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殇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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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雨湿梦,一把油伞遮天蓝。似水漫漫,流年忘江南。天涯恨客,只道聚亦散。人归去,足影斜印,雨村伴黄昏。
  
  1.母亲隐居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里,平日足不出户。她只喜欢绣花,手上从不离针线。她活着似乎就为了等待,也许是等待一个人,也许是等待一个结果。每年的七月七,宅子里更是连灯都不点,因为这天会有一个神秘的人前来拜访。母亲只对我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叫韩棠,他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的真面目,即使他从来都是穿一身青蓑衣和戴着一顶密不透风的黑斗笠。江湖传言,韩棠是一个深沉的杀手,很少言语,江湖人却深知他的一句话,只对死人说的话:无所谓了。可他不是早在三十年前便死于名剑山庄了吗?
  我每次提起名剑山庄的时候,母亲水灵灵的眼睛总会变得无神,似有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压在心头。她对着镜子梳着渐有银丝的头发,幽幽地说,不知不觉已是三十年……
  我很少见到哥哥韩壁,他有很好的身手,在江南一带几无对手,所以官府聘请他为江湖捕快,专门缉拿犯案的江湖人士。哥哥一直有个心愿,要成为天下第一捕快,这样就有资格娶名剑山庄的二小姐慕容芙。可名剑山庄的庄主慕容惜总是摇摇头,说自己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去等一个女人仍没等到……他拍拍哥哥的肩膀,暗示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慕容芙也微笑地跟哥哥说,那天很快就到了。她就守在山庄等哥来迎娶。可哥哥一等就是十年,仍没动静。
  哥是属于江湖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
  三弟韩虎长得结实,可7岁那年不知为何失踪了十个月,母亲把他找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傻了,自此疯疯癫癫的,经常在外面惹祸,受欺负,母亲只好跪在佛前整夜整夜地为他念经。
  母亲从不说起我们的父亲是谁,我们只好当他死了,连尸体都见不着。可母亲总是摇摇头,嘴上不说,可眼里似乎充满了笑的期待。
  六月七的早上,哥回来了,并且再没去衙门报到。他在大宅的每一个角落细细地翻着,似乎在寻找类似于一根头发的东西,要不然他不会用眼睛贴着地面去看。母亲问起的时候,哥总是微笑不答,眼里那股劲就如我们提起父亲时母亲眼里那神色,充满期待。
  哥回来的那天,江湖都在传言名剑山庄丢了一个盒子,至于里面装了什么,无人知晓。之后,江南的杀手就好像一夜之间全都蒸发掉了,就连茶馆里那个伪装成跑堂的三流杀手也消失了。他们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那晚开始,母亲总能听到屋顶上的瓦片发出“嘎嘎”的声音,虽然微弱,可母亲还是很肯定有人在上面走过。第二天,城北便出现无人认领的尸体。尸体上只有一个伤口,那是从天灵盖直贯到胸部的一道剑坑。死人连眼睛都没闭上,可见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哥哥猜想,杀手一定是从天而降,在对手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一剑贯穿头部和胸部的。在江南,有这等身手的除了名剑山庄的庄主,哥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但是庄主是犯不上偷自家东西的,那还能有谁?
  江南这个小小的江湖,隐藏着淡淡的血腥味,母亲不再让三弟到外面疯癫去,这样,我们一家四口便能团团圆圆地呆上几天了。哥看见三弟总会叹息,并拿着衣袖一角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泥,就算没有污泥,他也习惯这样一下一下地擦着。三弟像个全无知觉的木偶一样,呆呆地刻着手上的木头。哥问他刻的什么,他便傻笑着蹦到外面玩耍去了。哥哥冲着他的背影喊,刻完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他看。
  母亲嘱咐哥哥一定要看住三弟,这些日子外头不平静,老是有人无缘无故地失踪。哥哥点点头,说自己回来就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妹妹的,等到事情过去才回衙门报到。
  曾几何时,哥撒谎的时候眉头总要扬一扬,今天,他跟母亲说了短短十句话,我却发现他扬了三次眉头。我担心地看着母亲,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江湖很诡异,家里也是。
  
  2.第五天,名剑山庄有人来报信,说庄主要见哥哥,地点约在我家对面的茶馆。这次会面显得很平常,他们就坐在二楼临街的那一桌上。人声嘈杂,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哥在庄主面前表现得很拘束,但无碍他们的交流。三弟此时正蹲在茶馆对面的小巷里,呆呆地看着哥哥和庄主的嘴唇,而他手上的小刀仍没有停,仍刻得那么认真,那么细致。路边的小孩围观着三弟,拿着纸剪的乌龟偷偷贴在他背上,然后一哄而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庄主站起来告辞,哥哥也站起来送别,庄主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了。哥只好目送他下楼,等回过神时,才发现手里捏着一小包用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哥哥惊叹,庄主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哥哥下楼,三弟也站了起来,他蹲的地方,纸末像面粉一样堆着,微风吹来,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三弟又恢复了疯疯癫癫的状态,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哥哥听见声音,赶紧去拉他回家。三弟不肯回家,哥哥手上的力道便加了一分,三弟站立不稳,整个人栽倒到他身上。回家吧,哥哥低声跟他说。三弟挣脱哥哥的手,沿着回家的路蹦蹦跳跳而去。哥哥下意识地摸摸腰带,那小包东西仍在,然后微笑着跟在三弟后面走回家去。
  母亲在哥哥的房间打扫,发现墙上刻了三十个小格格,前面的五个格子已经刻上了“X”,恰好今天是哥回来的第五天。母亲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中的扫把突然掉落在地上,惊起一层灰尘。哥哥进门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大厅坐着。像往常一样,哥哥会跪在母亲面前,跟她说说今天的天气怎样。这时,母亲总是怜惜地用手指梳理哥肩上的长发。母亲问:今天这么早去见什么人了?
  哥哥答:一个母亲不认识的人。
  母亲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哥哥房间的门好像是坏了,她刚才想着进去打扫一下了,却推不开。
  哥哥舒了一口气,说他天天都有打扫卫生,就不劳母亲了。然后跟母亲告辞,慢条斯理地走向卧室。不一会,管家从内院走到大堂,念叨着:大少爷今天怎么了,走得这么急匆匆,差点把我撞上了。母亲一怔,身影微颤地站起来,然后拿着一串珠子到佛像前念经去了。
  哥哥也推不开那门,后来才发现是门柱子断了,断口处平滑如锯,不像是虫子咬的。哥哥趴在地上,眼睛几乎贴着了地板,地板上没有脚印,灰尘还是那么厚。哥哥回头看墙上的格子,硬是用手指将它磨平了,然后再刻在床板上。哥哥从腰带间取下那小包东西,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还特意拔下一根头发压在它的一角上。
  母亲和哥心里都有一个秘密,我却不知道他们要隐藏的是什么。
  第十五天后,我们家的夜晚越来越不平静。不单母亲能听见屋顶的声音,就连我也在三更时分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一个人跌跌撞撞要摔下来的样子,屋顶上的瓦片哗啦哗啦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红色的液体透过瓦缝往下滴,滴在素白的被子上,溅成一朵鲜艳的花。打更的人喊了风高物燥,后半句便没了下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屋外便传来路人的一声尖叫,随后便陆续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议论声。听说打更的人就死在我家外面的大街上,他的双眼各中了一枚淬了毒的梅花针。官兵很久才到,什么也没问,抬起尸体就走。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念叨着,外面怎么又死人了?哥哥淡淡地笑着说,随他们去吧,每天都有竖墓碑的人,只要碑上刻的不是我们的名字便行。
  此时,三弟正一脸苍白躲在门后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们吃早饭,母亲向他招手,他便低着头朝母亲走去。母亲拨开他前额上的头发,竟发现有一道红红的血沟,像是给什么硬物刮伤的,伤口的血已成黑,不知已经流掉多少血。哥哥愤怒地说,谁干的?三弟吱吱呀呀地指着外面那些屋子。哥哥猜,准是邻居家的淘气的小孩,他们平时就爱捉弄三弟。哥哥“啪”的扣下碗,又气又恨地说,下次你一定要反击,反击。哥哥抓住三弟的手,给他模仿怎么反击,可是三弟竟傻傻地笑了,躲在母亲的怀里啃馒头。哥哥怔住了,收住了拳头,怜惜地拿起衣角给他擦去嘴边的面包屑。
  早饭过后,母亲带着三弟进了内堂,把门关了,跪在佛像前,什么也不说。三弟也不吵不闹,静静地坐在蒲团上,苍白的脸渐渐变回正常。母亲和三弟直到晚饭时间才出来,可三弟却又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了。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故意给哥哥听到。
  名剑山庄的人随后来叫哥哥去外面的茶馆,连续好几天了,名剑山庄的庄主跟哥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哥哥每次回来,眼里的喜悦总是比上一次更多一些,可是焦虑也更多一些。他床板上的三十个格子慢慢就要填满“X”了。
  
  3.第二十五天,傍晚时分,家里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当时我们正在吃饭,有人在外面敲门,并且敲得很急促。管家去开门的时候,他们便冲进来了,拦也拦不住。管家只好大喊,夫人、少爷,有人闯进来了。
  母亲和哥哥吃饭的筷子没有停下来,直到他们全涌进来,把大堂挤得满满的。领头的是一个胖子,满脸横肉,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他将两把板斧拍在饭桌上,说:他在哪?
  母亲嚼着饭,正眼都不瞧他,慢悠悠地说:你问的他是谁?
  还装!他又砸了一下饭桌。
  我看见哥哥的手动了一下,一根筷子已经插在胖子的手上,并钉在桌子上。胖子捂住血淋淋的手退后好几步才站住。他睁圆了眼看着我哥,粗暴的动作中隐藏着若有若无的敬重。他一把抓住刚从外面回来的三弟,然后把刺穿手掌的筷子拔出来指着三弟的喉咙处。他威胁着说:我只要知道他在哪!
  母亲把筷子放下,向三弟招手,说:乖,不要怕,过来。
  胖子手上的劲道又加了几分,筷子在三弟的脖子上刺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鲜红鲜红的血顿时顺着筷子往下滴。三弟痛得双手乱舞,来人只得使出全力捏住三弟的肩膀,三弟闹得更厉害了。就在来人刚想再出声逼问时,三弟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乱抓到了他的脸上。来人顿时松开了手,惊叫一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三弟惊慌地朝母亲奔去,地上正滚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这批不速之客见头领遭遇不测,也不等命令了,举起刀斧就往母亲、哥哥、管家和我的头上劈下来。管家惊慌失措地抱头乱窜,哥哥也握紧了腰带上的软剑。但是母亲双袖一舞,大堂里便安静下来了,不久便听见刀剑等兵器纷纷掉落在地发出“铛铛”的声音。三弟好奇地走过去碰碰那些呆站着的来人,不料,他们的身影一晃,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门口那个失去眼珠的头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声嘶力竭地喊:给我杀,给我杀。
  哥哥冷冷地提醒他:你带来的人全死了。
  领头的人一怔,也不用手捂住眼睛了,只是一脸惊讶地循声指着哥哥,说:你不是……
  哥哥不等他说完,两根筷子直飞出去,分别插在他的前额和咽喉上。胖子头一歪,倒在血泊里。我看见,倒在地上的人的双眼都扎着两枚梅花针,眼珠都黑了,针上必定淬了见血封喉的毒。母亲双袖一缩,那些梅花针悉数被吸回来,她叹息一声,跟着回到内堂那尊佛像前跪下。
  不多久,官兵陆续来到,哥哥跟他们说这些是擅闯民宅的强盗。官兵跟哥哥是深交,也不多问,抬着尸体就往外走。管家送走官兵,把门关上,哥哥扭头看内堂。也许连他也不知道,我们的母亲是如此的厉害,如此的深藏不露。
  三弟像没事发生过一样,捡着地上的东西玩。哥哥走到他跟前,把衣袖撕下来,给他包扎脖子上的伤口。三弟找到一块腰牌,把它高举着,像捡到宝物一样惊喜地往外跑去。
  哥哥盯着那块腰牌,眉头一皱,跟着三弟追出去。哥哥把三弟堵在一条小巷里,连骗带哄地要那块腰牌。三弟把腰牌紧紧地藏在身后,说是他捡的,任哥哥怎么哄就是不给。哥哥仰着头,指着天上说,好大的纸鸢。三弟好奇地往天上一看,什么也没有。刚想问哥哥纸鸢在哪里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不见了,手上的腰牌也不见了。三弟一把蹲在墙角,边伤心地抹眼泪边念着:骗我的,骗我的。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木块,一笔一划地刻上“剑”字。
  哥哥拿着腰牌偷偷去了一趟茶馆,把它交给一个早等在门外的伙计。伙计把腰牌塞进怀里,接着探头打量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便直奔名剑山庄而去。名剑山庄庄主慕容惜接过腰牌,叹了一口气,挥手打发伙计回去。慕容芙从后面走出来,问怎么了?慕容惜把腰牌递给她,她接过去,发现上面刻着“剑”,可这不是名剑山庄的东西。名剑山庄的腰牌上还另刻有一把隐形的剑。她叹息着说:我们的对手太厉害了。
  哥哥回到家里,没去见母亲,而是躲在房间里把腰间的软剑淬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时,内堂传来母亲念经的声音,他犹豫了,低着头,下了决心却还是有顾虑。
  夜幕降临,母亲带着三弟叩开哥哥和我的门,她说,七月的月亮欲圆未圆,很美。也许,等待重逢的人最喜看的就是这欲圆未圆的月亮。管家搬了一把梯子放在正屋边,我们四个人接着爬上了屋顶。三弟呆呆地看着夜空,手中还是在刻着那木像,一刀一刀的,木像的面容快要刻好了。哥哥提醒他别割伤手了,三弟一愕,刀子就在左手的拇指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哥哥叹了一口气,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说以后可怎么办。三弟看着哥哥无奈而怜惜的表情一个劲地傻笑。
  母亲在我们小的时候,很喜欢讲故事给我们听,但是等哥哥成年后,她就再没有讲了。今晚,母亲像是故意带我们上来屋顶,讲一个有关屋顶或者七月夜晚的故事。故事讲到最后,三弟的眼角有了泪影,而哥哥早挨着母亲的右肩膀睡着了。母亲轻轻地叹息,也许这个故事她本来只是要说给哥哥听的,可哥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听故事的开头就睡着了。在故事面前,我们都是母亲幼稚而乖巧的孩子。
  哥哥醒来后悄悄问三弟母亲讲的故事好不好听,三弟摇摇头,哥哥便没再追问了。
  
  4.七月七转眼便到,哥哥掀开枕头,那根头发还压在纸包的上面。他把纸包放在鼻下想闻一闻,最后还是放弃了。哥哥把纸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出门上街去。
  哥哥在街边的小摊前逛了很久,最终买了一支用檀香木雕成的发簪,他放在鼻子下闻了许久,兴许是想起了谁,嘴角扬起了一弯甜美的笑容。正在他陶醉不已的时候,三弟从旁边窜出来,撞在他的怀里,哥哥顿觉胸口一闷。三弟惊慌地指着后面说:有人追我。哥哥抬头望去,一群小孩正拿着弹弓往这边射石子。哥哥伸手一接,试图把飞来的石子悉数接着,然后吓唬那些小孩不准再欺负三弟。可是,哥哥的手不能像往常一样灵活神速,直觉也不如昨天,他竟不能惊觉一颗石子已经像漏网之鱼般肆意地砸在裤子上。三弟蹲在地上,仰着头傻傻地对哥哥笑。哥哥把他扶起来,帮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并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脸。哥哥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拉着三弟的手说:好了,我带你去买母亲和妹妹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三弟拍着手掌,满心欢喜地跟着哥哥去。哥哥买了六支冰糖葫芦,掏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枚在地,三弟赶紧弯腰低头去捡。哥哥则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把一些白色粉末倒在冰糖葫芦上,抹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大哥和三弟回来时,已是黄昏过后。大宅里黑灯瞎火,因为母亲说的,这天不许点灯。大哥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把手上的冰糖葫芦悉数交给三弟,跟他说给母亲和二姐送去。三弟点头,贪婪地把一串塞在嘴里,鼓鼓的,然后直往内堂跑去。哥哥往四处打量,发现没有人,然后把怀里的纸包拿出来,拆开,倒进院子中央的熏香炉里。不久,熏香炉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青烟,并夹着幽幽的清香。哥哥赶紧闭住呼吸,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吞下去。
  母亲走出内堂,吩咐哥哥把大门关上,然后叫上我和二弟来到院子里。她说,今晚要告诉我们一个秘密。哥哥笑了笑,问母亲和我冰糖葫芦的味道如何。母亲点点头,说挺脆挺甜的。我也笑着说,好吃。哥哥放心地笑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撒谎,在后堂的时候我把冰糖葫芦全给了三弟,因为他特喜欢吃。
  月亮升起了好久,神秘人还是没来。哥哥的眼睛焦虑地盯着旁边的熏香炉,烟已经慢慢淡了下去。这时,天上的月亮一暗,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来了,来了。哥哥的眼睛因为惊喜而睁得圆圆的。
  神秘人在母亲身边站定。母亲刚刚想说话的时候,他伸手拦住了。因为外面也飞进来了十几条身影。他们是慕容惜和慕容芙,以及名剑山庄十二位一等一的用剑高手。母亲愕然地指着他们,说:你们……
  慕容惜走到熏香炉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挺陶醉的样子说:“韩棠,你觉得我名剑山庄的‘软香迷魂散’怎样?”
  韩棠的身影一晃,似是站立不稳。哥哥的手一动,软剑已经压在他的脖子上,说:把盒子交出来,还给名剑山庄。韩棠哈哈大笑,说哪里有什么盒子,只不过是慕容惜骗哥哥的罢了。
  哥哥的剑再往前伸了一寸,要韩棠交出来。母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慕容惜且恨且喜地说:“昔日你我兄弟相称,交以生死,想不到你却夺我心爱的女人。”
  韩棠大笑,狂笑,继而道破他的说辞:慕容惜你个伪君子,利用梅子来诱惑我,费尽心思借我之手铲除异己,最后竟要梅子毒害我。却不料梅子最终会喜欢上我这个杀手,让我假死躲过一劫。今天你该遭报应了。”慕容惜脸色一变,跟我哥哥说,杀了韩棠!这一字一词,慢而有力,透着一股不可违背的威严。母亲喊住哥哥,不要动手,眼泪早已满面。哥哥迟疑了,原来韩棠就是父亲。
  慕容芙微笑着走出来,甜甜地喊着:“壁哥哥,你怎么啦?怎么还不动手?”
  慕容芙清纯无邪的笑容对哥哥来说就是一副迷药,哥哥手一转,试图运足内劲割断韩棠的头,可是哥哥却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哥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三弟已经不在院子里。慕容芙长剑出手,刺穿哥哥的手臂,且冷笑着说:“壁哥哥,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哥哥不相信慕容芙的剑会刺在自己的手臂上,茫然不解地问:小芙,你……
  慕容芙脸色一怔,杀气涌现,长剑直指哥哥。哥哥笑着,笑着,半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父亲暗中运气将慕容芙的剑逼偏,长剑擦着哥哥的脸庞刺过。而慕容芙的手臂则撞上哥哥的剑,被划开一道小口子。慕容芙回头还想说什么,只觉一股腥臭的液体涌上喉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如化石。哥哥的剑掉在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抱住慕容芙,不停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芙一脸苍白,挺着最后一口气说:“我千算万算,算到你会为了娶我用尽一切办法对付韩棠,没算到你居然也会在剑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这毒好像是为了我准备的……壁哥哥,你能不能亲我一口……慕容芙话音软软地作最后的请求。
  哥哥俯下身去,贴着她的嘴唇,不料慕容芙狠狠地咬住了哥哥的嘴唇。这见血封喉的毒眼看就要从她嘴里的毒血渗进哥哥的体内,父亲一掌盖在哥哥的后背,哥哥的内劲不自禁地从体内爆发出来,将慕容芙震开一丈有余。哥哥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最后失心疯似地跑去抱住慕容芙的尸体。母亲说,这不值得。
  父亲剑指慕容惜,从容闲定地说:无所谓了。你算计了我三十年,可你没想到这三十年里你正一步步走进我设的圈套里。
  慕容惜颇为震惊,他指着熏香炉,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没有中“软香迷魂散”。父亲认真地告诉他,熏香炉里的根本不是“软香迷魂散”,只不过香味有点相同而已。慕容惜看着我哥哥,哥哥也一惊,才想起了那天在茶馆下面,三弟栽倒在自己怀里。难道?
  母亲衣袖一动,一把梅花针无声无息地扎向名剑山庄众人。慕容惜退后三步,运劲将飞来的梅花针隔开。空气就如结冰了一般,梅花针停在半空一动不动。慕容惜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内劲一吐,将梅花针悉数激射而回。可这些针竟无一枚对准母亲,也许慕容惜真的是爱着母亲,这三十年从未更改。
  父亲以坚不可摧的内功护体,无视飞来的毒针,身影一动,青蓑衣迎着慕容惜直盖过去。慕容惜将蓑衣凝结在面前,内劲一吐,蓑衣如碎冰散落在地。名剑山庄的人却找不着父亲的踪影了。等众人回过神时,长剑已从慕容惜的天灵盖贯穿到胸部。慕容惜眼珠子往上一番,他想不到这三十年来,父亲的武功竟然高深莫测到如此地步。他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笑意,看了母亲最后一眼。母亲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消失了许久的三弟出现了,他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再是以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小子,而是透着无比俊气的美男子。哥哥看着,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一切是真的。三弟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像交给哥哥,说:这就是我们父亲的样子。
  三弟对着父亲一笑的同时,剑已随着身影扑向了名剑山庄的十二位高手。三弟已经得到父亲的真传,一招即能制敌于死地。不久,院子里便真真正正地平静下来了。好像,我们真的平安了,等到了和父亲团团圆圆过日子的时候。可是我不能了。
  父亲、哥哥都是会武功的,他们能挡住慕容惜激射而来的梅花针,而我不能,因为我只会绣花、抚琴、写字、填词……
  三月的江南,烟雨朦胧。拱桥岸边,三个身着素白的衣服的人捧一堆纸船于怀中,顺着溪流而放。而溪流荡漾着的只是一圈圈不愿散开的涟漪,他们只好各折下一根垂柳,拨动纸船,祝亡人一路走好……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石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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