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邻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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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期回顾:
  珠慧和衣啸天一起去郊外玩儿。途中,珠慧买了两张彩票,其中一张中了100万的大奖。她感到自己的处境凶险起来,接着,她发现度假村里的人居然浑身长着野兽的毛。珠慧落荒面逃,搭一个男人的车返回城里,连彩票都没顾得守。后来,她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邻居,而这个邻居的行为,太过诡异……
  
  绑架
  
  衣啸天最早的打算并不是绑架。
  他带着两个兄弟整整观察了澳洲村这个男人半个月,基本掌握了他每天的活动规律,白天睡大觉,天快黑的时候起床,开宝马车离开,去向不明。
  衣啸天曾经在澳洲利当过保安,是他先盯上了这个目标,然后找来三个老乡,预谋咨窃,最后,一个胆小的老乡退出了。他离开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最好弄清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天晚上,衣啸天带着A和B躲在澳洲村对面,看着目标驾车离开。然后,他们躲开电子监视系统,窜到那个男人的住宅前,撬窗而入。
  进了屋,他们看见地板上伏着很多猫,它们盯着三个不速之客,目光阴森。
  三个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找钞票。可是,他们翻遍了整个住所,没发现一分钱,也没找到存折和储蓄卡,甚至连一个金首饰都没看见。
  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声。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A探头看了看,紧张地说:“他回来了!”
  B说:“我们快跑吧!”
  衣啸天冷冷地说:“不要慌,我们干脆绑架他。”
  主人似乎忘了什么东西,他快步走到门口,在掏钥匙,声音很大。
  衣啸天静静地站在门后。一丛丛蓝莹莹的光在黑暗中闪烁,使房子多了几分灵异之气。
  那个男人打开门,刚刚走进来,那些猫突然叫起来,长长短短,音调怪异。那个男人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
  衣啸天冲出来,举起铁棍就砸了下去。他觉得他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嘎嘣”一声,铁棍被反弹起来,脱了手。
  那个男人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A和B急急地跑过来,用绳子把他捆了,捆得结结实实的。
  三个歹徒抬着那个男人离开房间时,衣啸天又看了那些猫一眼,它们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像黑夜里一扇扇遥远的亮着灯的窗户,那里串通着另一个世界。
  三个歹徒把男人塞进他的宝马车,开着它驶出了澳洲村。
  他们来到郊区,走进了一个独门独院。这里很偏僻,四周长着老树和蒿草。
  他们把猎物抬进黑乎乎的屋里,扔在地上。然后衣啸天点着三根蜡烛,屋里弱弱地亮起来。
  他们围坐在猎物旁,抽烟。
  猎物脸朝上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具僵尸。
  B说:“我想,这个家伙可能死了。”
  A看了看B,然后,小心地把手伸到那个男人的鼻子底下,过了一会儿,他把手缩了回来,不安地看了看衣啸天,小声说:“没气了。”
  衣啸天紧紧盯着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一言不发。
  B说:“刚才拾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他硬了……完了,一笔大财飞了。”
  A说:“不是还有车吗?至少值50万。”
  B说:“如果他不死,说不定我们能搞来500万。”
  衣啸天依然盯着那具尸体。
  A说:“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B也说:“有什么不对吗?”
  衣啸天这才把目光移开,转向了那三根飘闪的蜡烛:“我在想那些猫。”
  “猫怎么了?”
  “它们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有人憋不住笑了一下。衣啸天转过头,看了看A,又看了看B,说:“笑什么?”
  A说:“我没笑哇。”
  B也说:“我也没笑哇。”
  三个人把目光一齐射向了地上的那个男人。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在背后捆着,压在身下,头朝后仰着,鼻孔朝天。他双眼紧闭,一绺头发被乌黑的血粘在了一起。
  B突然说:“灭了一根蜡烛!”
  另两个人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灭了。
  “房子里没有风,蜡烛怎么灭了?”衣啸天一边嘟囔一边走过去,打着打火机,凑到那根蜡烛上,它似乎不太情愿地亮了起来。
  然后,他又回到了猎物身旁,继续观察他。
  B说:“老大,它又灭了……”
  两个人又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又灭了。
  衣啸天走过去,站到窗户前,伸手试了试窗缝的风,说:“刮风了。”然后,他又把第二根蜡烛点着,再次回到猎物旁边。
  B一直扭着脖子死死盯着第二根蜡烛。
  过了几秒钟,他又说:“老大,它又灭了……”
  衣啸天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又灭了。这次他没有走过去点亮它,而是对着尸体突然笑起来:“起来吧。”
  那个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个绑匪,吃力地坐起来。
  衣啸天转头看了看B,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说:“你太不尊重这位先生了,人家明明活着,你怎么说他死了?”
  B疑惑地说:“刚才他……”
  衣啸天转过脸,抱歉地说:“我这兄弟是个粗人,实在对不起。”
  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一定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想要命,只想要钱。”
  “多少?”那个男人使劲扭了扭身体,看来他很难受。
  “500万。车归你。”
  “没有。”
  衣啸天拿起一根蜡烛,凑到这个男人的脸上,又慢慢朝上移动,终于点燃了他的头发,“呼啦”一下,一片头发就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的焦糊味。
  “有没有?”
  “没有。”
  B小声说:“烧他的眉毛。”
  衣啸天笑道:“那样不是太残忍了吗?”接着,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两个同伙说,“他会改变主意的,要慢慢来。”
  然后,他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塞进那个男人的嘴里,又把他牢牢地绑在暖气上,吹灭了蜡烛,带着两个同伙离开了。
  铁门“哐当”一声响,屋子就变得死寂一片了。黑暗中,有两簇蓝莹莹的光在闪动……
  第二天,天黑之后,三个歹徒才鬼鬼祟祟地来到郊区这个院子,查看他们的猎物。
  猎物还在,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衣啸天点着蜡烛,蹲在他面前,说:“想通了的话,朝我点点头。”
  那个男人僵直地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衣啸天的眼睛突然有些异样,回头对另两个同伙说,“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头!”
  A和B都吸了口冷气——他的整个脑袋和脖颈都生出了黑毛,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阴森。他像一尊泥塑,只是两只眼珠在缓缓地转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B惊骇地退到了床边。
  衣啸天站起来,回头瞪了B一眼,喝道:“怕什么?”接着,他恶毒地说,“我们每天都来一次,看看他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吹灭蜡烛,带着A和B迅速离开了这个房子。黑暗中,那两束蓝幽幽的光又开始闪烁了。
  第三天,天黑之后,三个歹徒又来了。
  衣啸天点着蜡烛之后,他大吃一惊——那个男人的毛又长出来不少!
  这一次,衣啸天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没敢走上前。另两个歹徒都站在老大身后,眼里闪着恐惧的光。   衣啸天外强中干地问了一句:“你改变主意了吗?”
  那个男人望着他,好像一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动物。
  衣啸天吹灭蜡烛,低低地说了声“我们走!”
  他们离开之后,那双蓝眼睛又开始飘闪了,它似乎一天比一天明亮。
  第四天晚上,三个歹徒又来了。衣啸天进了门,刚刚把蜡烛点着,就愣在了那里,A和B探头看了看,惊慌地叫出声来。
  那个男人脑袋上的毛又长了很多,已经不像人了,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黑毛里,逼视着面前的三个人……
  双方静默了一阵子,衣啸天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我们跟你没什么仇,只想要钱。你如果合作,我们可以把数额减一减……”然后,他紧张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对方的脸几乎被黑毛覆盖了,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双眼闪着冷酷的光。
  三个歹徒又一次离开之后,黑暗中的蓝眼睛又燃烧起来……
  第五天晚上,三个歹徒再次走进这间房子,点着蜡烛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完全是一个毛瑟瑟的怪物了!
  就这样,短短几天时间里,三个歹徒亲眼看着这个猎物怎样由人变成了兽——长长的黑毛挡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在黑毛的缝隙中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三个人。
  衣啸天看了看两个同伙,说:“……杀了他吧?”
  A说:“现在还不能杀他。昨天晚上,我忽然梦见了他的车——也许,我们应该到那里搜一搜,说不准能找到存折之类的东西,就是我们不知道密码。”
  三个歹徒出去了。
  他们钻进那辆宝马车,开始搜查,竟然真的在座位底下搜出了一沓沓的钞票,正好100万!
  他们欣喜若狂。
  回到屋里,B急不可耐地说:“老大,我们分钱吧!”
  衣啸天把钱放在床上,说:“不急。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这个家伙?”
  三个人都转向了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的毛烘烘的怪物。
  “用刀子怎么样?对准心窝,一下就完了。”A说。
  “那还不如用绳子勒他,免得到处都是血。“B说。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个东西听见。
  “把他扔进浴池吧,不用费力气。”衣啸天说,“杀他之前,我们应该喝点酒。我去买。”
  接着,衣啸天起身出去了。他回来的时候,B已经把浴池的水放满了。
  每个人喝了一瓶啤酒,然后互相使个眼色,站起来,慢慢朝那个毛烘烘的东西走过去。
  那双眼睛在黑毛里死死地盯着他们。
  三个人“呼哧呼哧”把他抬进了厕所,拔掉他嘴里的抹布,把他投进了浴池。“轰隆”一声,水就涌出来了,湿了一大片。他在浴池里使劲扭着身子,大口大口吞着水……
  三个人快步退出来,开始分钱。
  突然,B踉跄了一下,用手扶住了脑袋,“老大,我头晕……”刚说完,他就轻飘飘地瘫倒在了地上。
  A也感到身体有点飘,他警觉地看了看衣啸天——是他买来的啤酒!
  衣啸天困倦地看着他,嘴唇动了两下,好像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也一头栽倒在地。
  三个歹徒都躺下了。
  那个男人在水里泡着。
  房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三个歹徒中有一个人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动了动。最后,他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是衣啸天。
  他把所有的钱都包进了自己的挎包,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麻绳,套在B的脖子上,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
  接着,他双手用力一绞,B脑袋上的青筋就鼓出来了,嘴里很快吐了白沫。
  勒死B之后,衣啸天喘息了一阵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站在A跟前,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说完,举刀就朝A的后心扎下去,一下,一下,一下……
  最后,他扔下刀,拎起挎包要逃走。这时,他听到厕所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呼噜……呼噜……呼噜……”
  他抖了一下。难道那个家伙还没死?
  不能留下活口。
  他放下挎包,端着蜡烛,蹑手蹑脚地朝厕所走过去。烛光飘飘闪闪,所有的实物都随着晃动起来。
  他走进厕所,首先看到一只猫,它伏在水龙头上,阴森地盯着他。它的嘴角挂着几根麻绳丝。
  他探头朝浴池里看了看,蓦地瞪大了眼睛——水在微微动着,那个东西满脸的黑毛飘来飘去,极其恐怖。他像一个水陆两栖动物,根本没有死,那双眼睛在水中定定地盯着他。
  他想跑,双脚却像生了根。
  “轰隆”一声巨响,一双胳膊从水中伸出来,一下就抓住了他,猛地把他拽了进去。一转眼,他就躺在了水里,而那个怪物则骑在了他的身上。
  透过水,他看到对方脸上的黑毛湿淋淋地垂下来,无比柔顺,把五官都挡住了。他的一双手长满黑毛,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衣啸天的脑袋,水顺着衣啸天的鼻孔,嘴巴、耳朵眼灌进去……
  “这是你选择的方式啊!”怪物嘶哑地说。
  
  离开
  
  那天,珠慧回到简陋的租住房,惊魂未定。
  她解开了那男人第一颗扣子,里面竟然长满了黑毛!
  她猛地抖了一下。怔忡了片刻,她又不甘心地撩起他的衣领,朝里看了看——他脖子以下都是厚厚的毛!又粗又硬,决不是人的汗毛,而是动物的毛!
  她一下就跳起来,一步步退向门口。
  突然,她感到踩着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她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只猫。它的肚子都被踩瘪了,但它却没有叫,依然冷冷地盯着她。
  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盯着这个满身是毛的怪人,继续后退。
  他的眼睛依然闭着,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胳膊却慢慢举起来,把掀开的衣领盖住了,然后,又把胳膊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珠慧撞开房门,撒腿就跑。
  珠慧在万分惊惶之中仍然保持着清醒。她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说这件事,她为自己保留着一个机会。
  她一个人回了家。
  她住的是个筒子楼,楼道尽头第二个房间。最里头那个房间一直没人住,常年空着。
  她坐在梳妆台前,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这样似乎多了一个同伴,少了些孤独。镜子中的她目光惊恐,脸色苍白。
  她一直在回想那个男人,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毛?
  最后,她站起身,打开电脑,寻找答案。
  她搜索到两条新闻,一个是关于猴孩的,一个是关于狼孩的。
  难道这个男人是个猴孩或者狼孩?
  可是,他的脸上和手上怎么没有毛?刮掉了?看上去,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确实很古怪。
  珠慧马上想到,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他才一直不找女人。这时候,她已经渐渐不害怕了,而且有了一种中大奖的感觉。她清楚,如果拼外貌,她抢不过很多女人,而现在,对方的缺陷让她一下有了十足的把握。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她打定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昨晚你怎么样?”
  “很不好意思,我醉了。”
  “你醉的样子很可爱。”她温柔地说。
  接着,她擦了很多香水,又去了澳洲村。
  她当然不想这样跟一个面目丑陋,满身长毛的男人过一辈子。她是想,达到了 目的之后,立即举报他,他不是被展览,就是被杀掉,反正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打开门的时候,满脸都是泡沫。她朝他笑了一下,一闪身,轻盈地进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在了珠慧对面。他的扣子依然系得严严实实。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毛孔粗大而密集,于是又想起了他衣服里厚厚的黑毛,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那一身黑毛裸露着,说不定珠慧还不至于这样惧怕。可是,它们深藏不露,衣服却是如此洁白。
  “你想跟我,对吗?”他冷不丁地问。
  “你说呢?”
  “你不嫌我丑?”
  珠慧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
  这时,一只猫突然从她手上窜了过去,毛烘烘的,她尖叫了一声。
  他一直盯着她的脸,似乎笑了笑。她也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肯跟我走吗?”
  “只要跟着你,到哪儿都行。”
  “如果要你……离开人类呢?”
  “离开人类?”珠慧愣了愣,假装开玩笑地说,“你不是人啊?”
  “你看我是人吗?”
  珠慧的头皮一下就炸了。他太像人了,可他不是人!
  应该说,珠慧的胆子不小,她强撑着,说:“……给我点时间。晚上,我晚上答复你,好吗?”
  他直直地逼视着她,眼神越来越锐利,似乎洞穿了她的大脑。终于,他低低地说:“晚上,说好了,我等你。”
  珠慧不知道是怎么跑到家的。进了门,她一头栽在床上,马上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对他说过这个住址——谢天谢地,没有。
  她的心放下了一些。
  现在,她决定放弃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兽不兽的东西了。她关掉手机,开始蒙头大睡。醒来的时候,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打开窗户,想在风中清醒一下大脑。
  远处,是夜生活的灯红酒绿,房子里却是一片漆黑。
  她摸黑坐在梳妆台前,继续看镜子。镜子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打开台灯,她就变成了两个人,互相看着。
  突然,她听见有人小声叫她:“珠慧……”
  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
  “珠慧……”
  这一次她听清了,正是他的声音,他来了!
  她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张大耳朵,试图捕捉他的声音。
  “珠慧……”
  终于,她盯住了梳妆台后面的墙——是隔壁,那个一直没人住的空房子!
  他说过,他是她的邻居!
  一阵风突然鼓进来,她的头发一下就扬起来,毛烘烘地蒙住了她的脸。她手忙脚乱地撕扯着乱蓬蓬的头发,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梳妆台的镜子碎了。
  镜子中,她的脸被替换成了他的脸——他在墙上撞出了一个洞,脑袋钻出来,血淋淋地盯着她,低低地说:“宝贝,我们走吧?”
  
  不归之旅
  
  这天,三番市奇异动物综合科考队办公室闯进一个不速之客。他的皮肤黑黑的,穿着白上衣黑裤子。
  不速之客气喘吁吁地说:“我发现了一个满身长毛的怪物,像人又不是人!”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是队长和副队长。
  队长有点胖,穿一身干净的中山装,他正在喝茶:副队长有点瘦,举报者进门之前,他微微闭着眼,好像在想什么。他一听“满身长毛的怪物”,就像触了电一样,猛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射向举报者。
  这个队长,原来是市政府的一个干事,刚刚调到科考队当头。三个月前,他才知道达尔文是谁。
  这个副队长,不到四十岁,可他的头发全白了。可以想见,他是一个不甘平庸却一直默默无为的人。他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亲自遇到一个人类未解的奇异动物,并揭开其中之谜,因此,他一直出没在密林险径,追寻相关踪迹,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队长端着茶杯,打量了一下这个举报者,确定他不是精神病之后,他笑吟吟地问:“你是哪里人?”
  “我就住在旁边那个院,是你们的邻居。”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个度假村的经理。”
  “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山里。它好像昏过去了……”
  “是不是猩猩或者狗熊?”
  “绝对不是,除了满身长毛,它长得和人一模一样!”
  这时候,副队长已经站了起来,低声说:“你带路!”
  队长放下茶杯,挺费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副队长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队长根本没在意他的表情,打开铁皮办公柜,取出一支猎枪。举报者瞄了那支猎枪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副队长“噔噔瞪”地跑了出去。举报者和队长出来时,他已经把越野车发动了。
  举报者走过去,小声说:“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
  “你至少应该跟他们告个别……”
  副队长愣了愣:“那个地方有多远?”
  “我估计你今天回不来。”
  “干我们这行,一年到头风餐露宿,森林就是家。上车!”
  “哦,我有车。”
  举报者说完,转身钻进了一辆宝马车,从车窗朝副队长挥挥手,说:“你们跟着我。”然后,他一踩油门,车就开走了。
  在举报者的引领下,三个人转眼就驶出了城市,进入了原始森林。
  层峦叠嶂,沟壑纵横,盘山公路一波三折。队长一直在大睡,鼾声越来越响。副队长一边驾驶,一边时不时看后视镜一眼。
  终于,前面的宝马车停下来,越野车也跟着停下来。
  举报者下了车,走过来,低声说:“就在这附近。”
  队长醒了,他下车时,手里紧紧抓着那支猎枪。举报者敏感地看了看那支乌黑的铁家伙。
  公路一侧是起伏的山地,树木郁郁葱葱,无边无际。从恐龙时代起,这里的地质运动和气候变化都很小,是举世罕见的天然物种基因库,有几十种动植物受到国家重点保护,包括银杏、珙桐,金雕等濒危物种。
  另一侧,隔着一片杂乱的草丛,就是深深的悬崖。沟底溪流纵横,但是听不见水声。
  太阳很好。
  举报者朝树林里望了望,说:“朝里走。”
  副队长从车上拿下一台数码摄像机,说:“你在前面带路,脚步一定要轻。”
  队长把猎枪放在地上,对副队长说:“你带手纸了吗?我解个手。”副队长放下摄像机,说:“你等一下我也去。”
  两个队长一前一后跳下公路,钻进了草丛。
  举报者蹲下身,闲闲地拿起那支猎枪,用手摩挲着。树林里传来粗一声细一声的鸟叫,一只漂亮的锦鸡从树间低低地飞过。
  过了一阵子,副队长一个人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移动电话。
  举报者抬起头,问:“这枪能不能打死人?”
  副队长说:“他掉下去了。”
  鸟们突然缄了口,天地一片死寂。
  举报者愣了愣,转过头,朝悬崖望去。那是万丈深渊,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他慢慢转过头来,盯住副队长的脸。
  副队长的表情很平静“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估计两个小时之后能赶来。”
  “……现在我们干什么?”
  副队长把手机装进口袋,扛起猎枪,另一只手拎起摄像机,说:“工作。”
  举报者在前,副队长在后,两个人披 荆斩棘,寻找那个像人不是人的东西。不管是活是死,如果逮住它,就是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一举成名天下知。
  “你看到了几个怪物?”
  “一个。”
  “你一个人到森林里来干什么?”
  “我的度假村就在山里。”
  “它多高?”
  “大约一米八,跟我差不多。”
  “它穿着衣服吗?”
  “是的。”
  副队长停下了脚步,问:“什么衣服?”
  举报者也停下来,回过身,说:“白上衣,黑裤子。”
  副队长慢慢放下摄像机,把猎枪抓在了手里,突然说:“你可以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吗?”
  举报者愣了愣,笑着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然后,他继续朝前走。
  副队长一个箭步跳到了举报者的前面,用枪对准了他的心脏,“我再说一遍,解开衣服!”
  举报者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副队长黑洞洞的眼睛,终于抬起一只手,开始慢慢解扣子……
  当他把衣襟轻轻掀开时,副队长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那里面长满了厚厚的黑黑的毛啊!
  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副队长“嗬嗬嗬”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戛然而止,大声喝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野人?”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野人。”
  “那你是……”
  “我告诉你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你们人类不知道的高级灵长类动物,那就是我们。我们和你们在同一时期起源,在同一时期直立……唯一不同的是,人类身上的毛越来越短,我们身上的毛越来越长。双方越来越戒备,越来越疏远,终于有一天,我们惊惶地逃开了,逃进了原始森林里——尽管你们看不到我们,但是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我们一直是你们的邻居。”
  “一个物种在自然界延续下来,不可能是少数个体,只能是种群。你们没有利爪,没有獠牙,也没有群居活动的痕迹,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我们在与大自然抗争的漫长岁月中,在体能方面比你们人类更发达,还进化了一些你们不具备的功能。”
  “人类的科技越来越发达,未曾涉足的地域越来越少——我们为什么对你们一无所知?甚至不曾发现过你们的一个头骨,一枚牙齿,一根毛发!难道你们长生不死?”
  “为了永远不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有人死了,会被一种独特的方法销毁,连骨灰都不剩下。”
  “那你为什么来到了人类社会?”
  “你们的人口急剧增长,我们的数量却越来越少。你们的交通越来越发达,足迹几乎踏遍了地球各个角落,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没办法,我们中的一部分只好离开原始森林,混进你们的社会。我们建造的那个度假村,位于城市和大山之间,位于我们跟你们的交界处,算是我们的一个前哨战……”
  “前些日子,很多人被杀,很多人失踪,都是你们干的?”
  “其实,害你们的不是我们,而是名利。”
  “你,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干什么?”
  举报者盯着副队长,一步步走上前:“我们要消灭每一个有罪的人。”
  副队长一步步后退:“你站住,不然我打死你!”
  举报者继续朝前走。
  副队长的手发抖了,他叫起来:“站住!我要把你带回去,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举报者不理睬他,还是朝前走。那坚定的步子让副队长蓦然感到,自己手中的猎枪不过是个玩具而已……
  “轰隆”一声,枪响了,举报者的身体竟然像豪猪一样打不透,它只是摇晃了一下,依然朝前走。
  副队长惊惶地扔了枪,步步后退。
  突然,他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猛回过头,看见已经掉进万丈深渊的队长就站在他身后。他的脸上都是土,鼻孔有几滴浓浓的黑血。最恐怖的是,他的一条胳膊没有了。
  副队长直直地看着他,下面“哗哗”尿出来。
  白白胖胖的队长慢慢掀开灰色中山装,那里面竟然也长满了密密匝匝的黑毛!
  他轻声对那个举报者说:“在自然界中,还有比他们人类更恐怖的动物吗?”
  举报者摇摇头,感慨地说:“没有了。”
  副队长突然转身就跑。
  队长闪电冲过去,一下就把他抱住了——那绝对不是人的速度。
  ……半个钟头之后,警察赶到了。他们看到两个人坐在山路上焦急地等待,就问:“是不是你们报案,说科考队队长摔下了悬崖?”
  “是副队长。”其中一个说。
  在警方勘察现场的时候,那个举报者悄悄离开了。
  他就是带走珠慧的邻居。
  现在,邻居驾着宝马车,朝三番市驶去。他的旁边,坐着珠慧。
  邻居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知道,你不爱我。我要送你回到你们的世界去。”
  珠慧说:“那你呢?”
  他说:“我的一些同类混在你们的城市中继续工作,我要回到我们的世界了。”
  珠慧望着窗外的绿树,没有说什么,眼泪却流下来。
  前面有个加油站,邻居把车停下来,从车座下拎出一只口袋,沉甸甸的,他说:“抱歉,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撒谎了,其实,我就是那个度假村的负责人。那天晚上,衣啸天确实偷走了你的彩票,不过我们采取了一些非正常的手段,又帮你把彩票夺回来了。这是100万现金,一直放在我的车里,现在还给你。”
  珠慧抹了抹眼泪,一下瞪大了眼睛。
  邻居把钱交到她手中,笑了笑,说:“最后,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做个好人。下车吧。”
  珠慧下车之后,宝马车就掉头离开了。珠慧呆呆地张望,她有些迟疑:自己遇到的这个“异类”,是电视台“真人秀”故意同她玩闹?还是真有另一个种族?是普通人的基因突变,还是自己走错了时空?她想再仔细问个究竟,可是,那辆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森林中。(完)
  
  (本文纯属虚构)
  编辑 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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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需要旅行,往往有两个原因。希望有个人在远方等着你,或是身边有个人可以陪你一起上路。  关于这句话,最好的阐述是一部电影《伊丽莎白镇》。然而颠覆这句话的,似乎也是这部电影。  一个原本站在事业巅峰的运动鞋设计师德鲁,却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新款运动鞋备受批评与嘲讽,公司损失将近10亿美金,美艳的女朋友毫不留情对他说了“goodbye”。  看到这个开头,你一定又以为是一个好莱坞式的励志片—
硬硬的情话,毕竟不是硬通货,迟早软掉,说的人还会忘掉。  男人的情话,是一项语言艺术,讲究的是一个“说、学、逗、唱”,经常比唱得还好听。但怎么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当成相声,就很愉悦。  所谓硬话,就是态度豪迈、掷地有声、不容怀疑。他说出来,天地为之变色,你也为之动容,深刻感觉这世界真的有人懂你了,也觉得被大呵护给大包围了,总之就算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你们都刻了火漆印烙在对方身上了,简直就是人肉质
岁月静好、45度天空、白色棉裙、帆布鞋、  LOMO相机、脚丫特写、陈绮贞、岩井俊二……  这些加起来等于“小清新”。    咔嚓一声,文艺了    莉莉周(日本导演岩井俊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中声音空灵的歌手)是信仰,陈绮贞是活佛。穿条白色棉布裙子,往耳边塞个大耳机,再找一片金灿灿的小麦田儿,往里一站,双眼一闭,脑袋一仰,仰望华丽丽的45度天空,再拿个小LOMO(一种成像色彩浓郁的相机)一喀嚓,
下面这个故事在微信上疯传,许多人信以为真。  很多年前,联合利华引进了一条香皂包装生产线,结果发现这条生产线有个缺陷:常常会有盒子里没装入香皂。总不能把空盒子卖给顾客啊,他们只得请了一个学自动化的博士后设计一个方案来分拣空的香皂盒。博士后拉起了一个十几人的科研攻关小组,综合采用了机械、微电子、自动化、X射线探测等技术,花了几十万,成功解决了问题。每当生产线上有空香皂盒通过,两旁的探测器会检测到,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