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
李少威副主编 倘若问我是什么东西第一次触动了我跟哲学挨点儿边的思考,我将回答说:“棺材。” 出身乡土,棺材是见得多了的。童年玩捉迷藏,我有一个不被人找出来的法宝,那就是钻进我奶奶的棺材里去。那东西除了我,没几个孩子敢靠近。 我奶奶的死去,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但她的棺材早就置办好了,并落满了灰尘。那时的人过了中年,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往土里插的意思了,就要张罗打一口棺材的工作。打好之后,架在房梁上面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李少威副主编
倘若问我是什么东西第一次触动了我跟哲学挨点儿边的思考,我将回答说:“棺材。”
出身乡土,棺材是见得多了的。童年玩捉迷藏,我有一个不被人找出来的法宝,那就是钻进我奶奶的棺材里去。那东西除了我,没几个孩子敢靠近。
我奶奶的死去,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但她的棺材早就置办好了,并落满了灰尘。那时的人过了中年,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往土里插的意思了,就要张罗打一口棺材的工作。打好之后,架在房梁上面,抬头就能望见,看着就感觉踏实。
棺材闲置的时候都是绝对纯天然原木色的,当它要被漆上颜色以及桐油的时候,那就是用上了。
老人把棺材称为“大木”,虽然早已没有那么大的树—一截木头就能打一口,但这个称呼沿用下来,听着显得庄重、贵气。就如年年的春联都贴什么“金玉满堂”“花开富贵”,从来不曾实现过,但人人都爱听这些话。
有一次我奶奶可能又去二层上看她的棺材,从上面掉下来,受了很重的伤,她感觉可能要派上用场了,就跟父亲说:“去把我的大木上漆吧。”然而她错了,她的死去仍然是十几年后的事情。
这么谈论长辈之死亡,一般人听着似乎有点不敬,然而这正是我的意图。在我成长的传统客家环境里,人们不忌谈生死。我外婆活着的时候,如果孙儿辈让她动了气,她总是以这一句话开头来斥责:“等哪天我死了……”
倘若问我是什么东西第一次触动了我跟哲学挨点儿边的思考,我将回答说:“棺材。”
和许多地方不同,我们那是二次土葬。人死之后,用棺材收敛,埋下去,过了几年,还要挖起来,把遗骨认认真真用油擦拭一遍,纳入一个坛子,那个坛子称为“金埕”,“金”应当就是指遗骨,表示先人的可贵。把坛子入土,才有了墓碑,上一次叫“埋”,这一次就叫“葬”了。埋到葬之间,要起棺,原本很宝贵的棺材,挖出来以后就很不神圣了,丢在土坑旁边不再去管。因为木板厚,往往仍然很结实,人们就会在需要的时候扛走,把它架在沟壑上面,聊以为独木桥。我之所以不害怕棺材,跟走多了这种红漆斑斑的独木桥有关。
我奶奶最后也没有用上她的棺材,因为她死得太晚,已经改了火葬。“死得太晚”是很多老人的真实想法,原本是城市火葬、乡村土葬,后来乡村也火葬了。我家后来搬到了县城,但奶奶还在乡下住,曾经被父亲接到县城住了几个月。有一天她突然要求收拾东西回农村,因为她在楼下跟老头子聊天,听说了火葬的事情。然而回去是回去了,也没有避免她害怕的结局。
人都怕死,但我们有办法平衡这种恐惧。宗教有神,有来生,有极乐,这是一个办法,但我们中国人不信宗教,至少在死的问题上不信,宗教是活着用来寻求现实帮助的。我们相信伦理,并在伦理上引申出对死后的想象。棺材保护死后的人,让他完整,让他面目可识别,因而就能找到先死的亲人或朋友,这就是安全感的来源,棺材让人们相信死后并不孤单飘零,仍有一个家。如果这叫迷信,那也是必要的迷信。
火葬当然是文明的,我也支持。不过我仍有困惑,我们那的土地和北方平原不同,到處是山,人死上山,坟墓和耕地以及水土保持都没有丝毫冲突。年年扫墓,都要费尽周折披荆斩棘才能找到坟墓,因而可见它和野草杂树也没有什么冲突。火葬没有给自然带来什么变化,只给人的心灵造成了改变—人们对死后的世界,再也无法预计,不能信任,充满恐惧,念兹惶然。
我奶奶是本乡最后一批有棺材的老人,虽然最后没有用上,但生前的每天,她都留心着怕被人偷去了。以我的看法,不管将来最终是火葬还是土葬,当人有棺材的时候,无论如何别拿走了,那太残忍,非人所当为。
其他文献
自人类诞生以来,便天然有男女之分,性别的存在和差异是跨越种族和地区的共同认知。但是随着时间一同发展的,还有横亘在男女两性之间的鸿沟。对于公共领域的研究我们早已轻车熟路,但是对于私人领域的观照可能才刚刚起步,当性别作为一个问题进入中国大众的视野—这,是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失衡的两性关系 不难发现,最近几年,每当有呈现男女关系的电视剧播出,几乎会掀起舆论的巨浪。近者有在《我的前半生》中,以自立自
大年初一,阳光猛烈,女主人里里外外,忙着招呼来到客栈里的客人—他们大都从北方赶来,候鸟一般来到束河,这个丽江的古镇。院子里,只有几个月大的奶油色小拉布拉多犬趴在太阳伞下,朋友10岁的女儿在滑板上敏捷地逡巡。自从朋友一家从广州“移民”到这里经营旅馆生意,我们很少见面。他们依然活泼好动的女儿,因为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而拥有了黝黑的皮肤。 2015年春节,《南风窗》记者在丽江和大理,两个今日中国最著名的度
《杜拉拉升职记》剧照。 国企虽然不算政府机关、事业单位这样的“体制内”,端的不是铁饭碗了,可也算“半体制”,对于追求“稳定”的年轻人,尤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是,年轻人(这里特指35岁以下编制内正式职工)在国企的职业发展,会是怎样一种状况呢?他们在国企的晋升难不难?这可能是年轻人普遍不清楚却又想了解的问题。作为资深国企人士,我想讲述一下,作为参考。晋升阶梯 下面我们先
大批世界500强企业先后在成都大规模布局,直到2018年9月,落户成都的世界500强数量达到285家。图为位于成都高新区的“中国—欧洲中心” 未来几年,一座名为“天府中心”的677米摩天楼,将在天府新区秦皇寺地块拔地而起。巍然挺立之日,“中国第一高楼”将从东部的上海让渡于西部的成都。 中国的经济地理格局,也正经历着一个东西再平衡的过程。引领着西部崛起的那座城市,就叫成都。 在中国人信仰与实用
石勇资深主笔 前段时间,一个网红律师在火车上换铺的事引起了一场低层次“大讨论”。 事情经过大概是:律师带了两个孩子坐长途火车。他买的是两张上铺。上车后,他找人商量。 有两个男生拒绝了。但最后,有两个女孩给律师换了下铺。于是,律师就在微博上写了一篇《火车换铺有感》,阴阳怪气地表达对两个男生的怨咒。 但律师没有想到,他微博一发出,就被网友怼了,说律师在进行道德绑架。 网友当然是对的,没人欠律
情感匮乏真的是一个问题吗? 在当下中国这个高度强调理性和逻辑的商业社会里,很多情况下,“理性”被认为是更有效率的,而“感性”的表达或人格特质常常被认为是缺点而不是优点。 那么,情感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我们真的需要走出“情感匮乏”的时代症候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出路又在哪里?“真正让生活美好的东西”是什么 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不妨看看情感匮乏是怎样产生的。 “我们的真实需要被资本主义产业仔细地
阅读美国一些政治哲学家的经典著作,如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罗纳德·德沃金的《至上的美德》曾经是我比较痛苦的记忆。他们的分析和逻辑论证到了非常琐碎的地步,几乎是一种智力折磨。即使是比较通俗的桑德尔,也是提示我们必须用大脑思考。而思考当然是要消耗能量的,并不那么舒服。 但美国历届总统的就职演说,和政治哲学家比却具有完全不同的风格。 比如特郎普是这样说的: “我们国家中被遗忘的男男女女将不会再
2018年9月28日,川藏铁路拉林段重点标志性工程藏木特大桥合龙,标志着大桥主体结构施工取得了关键性胜利 我们可以展开一个简单的心理想象: 有一个人,他要显得活力十足,有自信风范,大气,强大,拥有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该如何做? 他显然不能只是宅在家里;不能使劲压抑心中活跃的能量;不能重复手机上的虚拟战争游戏跟自己较劲;不能对和外部世界的交流无动于衷。 他应该倾听自己的心跳;应该激发自我成长
现代的政治理论家已强调,“安全”已转到生活面,国家必须致力于,人民可以呼吸到清洁的安全空气、清洁安全的饮水、安全的居住环境等。 1944年1月11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到了尾声,当时美国总统小罗斯福前往国会提出国情咨文报告。但因为他临时感冒,现场演说取消,改成对全民的广播。因为那篇演说相当冗长,后人大都忘了。其实那次他广播演说,可能是小罗斯福所有演讲里意义最深远,对当代最有启发的演说。因为在价值上
2018年7月6日上午,张小林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就打照在脸上。握着红本本,看了眼身旁的娇妻,张小林笑了。 此刻的太和县,晴空万里,万物生辉。和这天天气一样,张小林的内心也一下子亮堂起来,毕竟,“终于结婚了!” 张小林是安徽省太和县城关镇人,今年30岁。对城市人而言,这年龄不大,但在农村,这意味着已过结婚年龄好几年,并有迈向孤独终老的危险。棚改让张小林“幸运”地逃离这一危险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