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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体育馆守在成绵高速公路的南入口,开阔、大气、安静。曾经熙熙攘攘的灾民和来来去去的志愿者,如今只留下这一栋不高建筑和面前的一片空地,留下人们记忆中的悲痛和焦急。就在几已无可追忆的体育馆斜对面,是曾经让大家心心念念的北川受灾群众的安置点,撤出拥挤的体育馆,告别暂时落脚的通铺,现在他们有了居住近一年的像样的家。
齐整的板房让人想起童年时的大院儿,家家户户门口牵了绳晾晒色彩鲜艳的衣服,老人家坐在躺椅上支一把遮阳伞边晒太阳边喝茶,年轻的妈妈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和邻居闲聊。板房区有小卖部、音像店、超市、理发店和网吧,俨然一片成型的社区。几个志愿者服务站也在其中,志愿者们很难和其他人区分开来,他们的口音慢慢和受灾群众越发相像,受灾群众们的笑容也和志愿者一样感染人心。大家在春天的艳阳中亲切地互相称呼“哥哥姐姐、家妹儿、幺婆”,说不上几句话就眯起眼睛不知为什么笑弯了腰。
造梦者
当志愿者的小姑娘
晚上的北川、永安安置点很安静,不到10点,大家就都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了。有几家人还在门口压低声音聊天,电视机晃动的影子在窗户上影影绰绰,借着电视的光,能看见不少板房的门口已经被受灾群众开辟出了小小的一片菜园,关于家乡的思念也被根植于上。两个30多岁的女人倚着小菜园子招呼自家女儿早点休息,于是看见两个女孩子一起从一个窗户探出头来,屋里的灯在她们背后聚成光源,两个女孩的眼睛在黑暗里也亮闪闪的。
她们是永安人,大一点的女孩叫钟红,12岁,小她两岁的黄佳雯与钟红几乎形影不离。当她们坐在面前,就会马上发现两个孩子都是那种天生地养的漂亮,可她们搬入板房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可爱之处,就像每个小县城的姑娘一样茫然地成长。两个女孩的妈妈原本就是好朋友,两个女孩自然也就走得亲近,大一些的钟红处处都像一个姐姐,黄佳雯个头比钟红矮一截,常常跟在钟红后面。那时的她们喜欢唱歌跳舞,却不知道跟谁学,也不好意思跳给别人看,在放学路上一起哼哼歌,互相指着对方稚嫩的舞步笑一阵,日子也就这样宁静而乏善可陈地一日日过着。
地震并没有伤及到这两个幸运的孩子和她们的家人,只是在北川县受灾群众被安置到永安之后,永安当地的居民便也住进了板房区。刚刚搬进板房时,两个小女孩都觉得像过家家一样新鲜,她们不仅每天可以睡在一起,还能每个晚上都看到北川的羌族同胞跳锅庄。她们知道地震让太多人失去家园和亲人,却并没有因为与这些受灾群众相处而感到紧张,甚至她们并不认为自己也是失去家园的一员,对她们来说,搬入板房是更新鲜有趣的生活。钟红便不知愁滋味一样,与管委会和羌族姐姐学会了跳锅庄,很快,黄佳雯也加入其中。
一个晚上跳锅庄的钟红被“完美春天”志愿总站站长古米蓝叫出来,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跳舞给其他受灾的叔叔阿姨看”,懵懂点头之后的钟红并不能想到,自己的美丽要开始盛放。
舞!舞!舞!
两个孩子就这样一起成为了“完美春天”的小志愿者,每天放学之后便跟着蓝姐姐(古米蓝)一起排练舞蹈,以受灾小朋友的身份成为为其他受灾群众演出的小舞蹈家。“开始的时候,妈妈不是很愿意让我们当志愿者,觉得可能会影响学习,后来蓝姐姐跟妈妈说一定会在练舞之余给我们补课,慢慢地妈妈就不反对了,还和蓝姐姐成了好朋友。”钟红的妈妈在一旁补充说:“她们两个当志愿者以后就张口闭口都是‘蓝姐姐’,说蓝姐姐教她们什么道理了,又教她们什么知识了。
很多电视台和媒体都报道过这个小志愿者义演队,两个女孩却没有一点见惯了媒体之后当自己是小明星的油腔滑调,小一些的黄佳雯很害羞,钟红一直笑着推搡她让她说话。直到两人为大家表演手语舞蹈的时候,黄佳雯才大方了起来,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和姐姐一起做着手语把《感恩的心》唱得嘹亮动人。
“这也是蓝姐姐教的,我们第一次演出就是这个”,黄佳雯说。钟红说以前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跳舞,跳给这么多人看了之后才明白,自己也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女孩子。蓝姐姐一直告诉她们,她们有多么漂亮多么可爱,直到看见了其他受灾群众看自己演出时的快乐,钟红才真正明白,小小的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并不只是实现了梦想,蓝姐姐帮助这两个女孩找到了梦想。被问到是不是很喜欢蓝姐姐,她们拼命点头,再问一句喜欢蓝姐姐什么,她们又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能是蓝姐姐带我们跳舞,我们开始觉得自信了吧”,想了许久,钟红这样讲,黄佳雯在一旁似懂非懂地表示赞成。而当被问到“知道志愿者是什么吗”的时候,钟红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为别人服务的!”之后马上补充一句“这也是蓝姐姐教我们的”。
天色更暗,女孩们第二天还要上学,就打闹着去睡了。回头看时,她们还是如同初见一样,两个小脑袋挤在窗边挥手告别,整个安置点已经沉睡,这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守梦人
一直在一起
在北川、永安安置点的“完美春天”志愿总站里,温总理的一席话被抄在黑板上——完美春天志愿队很了不起,这个名字很好,春天意味着生命的复苏,希望你们完美春天志愿队将安心救助活动持续下去。
一年了,站长古米蓝并没有辜负总理的期望,“完美春天”现在依然在她手中坚持。这份坚持换来了受灾群众的信任,也赔上了古米蓝的健康——两个女孩说蓝姐姐总是身体不舒服,初见古米蓝的时候,她的嗓子也沙哑得不像话了。
40岁的女人,在地震后没多久就成立了“完美春天”,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一人掌管,手下流动的志愿者众多,只有她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最初的抗震救灾志愿服务告一段落之后,古米蓝跟着受灾群众扎根在安置点,因为她知道,对他们的志愿服务是不能停下的。
在安置点的一个晚上,古米蓝看见了在跳锅庄的小女孩钟红。“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好漂亮啊,而且很机灵很有天分。”于是古米蓝突然跳出一个想法,为何不把这些灾民中有艺术天分的孩子组一个小志愿者义演队呢?“一方面能为其他受灾的群众带来希望和快乐,一方面也是对这些孩子本身最有效的心理治疗”。
钟红带来了黄佳雯,另一个让人心疼的漂亮姑娘,两个孩子开始是因为好玩加入,因为古米蓝的亲切和热情,很快就相熟起来,孩子们开始叫古米蓝“蓝姐姐”。古米蓝看着这两个又贪玩又可爱的女孩,明白必须要先让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解之后才能做得更好,便用很长一段时间告诉她们什么是志愿者,什么是志愿服务。到了后来,蓝姐姐的教授范围开始扩大到如何懂得感恩,以及如何从爱小家到爱大家。这些道理孩子们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循循善诱地讲给她们听,听得入耳后,孩子们渐渐知道了自己并不只是为了漂亮而跳舞,更是为了给别人带去快乐。
小志愿者义演队很快成为了备受关注的“明星队”,孩子们也更加懂事,古米蓝却没有轻松一些。因为钟红和黄佳雯每天都把这个既是姐姐又是老师的站长围得团团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表达喜爱就是冲过来抱着对方不放。古米蓝开心地看着两个姑娘愈发挺拔自信,像自家女儿初长成一样充满了成就感。平日里因为志愿服务而琐事缠身的她,因为这两个活泼聪明的女孩,而感到疲惫也并非那么无法忍受了。
“只要可以,我愿意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带着她们给需要的人演出,看她们长大。”古米蓝梳理着依偎着她的黄佳雯的头发,笑得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