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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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下长长吁出一口气,其实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逃,终逃不过宿命。
  一
  我怎么都没法忘记,在我转身与林漠道别之后,却在走廊拐角处的棱镜上,看到他蹑手蹑脚走近临位病床上的女人肖然,与她争分夺秒亲吻的场景。
  其实这几日不是没有发现,一向对消毒水味深恶痛绝的林漠,怎么忽而就能忍受这个味儿并乐在其中了?是的,就在这个女人来了之后。
  我斜睨了林漠的病房一眼,随手将吃剩的香蕉皮扔在它的门框上。门框被拍得“吧嗒”一响,不知有没有惊着那对狗男女?我斜唇笑了笑,高跟鞋蹬得蹭蹭地响。路过护士站,顺带向她们嘱咐了句:67床的林漠,烧得不轻。多去给他量量体温吧。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驱车前往coco。
  coco的老板赵兮,追我小半年了。可我总嫌他砢碜。
  赵兮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到我就黏了上来:小溪,许久不见你来了。今晚喝点什么?我请客!
  “听说你这儿也有一款‘心痛的味道’,却不是白开水?”
  一说到这儿,赵兮两眼放光:“你总算问起了。”说着跑向吧台,七瓶八罐地鼓捣了一阵后,往我面前推来一杯蓝不蓝粉不粉的浊状液体。
  我有些嫌恶地看着它,勉为其难地啜了一口,只一口,我叫道:“这什么味儿啊?”要说这东西,甜味儿是完全没有,酸味儿倒是透着几分。不苦,也谈不上涩,入到喉咙却又觉出些微的辣,有些呛口。甚至有种满口腔里烟雾飞绕的感觉。搞不好,你会以为,是不是尝到了火药味儿呢?
  赵兮道:“正是此刻,你心中的滋味。”
  我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我第一次拿正眼瞧了下他,但嘴上仍旧不服气道:“没有半点心痛的味道,你这是什么烂手艺呀?”
  而后抓起小坤包:“医院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说的,这杯,你请客。”
  我没有付钱给赵兮,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赵兮却在身后扯着喉咙喊,也不顾还有那么多客人在:“喂,小溪小溪,你不坐坐再走?”
  小溪小溪,其实我不是小溪。虽然现在我已经长成了小溪的样子,可小溪这个名字于我而言,仍感觉是那么地不真实。虽然其实,我在小溪身边,足足生活了二十一年。
  二
  回到医院之后,林漠已妥妥地被安排到了38床。见到我,他有些气急败坏:“好端端地,怎么调我床位?”
  “清静。”我漫不经心吐出这两字,开始换衣服,穿上我的白大褂。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装了一嘴巴的话,终究没有爆出一个字。
  我无白忙碌着,又挨个将我所辖的病房巡查了个遍。
  患者们的情况都挺好的。
  我有意靠近66床。
  “肖然是吧?感觉好些了吗?”
  肖然抬眼望了望我,轻声道:“魏医生医术高明,自然,我已好了许多。”
  她住进这间病房四五天了,到现在我才好好打量起她来。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脸,白白的皮肤,弯弯的眼。看清她,我有些发烦。这是动了刀子,韩国制造的吧?娘胎里生出来的,哪能长成她那样儿?
  “魏医生你在看什么?”肖然忽然望着我笑。
  她那因笑意而荡出完美弧线的眼,更衬托得她那张脸越发生动了。我竟挪不开眼,想来,她来医院的这五天,就是用这副狐媚的样儿,诱得林漠上了勾吧?
  我“嗯”一声算是回答她的笑,我假心假意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嘱咐道:“既是好了许多,那就放宽心,也省点劲。早日康复,早早出院吧。”
  哈哈哈,肖然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整个病房的人都看着她,又都看向我,直看得让我发怵。平生第一次,我在一个女人面前有了一丝挫败感。
  她听懂了我的话,但她神态自若,甚至她还把眼神蒙上了一层阴冷的光。她低低吐字如丝:“费心使力的,不一直都是魏医生么?”
  “嗯?”
  “你们瞧,魏医生多辛苦啊,大晚上的,还来查房。怕咱们人多住得不舒服,还把最聒噪的一个男病人,给调了床。”
  “是啊是啊,魏医生真好。”众人开始附合。有人还十分应景地列举着林漠平日里在病房中,大大咧咧,聒噪不安的各种表现。
  我不由得抬眼冷冷看着肖然。这个女人,到底是我低估了她。
  三
  隔天得了空,我开始翻阅肖然进院时的登记资料。姓名,年龄,性别,这些一目了然的东西倒是详细,家庭住址,却是廖廖几笔,职业更是空白。我抓了抓头发,心里有些烦闷。
  林漠这时候进来缠我:“小溪,我想吃家楼下的炒河粉了。”
  “嗯,想吃就吃。”我赶紧关闭了肖然的资料栏。
  “你去给我买呗。”
  “林公子,我还在上班好吗?”我忽然警觉起来,莫不是肖然又空守病房了?
  我揪心挠肺地看着林漠,我到底要不要揭穿他呢?可是我与他,就要在年底结婚了。尽管,这只是小溪的心愿,与我无关。可是,小溪临终前的嘱托,我又没法违背。
  林漠见我百转千回地走神,便也不再纠缠,只悻悻甩出一句:“那我自己打电话叫外送吧。”最近的林漠,对我总是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冷漠。
  可我现在明明是魏溪啊,是林漠的心上人,他的未婚妻,他对我,怎么能是这态度呢?难道,真会为了肖然,这个他不过才认识三五天的女人?
  我带着这样的疑惑,再次光临赵兮的coco。
  我满脸愁容,赵兮的眉也跟着拧出了一个更大的疙瘩:“我的小祖宗耶,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结婚了。”
  “什么?”赵兮跳了起来,“魏溪你说什么?”
  他趴到我小桌面前,脸上似乎带着痛苦惊诧的表情。
  “可我好像发现,我的未婚夫,恋上了别人。”
  尽管我是说得云淡风轻,但赵兮却好像受了伤。他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不说话,他这个样子,让我忽而就萌生出一个想法,“赵兮,你帮我查个人呗。”   “嗯?查谁?小三?”
  我白他一眼,将肖然的资料,推到了他的面前。
  赵兮一脸平静地翻了翻,问道“你想查什么?”
  “家庭住址,哪里上班,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都是干嘛的……”
  赵兮唇角抽了抽,“查这些有用?”
  “没用。”
  “那你还查?”
  我忽而又失去了与他继续对话的热情,“那就算了。医院有事,我先走了。”
  赵兮却一个胳膊横在我面前,“别动不动就走走走。对我再怎么不屑,有事了,你不一样还得想起我?”
  嗨,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用这种语气,带着这副神情与我说话?
  正要发作,他及时讲了句,“这个人,我认识。她偶尔也会来我们酒吧。到时她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没说话,尽管内心已经欢喜,但我还是忍不住上前踩了他一脚,高声道,“那我等你电话。”
  四
  不知道是哪股邪风入侵,这阵子医院的病人出奇地多。我连着加班数日,急火攻心,连唇角都生了疮。
  一开始,林漠还给我送些清淡的菜粥,百合银耳羹什么的,后来慢慢地就让我自己到外面去吃,要不就干脆让我自己打电话叫外送。
  我心里十分憋屈,可一个接一个的病人,让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私人情绪。我只有利用有限的上WC的时间,后悔不该让林漠与肖然,双双出院。林漠,仿佛一出到了外面,他就更像一匹脱僵的野马,完全离开了我的视线,摆脱了我的控制。而肖然,她那明晃晃挑衅的眼神,让我闭着脑子都能想到,她与林漠,一定私下里还有各种联系。也许,除了拥抱,亲吻,还有更多……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赶紧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林漠。可突然瞥见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短信。是个陌生的号码,“你好啊,魏医生,手术完成一年了,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反映呢?”
  我的心,赫然一惊,下意识四处张望了下。好在,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人。
  我开始心绪不宁,拼命回想我的整形医生。关于林漠与肖然,我已暂时将他们抛之脑后。
  当年手术时,我只依稀看见主刀医生的两只眼,依稀记得,她是柳叶般的眉毛,弯弯亮亮的眼。可她姓什名谁呢,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暗暗思忖了好久,我决定不理睬这个发信人,并动手删除了此条信息。
  我做过整形手术,这是一个必须被封存的秘密。至少,万万不能让林漠知道。
  五
  然而这个发信人,这几天就像疯魔了一般,将信息一遍一遍发送于我。大有我不回复便誓不罢休之态。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得回一句,“对不起,您发错人了。”
  那边很快回复,“怎么会错呢?你就是魏溪,一点都不会错!”
  我打了个激灵,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充斥着我的整个神经。
  我看一眼正在电脑前厮杀魔兽争霸的林漠,心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只得再次回复那人,“那么你是谁?”
  那边却不再回复,我亦学她,纠缠不休地发给她,一遍遍想要确认,她到底是谁,她姓什名谁。终于,她说,“过不了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忽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六
  时节转好,医院这边,终于不那么繁忙,我也渐渐松闲了下来。林漠在家的日子,也变得多了起来。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漠然,与我说话,也越来越心不在焉。
  我有所察觉,却不敢多言。我知道,我与林漠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我们并没有睡在一起。即便是睡在一起,也鲜有共同话题。原本也是这样,若不是因为魏溪,我魏蓝又怎会在林漠屋里?加之这一阵子,我总收到一些莫名的信息,和一些响一声就会挂断的电话。而那个疑似为我主刀的整形医生,却再没有消息发来。可我总觉得,这些骚扰电话,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我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
  隔天我叫醒林漠。“还有120天,我们就要结婚了,要开始准备了么?”
  林漠一个醒转,啊?啊。要年底了。他双眼无神,喃喃道,“也是时候准备准备了。”
  我发现,此时的林漠,他的神思,游离在躯壳之外。
  我不想多言,转身离开。
  林漠叫住我,“喂,晚上,陪我去coco喝一杯吧。”
  “coco?好!”我重重点头。
  心下长长吁出一口气,其实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逃,终逃不过宿命。
  七
  午夜的coco,有股邪魅的味道。原来赵兮的coco,也不是单纯的清吧。午夜一到,这里便是魑魅魍魉尽情出没的地方。
  舞台中央,一曼妙惹火的女子,正扭动着白嫩无暇的腰肢。半脸的金属面具,让她的模样更加盅惑人心。台下的男男女女,浑身沸腾着无尽的欲望。我转头寻找林漠,殊不知他早已凑到离惹火女子只有一点一米的钢柱之下。我莫名恐慌,我拿出手机欲寻找赵兮。可耳旁是震耳欲聋的乐声,叫喊声,嘻闹声。赵兮怎么可能听得见?
  我往吧台里去,要了一杯“心痛的味道”,可完全不是赵兮给出的味儿。我给赵兮发送简讯,可他没有回复我。
  赵兮对我没有回复,这还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我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摊牌的夜。
  是的,我没有等到赵兮,可我却等来了她。
  魅惑女子终于下场,直奔林漠伸出的臂弯。他俩深情款款地对望着,径直向我走来。
  我的心狂跳不已,往日的镇定强势,此刻已是荡然无存。我知道,我终究是输了。
  “魏医生,我们又见面了。”魅惑女子一边巧笑兮一边摘下面具。
  果然是肖然没错!
  我也笑,“肖医生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肖然扯动唇角,“也亏得你们姐妹成全,我才能有今日啊。”
  我哑然失笑,无言以对。
  是的,我姐姐魏溪,恋上林漠那一刻起,便注定是个第三者。她从洛薇手里抢到林漠,本以为可以与郎一生共舞,却在一次医学实验中中毒身亡。她唯一要求便是让我代替她,一辈子爱护、照顾林漠。
  可是我是魏蓝。我不得不整成了魏溪的模样,生活得如此颠倒。而世事就是这样凑巧。洛薇是著名的整形医生,在替我整形之后,她亦将计就计,改了头换了面,更名为肖然。
  其实我早该想到,林漠与肖然早就认识,他们之间定有着不可抹灭的深厚渊源。而我与姐姐算计来算计去,没想到一切,却都尽在洛薇的掌控里。
  而实至今日,我才终于弄明白了:赵兮,这个coco的老板,原来,他叫,洛——兮!
  (编辑 李秀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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