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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8月15日,辽宁省丹东市爱心协会的工作人员来到了市仪器厂56岁的退休职工张爱芹家里,把一块写有爱心使者字样的牌匾和1000元奖金递到她手上。此时,依偎在张爱芹身旁20个不同年龄的孩子热烈鼓掌,并拥上前亲切地喊着妈妈、姥姥、奶奶,张爱芹眼睛湿润了,一种儿孙绕膝的幸福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泣血追凶
1994年5月4日,对于丹东仪器厂职工张爱芹一家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晚上9点多,她帮老伴从夜市收摊回到家,接到厂门卫打来的电话:“不好了,你儿子纪连贵在贵阳出事了……”
张爱芹一听说大儿子出事了,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紧接着浑身发抖两腿发软。老伴纪仁奎也心里一沉。他连忙接过电话急着追问儿子到底怎么啦。门卫在电话里只是说那边叫你们去一趟,具体啥事不清楚,就挂了电话。
张爱芹和老伴都听得出对方像有意掩饰什么,是不是大儿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几个月前,张爱芹的大儿子纪连贵和女友辞别父母去贵阳打工,后来又到了贵阳市的平坝县开了一家小饭店。他们一直为远在他乡的儿子放心不下,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要了他们的命!这一夜,两个人一夜没合眼,越想越害怕,心惊胆战地熬到了天明。
第二天,张爱芹夫妇和二儿子纪连福,带上东凑西借的3300元钱,坐上了开往贵阳平坝的火车。
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到了平坝。眼睛哭得红肿的儿子女友向他们讲述了纪连贵被害的经过。
5月3日晚上,当地一个叫李铁的人来饭店吃饭。这人曾多次欠饭钱不给,纪连贵对他很反感,就说:“先还了钱再来吃,不还钱别再来吃饭。”李铁觉得很没面子,他愤愤地瞪了纪连贵一眼,转身走了。
次日晚上,纪连贵正在屋里和朋友杨大年弹六弦琴,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毫无防备的他起身开门。只见李铁领着一个陌生人二话没说就冲进了屋。那人对着纪连贵的胸口就是一刀。鲜血立刻从他胸口汩汩流出,杨大年和李铁同时惊呆了!
杨大年和李铁马上把纪连贵送到了医院,可为时已晚.纪连贵停止了呼吸,凶手却趁机逃跑了。后来,得知那人叫王斌,是李铁的朋友,听李铁说在纪连贵饭店吃了闭门羹,来为李铁出气的。可连李铁都没有料到,他竟捅刀子闹出了人命。
儿子火化前,张爱芹夫妇在平坝火葬场哭得肝肠寸断。从火葬场出来,张爱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跑到王斌家门口,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喊道:“王斌,你给我出来。我跟你对命!”
一连四天,她一家三口守在王斌家门口,喊哑了嗓子,哭成了泪人。一位好心的当地人偷偷地提醒她:“王斌所在的单位是平坝县一家兵工厂,你应该去找他们要凶手。”
张爱芹一家人辗转找到兵工厂保卫处,但苦等了几天,却没有人出面接待他们。原来,凶手王斌全家人都在兵工厂上班,跟厂里的领导和职工很熟悉,派出所来调查时,人们都不愿意因为一个外地人而出面作证和提供情况。由于着急上火,张爱芹咽喉疼痛,半个脸都肿了,老伴和小儿子看着心疼,劝她先回家,可她只是摇头:一定要给儿子报仇啊,不能让咱的连贵平白无故在异乡送了命。
就这样,老伴和二儿子只好带着纪连贵的骨灰回家料理后事了,张爱芹一个人固执地留了下来。她又来到兵工厂,仍旧没有人理会她,她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知情人站出来的。她来到兵工厂办公大楼前高举着“为我儿申冤”的牌子,央求过往人提供案件线索。
站了几个小时,无人问津。她心一横:为儿报不了仇,我也不要这把老骨头了!于是,她跌跌撞撞冲进了大楼,由于几天的劳累,刚迈步上楼,她双腿一软就瘫倒在楼梯上,站不起来了。她双手扒着台阶沿楼梯向上爬,从一楼爬到四楼,她跪遍了32个办公室的大门,膝盖磨破了,也不知道疼,鲜血流出来了,她全然不顾,每爬过一个大门,她就停下来哭诉儿子被害的经过,嗓子哑得哭不出来声,她仍不顾一切地无声哭喊……
兵工厂一位从沈阳来的老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两个膝盖磨得血淋淋的张爱芹从地上搀扶起来,同情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就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王斌虽然跑了,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公安机关往全国发通缉令,相信一定能抓住他。”
老教授的话安慰了她。1994年7月8日,满面泪痕的张爱芹回到了丹东,她来到郊外大儿子的坟上,用胳膊紧紧地抱着那一堆新土,向儿子哭诉道:妈妈一定要为你报仇。
替凶手说情
一个月后,在警方的追捕下,王斌在沈阳落网。得知这个消息,张爱芹买了儿子最爱吃的烧鸡和苹果,来到儿子墓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一遍遍地对着儿子的坟墓说:“小贵,凶手抓住了,你在九泉之下瞑目吧……”
几天后,由于过度悲伤劳累,张爱芹病倒了。她到医院治疗时,竟被查出患上了子宫癌!一天,住院后等待手术的她正靠在病床上独自伤心,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听说她就是张爱芹后,“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王斌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对不起你们,他罪有应得。今天我是来替他赔罪的,要打要骂随您了!”
原来,来者是王斌的舅舅。张爱芹知道后,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像一头母狮一样扑向他,撕扯着他的衣服吼道:“还我儿子,还我儿子——”那个男人一动也不动任她打骂,硬是没吭一声。见他不吭声,张爱芹更是失去了理智,她狠狠地揪住地上那个男人的头发不放.边揪边喊:“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买饭回来的丈夫纪仁奎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掰开媳妇的手。那个脸上被抓出血道子的男人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我这是替姐姐给你下跪,可怜她只有王斌这么一个儿子……”
“我要他偿命!”张爱芹近乎疯狂地哭喊着。丈夫纪仁奎叹了口气,边按住媳妇,边对那个男人说:“你还来惹她干什么,快走吧,我们不想看见你。”
那个男人站起来,颤抖着掏出王斌在狱中写的悔过信,放在病床边的小桌旁,然后离开了。张爱芹一把抓起信,哭着撕了个粉碎扔向门外……
一个星期后,张爱芹从医院做完手术回了家。但是,对儿子的强烈思念还是像火苗一样,常常在不经意间钻了出来,炙烤着她的心。哀痛中的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看着儿子的遗像发呆。因思念儿子,她有时候精神变得恍惚,有一次,她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像纪连贵,就疯狂地朝那人跑去……
为了让张爱芹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丈夫和二儿子除了主动抢着做家务,从生活上关心、体贴她,还把大儿子的照片、遗物统统藏起来,生怕她睹物思人。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张爱芹的心情才逐渐平静,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1995年5月的一天,张爱芹忽然接到大儿子朋友杨大年的一封信,信中说杀人犯王斌的家境非常贫穷,而且父母年龄也很大,儿子杀人后,老两口天天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前两天,他们双双跪在杨大年的面前,求他向张爱芹给自己的儿子求情,说他们只有 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能饶了儿子的命,他们愿意用任何方式进行补偿。信中杨大年还说,据他了解,王斌平常确实没这么坏,那天确实是酒喝多了,才干出了杀害纪连贵的事。
读完这封信,张爱芹的心微微一颤:儿子的朋友能为凶手说情,也许王斌平时真的不是那么坏。但只是一转念的工夫,她就否定了想宽恕他的念头——自己刚满25岁的大儿子可不能这样白白地死去,王斌必须以命抵命。
1995年7月,张爱芹一个朋友的儿子在南方死了。那个朋友得知消息后,立刻精神失常了。看到大街上疯疯颠颠乱跑的朋友,泪水布满了张爱芹的双眼,她又想起了纪连贵。同时,她也想到了将要为儿子偿命的王斌的父母,王斌如果被枪毙了,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呢?该不该给王斌一次悔过的机会呢?那些日子,每到深夜躺在床上,她的心里似乎总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一个声音说:“他杀了你的儿子,就该偿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而另一个声音却反对:“就算把他枪毙了,也不能让你的儿子活过来,看在他父母的面上,你就饶过他这一命吧!”
脑海里两个声音争论不休,忽儿这个声音高,忽儿那个声音高,经常吵得她整夜合不上眼。元凶归案,可以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了,可善良、仁义的儿子,也一定不愿意看到另一个母亲再有丧子之痛。张爱芹这么想着,冥冥中就仿佛听见儿子在说:“妈妈,我不希望你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
是啊!做人应该有大义和宽容。最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宽恕王斌,请求法官对他轻判。张爱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妹妹听,不料,妹妹还没听完她的话就气愤地拂袖而去,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你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连贵吗?”望着妹妹怒气冲冲的背影,她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张爱芹把自己的想法又告诉了丈夫,丈夫沉默了好一会儿,流着眼泪说:“只要你能高兴,你怎么做我都不反对,你放心,小儿子的工作我来做。”
丈夫的理解,让一直压抑、委屈的张爱芹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她拿起笔,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王斌父母写信:要了你儿子的命,也换不回我儿子的再生,我一分钱也不要你家的赔偿,只是为了你们做父母的不再像我这样痛苦……信的末尾,她还写道,把这封信交给法官吧,这样,王斌可以轻判。
尽管心里作了这样的决定,但忍受着杀子之痛去替凶手说情,张爱芹仍然非常难受,放下笔后,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那些宽恕杀儿凶手的字,她禁不住放声大哭……
鉴于被害人的家长能够替凶手王斌说情,1995年9月24日,法院最终对犯故意杀人罪的王斌依法从轻判处无期徒刑。这个判处已经到了法律宽容的极限了!
大爱演绎生命轮回
王斌被判决后,张爱芹看到了他父母感激涕零的样子,莫名地,她胸中燃烧的一团复仇怒火渐渐地变弱了。她想,无论怎样,亲情和爱,是人世间最不能割舍的。一个孩子,对于父母亲是何等的重要啊!
走出复仇的心灵羁绊后,张爱芹把对儿子的思念深埋在心底。她在所住的社区里常看见一个破衣烂衫捡饮料瓶子的男孩,她发现这个男孩很孤僻,不跟别的小朋友玩耍。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只有8岁的孩子叫王毅.是一个孤儿。从此,张爱芹在心里不由得开始惦念起这个男孩,每当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她心里总是不安: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么需要亲情和爱啊。
一天,她在小区又碰见小王毅,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问他跟谁生活,8岁的小王毅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说跟舅舅一块生活。那天,张爱芹找到了王毅的舅舅,并把小王毅接到了自己家里,一向节俭的她专门到街上买肉回来,吃饭的时候还不住地往他的碗里夹肉菜
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让她那么爱怜,张爱芹决定说服王毅舅舅让孩子重新上学去。她的爱心,让王毅舅舅非常感动。小王毅在背上书包的一刹那,冲着张爱芹大声喊道:“奶奶,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养老!”这一声奶奶和稚气的承诺,让张爱芹百感交集,泪水不禁盈满了眼眶……
1999年秋季里的一天,张爱芹领着王毅去上学,看见学校前的十字路口围了很多的人。原来是一场车祸,只见一个10多岁孩子被架上救护车,他嗓子都哭哑了:“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扔下我不管啊!”人群中有人叹息说:“唉,爸爸和妈妈都撞死了,这个孩子今后咋办啊!”
又是一个孤儿。张爱芹心里一沉。她把王毅送到学校后赶紧赶往医院,了解孩子的家庭情况后,她亲自去凤城农村接来了孩子的奶奶,把老人和孩子安顿好后,手把手地教会老人使用煤气,又帮助祖孙二人去申请最低生活保障金……
这些孩子失去了父母,与她失去了儿子,心中是同样的疼痛啊!救助这些无依靠的孩子,在张爱芹心里,渐渐地成了一种责任,她从中得到了安慰。她想:给这些孩子以关爱,九泉之下的儿子知道后也会高兴的。
从这年起,张爱芹逐一访问了社区内的孤儿、单亲及贫困家庭的子女,跑遍了这些孩子所在的工业、滨江、二十一中等多所中小学,找校领导谈,找班主任谈。谈孩子们家中的困难,她的大义大爱感动了学校领导,学校减免了这些学生的费用,校方还经常与她沟通这些孩子的思想变化。
社区有个孩子叫王海,脾气暴燥,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张爱芹主动上门帮助他教育他。起初,他不但不听.有一回急了,还拿过菜刀追打她……
他年迈多病的母亲心里知道不争气的儿子冤枉了张爱芹,老人弥留之际坚决要与张爱芹见上一面。张爱芹赶来后,老人拉着张爱芹的手说:“我求求你了。你可别跟小海一般见识啊!我儿子就交给你了,你权当是他妈,好好管管他吧!”看到张爱芹点头答应了,老人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此后,张爱芹就像亲妈妈一样照顾王海,不仅亲自为他织毛衣毛裤,还隔三岔五给他送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在张爱芹的感化下,王海不仅改掉了原来的那些坏毛病,而且还非常支持社区张妈妈的工作,经常主动帮助她分发宣传材料或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2000年初,张爱芹走进了振兴街132号的主松家。这家三口人都非常可怜:18岁的王松从1岁时生病卧床至今,连说话都很困难;他55岁的父亲因脉管炎双腿截肢;妹妹患小儿麻痹双腿不能动,而他的母亲在他8岁时患心脏病故去了。
看着这一家人,再瞧四周灰黑的墙皮,张爱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含着泪开始收拾房间,整整用了3整天的时间,这个十多年没打扫的屋子才算见了点亮光。收拾完了屋子,她又给王家三口人收拾个人卫生。起初的时候,王松觉得不好意思,张爱芹就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耐心地劝说他,打消他的羞怯念头。当脱下王松的衣服,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十几年来没洗过澡,王松的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垢,硬得像甲壳一样包在身上!那天,她一共烧了7锅水,才算把王家三口人清洗干净。此后的5年间,张爱芹几乎成了王家的一员,长年为他们洗身、理发、买生活用品;送水果、食品,收拾卫生。
2005年12月1日,张爱芹找了6个人把从生下来就不能行动的王松抬下楼,用三轮车拉到美丽的鸭绿江边。18年啊,王松第一次见到屋外的景色,心情激动得无法形容。因为面部肌肉萎缩,他很难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他面部抽动,脸上热泪纵横,好半晌才艰难地张开僵硬的嘴,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好…妈妈 ……”此情此景,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情。
张爱芹每月工资仅有350元钱,但她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她不断地往这些孩子身上花钱,每年都会拿出10个月的工资来资助社区里的孩子。就这样,张爱芹用博大的爱温暖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孤寂的心。几年时间,她共认领了20个孤儿和单亲家庭的孩子。
张爱芹的大义大爱感动了越来越多的人。2006年8月15日,丹东市爱心协会授予张爱芹爱心使者称号,奖励1000元奖金,她把这笔钱捐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如今,社区内经她资助过的20个孩子只要在街上一碰见她,都会争先恐后地拥上来喊她妈妈、姥姥、奶奶。每当此时,一种儿孙绕膝的幸福感便涌上她的心头……
1个孩子逝去,20个孩子来了——这是人生给张爱芹当初艰难抉择的深情回报!
泣血追凶
1994年5月4日,对于丹东仪器厂职工张爱芹一家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晚上9点多,她帮老伴从夜市收摊回到家,接到厂门卫打来的电话:“不好了,你儿子纪连贵在贵阳出事了……”
张爱芹一听说大儿子出事了,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紧接着浑身发抖两腿发软。老伴纪仁奎也心里一沉。他连忙接过电话急着追问儿子到底怎么啦。门卫在电话里只是说那边叫你们去一趟,具体啥事不清楚,就挂了电话。
张爱芹和老伴都听得出对方像有意掩饰什么,是不是大儿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几个月前,张爱芹的大儿子纪连贵和女友辞别父母去贵阳打工,后来又到了贵阳市的平坝县开了一家小饭店。他们一直为远在他乡的儿子放心不下,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要了他们的命!这一夜,两个人一夜没合眼,越想越害怕,心惊胆战地熬到了天明。
第二天,张爱芹夫妇和二儿子纪连福,带上东凑西借的3300元钱,坐上了开往贵阳平坝的火车。
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到了平坝。眼睛哭得红肿的儿子女友向他们讲述了纪连贵被害的经过。
5月3日晚上,当地一个叫李铁的人来饭店吃饭。这人曾多次欠饭钱不给,纪连贵对他很反感,就说:“先还了钱再来吃,不还钱别再来吃饭。”李铁觉得很没面子,他愤愤地瞪了纪连贵一眼,转身走了。
次日晚上,纪连贵正在屋里和朋友杨大年弹六弦琴,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毫无防备的他起身开门。只见李铁领着一个陌生人二话没说就冲进了屋。那人对着纪连贵的胸口就是一刀。鲜血立刻从他胸口汩汩流出,杨大年和李铁同时惊呆了!
杨大年和李铁马上把纪连贵送到了医院,可为时已晚.纪连贵停止了呼吸,凶手却趁机逃跑了。后来,得知那人叫王斌,是李铁的朋友,听李铁说在纪连贵饭店吃了闭门羹,来为李铁出气的。可连李铁都没有料到,他竟捅刀子闹出了人命。
儿子火化前,张爱芹夫妇在平坝火葬场哭得肝肠寸断。从火葬场出来,张爱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跑到王斌家门口,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喊道:“王斌,你给我出来。我跟你对命!”
一连四天,她一家三口守在王斌家门口,喊哑了嗓子,哭成了泪人。一位好心的当地人偷偷地提醒她:“王斌所在的单位是平坝县一家兵工厂,你应该去找他们要凶手。”
张爱芹一家人辗转找到兵工厂保卫处,但苦等了几天,却没有人出面接待他们。原来,凶手王斌全家人都在兵工厂上班,跟厂里的领导和职工很熟悉,派出所来调查时,人们都不愿意因为一个外地人而出面作证和提供情况。由于着急上火,张爱芹咽喉疼痛,半个脸都肿了,老伴和小儿子看着心疼,劝她先回家,可她只是摇头:一定要给儿子报仇啊,不能让咱的连贵平白无故在异乡送了命。
就这样,老伴和二儿子只好带着纪连贵的骨灰回家料理后事了,张爱芹一个人固执地留了下来。她又来到兵工厂,仍旧没有人理会她,她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知情人站出来的。她来到兵工厂办公大楼前高举着“为我儿申冤”的牌子,央求过往人提供案件线索。
站了几个小时,无人问津。她心一横:为儿报不了仇,我也不要这把老骨头了!于是,她跌跌撞撞冲进了大楼,由于几天的劳累,刚迈步上楼,她双腿一软就瘫倒在楼梯上,站不起来了。她双手扒着台阶沿楼梯向上爬,从一楼爬到四楼,她跪遍了32个办公室的大门,膝盖磨破了,也不知道疼,鲜血流出来了,她全然不顾,每爬过一个大门,她就停下来哭诉儿子被害的经过,嗓子哑得哭不出来声,她仍不顾一切地无声哭喊……
兵工厂一位从沈阳来的老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两个膝盖磨得血淋淋的张爱芹从地上搀扶起来,同情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就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王斌虽然跑了,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公安机关往全国发通缉令,相信一定能抓住他。”
老教授的话安慰了她。1994年7月8日,满面泪痕的张爱芹回到了丹东,她来到郊外大儿子的坟上,用胳膊紧紧地抱着那一堆新土,向儿子哭诉道:妈妈一定要为你报仇。
替凶手说情
一个月后,在警方的追捕下,王斌在沈阳落网。得知这个消息,张爱芹买了儿子最爱吃的烧鸡和苹果,来到儿子墓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一遍遍地对着儿子的坟墓说:“小贵,凶手抓住了,你在九泉之下瞑目吧……”
几天后,由于过度悲伤劳累,张爱芹病倒了。她到医院治疗时,竟被查出患上了子宫癌!一天,住院后等待手术的她正靠在病床上独自伤心,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听说她就是张爱芹后,“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王斌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对不起你们,他罪有应得。今天我是来替他赔罪的,要打要骂随您了!”
原来,来者是王斌的舅舅。张爱芹知道后,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像一头母狮一样扑向他,撕扯着他的衣服吼道:“还我儿子,还我儿子——”那个男人一动也不动任她打骂,硬是没吭一声。见他不吭声,张爱芹更是失去了理智,她狠狠地揪住地上那个男人的头发不放.边揪边喊:“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买饭回来的丈夫纪仁奎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掰开媳妇的手。那个脸上被抓出血道子的男人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我这是替姐姐给你下跪,可怜她只有王斌这么一个儿子……”
“我要他偿命!”张爱芹近乎疯狂地哭喊着。丈夫纪仁奎叹了口气,边按住媳妇,边对那个男人说:“你还来惹她干什么,快走吧,我们不想看见你。”
那个男人站起来,颤抖着掏出王斌在狱中写的悔过信,放在病床边的小桌旁,然后离开了。张爱芹一把抓起信,哭着撕了个粉碎扔向门外……
一个星期后,张爱芹从医院做完手术回了家。但是,对儿子的强烈思念还是像火苗一样,常常在不经意间钻了出来,炙烤着她的心。哀痛中的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看着儿子的遗像发呆。因思念儿子,她有时候精神变得恍惚,有一次,她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像纪连贵,就疯狂地朝那人跑去……
为了让张爱芹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丈夫和二儿子除了主动抢着做家务,从生活上关心、体贴她,还把大儿子的照片、遗物统统藏起来,生怕她睹物思人。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张爱芹的心情才逐渐平静,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1995年5月的一天,张爱芹忽然接到大儿子朋友杨大年的一封信,信中说杀人犯王斌的家境非常贫穷,而且父母年龄也很大,儿子杀人后,老两口天天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前两天,他们双双跪在杨大年的面前,求他向张爱芹给自己的儿子求情,说他们只有 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能饶了儿子的命,他们愿意用任何方式进行补偿。信中杨大年还说,据他了解,王斌平常确实没这么坏,那天确实是酒喝多了,才干出了杀害纪连贵的事。
读完这封信,张爱芹的心微微一颤:儿子的朋友能为凶手说情,也许王斌平时真的不是那么坏。但只是一转念的工夫,她就否定了想宽恕他的念头——自己刚满25岁的大儿子可不能这样白白地死去,王斌必须以命抵命。
1995年7月,张爱芹一个朋友的儿子在南方死了。那个朋友得知消息后,立刻精神失常了。看到大街上疯疯颠颠乱跑的朋友,泪水布满了张爱芹的双眼,她又想起了纪连贵。同时,她也想到了将要为儿子偿命的王斌的父母,王斌如果被枪毙了,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呢?该不该给王斌一次悔过的机会呢?那些日子,每到深夜躺在床上,她的心里似乎总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一个声音说:“他杀了你的儿子,就该偿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而另一个声音却反对:“就算把他枪毙了,也不能让你的儿子活过来,看在他父母的面上,你就饶过他这一命吧!”
脑海里两个声音争论不休,忽儿这个声音高,忽儿那个声音高,经常吵得她整夜合不上眼。元凶归案,可以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了,可善良、仁义的儿子,也一定不愿意看到另一个母亲再有丧子之痛。张爱芹这么想着,冥冥中就仿佛听见儿子在说:“妈妈,我不希望你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
是啊!做人应该有大义和宽容。最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宽恕王斌,请求法官对他轻判。张爱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妹妹听,不料,妹妹还没听完她的话就气愤地拂袖而去,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你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连贵吗?”望着妹妹怒气冲冲的背影,她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张爱芹把自己的想法又告诉了丈夫,丈夫沉默了好一会儿,流着眼泪说:“只要你能高兴,你怎么做我都不反对,你放心,小儿子的工作我来做。”
丈夫的理解,让一直压抑、委屈的张爱芹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她拿起笔,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王斌父母写信:要了你儿子的命,也换不回我儿子的再生,我一分钱也不要你家的赔偿,只是为了你们做父母的不再像我这样痛苦……信的末尾,她还写道,把这封信交给法官吧,这样,王斌可以轻判。
尽管心里作了这样的决定,但忍受着杀子之痛去替凶手说情,张爱芹仍然非常难受,放下笔后,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那些宽恕杀儿凶手的字,她禁不住放声大哭……
鉴于被害人的家长能够替凶手王斌说情,1995年9月24日,法院最终对犯故意杀人罪的王斌依法从轻判处无期徒刑。这个判处已经到了法律宽容的极限了!
大爱演绎生命轮回
王斌被判决后,张爱芹看到了他父母感激涕零的样子,莫名地,她胸中燃烧的一团复仇怒火渐渐地变弱了。她想,无论怎样,亲情和爱,是人世间最不能割舍的。一个孩子,对于父母亲是何等的重要啊!
走出复仇的心灵羁绊后,张爱芹把对儿子的思念深埋在心底。她在所住的社区里常看见一个破衣烂衫捡饮料瓶子的男孩,她发现这个男孩很孤僻,不跟别的小朋友玩耍。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只有8岁的孩子叫王毅.是一个孤儿。从此,张爱芹在心里不由得开始惦念起这个男孩,每当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她心里总是不安: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么需要亲情和爱啊。
一天,她在小区又碰见小王毅,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问他跟谁生活,8岁的小王毅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说跟舅舅一块生活。那天,张爱芹找到了王毅的舅舅,并把小王毅接到了自己家里,一向节俭的她专门到街上买肉回来,吃饭的时候还不住地往他的碗里夹肉菜
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让她那么爱怜,张爱芹决定说服王毅舅舅让孩子重新上学去。她的爱心,让王毅舅舅非常感动。小王毅在背上书包的一刹那,冲着张爱芹大声喊道:“奶奶,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养老!”这一声奶奶和稚气的承诺,让张爱芹百感交集,泪水不禁盈满了眼眶……
1999年秋季里的一天,张爱芹领着王毅去上学,看见学校前的十字路口围了很多的人。原来是一场车祸,只见一个10多岁孩子被架上救护车,他嗓子都哭哑了:“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扔下我不管啊!”人群中有人叹息说:“唉,爸爸和妈妈都撞死了,这个孩子今后咋办啊!”
又是一个孤儿。张爱芹心里一沉。她把王毅送到学校后赶紧赶往医院,了解孩子的家庭情况后,她亲自去凤城农村接来了孩子的奶奶,把老人和孩子安顿好后,手把手地教会老人使用煤气,又帮助祖孙二人去申请最低生活保障金……
这些孩子失去了父母,与她失去了儿子,心中是同样的疼痛啊!救助这些无依靠的孩子,在张爱芹心里,渐渐地成了一种责任,她从中得到了安慰。她想:给这些孩子以关爱,九泉之下的儿子知道后也会高兴的。
从这年起,张爱芹逐一访问了社区内的孤儿、单亲及贫困家庭的子女,跑遍了这些孩子所在的工业、滨江、二十一中等多所中小学,找校领导谈,找班主任谈。谈孩子们家中的困难,她的大义大爱感动了学校领导,学校减免了这些学生的费用,校方还经常与她沟通这些孩子的思想变化。
社区有个孩子叫王海,脾气暴燥,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张爱芹主动上门帮助他教育他。起初,他不但不听.有一回急了,还拿过菜刀追打她……
他年迈多病的母亲心里知道不争气的儿子冤枉了张爱芹,老人弥留之际坚决要与张爱芹见上一面。张爱芹赶来后,老人拉着张爱芹的手说:“我求求你了。你可别跟小海一般见识啊!我儿子就交给你了,你权当是他妈,好好管管他吧!”看到张爱芹点头答应了,老人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此后,张爱芹就像亲妈妈一样照顾王海,不仅亲自为他织毛衣毛裤,还隔三岔五给他送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在张爱芹的感化下,王海不仅改掉了原来的那些坏毛病,而且还非常支持社区张妈妈的工作,经常主动帮助她分发宣传材料或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2000年初,张爱芹走进了振兴街132号的主松家。这家三口人都非常可怜:18岁的王松从1岁时生病卧床至今,连说话都很困难;他55岁的父亲因脉管炎双腿截肢;妹妹患小儿麻痹双腿不能动,而他的母亲在他8岁时患心脏病故去了。
看着这一家人,再瞧四周灰黑的墙皮,张爱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含着泪开始收拾房间,整整用了3整天的时间,这个十多年没打扫的屋子才算见了点亮光。收拾完了屋子,她又给王家三口人收拾个人卫生。起初的时候,王松觉得不好意思,张爱芹就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耐心地劝说他,打消他的羞怯念头。当脱下王松的衣服,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十几年来没洗过澡,王松的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垢,硬得像甲壳一样包在身上!那天,她一共烧了7锅水,才算把王家三口人清洗干净。此后的5年间,张爱芹几乎成了王家的一员,长年为他们洗身、理发、买生活用品;送水果、食品,收拾卫生。
2005年12月1日,张爱芹找了6个人把从生下来就不能行动的王松抬下楼,用三轮车拉到美丽的鸭绿江边。18年啊,王松第一次见到屋外的景色,心情激动得无法形容。因为面部肌肉萎缩,他很难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他面部抽动,脸上热泪纵横,好半晌才艰难地张开僵硬的嘴,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好…妈妈 ……”此情此景,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情。
张爱芹每月工资仅有350元钱,但她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她不断地往这些孩子身上花钱,每年都会拿出10个月的工资来资助社区里的孩子。就这样,张爱芹用博大的爱温暖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孤寂的心。几年时间,她共认领了20个孤儿和单亲家庭的孩子。
张爱芹的大义大爱感动了越来越多的人。2006年8月15日,丹东市爱心协会授予张爱芹爱心使者称号,奖励1000元奖金,她把这笔钱捐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如今,社区内经她资助过的20个孩子只要在街上一碰见她,都会争先恐后地拥上来喊她妈妈、姥姥、奶奶。每当此时,一种儿孙绕膝的幸福感便涌上她的心头……
1个孩子逝去,20个孩子来了——这是人生给张爱芹当初艰难抉择的深情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