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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悉,颜立燕善于包装自己。他曾向媒体记者强调,绝不像福禧投资的张荣坤那样去给政府官员行贿,自己更喜欢的方式是“捐款”。
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胡润富豪颜立燕在上海社保基金案中数度被查,却都全身而退,然而这一次他恐怕不能再逢凶化吉了。
据中国国内媒体报道,颜立燕因涉嫌5年前掏空爱建信托目前已被上海市公安局经侦总队立案调查,所涉罪名为合同诈骗。其他涉案被查的还有刚刚出狱不久的爱建股份(600643)原副总经理兼爱建证券原董事长刘顺新、爱建证券原董事陈辉,以及爱建信托原总经理马建平;而同时涉案的国中控股(00202.HK)董事长张扬据悉已经外逃。
今年3月17日晚间,爱建股份发布公告称,公司下属子公司爱建信托原有关经营负责人员已被有关部门进行司法调查。接近调查的人士透露,“原有关经营负责人员”指的就是马建平。
据悉,对马建平的调查直接指向了颜立燕。5月22日,颜立燕被刑事拘留;6月26日,被正式逮捕。
此外,在3年前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上海滩的社保基金案中,颜立燕亦卷入其中。据颜立燕本人透露,中纪委找他约谈了12小时。但比福禧投资的张荣坤、上海电气的王成明、新黄浦集团的吴明烈等幸运的是,颜立燕在归还27亿元社保基金后,获得解脱。但事后证实,颜立燕归还社保基金的钱同样来自社保基金。
据悉,现在有专案组负责爱建信托案,而据权威人士透露,一般而言,只有大案要案或者领导交办的案子,才会成立专案组负责调查。另据上海司法界知情人士透露,颜立燕、马建平、刘顺新等人的海外账户上资金过亿,爱建案件涉及上海和哈尔滨两地,为此公安部派出专员督办此案。
颜立燕是谁
2006年,名不见经传的颜立燕以40亿元的身家荣登胡润百富榜第56位,在2007年的胡润百富榜上,颜立燕的身家仍是40亿元,但排名下降至第198位。2008年,胡润发布女富豪榜,颜立燕以30亿元的资产名列第24位。
但据中国媒体查证,颜立燕其实为男性,出生于1962年4月24日,原籍江苏建湖。其父名为颜吕标(别名陈阿三,已故),母亲名为刘月珍,曾在上海汽轮机厂工作。颜立燕还有一姐姐,名为颜银娣,在上海航运公司工作;其姐夫叫叶龙官。
今年3月,颜立燕曾公开对媒体记者表示,他没有任何特殊背景,亦“从不做违法之事”。
按照颜立燕本人的描述,他上世纪80年代在广西做食糖生意起家,全国10%的食糖市场由其控制。在食糖领域大赚20亿元后,回沪经营,“什么都投”,以房地产为主,“其实上海到处都看得见我参与投资的项目,只是我隐藏在后”。
亦有媒体称,颜立燕在1989年因为一起打架事件,被判入狱4年,1992年提前出狱。
2007年,在从上海社保案中暂时脱身后,颜立燕远遁澳大利亚,隐居于一幢幽静的别墅,闭门不出,担心被抓遣送回国。有一次,他在某饭店偶遇一位林姓大陆商人,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安全是最重要的。”他告诉林姓商人。
风声平息之后,颜立燕回到上海。2008年,在上海一个俱乐部,几个商界人士聚会。席间,有人对颜立燕说:“你运气真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颜立燕酒喝多了,难得吐露真言:“好什么,我只是别人捞钱的工具而已。”
据悉,颜立燕善于包装自己。他曾向媒体记者强调,绝不像福禧投资的张荣坤那样去给政府官员行贿,自己更喜欢的方式是“捐款”。
据中国国内媒体报道,去年四川汶川大地震后,哈尔滨爱达投资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爱达置业”)董事长颜立燕曾通过其助理张金水向哈尔滨市慈善总会捐款500万元。
据张金水称,爱达置业从2002年在哈尔滨进行房地产开发时,就一直支持慈善事业。2002年,公司刚刚在哈尔滨成立时,就捐款1000万元,给弱智残障儿童建学校教学楼,盖学生活动中心;2004年中秋节,捐款30余万元给贫困学生购买文具和月饼;2008年4月,公司还向哈尔滨市慈善总会捐款200万元支持慈善事业发展。
但一位“爱建系”内部人士却形容颜立燕:“巧取豪夺,敲骨吸髓,非要把你掏空为止;目空一切,狂妄,没有一句实话。”
“爱建系”被折腾出巨大窟窿
颜立燕一直被指是掏空“爱建系”的罪魁祸首,而他的真正暴富据说也完全得益于与爱建的“合作”。
1995年,颜立燕购买了“爱建系”旗下爱乐大厦的房产,并结识上海爱建房产公司董事长王昌达,从此和“爱建系”建立了联系。
爱建股份是上海的老牌上市公司,曾与光大、中信并列为三大金融控股集团,并先后获得信托、证券两大金融牌照,加上之后成立的以地产项目为主的爱建实业,“一门三父子”的爱建在国内金融市场上显赫一时。
1997年,上海市有关部门任命市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主任助理刘顺新担任爱建股份旗下爱建证券的董事长,市商业网点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马建平担任爱建信托总经理。
自此,爱建股份的命运开始发生转折。在此期间,爱建信托和爱建证券被“折腾”出了高达数十亿元的资金窟窿。
自1998年始,在刘顺新的主导下,爱建信托通过爱建证券把受托资金10亿元转移到香港股市,与曾位列福布斯富豪榜第76位的张扬合作炒港股,并造成巨额亏损,给爱建信托造成近10亿元的不良债权。
1998年至2003年期间,张扬先后分别以上海永阳房地产有限公司、国中贸易(上海)有限公司、永多利贸易(上海)有限公司的名义向爱建证券借款,累计19.2亿元,而这些借款则来自向社会非法吸收的资金。
在刘顺新和张扬的资金往来中,颜立燕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通过其控制的上海骏乐实业、骏德集团、达德投资等公司将资金转移到张扬控制的永阳房地产公司,再由张将资金转至香港,颜从中获得1%的回报。
除为刘顺新与张扬的资金往来提供便利之外,颜立燕自己亦向爱建信托借钱,与刘顺新合作炒股。2000年,颜立燕向爱建信托借款6.87亿元,然后委托给爱建下面的证券部门,即后来的爱建证券来管理这笔资产。由于当时颜立燕并没有相应的存款来作借款抵押,因此爱建证券董事陈辉为他制作了假的存款证明。但最后,颜立燕向爱建信托借的6.87亿元最终也被刘顺新炒股亏损掉了。
2004年2月,刘顺新主动向公司坦白,随后被刑拘。2005年4月,刘顺新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20万元。
2004年9月,马建平被免去爱建信托总经理职务,并接受离任审计。2005年7月,正在接受调查的马建平突然“未经组织批准,赴澳大利亚探亲”。
截至2004年年底,爱建股份的窟窿共计60亿元,其中爱建证券30亿元已通过包括债转股和引资等各种方式解决,而爱建信托的27亿元窟窿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股权挪腾打造抽血平台
随着从爱建信托引入资金炒股失败导致的财务窟窿越来越大,2002年马建平提出了“补救方案”,由爱建信托与颜立燕旗下公司一起合资成立公司,共同开发位于哈尔滨的爱建新城项目。
爱建新城房地产项目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其所在地块原为哈尔滨机车车辆厂旧址,总占地面积约96.86万平方米,总计可建建筑面积约240万平方米,其中住宅130万平方米、寫字楼20万平方米、地上商业服务用房70万平方米、地下商业街20万平方米。知情人士表示,原哈尔滨机车车辆厂是副部级单位,谁能拿到这个地块,“一定有通天能量”。
马建平“补救方案”的用意在于,将爱建信托到期不能兑付的受托资金一并装入,以对应近27亿元信托债权及其他不良债权,期望爱建在该项目的收益能用于填补窟窿。但事后证明,这无异于剜肉补疮。
2002年6月,爱建信托与颜立燕实际控制的上海达德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达德公司”)合资成立哈尔滨爱建新城的项目公司爱达置业,公司原始注册资金2亿元,爱建信托和达德公司各投资1亿元。
3个月后,爱建股份旗下房地产公司上海爱乐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爱乐置业”)加入了进来,投资2500万元,持有爱达置业11.2%的股份。此时,“爱建系”共持有爱达置业55.6%的股份,处于绝对控股地位,而颜立燕的达德公司持有的股份则下降为44.4%。
2004年2月,刘顺新案爆发,一时间“爱建系”风声鹤唳。但此后爱建信托的一系列动作却令人颇费思量。
几乎与刘顺新案爆发的同时,爱建信托放出10亿元巨款给颜立燕旗下企业。工商登记资料显示,2004年2月达德公司将其持有的44.4%爱达置业股份向爱建信托质押,为颜立燕控制的上海骏乐实业有限公司向爱建信托申请的10亿元授信额度进行担保。3个月后,这笔贷款提前归还,质押解除。
2004年9月,爱建信托将其持有的44.4%爱达置业股份转让给哈尔滨爱乐实业有限公司(下称“爱乐实业”),该公司法人代表为郑嵘,注册资金1亿元。转让金额即为当初爱建信托投入的1亿元,没有任何溢价。而就在7个月前,达德公司持有的44.4%的爱达置业股份还曾为关联公司10亿元贷款进行担保。
2005年1月,“爱建系”企业爱乐置业将在爱达置业持有的11.2%的股份转让给达德公司,自此,达德公司成为爱达置业的控股方,持股比例为55.6%。“爱建系”仅收回1.25亿元原始投资后,便彻底从爱建新城项目抽身。
2006年5月,颜立燕“左手倒右手”。在他的运作下,达德公司将其持有的爱达置业股份转让给上海德泓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德泓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为颜立燕,注册资金10亿元。
2007年,颜立燕开始运作完全占有爱达置业。当年7月,德泓公司增加投资250万元,共出资1.275亿元持有爱达置业51%的股权,爱乐实业增资2250万元持有爱达置业49%的股权。当年12月,爱乐实业将其持有的49%股份中的44%转让给德泓公司,其余5%转让给上海泓鳌投资有限公司,该公司的法人代表也是颜立燕,注册资金仅为30万元。
自此,经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股权转让和资本挪腾,颜立燕完全拥有了爱达置业。利用此平台,颜立燕不断地从中抽血,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其旗下各大公司和其个人的资金需求。
2007年,爱达置业亏损2.34亿元,同时,其财务报表显示有18亿元“其他应收款”。而“其他应收款明细”显示,颜立燕控制的上海骏泓公司的欠款高达14.26亿元,颜立燕个人也有37.46万元的欠款。
谁为27亿元的爱建窟窿埋单
相比颜立燕的收获,“爱建系”在放弃股权时仅获得13万平方米的地下商铺以及一栋楼。爱建信托一位相关人士对媒体记者介绍,爱建股份为240万平方米的爱建新城项目付出了土地、项目公司、开发资金等资源,最终收益却不属爱建股份。
据悉,当年为了让爱建信托放弃爱达置业的股权,爱达置业曾与爱建信托签订协议,约定把13.5万平方米的爱建新城地下商贸城划归爱建信托,作价2万元/平方米,总计27亿元;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16.4万平米的商铺作价1万元/平方米,总计16.4亿元,划归爱建信托。也就是说,这两处房产对应了爱建信托投入到爱建新城上的40亿元。
但最终的结果是,临时挖建的地下商贸城仅有13万平方米,少了5000平方米。而爱达置业在没有取得爱建信托同意的情况下,把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转让给了哈尔滨百联德鸿商业广场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颜立燕的德泓公司与上海百联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的合资企业。由于爱达置业“一女二嫁”,爱建信托并没有能够得到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
上述操作的重大不平等性让人难以理解:房地产公司的股东不通过股权转让对价,而是通过划分所开发房产来实现对价既无法律依据,也很少有实际操作案例;爱建信托对爱建新城是原始开发投资,但最终只得到以市价计价的房产;计价的不合理更让人不解。地段、位置明显更差的地下商贸城的价格反而是位于商业中心的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的两倍。
对此,颜立燕的说法是:2004年,刘顺新案发,“爱建出现窟窿以后,找到我们,要求把窟窿补一下”。于是,颜立燕用13万平方米地下商铺“助爱建救急”。颜立燕曾公开表示,我们不但不欠爱建一分钱,爱建还在其他项目上倒欠我们十多亿元,至今还有资产抵押在我们这里,这些都有合同和协议为证。
此后的几年,爱建与颜立燕围绕哈尔滨地产项目展开了激烈的确权斗争。自2004年年底重组启动以来,爱建股份先后经历香港名力集团、首钢控股、富泰公司等重组方。其多次重组,均卡在同一个问题上:谁来为爱建信托27亿元的窟窿埋单。
最后在上海市政府的运作下,爱建股份今年8月11日晚发布公告称,上海国际集团将旗下上投房产和通达房产注入爱建股份,并向爱建信托注资7亿元;对价分别为爱建股份向上海国际集团增发2.14亿股和6369万股。增发完成后,上海国际集团将成为爱建股份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为25%左右。
一位上海金融系统人士称,上海国际集团作为上海市政府着力打造的金融投资平台,目前旗下控股有上海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和上海证券,信托、证券两张牌照双双在手,爱建股份对其有价值的部分就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壳,“以后上海国际集团把爱建信托卖掉也有可能”。该人士表示。
对爱建的困境,不少爱建人颇为愤怒。早在2006年4月,爱建股份就收到一份上级单位转过来的举报信,举报马建平和颜立燕相互勾结、掏空爱建信托。2007年4月,香港名力集团入主爱建股份后,也曾就哈尔滨相关问题形成专门材料,向中纪委、公安部、银监会、证监会等部门进行举报。
涉上海社保基金案
颜立燕“金蝉脱壳”
除了与“爱建系”的旧账尚待清算,颜立燕的资本运作还涉及上海社保资金,并神奇地在上海“社保案”案发后全身而退。
据悉,和颜立燕有深入合作的上海盛融投资有限公司(下称“盛融公司”)和新长征集团下属公司都已对颜立燕下属公司发起讨债诉讼,其中,仅盛融一案涉案金额就达37亿元;曾收购颜立燕旗下多家公司股权的百联集团亦被卷入漩涡。
2005年,上海最大的单体购物中心——兴力达广场(后改名为百联中环购物中心)在建设过程中,因开发商四川兴力达集团与合作方上海普陀区长征镇的下属企业新长征集团闹股权纠纷,造成“烂尾楼”危机,被颜立燕接手。
2005年12月,颜立燕旗下德泓公司收购兴力达广场全部股权,收购金额为18亿元。仅仅半个月后,颜立燕就以在建房屋抵押方式,从上海企业年金中心获得了高达27亿元的贷款,经招商银行上海分行外滩支行以委托贷款形式发放,这笔资金在用于收购兴力达广场后还大量剩余。
在27亿元社保基金到位后,颜立燕接连操作两项投资,一是控股了集体企业性质的新长征集团,收购资金不详;当时就有分析人士称,德泓公司在支付给新长征集团18亿元股权转让费后,又快速控股了新长征,巨额项目转让收益等于转眼间重回颜立燕旗下。今年1月初,上海新长征集团原董事长王妙兴被控贪污受贿一案公开审理,颜立燕的名字出现在庭审提供的证据中。
颜立燕的另一项资本运作是将兴力达广场商用物业部分过半股权转让给上海百联集团。资料显示,43万平方米兴力达广场中,有25万平方米商用物业,其余为办公和居住用途。根据媒体报道,百联集团与德泓公司以合资入股形式合作,共同成立上海百联德泓购物中心有限公司,在总计9.3亿元注册资本金中,百联集团占51%。
2006年夏,上海“社保案”案爆发,随后颜立燕被曝光持有27亿元社保贷款。多方人士透露,彼时,颜立燕一度被司法部门采取强制措施,但在两周内归还向上海企业年金中心借贷的27亿元后,获得解脱。至于其为何能在短短两周内筹集27亿元巨额资金,则鲜有人知。
直至此番颜立燕案发,盛融公司追债,上述挪用资金如数“追回”的手法才露出端倪。接近案件的人士称,颜立燕当年从盛融公司下属企业获得27亿元委托贷款,将其归还上海企业年金中心。而该公司所提供给颜立燕的资金,最终来源仍是上海企业年金中心。此次盛融公司向德泓公司索赔的37亿元,即包括27亿元本金及利息等。
与盛融公司同期起诉颜立燕的,还有新长征集团一下属公司。在收购兴力达广场的同时,颜立燕还用类似手法收购了兴力达旁边的另外一个商业项目建配龙广场。
知情人士向媒体记者透露,颜立燕收购新长征集团的资金,部分正来自于新长征。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当时颜立燕虽收购了新长征集团的股权,但并未全数收购其资产。新长征集团还保有兴力达商业广场内一幢五星级酒店的权益。随后,新长征集团与颜立燕签订了资产置换协议,以五星级酒店权益,外加1.7亿元置换建配龙广场项目中约6万平方米的写字楼。
但是,该写字楼却始终没有过户到新长征名下,而颜立燕在获得酒店之后,立刻作了抵押贷款。新长征集团下属企业此次起诉德泓及相关企业,意欲追回这6万平方米写字楼的权利。
2007年3月,百联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百联股份(600631)公告,公司以3.51亿元收购了德泓公司所持建配龙房地产有限公司51%的股權;又以4.59亿元收购了德泓公司所持百联中环购物中心49%的股权。
由此,颜立燕在上述两个项目中全身而退。他的“金蝉脱壳”也就造成了建配龙广场的“一女二嫁”。
除了盛融和百联集团,上海的诸多重量级国企均与颜立燕发生过巨额资金往来关系或项目合作关系,如上海家化集团、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上实集团等。随着颜立燕的落网,许多过去被捂着的盖子将陆续揭开,上海国资系统或将迎来一场强度不小的地震。
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胡润富豪颜立燕在上海社保基金案中数度被查,却都全身而退,然而这一次他恐怕不能再逢凶化吉了。
据中国国内媒体报道,颜立燕因涉嫌5年前掏空爱建信托目前已被上海市公安局经侦总队立案调查,所涉罪名为合同诈骗。其他涉案被查的还有刚刚出狱不久的爱建股份(600643)原副总经理兼爱建证券原董事长刘顺新、爱建证券原董事陈辉,以及爱建信托原总经理马建平;而同时涉案的国中控股(00202.HK)董事长张扬据悉已经外逃。
今年3月17日晚间,爱建股份发布公告称,公司下属子公司爱建信托原有关经营负责人员已被有关部门进行司法调查。接近调查的人士透露,“原有关经营负责人员”指的就是马建平。
据悉,对马建平的调查直接指向了颜立燕。5月22日,颜立燕被刑事拘留;6月26日,被正式逮捕。
此外,在3年前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上海滩的社保基金案中,颜立燕亦卷入其中。据颜立燕本人透露,中纪委找他约谈了12小时。但比福禧投资的张荣坤、上海电气的王成明、新黄浦集团的吴明烈等幸运的是,颜立燕在归还27亿元社保基金后,获得解脱。但事后证实,颜立燕归还社保基金的钱同样来自社保基金。
据悉,现在有专案组负责爱建信托案,而据权威人士透露,一般而言,只有大案要案或者领导交办的案子,才会成立专案组负责调查。另据上海司法界知情人士透露,颜立燕、马建平、刘顺新等人的海外账户上资金过亿,爱建案件涉及上海和哈尔滨两地,为此公安部派出专员督办此案。
颜立燕是谁
2006年,名不见经传的颜立燕以40亿元的身家荣登胡润百富榜第56位,在2007年的胡润百富榜上,颜立燕的身家仍是40亿元,但排名下降至第198位。2008年,胡润发布女富豪榜,颜立燕以30亿元的资产名列第24位。
但据中国媒体查证,颜立燕其实为男性,出生于1962年4月24日,原籍江苏建湖。其父名为颜吕标(别名陈阿三,已故),母亲名为刘月珍,曾在上海汽轮机厂工作。颜立燕还有一姐姐,名为颜银娣,在上海航运公司工作;其姐夫叫叶龙官。
今年3月,颜立燕曾公开对媒体记者表示,他没有任何特殊背景,亦“从不做违法之事”。
按照颜立燕本人的描述,他上世纪80年代在广西做食糖生意起家,全国10%的食糖市场由其控制。在食糖领域大赚20亿元后,回沪经营,“什么都投”,以房地产为主,“其实上海到处都看得见我参与投资的项目,只是我隐藏在后”。
亦有媒体称,颜立燕在1989年因为一起打架事件,被判入狱4年,1992年提前出狱。
2007年,在从上海社保案中暂时脱身后,颜立燕远遁澳大利亚,隐居于一幢幽静的别墅,闭门不出,担心被抓遣送回国。有一次,他在某饭店偶遇一位林姓大陆商人,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安全是最重要的。”他告诉林姓商人。
风声平息之后,颜立燕回到上海。2008年,在上海一个俱乐部,几个商界人士聚会。席间,有人对颜立燕说:“你运气真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颜立燕酒喝多了,难得吐露真言:“好什么,我只是别人捞钱的工具而已。”
据悉,颜立燕善于包装自己。他曾向媒体记者强调,绝不像福禧投资的张荣坤那样去给政府官员行贿,自己更喜欢的方式是“捐款”。
据中国国内媒体报道,去年四川汶川大地震后,哈尔滨爱达投资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爱达置业”)董事长颜立燕曾通过其助理张金水向哈尔滨市慈善总会捐款500万元。
据张金水称,爱达置业从2002年在哈尔滨进行房地产开发时,就一直支持慈善事业。2002年,公司刚刚在哈尔滨成立时,就捐款1000万元,给弱智残障儿童建学校教学楼,盖学生活动中心;2004年中秋节,捐款30余万元给贫困学生购买文具和月饼;2008年4月,公司还向哈尔滨市慈善总会捐款200万元支持慈善事业发展。
但一位“爱建系”内部人士却形容颜立燕:“巧取豪夺,敲骨吸髓,非要把你掏空为止;目空一切,狂妄,没有一句实话。”
“爱建系”被折腾出巨大窟窿
颜立燕一直被指是掏空“爱建系”的罪魁祸首,而他的真正暴富据说也完全得益于与爱建的“合作”。
1995年,颜立燕购买了“爱建系”旗下爱乐大厦的房产,并结识上海爱建房产公司董事长王昌达,从此和“爱建系”建立了联系。
爱建股份是上海的老牌上市公司,曾与光大、中信并列为三大金融控股集团,并先后获得信托、证券两大金融牌照,加上之后成立的以地产项目为主的爱建实业,“一门三父子”的爱建在国内金融市场上显赫一时。
1997年,上海市有关部门任命市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主任助理刘顺新担任爱建股份旗下爱建证券的董事长,市商业网点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马建平担任爱建信托总经理。
自此,爱建股份的命运开始发生转折。在此期间,爱建信托和爱建证券被“折腾”出了高达数十亿元的资金窟窿。
自1998年始,在刘顺新的主导下,爱建信托通过爱建证券把受托资金10亿元转移到香港股市,与曾位列福布斯富豪榜第76位的张扬合作炒港股,并造成巨额亏损,给爱建信托造成近10亿元的不良债权。
1998年至2003年期间,张扬先后分别以上海永阳房地产有限公司、国中贸易(上海)有限公司、永多利贸易(上海)有限公司的名义向爱建证券借款,累计19.2亿元,而这些借款则来自向社会非法吸收的资金。
在刘顺新和张扬的资金往来中,颜立燕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通过其控制的上海骏乐实业、骏德集团、达德投资等公司将资金转移到张扬控制的永阳房地产公司,再由张将资金转至香港,颜从中获得1%的回报。
除为刘顺新与张扬的资金往来提供便利之外,颜立燕自己亦向爱建信托借钱,与刘顺新合作炒股。2000年,颜立燕向爱建信托借款6.87亿元,然后委托给爱建下面的证券部门,即后来的爱建证券来管理这笔资产。由于当时颜立燕并没有相应的存款来作借款抵押,因此爱建证券董事陈辉为他制作了假的存款证明。但最后,颜立燕向爱建信托借的6.87亿元最终也被刘顺新炒股亏损掉了。
2004年2月,刘顺新主动向公司坦白,随后被刑拘。2005年4月,刘顺新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20万元。
2004年9月,马建平被免去爱建信托总经理职务,并接受离任审计。2005年7月,正在接受调查的马建平突然“未经组织批准,赴澳大利亚探亲”。
截至2004年年底,爱建股份的窟窿共计60亿元,其中爱建证券30亿元已通过包括债转股和引资等各种方式解决,而爱建信托的27亿元窟窿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股权挪腾打造抽血平台
随着从爱建信托引入资金炒股失败导致的财务窟窿越来越大,2002年马建平提出了“补救方案”,由爱建信托与颜立燕旗下公司一起合资成立公司,共同开发位于哈尔滨的爱建新城项目。
爱建新城房地产项目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其所在地块原为哈尔滨机车车辆厂旧址,总占地面积约96.86万平方米,总计可建建筑面积约240万平方米,其中住宅130万平方米、寫字楼20万平方米、地上商业服务用房70万平方米、地下商业街20万平方米。知情人士表示,原哈尔滨机车车辆厂是副部级单位,谁能拿到这个地块,“一定有通天能量”。
马建平“补救方案”的用意在于,将爱建信托到期不能兑付的受托资金一并装入,以对应近27亿元信托债权及其他不良债权,期望爱建在该项目的收益能用于填补窟窿。但事后证明,这无异于剜肉补疮。
2002年6月,爱建信托与颜立燕实际控制的上海达德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达德公司”)合资成立哈尔滨爱建新城的项目公司爱达置业,公司原始注册资金2亿元,爱建信托和达德公司各投资1亿元。
3个月后,爱建股份旗下房地产公司上海爱乐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爱乐置业”)加入了进来,投资2500万元,持有爱达置业11.2%的股份。此时,“爱建系”共持有爱达置业55.6%的股份,处于绝对控股地位,而颜立燕的达德公司持有的股份则下降为44.4%。
2004年2月,刘顺新案爆发,一时间“爱建系”风声鹤唳。但此后爱建信托的一系列动作却令人颇费思量。
几乎与刘顺新案爆发的同时,爱建信托放出10亿元巨款给颜立燕旗下企业。工商登记资料显示,2004年2月达德公司将其持有的44.4%爱达置业股份向爱建信托质押,为颜立燕控制的上海骏乐实业有限公司向爱建信托申请的10亿元授信额度进行担保。3个月后,这笔贷款提前归还,质押解除。
2004年9月,爱建信托将其持有的44.4%爱达置业股份转让给哈尔滨爱乐实业有限公司(下称“爱乐实业”),该公司法人代表为郑嵘,注册资金1亿元。转让金额即为当初爱建信托投入的1亿元,没有任何溢价。而就在7个月前,达德公司持有的44.4%的爱达置业股份还曾为关联公司10亿元贷款进行担保。
2005年1月,“爱建系”企业爱乐置业将在爱达置业持有的11.2%的股份转让给达德公司,自此,达德公司成为爱达置业的控股方,持股比例为55.6%。“爱建系”仅收回1.25亿元原始投资后,便彻底从爱建新城项目抽身。
2006年5月,颜立燕“左手倒右手”。在他的运作下,达德公司将其持有的爱达置业股份转让给上海德泓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德泓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为颜立燕,注册资金10亿元。
2007年,颜立燕开始运作完全占有爱达置业。当年7月,德泓公司增加投资250万元,共出资1.275亿元持有爱达置业51%的股权,爱乐实业增资2250万元持有爱达置业49%的股权。当年12月,爱乐实业将其持有的49%股份中的44%转让给德泓公司,其余5%转让给上海泓鳌投资有限公司,该公司的法人代表也是颜立燕,注册资金仅为30万元。
自此,经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股权转让和资本挪腾,颜立燕完全拥有了爱达置业。利用此平台,颜立燕不断地从中抽血,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其旗下各大公司和其个人的资金需求。
2007年,爱达置业亏损2.34亿元,同时,其财务报表显示有18亿元“其他应收款”。而“其他应收款明细”显示,颜立燕控制的上海骏泓公司的欠款高达14.26亿元,颜立燕个人也有37.46万元的欠款。
谁为27亿元的爱建窟窿埋单
相比颜立燕的收获,“爱建系”在放弃股权时仅获得13万平方米的地下商铺以及一栋楼。爱建信托一位相关人士对媒体记者介绍,爱建股份为240万平方米的爱建新城项目付出了土地、项目公司、开发资金等资源,最终收益却不属爱建股份。
据悉,当年为了让爱建信托放弃爱达置业的股权,爱达置业曾与爱建信托签订协议,约定把13.5万平方米的爱建新城地下商贸城划归爱建信托,作价2万元/平方米,总计27亿元;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16.4万平米的商铺作价1万元/平方米,总计16.4亿元,划归爱建信托。也就是说,这两处房产对应了爱建信托投入到爱建新城上的40亿元。
但最终的结果是,临时挖建的地下商贸城仅有13万平方米,少了5000平方米。而爱达置业在没有取得爱建信托同意的情况下,把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转让给了哈尔滨百联德鸿商业广场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颜立燕的德泓公司与上海百联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的合资企业。由于爱达置业“一女二嫁”,爱建信托并没有能够得到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
上述操作的重大不平等性让人难以理解:房地产公司的股东不通过股权转让对价,而是通过划分所开发房产来实现对价既无法律依据,也很少有实际操作案例;爱建信托对爱建新城是原始开发投资,但最终只得到以市价计价的房产;计价的不合理更让人不解。地段、位置明显更差的地下商贸城的价格反而是位于商业中心的百联哈尔滨购物中心的两倍。
对此,颜立燕的说法是:2004年,刘顺新案发,“爱建出现窟窿以后,找到我们,要求把窟窿补一下”。于是,颜立燕用13万平方米地下商铺“助爱建救急”。颜立燕曾公开表示,我们不但不欠爱建一分钱,爱建还在其他项目上倒欠我们十多亿元,至今还有资产抵押在我们这里,这些都有合同和协议为证。
此后的几年,爱建与颜立燕围绕哈尔滨地产项目展开了激烈的确权斗争。自2004年年底重组启动以来,爱建股份先后经历香港名力集团、首钢控股、富泰公司等重组方。其多次重组,均卡在同一个问题上:谁来为爱建信托27亿元的窟窿埋单。
最后在上海市政府的运作下,爱建股份今年8月11日晚发布公告称,上海国际集团将旗下上投房产和通达房产注入爱建股份,并向爱建信托注资7亿元;对价分别为爱建股份向上海国际集团增发2.14亿股和6369万股。增发完成后,上海国际集团将成为爱建股份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为25%左右。
一位上海金融系统人士称,上海国际集团作为上海市政府着力打造的金融投资平台,目前旗下控股有上海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和上海证券,信托、证券两张牌照双双在手,爱建股份对其有价值的部分就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壳,“以后上海国际集团把爱建信托卖掉也有可能”。该人士表示。
对爱建的困境,不少爱建人颇为愤怒。早在2006年4月,爱建股份就收到一份上级单位转过来的举报信,举报马建平和颜立燕相互勾结、掏空爱建信托。2007年4月,香港名力集团入主爱建股份后,也曾就哈尔滨相关问题形成专门材料,向中纪委、公安部、银监会、证监会等部门进行举报。
涉上海社保基金案
颜立燕“金蝉脱壳”
除了与“爱建系”的旧账尚待清算,颜立燕的资本运作还涉及上海社保资金,并神奇地在上海“社保案”案发后全身而退。
据悉,和颜立燕有深入合作的上海盛融投资有限公司(下称“盛融公司”)和新长征集团下属公司都已对颜立燕下属公司发起讨债诉讼,其中,仅盛融一案涉案金额就达37亿元;曾收购颜立燕旗下多家公司股权的百联集团亦被卷入漩涡。
2005年,上海最大的单体购物中心——兴力达广场(后改名为百联中环购物中心)在建设过程中,因开发商四川兴力达集团与合作方上海普陀区长征镇的下属企业新长征集团闹股权纠纷,造成“烂尾楼”危机,被颜立燕接手。
2005年12月,颜立燕旗下德泓公司收购兴力达广场全部股权,收购金额为18亿元。仅仅半个月后,颜立燕就以在建房屋抵押方式,从上海企业年金中心获得了高达27亿元的贷款,经招商银行上海分行外滩支行以委托贷款形式发放,这笔资金在用于收购兴力达广场后还大量剩余。
在27亿元社保基金到位后,颜立燕接连操作两项投资,一是控股了集体企业性质的新长征集团,收购资金不详;当时就有分析人士称,德泓公司在支付给新长征集团18亿元股权转让费后,又快速控股了新长征,巨额项目转让收益等于转眼间重回颜立燕旗下。今年1月初,上海新长征集团原董事长王妙兴被控贪污受贿一案公开审理,颜立燕的名字出现在庭审提供的证据中。
颜立燕的另一项资本运作是将兴力达广场商用物业部分过半股权转让给上海百联集团。资料显示,43万平方米兴力达广场中,有25万平方米商用物业,其余为办公和居住用途。根据媒体报道,百联集团与德泓公司以合资入股形式合作,共同成立上海百联德泓购物中心有限公司,在总计9.3亿元注册资本金中,百联集团占51%。
2006年夏,上海“社保案”案爆发,随后颜立燕被曝光持有27亿元社保贷款。多方人士透露,彼时,颜立燕一度被司法部门采取强制措施,但在两周内归还向上海企业年金中心借贷的27亿元后,获得解脱。至于其为何能在短短两周内筹集27亿元巨额资金,则鲜有人知。
直至此番颜立燕案发,盛融公司追债,上述挪用资金如数“追回”的手法才露出端倪。接近案件的人士称,颜立燕当年从盛融公司下属企业获得27亿元委托贷款,将其归还上海企业年金中心。而该公司所提供给颜立燕的资金,最终来源仍是上海企业年金中心。此次盛融公司向德泓公司索赔的37亿元,即包括27亿元本金及利息等。
与盛融公司同期起诉颜立燕的,还有新长征集团一下属公司。在收购兴力达广场的同时,颜立燕还用类似手法收购了兴力达旁边的另外一个商业项目建配龙广场。
知情人士向媒体记者透露,颜立燕收购新长征集团的资金,部分正来自于新长征。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当时颜立燕虽收购了新长征集团的股权,但并未全数收购其资产。新长征集团还保有兴力达商业广场内一幢五星级酒店的权益。随后,新长征集团与颜立燕签订了资产置换协议,以五星级酒店权益,外加1.7亿元置换建配龙广场项目中约6万平方米的写字楼。
但是,该写字楼却始终没有过户到新长征名下,而颜立燕在获得酒店之后,立刻作了抵押贷款。新长征集团下属企业此次起诉德泓及相关企业,意欲追回这6万平方米写字楼的权利。
2007年3月,百联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百联股份(600631)公告,公司以3.51亿元收购了德泓公司所持建配龙房地产有限公司51%的股權;又以4.59亿元收购了德泓公司所持百联中环购物中心49%的股权。
由此,颜立燕在上述两个项目中全身而退。他的“金蝉脱壳”也就造成了建配龙广场的“一女二嫁”。
除了盛融和百联集团,上海的诸多重量级国企均与颜立燕发生过巨额资金往来关系或项目合作关系,如上海家化集团、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上实集团等。随着颜立燕的落网,许多过去被捂着的盖子将陆续揭开,上海国资系统或将迎来一场强度不小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