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名媛

来源 :飞言情A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i198706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简介:夏启妤对孟从晞一见钟情,原以为两家门当户对,自可水到渠成,却不料,孟从晞早已心有所属。可当她终于放下心中执念远赴海外之后,一本漂洋过海的日记本却带着孟从晞所有的秘密出现在她的眼前。
  楔子
  金陵城外的却东山是块自古以来便得世人推崇的风水宝地,城中望族多选择百年之后在此长眠,金陵孟家亦不例外。
  十二月,城外已经开始飘雪,白茫茫的山间唯有一辆黑色轿车在崎岖的路上蜿蜒前行。一对男女坐在后座,静默无言,只是各自望着窗外出神。
  墓园外设有路障,巡守的士兵将车拦了下来,正欲上前盘查之时,只见那封闭的车窗陡然降了下来,待领头的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当即下令放行。
  男子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虚扶着女子的肩头缓步向前走去,当“孟从晞之墓”几个字映入女子眼帘时,她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迈出一步。良久,一滴泪自女子的眼角滑落,与风中的飞雪相融后悄无声息地没入尘土之间。
  (一)
  深夜,孟从晞正准备上床歇息,有用人前来敲开了他的房门。
  “将军,夏家小姐求见。”
  闻言,孟从晞那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种不明的情绪,但很快他便敛了心神,开口回道:“请夏小姐上楼来。”
  夏启妤走进书房时并没有见到孟从晞,她不敢随意走动,抿了口红茶后便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中的摆设。或许是因为孟从晞曾经留英的缘故,夏启妤目光所及之处皆透着英伦绅士的气息,若非那办公桌上摆放着成堆的绿皮公文本,恐怕没有人会把这屋子的主人与军人这样的职业联系起来。
  约莫十分钟后,孟从晞推门走了进来。
  “夏小姐久等了。”
  夏启妤连忙站起身来回道:“不敢,是启妤叨扰将军了。”
  “夏小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夏启妤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今晨得知父亲出事儿的消息时,她只觉得心焦难耐,可此时此刻,当她听见孟从晞关切的声音时,被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无助与酸涩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孟从晞看着眼眶迅速湿红的夏启妤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开口宽慰道:“夏小姐莫哭,我与你哥哥相交多年,友谊匪浅。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定会相助的。”
  孟从晞的这番话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注入夏启妤的心中,片刻之后,她便止了啜泣。紧接着在夏启妤的娓娓道来中,孟从晞终于知道了夏启妤不惜冒着名节被毁的代价,深夜前来找他的缘故。
  原来,半月前夏启妤的父亲夏尚上北平谈生意,莫名地卷入了一起军火走私的案子里,而且北平方面的人在夏家商船上搜出了枪支弹药,如此一来,无疑是坐实了夏尚的嫌疑。
  “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哥哥怎么不来找我,反倒要你一个弱女子深夜前来?”孟从晞不禁疑问道。
  “哥哥前些日子去闽地谈茶叶的生意了,尚不知此事。”
  “将军,我父亲虽是重利之人,但我以性命发誓,他绝对不会趁机发此不义之财。此案背后肯定有隐情,还请将军往北平去封信,为夏家寻一个转圜之机。”
  “夏小姐言重了,我与令尊打过几次照面,看你兄妹二人的为人也知到令尊的为人,我也不相信令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依我看,此事多半是令尊生意场上的敌手所为。夏家是金陵巨贾,纵使行事低调,但仍是树大招风,难免惹人眼红。只是,我与北平新任督军无甚私交,仅是去封信的话,恐怕于事无补。”
  夏啟妤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棘手到连孟从晞也无能为力,愣坐在沙发上静默良久。而后,她站起身来,对孟从晞道:“既然如此,那启妤便告辞了。此番扰了将军清静,还请见谅。”说完,夏启妤便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她刚拉开房门,孟从晞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
  “夏小姐,请留步。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试试。夏小姐若是愿意,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二)
  翌日清晨,当孟从晞与夏启妤即将订婚的消息登载在《金陵时报》上时,夏启妤还处于一片恍惚之中。
  昨夜,孟从晞请她留步后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那一双清眸道:“我临危受命,根基不稳,军中本就有诸多异声。如今,我已到了成家的年纪,身边却还没有人,难免会给外人生出议论的话题,到时候,不知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又会生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来编排我。孟军倾注了我父兄半生的心血,我不愿让它终结在我手中。方才,夏小姐想让我给北平督军写信求情,可夏小姐似乎没有意识到,师出无名的信函是不会得到重视的,纵使我说是为挚友之父求情,他也未必会卖我这个面子。可是,若是我与令尊之间生出翁婿这层关系,那么北平督军便不得不考虑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了。”
  见夏启妤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他才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夏小姐可愿意与我订婚?我保证,只要一年,我定能收拾好军中残局,届时,我便与夏小姐解除婚约。我知此举累及夏小姐名声,却是现下最好的两全之法了。”
  其时,她愣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孟从晞必定以为她在思量此举的利弊,但其实,她的愣怔多半是源自她内心的惊喜。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对孟从晞倾心许久了。
  半年前的一个秋日,夏启妤跟着哥哥夏启璟去新开的马场骑马。兄妹二人骑了两圈之后,有随从跑到夏启璟身边耳语了几句,他便下了马。
  “哥哥,你要去哪儿?”夏启妤不由得问道。
  夏启璟回过头对夏启妤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去门外迎接故友。”说完,夏启璟便快步跑了出去。
  夏启妤鲜少看见夏启璟的心情这般舒朗,自然对自家哥哥的那位故友生出了几分好奇。
  约莫十分钟后,夏启妤坐在马上,远远地瞧见一个男子与夏启璟并肩朝马场这边走来。因为距离太远,她只见男子身姿挺拔,却看不清面容。
  她心中好奇便想着尽快过去,于是拿着手里的鞭子甩了一下马屁股。可谁知就在这时,早已阴沉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旱天雷惊了她身下的马,饶是骑术颇佳的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这刚刚驯化不久的马儿,于是整个人被它带着在场上狂奔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马甩下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另一匹马上,而她连救自己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便因为惊惧过度而倒在那人的怀中。她不知自己那日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轻轻地转过头,便看见了站在窗前低声交谈的两个男子。
  “今日还好有你在,否则,以我那骑术怕是救不下我家妹子的。”是她的哥哥和他的挚友在说话。
  “夏兄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孟从晞的话音刚落,护士便拿着药推门而入,夏启璟与孟从晞听见声响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她早已醒来。
  夏启璟见她气色恢复如常,心情顿时轻松下来,于是揽着孟从晞的肩头朝她道:“妤儿,这是哥哥在英国留学时最好的朋友,他叫孟从晞。今日,便是他救了你。”
  其时,阴沉的天气已经转晴,明朗的日光自窗外洒入,笼罩在孟从晞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多谢孟少爷。”
  孟从晞站在那儿,没有开口说话,却弯起嘴角朝她露出一抹清朗的笑容。而她则看着他那双清隽含笑的眉眼久久出神,待回过神来时,她的耳后腾起了两团经久不散的红晕。
  在遇见孟从晞之前,她从不相信戏本子里演的“一见钟情”,可就在那一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有时候,心动确实就在一刹那。
  (三)
  孟夏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传到北平的第三日,夏尚便被放出阴暗的囚室,乘着完好无损的夏家商船踏上归途。
  夏尚归家的次日便命人张罗了场家宴,邀请孟从晞来府上一聚。
  夏尚不知孟从晞与夏启妤私下里的约定,只当二人在夏启璟的撮合之下早已两情相悦,又念及此次脱险乃因着孟从晞的缘故,因此一落座便拉着孟从晞聊个不停。而孟从晞也展现出良好的家教与修养,一连两个时辰都未曾露出疲怠之意。
  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待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辰。夏启妤见夏尚毫无散席之意,而孟从晞已经喝得两颊绯红,醉态初现,便上前替孟从晞解围。
  “父亲,时辰不早了,女儿扶您回去休息吧!”
  经过夏启妤这番提醒,夏尚这才发觉时辰已晚,于是在夏启妤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不过令夏启妤没有想到的是,夏尚在站起来的下一秒,便将她的手交到了孟从晞的手中,而后道:“父亲有你母亲照顾,你还是留下来照从晞吧!”
  这是夏启妤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第一次与孟从晞产生肌肤间的接触。在触到他温热掌心的那一刻,她的脸上虽未露出一丝异色,但她的心早已“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夏启妤本以为当夏尚走出他们的视线时,孟从晞便会将手松开,可是孟从晞在目送夏尚离去之后,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我婚讯传得突然,总有人质疑真假,此刻门外正有人拿着相机等着偷拍,所以,只能劳烦夏小姐陪我演一场戏了。”
  孟从晞的声音清澈,语速却非常快,夏启妤还没有领会全部的意思,便被他牵着往大门外走去。
  金陵的雪夜别有一番情致,宽敞的马路上仅有步履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三两行人。孟从晞撑着伞与夏启妤并肩而行,一路上虽然无话,却令夏启妤生出了一番岁月静好的心境。
  在离夏府不远的岔路口,孟从晞停下脚步,让夏启妤留步。为了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能够拍到所谓的真相,他微微俯身在夏啟妤那光洁白皙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尽管夏启妤早已知晓,此情此景不过是为情势所逼,可那一刻,她看着孟从晞的那双眼睛,依旧生出万籁俱寂,天地归墟之感。
  孟从晞伸出手替夏启妤掖了掖披在身上的大衣,而后温柔地看着她道:“回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等你进门了我再走。”
  夏启妤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只是令孟从晞没有想到的是,已经走到十步开外的夏启妤突然转过身朝他跑来,而后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吻上了他的脸颊。
  “我以后可以叫你‘从晞’吗?”她虽羞红着脸,那对似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却直直地看着孟从晞,勇敢地将埋藏许久的少女情思尽数展露在他的眼前。
  其时,夜色深浓,孟从晞的眸子深邃到夏启妤无法辨出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她只知道,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她终于看见他点了点头。
  见状,她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你以后不要再称呼我‘夏小姐’了,你可以叫我‘启妤’,或者像家人一样叫我‘妤儿’。”
  说完,她也不等孟从晞回答便快速转身离去,因此,她没有机会看到那低垂的帽檐之下,有一抹异色自孟从晞的眼中闪过。
  (四)
  夏启妤原以为孟从晞在知晓她的心意之后,对待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无论是喜欢或者是不喜欢,都应该有个表态。可孟从晞仿佛忘记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依旧像之前那样待她,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叫她“夏小姐”,而叫她“妤儿”。
  一个月后,孟从晞陪着夏启妤去试穿订婚宴上需要的礼服。
  夏启妤比孟从晞先试好衣服,于是提前来到大厅等候。闲逛之时突然被壁橱里的展示品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双银灰色的缎面高跟鞋,鞋面上各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在柔光的照耀下,透着迷人的光泽。
  “你在看什么?”孟从晞走到夏启妤身后问道。
  夏启妤听见孟从晞的声音猛地转过头,却不料两人挨得紧,她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孟从晞身上清冽的气息与夏启妤身上的馨香渐渐缠绕在一起,令两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夏启妤为了不让孟从晞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转过身去,指着壁橱里的那双鞋道:“我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了我一双这样的鞋。可不久之后,我去英国探望哥哥,在参加一场舞会时不慎将其中一只鞋上的珍珠遗落了,再也没有找回来。”她的语气很轻,可任谁都听得出那话音中蓄着满满的遗憾之感。
  孟从晞站在夏启妤身后,透过那玻璃上的倒影看清了她脸上所有的神情。于是他开口道:“不必难过,今日不是又遇见了吗?正巧你的婚鞋还没定,不如就选它吧!”   孟从晞的这番话让夏启妤喜笑颜开,侍者随即取出高跟鞋,准备帮夏启妤试鞋。
  夏启妤前几日陪着孟从晞去慰问随军家属,不慎崴了脚踝,侍者不知夏启妤脚上有伤,动作稍大了些,便弄疼了她。
  孟从晞站在一旁,看见夏启妤眉心微蹙便知是为何,于是开口让侍者离开,而他则在夏启妤的面前半跪了下来,一只手托起夏启妤那莹白光洁的小脚,一只手拿着高跟鞋轻轻地往她的脚上套,动作轻柔和缓,仿似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宝。
  就在那一刻,夏启妤不知羞地想,他应该是有一点儿喜欢她的吧!
  (五)
  金陵城外的冬梅谢了又开,孟从晞与夏启妤的一年之约转眼便到。那一日,孟从晞派人邀请夏启妤过府一叙,并派了车来接。
  因雪地湿滑,轿车在行进至一处缓坡时车轮打滑,尽管司机反应迅速,踩住了刹车,但仍然无法阻止轿车狠狠地撞向一旁的石墩。夏启妤被惯性带着撞向前座,她只觉得头部传来一阵剧痛,而后便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将军,夏小姐醒了。”穿着军装的男人对着站在医院走廊外抽烟的孟从晞禀报道。
  护士刚扶着夏启妤坐起来,孟从晞便快步推门而入,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冬日的冷风裹挟着淡淡的烟味瞬间窜进夏启妤的鼻尖,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伤口还疼吗?”他关切地问道。
  夏启妤已经多日未曾进食,身体绵软无力,只能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孟从晞便站起身来朝桌边走去。
  夏启妤看着孟从晞那挺拔的背影,突然用细弱的声音朝他问道:“那日,你想和我谈什么?”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夏启妤心中便生出隐隐的难受之感。
  闻言,孟从晞倒水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在静默片刻后他开口回道:“还是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吧。”
  夏启妤是何其敏感的女子,孟从晞此话一出,她便猜到了他要和自己谈话的内容。她已经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孟从晞将温热的水杯塞进她的手中,而后在床边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一年之约已到,军中也已安定,我会寻一个合适的理由与时机,向外界宣布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的消息。”
  尽管夏启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亲耳听到这番话从孟从晞的口中说出时,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一滴又一滴的清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孟从晞见她这般,便知没有办法再聊下去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从狭窄的门缝里看见夏启妤朝他看来,用满带哭腔的声音朝他问道:“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以为,我们是般配的,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
  夏启妤目不转睛地看着孟从晞,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方才听见他的回答。
  “你很好,只是,我的心中已经有人了。”他的话音落下,房门也被关上了,只余下一片令夏启妤感到窒息的寂静。
  (六)
  在夏启妤出院的第二个月,孟夏两家解除婚约的消息便成了金陵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尽管孟从晞放出消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仍旧挡不住对夏启妤名声有损的闲言碎语在市井间流传开来。后来,在孟从晞明里暗里的强压之下,这件事才平息下去。
  半年后,北平一个有名的京剧班子来金陵开唱,城中名流权贵皆慕名前往。夏启璟见夏启妤闷闷不乐,好说歹说将她拉出家门去看戏。
  有身份的人是不会与平头百姓一同挤在一楼的,他们都坐在二楼的隔间里,一边品着香茗软点,一边悠闲地听戏。
  夏启妤心中藏着事儿,哪里听得进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不过是坐在一旁发呆。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夏启妤正对面的那隔间里终于来了人,只不过她还没看清是谁,夏启璟便走到她面前,一脸不自然地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道:“妹妹,我也觉得这戏一般,不如我们先回家吧!”说完,他便试图揽着夏启妤往外走。
  夏启妤见状,心中便有几分明了,并没有挣脱夏启璟揽着她的臂膀,但还是忍不住越过他的遮挡往对面瞧去。只见孟从晞与一位戴着英式礼帽的貌美女子靠在一起亲密地交谈,无论是眼角还是眉梢,都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
  夏启妤心口一疼,别过眼去不再看,顺从地跟着夏启璟下楼。只不过,一边走,她的脑海中一边飘过前些日子她命人打听来的事儿。
  今日,坐在孟从晞身边的女子名叫姜瑟,是孟从晞的远房表亲,因家道中落而住在孟家,与孟家兄弟青梅竹马地一同长大,孟从晞与姜瑟会两情相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孟从晞的父亲不满姜瑟的家世不同意二人的婚事,于是,孟从晞假意顺从父亲的决定送姜瑟返回故里,可转头便派人将她送去英国留学。
  孟从晞一直想等父亲松口,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父兄战死的消息,在那种情况下,他自然无暇顾及儿女情事。如今,孟从晞已在军中站稳脚跟,家中又没了阻碍,他自然是要将姜瑟接回来的,或许,不久之后便会传来二人成婚的消息了。
  思及此处,夏启妤只觉得满心酸涩,可又无法去指责孟从晞什么,毕竟,人家从头到尾没有接受过她的感情,只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夏启璟刚替夏启妤拉开车门,戏楼里突然传出枪声,随后夏启妤便看见一大群人蜂拥而出而出。夏启妤见状,心中惴惴不安,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被夏启璟用力拉住。
  就在兄妹二人争执不下时,戏楼里的枪战声停了下来,随后,夏启妤便看见孟从晞被一群士兵簇拥着,抱著胸口中枪的姜瑟快步朝门外走来。
  夏启妤从来没有见过孟从晞露出那样狠戾的眼神,在路过她身侧时,孟从晞的身子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始终没有抬眼看她,而是迅速抱着姜瑟坐上他的车,扬尘而去。
  在姜瑟死讯传出的次日,夏启妤一夜无眠。又过了一天,她便拿着夏尚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证件、船票登上了开往英国的轮船,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赢过姜瑟的机会了。   (七)
  五年后,孟军在幽州与另一派系军阀交战中失利,孟从晞为敌方流弹所伤,于七日后宣告不治身亡,孟军余部由孟从晞亲信接管。
  三个月后,夏启妤归国。当夜,孟家位于金陵城外的一座鲜为人知的洋楼里,明灯长亮。
  孟从晞服了止疼药后披着长衣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暗夜中的那轮明月愣怔出神,因为他想起了许多被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比如,他爱夏启妤这件事儿。
  孟从晞第一次遇见夏启妤,是在一场假面舞会上。那时候,夏启妤前往英国探望夏启璟,恰好遇上了校庆。夏启璟想让夏启妤开开眼界,便替她弄来了一张邀请函。因为夏家自小便请英国籍老师为兄妹二人教授英文,故而一整晚夏启妤都能从容游走其间。
  当优雅的舞曲响起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一楼正中央的舞池中跳舞,孟从晞本来也要去,却突然想起方才将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了二楼的会议室,于是他上楼去拿,可谁知,他拿完文件刚走下楼梯,舞曲戛然而止,灯光瞬间熄灭。
  孟从晞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听见有人跑进来,告诉屋内的人不用惊慌,只是因为用电量太大导致电闸跳闸,随后即可恢复。方才一阵慌乱,夏启妤的面具被人无意中扯掉,夏启璟不愿让人看见夏启妤的美貌,以免惹来事端,于是便和夏启妤耳语,待会儿要带她先行离开。
  约莫过了五分钟,灯光骤然亮起,孟从晞站在高处,清清楚楚地瞧见夏启璟拉着一位身穿珍珠色抹胸长裙的女子快步往门外走去。
  孟从晞被女子那堪称完美的肩颈线吸引住了目光,就在他以为无缘窥见美人面时,女子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正在舞池中央整理衣着面具的众人,而后转过头去靠在夏启璟耳边说了一句话。孟从晞不知夏启璟回了什么,只看见夏启妤听过后露出了嫣然的笑容,就是那一笑,在那一瞬间,彻底融进了孟从晞的心底。
  孟从晞向夏启璟坦言自己对夏启妤一见钟情的事情,夏启璟自是满意孟从晞当自己的妹夫,于是便將夏启妤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一一告知于他。那时的孟从晞满心欢喜,只等着学成归国之后求娶夏启妤。
  可谁知,就在孟从晞即将回国前夕,国内传来他父兄阵亡的噩耗,将他编织的幻梦一举打碎。因为父兄在,他便可以当个富贵公子,守着自己的小妻子度过安稳闲适的一生。可如今,他要挑起孟军这个重担,便意味着他的身边将危机四伏,他不愿意让夏启妤卷入其中,于是他只能选择放弃。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的理智所控制?他一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靠近夏启妤,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借着与夏启璟接触的机会偷偷去看她。那一日,马场惊魂,他将夏启妤那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时,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自己是可以保护她的。因此,他才会在夏启妤来求他时,提出那样的要求。
  孟从晞永远也不会忘记夏启妤向他表露心意的那个雪夜,他撑着伞站在那儿,竭力忍住想要跑上前去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以一年为期,铲除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后,再与她道明心意。若是做不到,便彻底放手离开。因此他才会在知晓她的心意之后表现得那般无动于衷。
  一年之约到时,孟从晞自觉已做好万全之策,于是派人请夏启妤过府,准备在那一日向她求婚。却不料,有人在轮胎上动了手脚,导致了那场车祸的发生。
  就在那一天,孟从晞的心情经历了从云端到谷底的巨大落差。也是在那一天,他才彻底醒悟过来,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为了让夏启妤彻底死心,孟从晞派人给远在英国的姜瑟打了电报请她回国,又授意管家在夏家人来打听时,将错误的信息传给夏启妤。
  姜瑟是孟从晞的远房表亲不假,她与孟从晞兄弟俩青梅竹马也不假。只不过,与姜瑟两情相悦的并非孟从晞,而是孟从晞的哥哥孟从晖。自少年时起,孟从晞便当起了孟从晖与姜瑟约会时的挡箭牌,那时的孟从晞总爱开孟从晖的玩笑,说他们二人他日若修成正果,定要送份厚礼给他。后来,孟从晖与姜瑟的情事被孟父知晓,姜瑟离开了孟家,孟从晞在孟从晖的授意之下将姜瑟送去英国留学。
  夏启璟一直知道孟从晞的计划,那一日,夏启璟拉着夏启妤去戏楼听戏并非所谓的散心,而是与孟从晞约好时间,让夏启妤撞见孟从晞与姜瑟亲密的画面,从而让夏启妤彻底死心。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姜瑟因孟从晖已死而对人世无所牵念,又感念孟从晞多年来的照料之情,在危急关头为孟从晞挡了致命的一枪,而夏启妤也因姜瑟之死,断了所有的念头远赴海外。
  数月前,孟从晞在战场上受伤,性命垂危。亲信见他昏迷之际不断念着夏启妤的名字,又知他素有记日记的习惯,便擅自做主将那日记本寄给了夏启妤。孟从晞醒来后方才得知此事,想要阻止却也无力回天。他不想让夏启妤回国后再次卷进他这布满旋涡的泥潭之中,也因身体情况需要长久休养,便决定以假死脱身。
  (八)
  夜里的凉风吹得孟从晞头疼,他站起身来准备关窗,却见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朝这边驶来。
  孟从晞派去探听夏启妤情况的人来回禀,夏启妤自墓园出来后便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回到夏家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夏启璟抱着紧急送医,至今尚未醒来。
  孟从晞闻言只觉得心如刀绞,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命人送他去了医院。
  只不过,令孟从晞没有料到的是,当他推开病房大门的那一刹那,便有一道丽影朝他奔来,扑进了他的怀中。
  孟从晞抱着夏启妤瘦弱的身子,浑身都在颤抖,而夏启璟则踱到他的身边,轻声道:“今早,妤儿去墓园,哭得差点儿断气。我身为哥哥,无论如何都是不忍心的。”说完,他拍了拍孟从晞的肩膀,离开时随手带上了房门。
  当日,夏启璟参加葬礼时看出了孟从晞未死的端倪,孟从晞不得不派人给他送信坦言自己的计划,夏启璟历来是守口如瓶的人,却不料,还是敌不过“亲情”二字。
  夏启妤抱着孟从晞那因伤而消瘦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仔仔细细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相信,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孟从晞还在人世。
  良久,夏启妤自孟从晞的怀中抬起头来,用当年那双灿如繁星的眸子望着他道:“我知道,你还是想让我离开。可是我告诉你,夏启妤此生非孟从晞不嫁。”
  孟从晞望着夏启妤的那双眼睛,眼瞧着自己眼中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于是他终于向命运宣告妥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早已哽咽的声线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告诉你,今日蛰伏,是情势所迫。你知道我胸怀抱负,倘若他日国家有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当以此残躯为国效力。到时,生死由命,望你能够释怀。”
  孟从晞话音刚落,便被夏启妤的吻封住了唇,一番缠绵过后,他听见她坚定地回道:“生当长相守,死当长相思。”
  其时,天地万物皆归入虚空,唯有清亮的月光自窗台洒入,落在夏启妤的掌心。那里躺着一颗圆润的珍珠,还是孟从晞初遇夏启妤时的模样。
其他文献
《欢颜2》即将全国上市!  官方读者群:235146513  温颜夏生病的第三天,祝君繁终于出差回来了。  他从机场出来,一路打她的电话,她都没接。回到家却发现她不在,最后,终于在她家里找到了她。  温颜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额头还烫得吓人。祝君繁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得直皱眉,问道:“怎么生病了也不和我说?”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掌上还带着一点儿凉意,此刻覆在温颜夏的额头上,正好缓解她因高
期刊
【上期回顾】:姜淼被客户甩下,被沈矜山意外撞见带回了家吃饭,听到陆时禹开门的声音,沈矜山夹了一块豆腐,冲姜淼笑得很是勾魂,“来,张嘴。”  第二天,在发布完无聊的网站房屋信息,结束手上工作后,我专门跟销售部组长请假,决定疫苗的钱不能省,否则我若真的被那只猫感染,而导致英年早逝的话着实不大划算。  理所当然的,在我去签请假条时,销售组长对我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耳提面命。  三十多岁就已经濒临秃顶的组
期刊
简介:  陈火火执意要进娱乐圈摸爬滚打,江燎被惹火,放出话说再也不管陈火火了,可最后还是因为她一个人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  江燎心底藏着无数种把陈火火关在他身边的法子,可他一个都舍不得用。  舍弃黑暗,陪你奔赴黎明。  [楔子]  陈火火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江燎正在公司开会。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江燎动作一顿,嘴角微微勾起,把台上正在讲话的部门经理吓了一跳。  “等下。”  江燎微微抬手示意部门经
期刊
这间青旅的客厅不大,但温暖舒适。头顶悬着漂亮的水晶灯,灯光幽幽暗暗,落在每一个人脸上。角落里有人在弹吉他,是不知名的曲调,年小姐很喜欢,可是此刻,她没有心思听。  她不是第一次来青城,也不是第一次住这间青年旅馆,她不是第一次坐在这张柔软的沙发上,更不是第一次面对那个男孩子,还有,他身边的女孩儿。  年小姐喜欢他,是因为他才故地重游,住进他当义工的旅馆。可是,现在,他的手抚在女孩头上,嘴唇附在女孩耳
期刊
新浪微博:@不止是颗菜  ——《不二之臣》番外  大年三十,下午两点。  平城雪停,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新雪。蒋纯和唐之洲带着自家小孩在餐厅里包饺子。  蒋纯和唐之洲在婚后第三年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宝宝。他们的作家奶奶给取了名,一个叫唐景行,一个叫唐行止。  蒋纯特地查了下这名字的出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看了释义,她还和唐之洲小声念叨过:“‘景行’是大路的意思,对应高山。他奶奶是觉得‘唐高山
期刊
大宝是一个有点儿矫情的男生。  上学的时候,他暗恋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每天买一堆零食在她的课桌里,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语文课代表胖了一大圈,心里感叹,大宝这技术,不去养猪可惜了。  有一次课代表来收作业,大宝偷偷在自己的作业本里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的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暗搓搓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交完后,心里感觉美滋滋哒。  第二天,语文课代表把他喊了出去,这让大宝顿时心花怒放。结
期刊
简介:宋语初怀疑自己中了诅咒,为什么她每次暗搓搓地搞事儿,都会被郑深抓个正着啊!  1  计程车停在H市一家朗世汽车店门口,宋语初摘下脖子上“拓锋内饰”的工牌塞进怀里,这才提着电脑和工具箱下了车。  她本是“朗世”的一级供应商拓锋内饰的工程师,这次H市有车存在售后问题,初步判定问题件是“拓锋”供应的,总部的工程师懒得跑,便把工作推给了供应商。正巧宋语初来H市出差,只好接了這个“锅”。  工作日来看
期刊
主持/花花  【导语】  前段时间花花去参加同学聚会,本以为大家多年没见,再相聚会一起回忆往昔,甚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哪知道花花还没进去就听到几声:“哎!张总最近在哪儿高就啊?”  这一股浓浓的中年气息是怎么回事?最可怕的是,宴会开始后,不知道谁提了一句:“既然相聚,就要有相聚的仪式感,从我开始敬大家一杯,敬我们逝去的青春!”  于是一轮又一轮……被迫灌了一肚子饮料的花花表示:就不能好好地吃一顿
期刊
简介:爱情是一场没有年龄限制的相遇,颜舒在最美的年华遇见最合适的人,而后余生,乔晔为她挡住了风雪,只要有他在,她的世界只有暖阳,再无阴雨……  第一章   九月,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饶是头顶梧桐的树冠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迎了一天新生的颜舒还是困得要死。  工学院是名副其实的“和尚学院”,负责迎新的这一届学生会里更是没有一个女生,五大三粗的学生会会长抱着颜舒的大腿哭了整整一天,颜舒被号得丢了三
期刊
简介:盛德年间,圣上昏庸无道,偏信奸佞,独宠宦官。宁琰女扮男装,过科举,入翰林,拜相入阁。眼看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是处处受限,事事如履薄冰……  一.深夜召  宁琰被一群大内侍卫半夜叫起带到宫里时,内心十分茫然。  朱令言已经连续半个月未上朝了,几个老臣痛心疾首,折子雪花般往上递,但都被司礼监的人扣下来了。前些日子,恩师夏季还在和她感叹:“圣上整日在后宫玩乐,批红大权都掌握在那群阉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