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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创造出令人亢奋的效果。”
马克西姆端坐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翻飞……时而,他立起手掌滑过四五个8度,行云流水,劲道十足;空出单手时,他又是挥拳又作指挥状;每次双手发力“砸”向钢琴,他都情不自禁昂起头,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的公鸡。
琴技炫翻天,全场女粉丝尖叫,前排两个年轻男人交头接耳:“太帅了!”邻座大伯啧啧惊叹:“这么快?跟吃了摇头丸似的。”看上去,观众反应挺符合马克西姆预期的“亢奋”。
“无影手”、“欧洲新古典王子”、“钢琴界的瑞奇·马丁”……说起马克西姆,中国人并不陌生,尤其是他一秒16键的传奇纪录,“当年录制《钢琴玩家》专辑,我弹奏《野蜂飞舞》最初的古典版本,制作人在录音棚按下录音键,发现机器上有一行显示一秒钟16个音符。 ”
此外,人们津津乐道于他的外形:两米模特身高、俊朗的东欧明星脸。10年前初来中国,他穿一身黑色狂野劲装,夹克背心配上亮闪项链,挑染长发,耳边一串钉饰,与其说是古典钢琴演奏者,瞧上去倒更像偶像歌手。那时的他,戴着露指黑色皮手套,以一首《克罗斯亚狂想曲》征服了大批少男少女。
“古典先锋派”,马克西姆冷不丁抛出个新名词,说那时他在寻找古典音乐的全新展现方式。“就像我喜欢尝试不同的生活,装扮也一直在变,我讨厌人们谈到古典音乐家时给出的定论,我讨厌西装革履,黑白分明,好像每个人都板着面孔,我讨厌那种超级严肃的氛围,恰恰相反,我希望在演出中秀出个性,我曾经也表演拉赫马尼诺夫那样的古典曲目,但后来在舞台上尝试激光秀,渐渐地,我甚至开始改编音乐本身,我讨厌一成不变。”
马克西姆1975年生于克罗地亚海滨小镇希贝尼克(Sibenik),9岁开始习琴,在钢琴演奏上展现出惊人天赋,仅3年后,他就和交响乐团一起合作表演海顿的《C大调钢琴协奏曲》,12岁便跟随法国交响乐团在克罗地亚全国巡演。
15岁那年,克罗地亚发生战乱,小镇上战火纷飞,音乐学校也停止了授课。“小镇上到处是枪弹,但你不能因此停滞不前,你必须生存下去,钢琴就是我的惟一。”在老师玛利亚·塞克索(Marija Sekso)鼓励下,虽然被困地窖8天,除了吃饭、睡觉,他仍坚持每天练琴7小时,并在战火中举办了音乐会,还在萨格勒布(克罗地亚首都)获得平生第一个比赛大奖,“那是我演奏生涯中最美妙的时刻。”
在萨格勒布音乐学院度过5年时光后,马克西姆接着在布达佩斯著名的李斯特音乐学院进修,并于1999年摘得鲁宾斯坦国际钢琴大赛头奖。2000年,他到巴黎跟随伊戈·拉兹克(Igor Lazko)学习,次年赢得巴黎庞拓斯钢琴大赛首奖,这成为他事业的转折点。回到克罗地亚时,他已成为媒体的焦点,不久后录制首张专辑《手势》(Gestures),并成为克罗地亚当时最畅销的古典乐唱片之一。这张专辑为他赢得克罗地亚格莱美奖博灵奖4项大奖,他本人还受邀在颁奖典礼上进行开幕演奏,这项殊荣极少授予古典音乐家。
在萨格勒布的利辛斯基音乐厅,马克西姆的演奏引起轰动。音乐会舞台布景包括镭射灯、干冰和巨大的电视墙,而观众人数中有一半都是不到30岁的年轻人。“这只是为了营造出让人激动的气氛,等我开始弹琴时,镭射灯就停下来,我不想有任何东西干扰我的演奏和我的观众。”演奏会后半段,他关掉镭射灯,换上正装,规矩地弹奏起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我可不想给那些评论家们逮着把柄来数落我。”
2002年,他受到克罗地亚音乐才子托彻·胡尔伊奇(Tonci Huljic)的注意,并将他介绍给英国著名音乐制作人梅尔·布什(Mel Bush)。当时,梅尔正在寻找年轻有为的钢琴界新人,他意识到马克西姆在古典、跨界方面的潜力,很快与之签约,并发行新专辑《钢琴玩家》。这张专辑完全颠覆了古典钢琴乐界,使听众意识到“原来古典乐也可以这样玩”,大批流行乐迷也转为马克西姆的钢琴乐迷,而其中《克罗地亚狂想曲》、《出埃及记》等也成为了当今的钢琴名曲。
《钢琴玩家》令马克西姆国际声望大幅提升,他于2003至2004年在亚洲大规模巡演,还被2004年雅典奥运组委会选中,弹奏主题曲《奥林匹克之梦》。
马克西姆在亚洲人气极旺,《钢琴玩家》获得过香港音乐界销售量最高荣誉双白金奖,还有一些乐迷,跟着他满世界跑,“我有韩国乐迷,就为了我在克罗地亚一场很小型的演出,就跑到了地球的另一边,甚至还学会了克罗地亚语。还有个日本乐迷,他到克罗地亚来一住就是两个月。”
自2009年起,马克西姆几乎每年都来中国巡演,票房也总有保障。某种程度上,他突破了钢琴演奏的听觉欣赏范畴。很多粉丝就是来看他表演的。他演奏的曲目,早到亨德尔、肖邦、李斯特,晚到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电影主题曲,展现高难度琴技的同时,他还在现场引入视觉、电音、舞曲等元素。每场演出结束,这个“有着11处纹身、恐怕也是耳洞最多”的钢琴家必是大汗淋漓。
“确切讲,这就是跨界。最近我发现了Gesaffelstein的音乐,一个法国人,平时iPod里一直在放他的作品,我其实比较喜欢电子乐,那种张扬跳跃,感觉那就是我。”
成为钢琴家,是惟一想做的事
人物周刊:第一次触碰黑白琴键时,钢琴有哪些特质吸引你?
马克西姆:很难讲,很可能是它的音色吧,那时我8岁的样子,我的朋友家有一台立式钢琴,我听的第一首钢琴曲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在西方国家,很多孩子都会弹这首曲子,这是钢琴界最流行的练习曲。我那时对乐器很有兴趣,第一次听到我就喜欢上了,可谓一见钟情,那是种复杂的感觉,钢琴是世界上最精妙的乐器,88个键,那么多音色。9岁我就说服母亲送我去音乐学校,就这样凭着对音乐的直觉,我知道自己会成为钢琴家,这是我惟一想做的事。 人物周刊:第一次和乐团一起登台演出有何感受?
马克西姆:我挺兴奋的。那会儿我太小了,甚至双脚还够不到踏板。我特别兴奋,演出是在我家乡,观众有几百人吧,我记得自己表演了3回,因为有3支交响乐团。大概因为那时还是孩子吧,我一点儿也不紧张,还挺享受舞台的。小孩不像大人,因为感觉要对表演负责会畏惧舞台,我那时感觉就像参加个嘉年华大派对,当然,长大成人后表演才变得比较严肃。
人物周刊:说到《克罗地亚狂想曲》,这曲子和你的祖国有关,演绎过程中有何特别处理?
马克西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Tonci Huljic特别为我创作的。他的天赋很高,这首曲子中包含了很多克罗地亚的民族因素,因此和我关系紧密。在亚洲各国,中国、日本、韩国,人们都非常喜欢这首曲子,估计这也是我最受欢迎的作品了,它就这么自然发生了,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原以为《野蜂飞舞》或《出埃及记》会更火,但似乎我演奏《克罗地亚狂想曲》时大家反应更强烈。
人物周刊:说说你对自己的定位?
马克西姆:我是一个古典音乐家,从9岁开始接受训练,很可能终身都是,但有时我也做些跨界音乐,那是融合古典和其他的音乐类型,这取决于市场的角色需求吧。比如在日本,人们认为我是古典音乐家;在韩国,一半粉丝喜欢我演奏跨界作品,还有一些则是古典乐迷;在欧洲,人们更倾向于我跨界音乐人的身份;但在我的家乡,我从小就以古典钢琴家出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时我做跨界音乐有时又回归古典,这是我的不同面,可能因为最近我花了大量精力在跨界音乐上,为了去年这张新专辑,我做了很多音乐会和宣传活动。我想明天是时候回归古典了,或许下次我将会和交响乐团合作演出,带来一场古典音乐会。
人物周刊:你平时听流行歌曲吗?
马克西姆:是的,但并不热衷。
人物周刊:说几个你知道的流行歌手的名字?
马克西姆:Rihanna,Lady Gaga,Beyonce。我不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喜欢Lady Gaga。(那你喜欢什么?)我的电视里总会放一些MTV,我知道那些歌曲,我也喜欢流行,碧昂斯什么的,但我不会买她的专辑,它们有些太抓人眼球了,我更喜欢电子音乐,当我去Club时,当我旅行时,它们总是伴随着我。(你晚上常去Club?)Yeah,我喜欢Club。不过中国的Club放的都是流行乐,不是电子乐。
我是个勇于尝试的人
人物周刊:这些年你多次来中国巡演,最喜欢这里哪座城市?
马克西姆:这5年我一直往中国这边跑,去过非常多的城市,尽管飞来飞去赶场,我都搞不太清几座城市之间的实际距离,如果要选,我想上海和广州应该是我的最爱,这里的人都很和善,打扮时尚,城市看起来也很美。我一直喜欢大城市,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中国。
人物周刊:昨晚演奏会不少曲目来自你的新专辑《电影琴缘》,介绍下这张新专辑的特别之处?
马克西姆:这张专辑和以往作品非常不一样,此前我都录过8张专辑上百条音轨了,很多也都是跨界音乐,结合古典与流行,融入电音元素,但我是个勇于尝试的人,我想有所突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截然不同的东西,里头不包含古典曲目,我们从最受欢迎的那些电影中挑选最流行的几支曲目,例如《教父》、《洛基》、《碟中谍》、《加勒比海盗》、《极速风暴》、《角斗士》等,我挑了12首大家耳熟能详的电影曲目,其中也包括《玻璃山传奇》这类濒临失传的钢琴序曲,虽然大多数曲子很多人都曾演绎过,但我做的是自己的版本,我好奇以钢琴作为媒介来重现会有怎样的效果,对我而言,这是个挑战。
人物周刊:昨晚你最后演奏的是《碟中谍》的主题曲。
马克西姆:这大概是我演奏过的作品中最难的一首,太难了!因为节奏非常快,几乎每秒都要变换和弦,挑战极大。当我决定录制这张电影音乐专辑时,第一个想到的曲目就是《碟中谍》,这原本就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电影主题曲。我的想法是要尝试完全不同的改编,就像普罗科菲耶夫(Prokofiev)那样,他是我最喜欢的作曲家,但由于版权保护,我们现在无法直接改编他的作品,所以我决定,如果我们不能改编他的作品,那我们可以在改编其他作品时向他的风格靠近。事实上我的《碟中谍》钢琴版就是最好的例子,这需要勇气,我练了很久,最后作品呈现效果非常现代,配上电音和鼓点,听起来颇具普罗科菲耶夫作品的影子。
人物周刊:你的演奏会灯光效果也很眩,你会考虑演出中加入其他表演元素吗?例如歌唱或舞蹈?
马克西姆:不太可能有歌唱,因为我以乐器弹奏为主,人声也许会影响到钢琴的音色效果。舞蹈或许可以尝试,我挺喜欢芭蕾的,它和古典钢琴乐联系紧密,或者现代舞,结合流行与古典的跨界舞蹈我也很感兴趣。你可以看看我的演出视频,很多都跟芭蕾合作,这是两种相似的艺术形式,可以融合到一起。
喜欢看电影,讨厌拍电影
人物周刊:昨晚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听音乐会,对这些刚开始学习钢琴的孩子,你有何建议?
马克西姆:我很高兴看到年轻一代接受古典音乐教育。我想说,基本功很重要,尤其是古典曲目的技艺,传统需要继承,在此基础上你才能创新发挥。事实上,我从没在其他地方见到中国这样的钢琴学习热,如果那些家长用我的例子引导他们的孩子,我很荣幸,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人物周刊:舞台之下,你的一天是怎么样的?
马克西姆:精确算来,我每天早上7点20分起床,送我女儿去上学,随后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再起床就11、12点了,醒来后就是练琴,那占据了我大部分生活。(大约要练多久?)那得看情况,如果正准备巡演我练得比较多,大概每天6到7小时,但其他时间就不好讲,有时甚至不练,特别是在大型巡演后,我需要休息,拉伸一下手臂。 人物周刊:描述一下你每天练习的琴房?
马克西姆:在我家乡希贝尼克,我有台YAMAHA演奏钢琴,琴房在别墅底楼,环境很美,因为紧连着花园,练琴时我通常把门打开,这样我可以随时呼吸到新鲜空气。在萨格勒布的寓所,我也有台YAMAHA钢琴,不过敲击琴键得稍微收敛些了,隔壁有邻居。
人物周刊:提及你的双手,平日里你用什么方式来放松它们?
马克西姆:我经常去游泳,因为水下运动可以使肌肉放松。练习得太久,手臂肌肉就会僵硬,所以我不能提重物,甚至连到超市购物后都提不了袋子。我手臂的肌肉很敏感,我得让它们保持在一定的状态,我有特别的药膏来缓解,每当演出前,排练得太多,就必须要交替冷敷和热敷我的手臂,保证血液循环良好。总之就是要十分小心,随时要有保护意识。
人物周刊:音乐之外,你还有什么爱好吗?
马克西姆:不知道,看电影吧。因为我总在全世界旅行,闲暇时间我更愿意和家人、朋友在家乡相处。我喜欢看电影,尤其是喜剧片,因为我喜欢大笑,我是个轻松快乐的家伙,通常选择快乐至上。我不喜欢看那些主题沉重的戏剧,那对我来说有些压抑。我也不太爱看那些傻傻的爱情片,我对浪漫情节不太感兴趣。
人物周刊:你一定看过电影《钢琴家》,片中有何情节特别能唤起你的共鸣?
马克西姆:这部电影围绕着战争,剧情和我所经历的太相似了!很有意思的是,艾德里安·布洛迪在片中弹奏的那首曲子,也是我在战争中弹奏的,肖邦的《降C小调夜曲》。这是部精彩的电影,但对我而言,观影体验非常糟糕,唤起了我对过去那些恶梦般日子的回忆,所以我只看了一遍就没再看过。
人物周刊:大家都说你长了张明星脸,如果有人想拍关于某位已故钢琴家的电影,找你来演怎样?
马克西姆:哦,没门!记得之前人家要我拍一个演出片段,对我来说糟糕透了,我都没意识到表演和拍摄这么浪费时间,他们让我这样那样,我讨厌拍摄电影,我是个音乐家。
人物周刊:不少人强调你打扮时髦,认为你品味独特,你对流行时尚的态度是怎样的?
马克西姆:我没怎么认真研究过,我不追随潮流,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非常流行的东西,我从不盲从。我有自己的风格,建立于我的生活状态,和今年流行什么没太大关系。对了,Dior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品牌。
人物周刊:舞台下你通常穿什么?
马克西姆:我喜欢黑色紧身衣,我比较瘦长,那或许是我喜欢Dior的原因?我不喜欢西装,当我们在音乐学院读书时,被要求穿黑白西装,但我讨厌那样,所以一毕业我再也不穿西装,我开始文身,染发,蓝的、绿的、粉的,我的老师都快气疯了,直到几年前,我突然发现西装对我而言很新鲜,因为这些年演出我还从没穿过。
人物周刊:那些对于你外表的赞美你怎么看?你知道媒体经常强调这个。
马克西姆:我从9岁时就进入音乐领域,并将钢琴演奏视为我的终身职业,我被训练成为一个音乐家,并接受过很多专业训练,对我而言,对我演奏技艺的赞美应该比外表来得更重要,它们不是一个东西。(你对自己的外表满意吗?)我也不太清楚。
人物周刊: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大批女粉丝都很好奇,什么样的女性是你的理想对象?
马克西姆:啊,不知道,我没特别具体的类型设定,类似于金发碧眼那种,我想她应该是个外向有趣的人吧,因为我喜欢大笑,她肯定不能太内向,应该比较喜欢外出,有点像派对动物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