终于趴到了家门口的石阶上……
屋里,奶奶正在一边指责爸爸,一边急得不停地打转。豆豆姐和小弟像受惊的兔子,乖乖地站在爸爸的身后。从奶奶的指责中我得知:爸爸、姑姑和爷爷都沿着去医院的路找我了,爷爷和姑姑还没有回来,爸爸刚刚进门,他们没有想到我能过河,从这条路回家。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奶奶——”,声音却好像是从嗓子眼深处发出来的,小得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奶奶还是感觉到了,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脱掉我的湿衣服,奶奶哭了。边哭边狠狠地骂爸爸,我却没有哭,没有流一滴眼泪,我自己都感觉奇怪。我好累,很快在奶奶温暖的怀中,睡着了。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奶奶抱着我说,她吓坏了。因为我一直高烧不退。奶奶冲着爸爸喊:“如果点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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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脱离了危险。是医生用错了药,换了药,妈妈很快恢复了健康。
经过这件事情,我好像突然长大了,是真正长大了。我的小脑袋里会天天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种会突然失去亲人的恐惧,像一颗顽固的种子,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所有的欢乐也都随着这粒种子埋葬了。我的性格跟着彻底改变了,那个满脸灿烂,曾经给身边人带来快乐的点点不见了。我会为一只孤独的小鸟悲伤:“小鸟,你没有妈妈吗?”
当村里的大人再见到我的时候,我记得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人家点点像个小大人似的!”
其实,我当时只有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