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与云下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sj_bj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有道是:“情尘既尽,心镜遂明,外影何如内照?幻泡一消,性珠自朗,世瑶原是家珍。”——读明人屠隆这段话时,我正在想着这些事。
  有些怀想看似寻常,一旦细究,则似总会透露出某种近乎荒诞的戏谑性——说那是喜剧性也未尝不可,当然是卓别林式的喜剧,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会心之笑,或眼里噙着泪水的笑,而非当下流行的恶搞出来的,狂放却来历不明、不知就里甚至暧昧的笑。
  四十多年前,当我头一次躺在云南的某座山冈上,仰望湛蓝如水的蓝天和帆一样飘移滑行的云朵时,便突发奇想:如果那时能让我的心智魂魄,回到我生长的西陵峡口长江之滨,或是我求学时待过的橘子洲头湘江岸邊,那么,隔着将近两千米的高度差,此刻我的肉身,已然该是在云端了吧?我的魂魄,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我自己,在山之上,在云之上。可明明地,我的肉身知道,我仍在云下,而非云端。
  那时,作为一个身处底层的铁路养路工,我只是在劳作的间隙,有那样半个钟头的歇息。其时,我正躺在山上,躺在云下。我的身边,是我的师傅和工友,是那条我必须为之挥洒汗水的铁路,它穿越群山,一直伸展到我目力不及的远方。每天将近十个钟头的强体力劳动,让我感到浑身酸痛不已——不仅肉体,还有魂灵。而我竟在那一刻,无端地想到了“云端”那样一个带有浪漫炫魅的字眼。正是那个字眼,霎时便把我带到了我无法预料的未来。直到如今,想到这里,想到那样的“想入非非”,我便只能暗暗地与自己会心一笑了——你在想什么呢?事实是我好像什么也没想,至少对于未来,我没有清晰的预测。但我知道我应该有个与那时,与那座山冈,那个时刻不一样的未来。所谓“不一样”,也并非不再做体力劳作——这世上,亿万人不就是那样度过了一生吗——而是寻思对于这个世界,我或该做点什么。就在那一刻,我似乎有了某种超越,对于“当下”,对于际遇的超越。
  多少年后,无数次的,包括此刻,我都会一次次地想起那个时刻。在丽江,在香格里拉,在高黎贡山,我曾多次凝望云南的云,也在那样的凝望中想起云端这个字眼。当无论本地或外地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到、写到云南的云时,我想起的是我最初的那次对云南天空的一次茫然凝望,对云端与云下的一次莽撞思索。我自信,那样近乎原始的想象,具有它特殊的合理性,那是一次不具诗性的诗性思索,一次与哲理无缘的哲学性冥想:肉身在云下,魂魄在云端。
  如此说来,云端与云下,只是两个相对人的肉身而言,有云壤之别的词语,或是概念。在很大程度上,云端,是出世的,属于魂魄,属于精神,象征着高度与超越;而云下,则是入世的,属于肉身,属于度日,属于我们每天都不得不面对并深陷其中的日常与凡俗。
  云端,是美丽的,是五光十色的;
  云下,是琐碎的,是柴米油盐的。
  一个完整且健全的人,就在云端与云下之间,来往穿梭。我们无法拒绝日常生活的单调、沉闷、平庸与千篇一律,就像我们无法拒绝作为一个生命必然会有的吃喝拉撒睡一样。但任何一个人,如果只沉湎于生存之中,就成了一个纯粹生物性的人。不时地,他需要去到云端,去云端溜达一下,休闲一阵,哪怕是去那里换口气也好。
  其实,云端不远。云端,就在我们的目光和心思所能到达或者永远无法抵达的高度。但无论你是否能够最终抵达,那里,都能存放你的思索,你的幻想,你的秘密,甚至你那些无法得到世俗认同的爱。
  有或没有那个高度,生命的存在,它的必要性、合理性,是完全不一样的。还是《娑罗馆清言》主人屠隆说得好:“饧粘油腻,牵缠最是爱河;瞎引盲移,展转投于苦海。非大雄氏,谁能救之?”“大雄氏”指佛,我等俗人,岂能常见?能“救之”者,唯我们自己。倘将“爱河”移譬为“云端”,将“苦海”转喻为“云下”,一切便能得解,也能得救了。
  (张建中摘自《新民晚报》2019年12月2日)
其他文献
移形换影、飞檐走壁、力大无穷……身怀各种绝技的超人,是每个人心中的一个梦想。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真的能够成为超人吗?  目前,我们变“超人”,还只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科学幻想。各种我们无法跨越的“人体极限”,让我们与超人梦想无缘。  音量的单位是分贝。若有人在我们耳边大叫不止,我们一定会立即远离他,或揍他一顿。  过响的声音,可能导致人大小便失禁,甚至内脏器官受到伤害。而人体耳膜所能忍受的最大
上初中的时候,读到鲁迅的《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枣树春来尚有绿叶,但抬眼从我家的小窗望出去,近处是一片黑瓦,远处也是一片黑瓦。在小阁楼上做作业,眼睛酸涩时,渴望有一点带生机的绿色。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一处瓦楞缝隙里生长出了绿草,细细的枝干在风中轻轻摇曳,后来知道这叫“瓦垄葱”,这一簇綠草让我目光追随了许久。  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居住在沪西的
听说孔子是求教过老子的,以至于中国学术两派在后来争执其中有无时而闹得不欢而散。道家、儒家各成经典其实还有很多的微小细节。  孔子热气腾腾地来到老子门前求教,老子很内向的一个长者,而孔子当时年纪还不算大,应该算是“子生也晚”。老子对孔子的话不多,但却耐人寻味:“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  在老子的心里,抱守最大的东西就
弄柴火是东北方言。有了柴火,过日子就不愁了。  四五十年前我在乡下,每年都要经历割柴火、捡柴火、搂柴火的辛苦劳作。  每年立秋一过,家里人便抽时间把镰刀磨得快快的,到细河岸两边、浑河大堤上、大小土路两侧和粮菜地头旁,寻找稗草、菖蒲、芦苇、灰菜秆、“蚂蚱腿”、苋菜秆、苍耳、艾蒿秆、杂草等植物,如发现便割倒、晾晒。此时,秋老虎仍发余威,气温高达二十多度,不等寻找到柴火,靠两脚行走便全身出汗了。发现一块
周末,被一阵阵婉转的鸟鸣声唤醒。爬起来,带着惺忪睡眼推开窗子,一股清凉的春风伴着耀眼的阳光扑进房间。  楼下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榆树千丝万缕褐黑色的枝条几乎伸展到五楼的窗口。我俯看着晨曦里依然萧瑟的榆树,只见一群比麻雀稍大一点,十分漂亮的小鸟正在榆树枝条间嬉闹。有的安静地立在高高的轻轻摆动的枝头,有的在枝条间跳跃扭转着小巧的身子左顾右盼地鸣叫着追逐着,有的不停地用小嘴在枝条上凸起的芽苞上嘟嘟地啄着…
冰心老人的《春水》里有一首小诗:“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初读不以为意,待有了现实生活为参照,我们才忽然发现诗中所包含的哲理。  现实生活中,常有人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并不是因为生活中真的有那么多不幸的事情发生,而是因为有些人的眼里只有自己。  因为眼里只有自己,凡事只从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判断是非,人情冷暖也只以自己的臆想为标准,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自然会对别人有诸多不满。譬如“
除了不攻自破的世界末日谣言,在已经过去的2012年,你们知道在科技创新领域发生了哪些好玩的大事件吗?哪些有趣又极具科技含量的研究没有听说过呢?  哈哈,就算忙着学习忙着玩耍的你们错过了,也没有关系。小编姐姐最懂大家的心了。这不,小编姐姐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科技盛宴:2012最佳发明、可笑又可爱的研究……还磨蹭什么,赶紧往下看吧!  最佳发明个性十足  《时代周刊》评出了2012最佳发明,人造云朵、宠
红豆的小孩是谁?
期刊
有一只老鼠,有点憨又有点可爱,常常陪伴着电脑先生。它可听话了,你轻轻地点它,它就能按照要求完成相应指令,不过有时它也会闹情绪。  嘿,你知道这只老鼠是谁吗?它就是我们几乎天天用到的鼠标哦。  在个人电脑普及的今天,几乎没有一台电脑不配备鼠标,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鼠标是美国科学家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发明的。  1951年,恩格尔巴特退伍,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当工程师,生活可以说十分美满,但是他认为这样的
海绵宝宝:“你知道小鸡为什么要过马路吗?”  派大星:“不知道。”  海绵宝宝:“因为小鸡要到马路对面去。”  听听,满脸小孔、四四方方的海绵宝宝又一次爆笑登场啦!  平时,它和它那只会“喵喵”叫的宠物蜗牛一起住在比基尼海滩深海处的一颗菠萝里。它喜欢捕捉水母,是蟹堡王的头号厨师,总爱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令章鱼哥很烦恼,蟹老板也无比郁闷……  怎么,你很喜欢海绵宝宝?那来瞧瞧它的真面目吧!  海绵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