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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晓峰是新世纪脱颖而出的一位七零后学者型画家。其学术研究与艺术创作成果之丰厚,在同龄人中少见。
我和晓峰相识于2001年,那时江苏省徐悲鸿研究会在南京师范大学成立,范保文教授任会长,他的硕士生、年方29岁的邵晓峰任副秘书长,我则任特邀高级研究员。从此我们交往渐多,在研讨会上经常见面。他的学术论文见解新颕而深刻,经常获奖,也是我对他特别关注的原因。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推荐他调到江苏省美术馆,我觉得他很适合担任分管学术的副馆长。此事虽因故未正式进行,但晓峰作为优秀青年学者的印象已深入我心。
晓峰天资颖悟,勤奋好学,极善于发挥学术与艺术的互动作用。其水墨山水与泼彩山水创作均卓尔不群,大有可观。泼彩山水尤为出色,已显见艺术个性。
泼彩山水画虽自唐代起便陆续有史籍记述,但罕见真迹。现今所见的泼彩山水,多为近百年之作。邵晓峰对此深有研究,曾逐一解析金城、张大千、刘海粟、朱屺瞻、谢稚柳、何海霞、宋文治、魏紫熙、饶宗颐、范保文等十位代表性画家的创造性业绩,并从写意精神、模糊审美、泼墨传统、青绿传统、随心赋彩、用水传统、水彩画法等七个方面,对泼彩山水画的发展进行了理论建构。对于泼彩山水对当代绘画演进的意义,他也有独到的认识。正是在上述研究成果的主导下,邵晓峰的泼彩山水画创作迅速进入了较高品位的艺术境界。
总体看来,邵晓峰泼彩山水呈现出一种清淡秀雅、灵动飘逸的美学品格。具体可从三方面阐释。
其一,化浓为淡,水色墨三者交融互动。前人泼彩,多取法自“大青绿山水”,以色彩浓艳璀璨为主,张大千、刘海粟莫不如此。实由豪放个性及情感喷涌自然形成,而晓峰身处新世纪,于尘世烦躁生态破坏境遇中,对于天人合一的和谐之美有新的理解和感悟,故而自出胸襟,化浓为淡,取“想小青绿”之法而化之。因精通水墨传统理法,又兼长西方水彩画法,画中特重水分的掌控变化之道,与石青、石绿、赭石和墨色交渗相融,讲求撞水、撞色、撞墨的自然渗化性和流动感,使画面产生虚实变幻的生动气韵和节奏韵律,朦朦胧胧中,营造出静谧幽邃、平淡天真的意境。《春润江南》《云涌青岚》《早春岭瀑》等作品均为代表性佳构。画面水、墨、色演化为一片氤氲之气,随机渗透,青中有绿,绿里含青,与深浅变化的墨色相互映衬,浑然一体。在这里,传统的“随类赋彩”“水墨为上”的审美观念已被突破,而“随心赋彩”却显示出日见彰显的生命力。
其二,泼写结合,书写性用笔骨气放达。邵晓峰的泼彩山水之所以耐看耐品,得力于他始终贯彻传统笔墨的写意精神。他对书法艺术高度重视,不断临写多种碑帖。在山水画创作中,讲究以行草书法畅达写意的点、线与画面意象造型相结合,以篆隶书法古拙苍劲的点、线与画面金石味的表达相结合。他往往在大胆泼色泼墨之后,以多样的点、线、勾、皴细心收拾,尤爱用点子皴和轻快松秀的线条,表现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秋色无边、云涌青岚等美丽的自然生态,同时抒写出内心宁静、怡适、飘逸的精神家园。有时在点画中又内蕴着一股苍茫气息,一如石谿之乱头粗服,别具苍逸之美。可以说,若没有泼写结合的功力而只是一片浑沦泼彩,则会缺乏中国画民族神韵而有损艺术魅力。
其三,江南地域环境和文化积淀的自觉感悟。邵晓峰出生于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城南京,长期生活在江南。在这片气候温润、河湖密布、山清水秀之地,很早便诞生了典型的“水文化”。在中国画形态发展史上发挥了重要推动作用的水晕墨章、泼墨、泼彩等,都与江南密切相关。唐代水墨山水画初创期的代表人物张璪,便是“吴人”。泼墨山水创始人王洽(又名王墨、王黙),也主要活动于江南地区。另一位可视为泼彩山水创始人的唐代顾姓画家,也是“吴士”。20世纪以来的泼彩山水大家,多半也出于江南。邵晓峰在范保文老师的引领下进入泼彩世界,注重领略自然山川之美,讲究心源对造化的综合与领悟,力求在踏遍千山万水、丘壑胸中自生的条件下,“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在把握山川整体气象的基础上,将自我情怀、书写意趣与泼水、泼墨、泼彩等融合起来,做到泼中有写,写中有泼。观赏他画的速写,具体而微,扣紧特征,写实中有取舍,亦有独立审美价值。有些速写可与山水创作相对应,可知素材升华为创作的提炼过程,这也是他的作品保持自然生命实感而不流于空泛概念的重要原因。
邵晓峰对泼彩山水的探索与追求,在当代画坛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推进中国画的现代演化也有积极意义。泼彩山水中摒弃矫饰,探求自然天成的水色墨融合,蕴含着自然之道,更利于出现“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也更利于艺术家进入因势利导、随机生发的自由境界。泼彩山水是中國大写意画的一种相对年轻的独特形态,邵晓峰对其所进行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探索,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有很大发展空间,前景未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