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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1月3日上午7时30分,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正在进行一个惊心动魄的手术:包括该院医护人员和后勤人员在内的277名人员协调一致,为一对出生一年多的连头女婴做脑部分离手术。这在该院乃至世界医学界实属罕见。
这对小患者出生不久,即得到东莞东华医院、香港无线电视台和仁济医院紧急援助的巨额捐款和大力救助。东华医院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又求助于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由此引发了我国首例脑部相连的连头婴分离手术的进行。其间,各方爱心人士的关切之情、医护人员的敬业之心和高超的医术都让人赞叹不已……
不幸降临贫寒农家
广东省惠东县白花镇高埠村的农民庄一栋与林和莲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直到1999年9月底,已经33岁的林和莲终于怀孕了。
这对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农民夫妻不知道33岁的孕龄已经非常危险了,即使夫妻双方均无畸胎家庭史,高龄孕妇所怀胎儿的畸形比例也比年轻孕妇高得多。
孕期一天天过去,庄一栋夫妇沉浸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里,每一次感受胎动,每一次聆听胎音,两人都激动不已。林和莲坐在床上,一针一线地为孩子缝制夏衣,她早就计算过了,孩子会在2000年6月底至7月初出生,那时候正是炎炎夏季。
2000年4月,林和莲已经怀孕7个多月了才到当地保健医院做了第一次产前检查。医生递过来的B超结果显示,林和莲怀的是双胞胎,但怀疑头部相连。林和莲有点慌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她一个劲地摇着丈夫的胳膊问:“一栋,你说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咱们的孩子应该没事吧?咱们两家可都是没生过什么怪胎呀!”庄一栋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强自镇定地安慰妻子道:“应该没事,过两天我们去县中医院和人民医院检查一下。”
几天后,庄氏夫妇到县中医院和人民医院多次做了B超检查,结果显示双胞胎头部相连,是连头婴,这种情况的发生率仅为250万分之一。最后一次确诊时,林和莲怀孕已经9个多月,她满脸愁云,庄一栋也是愁眉不展。这对双胞胎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夫妇俩颇费了一番思量,林和莲很想把孩子生下来,毕竟怀胎九月,她对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感情,可是又担心头部相连的双胞胎以后会在生活上遭遇坎坷和不幸。她心中一直千回百转,想到悲伤处不禁伤心落泪。
后来,医生告诉庄一栋,如果林和莲现在采取人工引产终止妊娠可能会有较大的手术风险,并且一再强调,如果相连不是很严重的话,可以考虑做分离手术。
2000年7月1日,林和莲被推进了妇产科的手术室接受剖宫产手术。庄一栋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好半天,手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主刀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庄一栋的心“怦怦”直跳。“医生,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吧?”庄一栋急切地问。“母女平安,遗憾的是,你的孩子是连头婴,而且情况可能比较严重,需要动大手术。”医生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打得庄一栋透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
港粤两地恩人齐关爱
经济上并不宽裕的庄家开始筹钱为两姐妹做分离手术。然而祸不单行,双胞胎出生后的第53天,两个婴儿因感冒最后发展成了肺炎,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将她们送进了东莞市东华医院。东华医院在对两姐妹的肺炎进行治疗的同时,对她俩头部相连的情况也进行了诊断:初步确认为左侧婴为“双胎连头畸形”,右侧婴为“双胎连头畸形、肾功能不全”,而且将近两个月没有排尿。情况非常严重,连头婴动大手术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庄一栋面对医生初步估算出来的30多万的巨额医疗费用不禁目瞪口呆。
庄一栋开始四处奔走,一方面是想更多地获得关于治疗康复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希望在经济上得到社会各界的援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香港无线电视台“全球大搜索”的电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用颤抖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按下了电话号码。庄一栋将双胞胎女儿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讲到悲切处,他的喉头禁不住有些哽咽……对方表示愿意联系慈善机构捐款帮他渡过难关,并让他尽快传真婴儿的相关资料到电视台。
放下电话,庄一栋欣喜若狂。第二天,庄一栋便向香港无线电视台发送了传真。
香港无线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随即与仁济医院董事局属下的仁济紧急援助基金会联系。基金会也立即展开募捐行动,在短期内便筹得善款30多万元。香港人的一片爱心让庄一栋热泪盈眶,他向着香港的方向跪下来,以一个农民最质朴的方式深深地拜了三拜,口中喃喃念道:“恩人哪!恩人哪!”为了感谢香港的好心人,他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时选择了“香港”中的“香”字和“坚心”二字,“坚”和“娟”都为地方话的同音字,因为是女儿,最后写为“娟”字,自此,庄一栋的两个女儿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庄香娟(左侧婴)、庄香心(右侧婴)。
有了医疗费用,庄一栋夫妇心里踏实多了。他们表示只要能把孩子治好,花多少钱也愿意。
东华医院的有关医护人员考虑到自身医疗水平有限,于是请来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脑外科的专家会诊,发现左婴与右婴头颅相连,连接部位颅骨缺损,形成一个颅腔,两人的脑组织也是相连的,脑内大静脉融合,这种非常罕见的病例是各类连头畸形中最复杂的一种类型(D型),这对连头婴还合并右婴肾功能衰竭,在世界上尚属首例。两个婴儿血液循环是相通的,实际上只靠左婴的两个肾进行循环代谢。
专家们神色凝重,将庄一栋叫到了办公室里,“你的孩子病情比较严重,再拖下去很危险,必须立即转到中山附一院治疗。”庄一栋点头同意了。
2000年10月13日,庄香娟两姐妹转入中山附一院住院治疗。婴儿先后在小儿外科和儿科治疗,2001年3月9日转入脑外科继续观察治疗和等待手术。
两个尚不谙人事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们像其他顽皮的孩子一样,活泼起来便打打闹闹。好动的香娟常常会无端打香心两拳,因为香娟在形体上稍大一点,也比较活泼一些,庄氏夫妇便将她看作大女儿,林和莲此时便常常会吓唬她说:“别打妹妹了,再打老虎就要吃你了。”香娟扑闪扑闪着黑葡萄一样的小眼珠,盯了妈妈几秒钟,可能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小拳头又不安分起来。林和莲只好怜爱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将两个女儿揽入怀中。
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很喜欢这两个美丽可爱的小娃娃,他们的床头常常会有几束清香的鲜花,那是细心的护士们特意为她们买来的。
由于香娟、香心是头部相连,所以她们平时只能躺着,偶尔将他们扶起来,两个小家伙会特别兴奋。虽然两人互相看不见,有时一个在玩玩具,一个在“咿咿呀呀”唱歌,但喂奶时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必须是一人喂一口,否则另一个一定会哭闹不休。
精心准备模拟手术
香娟香心两姐妹住院观察治疗期间,中山附一院的各项准备工作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中山附一院医务处组织专家会诊发现病情极为复杂:患儿双头颅骨相连,脑内大静脉相融合,右侧婴儿双肾萎缩、双肾功能重度受损,其排尿功能由左侧婴儿代劳。
在明确诊断后,3月9日医院决定成立医疗领导小组,由詹文华院长亲自担任组长。另设专门的医疗小组,由脑外科黄正松教授任组长。
所有医护人员心头沉甸甸的,因为自1953年美国的Grossman教授开展世界上第一例连头婴分离手术以来,全球有文献记载的各种类型连头婴分离手术共35例,死亡率高达57.14%。其中有10名婴儿在手术过程中死亡,约占28.57%。几乎所有病例都是在外科医生没有类似手术经验的条件下进行的,因为全球绝大多数的外科医生可能在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一例连头婴手术。中山附一院面临着一次严峻的挑战。
在詹文华院长、黄正松教授等人的领导下,中山附一院组织了7次全院性的多学科大会诊,几十次各专家会诊,涉及19个业务科室和48名专家,进行了DSA全脑血管造影、颅脑CT薄层扫描、脑血管图像三维重建术、颅脑MR扫描、神经系统定位等检查。每一次大会诊,专家们都会仔细推敲手术方案,进一步完善准备工作。有时,为了一个小小的技术问题,专家们会激烈地争执半天。
因为手术中需要特殊的手术头架和手术床,中山附一院的专家们想出了一个主意,让广州美术学院的教授帮助设计制造连头石膏模型。根据这一模型请有关工厂设计制作手术床。美院的教授得知是为遭遇不幸的连头婴制作石膏模型,推掉了手头的其他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模型制作。中山附一院的人员拿着模型找到有关厂家制作手术头架和手术床,可惜,最后没有成功。詹文华院长、王深明副院长心急如焚,立即决定:从国外进口手术头架和手术床。
显微整形外科的医生们为解决双头分离后头皮缺损的难题也进行了艰苦的准备工作,他们在两婴头顶部的头皮下各埋置了一个头皮扩张器,以便向扩张器内缓慢注水, 使头皮逐渐扩张。头皮缺血和感染的问题让医生们紧张了好一阵子,幸运的是高超的医术和精良的设备,使香娟和香心得以平安渡过难关。
两个小家伙的病情牵动了全院上下职工的心,苏爱云教授,于国中教授经常到病房探望林和莲和她的两个女儿,向她谈论医院的准备工作,叮嘱平时在照顾孩子时应注意的问题。林和莲的心里暖洋洋的,她拉住教授们的手,迭声地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着,医疗小组的领导们却陷入了另一种思考:这么大的手术,动用一二百人参与其中,会不会出现某些漏洞呢?要知道,手术一旦开始,一分一秒对两个孩子都是性命攸关的啊!
此时,有专家提出可以进行手术演习,演习中一定可以发现某些关闭疏漏的地方。医疗领导小组采纳了这一方案,先后组织了两次模拟手术演习,及时发现了一些不够周密的地方,再一次补充调整了手术方案。
11月3日的手术日期越来越近,人们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为了使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医疗小组特意向肿瘤医院借用了一套价值200多万元的设备,中山附一院用刚买回来的最先进的颅脑显微导航系统和麻醉科的先进仪器设备,组配成了国内最先进的麻醉监测系统。人员调配方面,医疗小组在院内尽挑精兵强将,组成了一流的专家阵容。以脑外科为主,包括整形外科、血管外科等101名医护人员和32名后勤人员将参与到手术中。事后据不完全统计,参与这对连头婴治疗和手术的工作人员多达277人,创中山附一院的历史之最,在世界医学界也非常罕见。
手术在爱心呵护中成功
2001年11月3日上午7时30分,庄一栋、林和莲夫妇目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送进了手术室。麻醉科的22名医生通力合作创造了国内婴儿麻醉时间最长的纪录,脑外科、显微整形外科、血管外科等科室的24名医生开始与病魔争夺双胞胎姐妹的生命与健康,护士长统一指挥46名护士分批参与手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在中山附一院打响了!
麻醉科的医护人员花了近10个小时进行麻醉及各种先进器械的插管。脑外科的工作人员依次打开扩张的头皮、颅骨,结果发现两婴的脑组织互相嵌插连接,分离十分困难。此时,先进的神经导航设备派上了用场,主刀医生根据导航设备的指引,在手术显微镜下沿着两侧脑组织之间的缝隙进行分离。在分离过程中,既要避免伤及丰富的血管,又要保护脑生命中枢、重要的功能区不受损伤,难度非常大,但主刀医生仍然游刃有余地完成了这一切。一个阶段的手术做下来,主刀医生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几乎瘫软在地。
分离血管是手术的重要步骤,由于两婴共用一套血管,医生决定将大部分血管提供给生存机会较大的香娟,香心则移植周围组织的血管和人工血管,如果稍有疏忽,连头婴极有可能在手术中死亡。灯光下,医生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趟过一个又一个“雷区”,生命的希望在锋利的刀刃下一点点膨胀。终于,连头婴的生命之舟再度闯过险滩。
脑血管分离后,新的情况出现了,香心的双肾功能衰竭、无尿,不能排出自身的代谢产物。肾内科的医生们用床边血液透析技术进行透析使情况好转。
手术室外,庄一栋、林和莲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两人时而互相安慰几句,时而沉默不语。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夫妇俩在难耐的寂静中默默忍受煎熬,心底里千万次虔诚地祈祷:上苍啊!保佑我们的香娟、香心平安无事吧!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夫妇俩急切地向医生们走过去,他们分明看见医生们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心里不禁一阵狂喜。一双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孩子得救了。”乍听此言,夫妇俩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们握住医生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道谢,泪水止不住地流满面颊。52个小时的漫长手术,52个小时的种种悬念,一次次风险,都在2001年11月5日中午12点10分结束了。
主要手术医生之一的黄正松教授在手术过程中只睡了两个小时,其他的医护人员也大都如此,这场“战役”打下来,100多名医护人员和后勤工作人员最渴望做的事情是美美地睡上一觉,所以中山附一院在短暂的欢欣和沸腾后很快重归平静,大家都累了,迫切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
香娟、香心随即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体征一直非常平衡。香娟手术后情况较好,第二天便拔除了气管插管,可以自主呼吸,四肢活动也比较正常。香心则因为双肾无功能,透析效果又不理想,导致高钾血症,经抢救无效,于手术后22小时死亡。
两个女儿的一生一死让庄一栋、林和莲夫妇悲喜交加。但他们仍在内心深处由衷地感谢广州、香港两地的好心人,中山附一院的医护人员的精湛医术更是让他们钦佩不已。林和莲表示,香心虽然去了,但自己仍将保留她穿过的衣服。等香娟懂事了,她会给女儿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曾有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他们曾共用一根血管,共用一块颅骨,因为妹妹将这一切都给了她,因为粤港两地爱心人士的无私援助,她才能健康地生活在世界上……
这对小患者出生不久,即得到东莞东华医院、香港无线电视台和仁济医院紧急援助的巨额捐款和大力救助。东华医院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又求助于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由此引发了我国首例脑部相连的连头婴分离手术的进行。其间,各方爱心人士的关切之情、医护人员的敬业之心和高超的医术都让人赞叹不已……
不幸降临贫寒农家
广东省惠东县白花镇高埠村的农民庄一栋与林和莲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直到1999年9月底,已经33岁的林和莲终于怀孕了。
这对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农民夫妻不知道33岁的孕龄已经非常危险了,即使夫妻双方均无畸胎家庭史,高龄孕妇所怀胎儿的畸形比例也比年轻孕妇高得多。
孕期一天天过去,庄一栋夫妇沉浸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里,每一次感受胎动,每一次聆听胎音,两人都激动不已。林和莲坐在床上,一针一线地为孩子缝制夏衣,她早就计算过了,孩子会在2000年6月底至7月初出生,那时候正是炎炎夏季。
2000年4月,林和莲已经怀孕7个多月了才到当地保健医院做了第一次产前检查。医生递过来的B超结果显示,林和莲怀的是双胞胎,但怀疑头部相连。林和莲有点慌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她一个劲地摇着丈夫的胳膊问:“一栋,你说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咱们的孩子应该没事吧?咱们两家可都是没生过什么怪胎呀!”庄一栋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强自镇定地安慰妻子道:“应该没事,过两天我们去县中医院和人民医院检查一下。”
几天后,庄氏夫妇到县中医院和人民医院多次做了B超检查,结果显示双胞胎头部相连,是连头婴,这种情况的发生率仅为250万分之一。最后一次确诊时,林和莲怀孕已经9个多月,她满脸愁云,庄一栋也是愁眉不展。这对双胞胎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夫妇俩颇费了一番思量,林和莲很想把孩子生下来,毕竟怀胎九月,她对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感情,可是又担心头部相连的双胞胎以后会在生活上遭遇坎坷和不幸。她心中一直千回百转,想到悲伤处不禁伤心落泪。
后来,医生告诉庄一栋,如果林和莲现在采取人工引产终止妊娠可能会有较大的手术风险,并且一再强调,如果相连不是很严重的话,可以考虑做分离手术。
2000年7月1日,林和莲被推进了妇产科的手术室接受剖宫产手术。庄一栋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好半天,手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主刀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庄一栋的心“怦怦”直跳。“医生,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吧?”庄一栋急切地问。“母女平安,遗憾的是,你的孩子是连头婴,而且情况可能比较严重,需要动大手术。”医生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打得庄一栋透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
港粤两地恩人齐关爱
经济上并不宽裕的庄家开始筹钱为两姐妹做分离手术。然而祸不单行,双胞胎出生后的第53天,两个婴儿因感冒最后发展成了肺炎,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将她们送进了东莞市东华医院。东华医院在对两姐妹的肺炎进行治疗的同时,对她俩头部相连的情况也进行了诊断:初步确认为左侧婴为“双胎连头畸形”,右侧婴为“双胎连头畸形、肾功能不全”,而且将近两个月没有排尿。情况非常严重,连头婴动大手术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庄一栋面对医生初步估算出来的30多万的巨额医疗费用不禁目瞪口呆。
庄一栋开始四处奔走,一方面是想更多地获得关于治疗康复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希望在经济上得到社会各界的援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香港无线电视台“全球大搜索”的电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用颤抖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按下了电话号码。庄一栋将双胞胎女儿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讲到悲切处,他的喉头禁不住有些哽咽……对方表示愿意联系慈善机构捐款帮他渡过难关,并让他尽快传真婴儿的相关资料到电视台。
放下电话,庄一栋欣喜若狂。第二天,庄一栋便向香港无线电视台发送了传真。
香港无线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随即与仁济医院董事局属下的仁济紧急援助基金会联系。基金会也立即展开募捐行动,在短期内便筹得善款30多万元。香港人的一片爱心让庄一栋热泪盈眶,他向着香港的方向跪下来,以一个农民最质朴的方式深深地拜了三拜,口中喃喃念道:“恩人哪!恩人哪!”为了感谢香港的好心人,他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时选择了“香港”中的“香”字和“坚心”二字,“坚”和“娟”都为地方话的同音字,因为是女儿,最后写为“娟”字,自此,庄一栋的两个女儿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庄香娟(左侧婴)、庄香心(右侧婴)。
有了医疗费用,庄一栋夫妇心里踏实多了。他们表示只要能把孩子治好,花多少钱也愿意。
东华医院的有关医护人员考虑到自身医疗水平有限,于是请来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脑外科的专家会诊,发现左婴与右婴头颅相连,连接部位颅骨缺损,形成一个颅腔,两人的脑组织也是相连的,脑内大静脉融合,这种非常罕见的病例是各类连头畸形中最复杂的一种类型(D型),这对连头婴还合并右婴肾功能衰竭,在世界上尚属首例。两个婴儿血液循环是相通的,实际上只靠左婴的两个肾进行循环代谢。
专家们神色凝重,将庄一栋叫到了办公室里,“你的孩子病情比较严重,再拖下去很危险,必须立即转到中山附一院治疗。”庄一栋点头同意了。
2000年10月13日,庄香娟两姐妹转入中山附一院住院治疗。婴儿先后在小儿外科和儿科治疗,2001年3月9日转入脑外科继续观察治疗和等待手术。
两个尚不谙人事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们像其他顽皮的孩子一样,活泼起来便打打闹闹。好动的香娟常常会无端打香心两拳,因为香娟在形体上稍大一点,也比较活泼一些,庄氏夫妇便将她看作大女儿,林和莲此时便常常会吓唬她说:“别打妹妹了,再打老虎就要吃你了。”香娟扑闪扑闪着黑葡萄一样的小眼珠,盯了妈妈几秒钟,可能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小拳头又不安分起来。林和莲只好怜爱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将两个女儿揽入怀中。
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很喜欢这两个美丽可爱的小娃娃,他们的床头常常会有几束清香的鲜花,那是细心的护士们特意为她们买来的。
由于香娟、香心是头部相连,所以她们平时只能躺着,偶尔将他们扶起来,两个小家伙会特别兴奋。虽然两人互相看不见,有时一个在玩玩具,一个在“咿咿呀呀”唱歌,但喂奶时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必须是一人喂一口,否则另一个一定会哭闹不休。
精心准备模拟手术
香娟香心两姐妹住院观察治疗期间,中山附一院的各项准备工作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中山附一院医务处组织专家会诊发现病情极为复杂:患儿双头颅骨相连,脑内大静脉相融合,右侧婴儿双肾萎缩、双肾功能重度受损,其排尿功能由左侧婴儿代劳。
在明确诊断后,3月9日医院决定成立医疗领导小组,由詹文华院长亲自担任组长。另设专门的医疗小组,由脑外科黄正松教授任组长。
所有医护人员心头沉甸甸的,因为自1953年美国的Grossman教授开展世界上第一例连头婴分离手术以来,全球有文献记载的各种类型连头婴分离手术共35例,死亡率高达57.14%。其中有10名婴儿在手术过程中死亡,约占28.57%。几乎所有病例都是在外科医生没有类似手术经验的条件下进行的,因为全球绝大多数的外科医生可能在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一例连头婴手术。中山附一院面临着一次严峻的挑战。
在詹文华院长、黄正松教授等人的领导下,中山附一院组织了7次全院性的多学科大会诊,几十次各专家会诊,涉及19个业务科室和48名专家,进行了DSA全脑血管造影、颅脑CT薄层扫描、脑血管图像三维重建术、颅脑MR扫描、神经系统定位等检查。每一次大会诊,专家们都会仔细推敲手术方案,进一步完善准备工作。有时,为了一个小小的技术问题,专家们会激烈地争执半天。
因为手术中需要特殊的手术头架和手术床,中山附一院的专家们想出了一个主意,让广州美术学院的教授帮助设计制造连头石膏模型。根据这一模型请有关工厂设计制作手术床。美院的教授得知是为遭遇不幸的连头婴制作石膏模型,推掉了手头的其他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模型制作。中山附一院的人员拿着模型找到有关厂家制作手术头架和手术床,可惜,最后没有成功。詹文华院长、王深明副院长心急如焚,立即决定:从国外进口手术头架和手术床。
显微整形外科的医生们为解决双头分离后头皮缺损的难题也进行了艰苦的准备工作,他们在两婴头顶部的头皮下各埋置了一个头皮扩张器,以便向扩张器内缓慢注水, 使头皮逐渐扩张。头皮缺血和感染的问题让医生们紧张了好一阵子,幸运的是高超的医术和精良的设备,使香娟和香心得以平安渡过难关。
两个小家伙的病情牵动了全院上下职工的心,苏爱云教授,于国中教授经常到病房探望林和莲和她的两个女儿,向她谈论医院的准备工作,叮嘱平时在照顾孩子时应注意的问题。林和莲的心里暖洋洋的,她拉住教授们的手,迭声地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着,医疗小组的领导们却陷入了另一种思考:这么大的手术,动用一二百人参与其中,会不会出现某些漏洞呢?要知道,手术一旦开始,一分一秒对两个孩子都是性命攸关的啊!
此时,有专家提出可以进行手术演习,演习中一定可以发现某些关闭疏漏的地方。医疗领导小组采纳了这一方案,先后组织了两次模拟手术演习,及时发现了一些不够周密的地方,再一次补充调整了手术方案。
11月3日的手术日期越来越近,人们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为了使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医疗小组特意向肿瘤医院借用了一套价值200多万元的设备,中山附一院用刚买回来的最先进的颅脑显微导航系统和麻醉科的先进仪器设备,组配成了国内最先进的麻醉监测系统。人员调配方面,医疗小组在院内尽挑精兵强将,组成了一流的专家阵容。以脑外科为主,包括整形外科、血管外科等101名医护人员和32名后勤人员将参与到手术中。事后据不完全统计,参与这对连头婴治疗和手术的工作人员多达277人,创中山附一院的历史之最,在世界医学界也非常罕见。
手术在爱心呵护中成功
2001年11月3日上午7时30分,庄一栋、林和莲夫妇目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送进了手术室。麻醉科的22名医生通力合作创造了国内婴儿麻醉时间最长的纪录,脑外科、显微整形外科、血管外科等科室的24名医生开始与病魔争夺双胞胎姐妹的生命与健康,护士长统一指挥46名护士分批参与手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在中山附一院打响了!
麻醉科的医护人员花了近10个小时进行麻醉及各种先进器械的插管。脑外科的工作人员依次打开扩张的头皮、颅骨,结果发现两婴的脑组织互相嵌插连接,分离十分困难。此时,先进的神经导航设备派上了用场,主刀医生根据导航设备的指引,在手术显微镜下沿着两侧脑组织之间的缝隙进行分离。在分离过程中,既要避免伤及丰富的血管,又要保护脑生命中枢、重要的功能区不受损伤,难度非常大,但主刀医生仍然游刃有余地完成了这一切。一个阶段的手术做下来,主刀医生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几乎瘫软在地。
分离血管是手术的重要步骤,由于两婴共用一套血管,医生决定将大部分血管提供给生存机会较大的香娟,香心则移植周围组织的血管和人工血管,如果稍有疏忽,连头婴极有可能在手术中死亡。灯光下,医生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趟过一个又一个“雷区”,生命的希望在锋利的刀刃下一点点膨胀。终于,连头婴的生命之舟再度闯过险滩。
脑血管分离后,新的情况出现了,香心的双肾功能衰竭、无尿,不能排出自身的代谢产物。肾内科的医生们用床边血液透析技术进行透析使情况好转。
手术室外,庄一栋、林和莲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两人时而互相安慰几句,时而沉默不语。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夫妇俩在难耐的寂静中默默忍受煎熬,心底里千万次虔诚地祈祷:上苍啊!保佑我们的香娟、香心平安无事吧!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夫妇俩急切地向医生们走过去,他们分明看见医生们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心里不禁一阵狂喜。一双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孩子得救了。”乍听此言,夫妇俩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们握住医生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道谢,泪水止不住地流满面颊。52个小时的漫长手术,52个小时的种种悬念,一次次风险,都在2001年11月5日中午12点10分结束了。
主要手术医生之一的黄正松教授在手术过程中只睡了两个小时,其他的医护人员也大都如此,这场“战役”打下来,100多名医护人员和后勤工作人员最渴望做的事情是美美地睡上一觉,所以中山附一院在短暂的欢欣和沸腾后很快重归平静,大家都累了,迫切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
香娟、香心随即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体征一直非常平衡。香娟手术后情况较好,第二天便拔除了气管插管,可以自主呼吸,四肢活动也比较正常。香心则因为双肾无功能,透析效果又不理想,导致高钾血症,经抢救无效,于手术后22小时死亡。
两个女儿的一生一死让庄一栋、林和莲夫妇悲喜交加。但他们仍在内心深处由衷地感谢广州、香港两地的好心人,中山附一院的医护人员的精湛医术更是让他们钦佩不已。林和莲表示,香心虽然去了,但自己仍将保留她穿过的衣服。等香娟懂事了,她会给女儿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曾有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他们曾共用一根血管,共用一块颅骨,因为妹妹将这一切都给了她,因为粤港两地爱心人士的无私援助,她才能健康地生活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