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性爱时代,幸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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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背景: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潘绥铭教授带领36名研究员,历时一年,进行了一次全国范围的抽样调查。结果发现在已婚或同居男女中,每月连一次性生活都不到的人超过1/4(28.7%)。“无性婚姻”是指在没有生理疾病或怀孕意外的情况下,夫妻间长达一个月以上没有默契的性生活。
  无性婚姻是社会问题,是一系列社会因素作用到个人身上引发的问题。而不是因为性经历多了感到的乏味。当一个社会无性婚姻比例达到一定程度而成为主流或者趋向于主流。便进入了“无性爱时代”。本刊采访了三个无性生活最少达3年之久的女性,她们的故事在当下都市中应该有一定的代表性。
  
  故事一、我们只是搭伴过日子
  
  口述:肖玲
  我是在30岁上“被”结婚的,经历了两场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恋爱后,我对婚姻失去了信心。眼看我眼角的皱纹逐渐明显,昔日浅浅的斑点也在逐日加深,老妈急了,一朝春尽红颜老,眼瞅着跟我同龄的女孩都纷纷嫁人成家,走进婚姻殿堂,有的还生了娃当了妈。老妈一声令下,发动亲友们为我介绍对象。我强烈反抗了两回,老妈火了,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想做老姑娘我就死给你看。”不由分说,把我推进了围城。
  老公是老妈看上的,朴实大方的男人,离异,大我一轮,属于人堆里一抓一把那种,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用老妈的话说:“过日子是不错的人选。”老妈一语成畿,我跟他也就是过过日子。
  结婚前,我们有过一次性关系,那是在他的车里,我们俩都紧张,很快完事。婚后,我们去新加坡度蜜月,旅游团是婚庆公司组织的,全团共18对新婚夫妻,个个喜气洋洋。飞机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推醒,同团的一个女孩神秘地凑在我耳边说:“嘿,该你们了。”“该我干嘛?”我不解。她看了看旁边睡得死死的老公,无语地耸耸肩,走了。我接着一路睡到目的地。下了飞机,我发现,同团的男男女女笑得十分诡异,不时地咬耳朵窃窃私语,还有几个人望着我们偷偷笑,仿佛有什么秘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同团的新婚夫妻为了寻找刺激,大家轮流在飞机上洗手间里干那事,只有我跟老公睡得一塌糊涂。
  老公这个人也不热衷于性,即使是在蜜月期间,他也没玩出什么新鲜花样,酒店的大床上,吭哧吭哧几分钟结束,书上说所谓几次高潮在我看来是神话。
  婚后的生活简单明了,他赚钱养家,我赚钱养自己,过年过节,他也会送我一些礼物,首饰、衣服、包包,还都是名牌,在姐妹当中,我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因此我也无怨言。
  两年后,我们要了个宝宝。一天,我突然想要,便把孩子放在客厅沙发上,我们躲进卧室“办事”,也许闷得太久了,我特别饥渴,仿佛久旱的禾苗遇到雨天,就在关键时候,我听见宝宝“哇”地大哭,老公像弹簧一样从我身上弹起来,顾不上拉好裤子就走出了客厅,留下我一丝不挂傻傻躺着,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老公抱着孩子冲进卧室,冲我吼一声:“还不起来喂孩子!”看着老公严肃的表情,恨不能立刻买根绳子吊死去。可一看孩子那花儿般的脸庞,我顿时又心软了’扯过毛巾被盖住下身,伸手接过孩子,把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奶头塞进孩子嘴里。
  此后,我对性产生了莫名奇妙的厌恶和恐怖,好像完全丧失了欲望。偶尔老公主动求欢,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慢慢地,他也不再主动了。
  孩子慢慢成长,我们的共同话题全部是围绕孩子展开,孩子上幼儿园了,换季了,给孩子买衣服,周末了,带孩子出去玩玩,诸如此类。十几年下来,我们都适应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要说感情,我们也有,啥时候都想着对方,不管在哪里,都会给对方打电话,说说话。上街,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挽着手臂,作为夫妻,除了性,我们什么都有。我想。这样不咸不淡地搭伴过日子也挺好的。
  
  故事二、压力挤走了我们的激情
  
  口述:宋飞
  我跟他是大学同学,军训时,我们一见钟情,大一寒假,我们就走在了一起。1980年代的人,也还是有些保守传统的,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直到领了证后,才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年轻的身体需要无穷地释放,在出租屋里,我们一天好几次,不停地做,直到筋疲力尽沉沉睡去为止。
  出租屋很小,只摆得下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为了省钱,我们没有装空调,夏天热得难受,我们会偷偷抱着席子被子去楼顶睡。那里成了我们的伊甸园,凉风习习,我们在星空下、月光下快乐地纠缠在一起,但只过了两个夏天,好日子就结束了,物管员好像发现了什么,把通往顶楼的门封死了。
  房价开始飞涨,身边的朋友都在父母的帮助下买了房,我们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四处奔走筹款付首付。借了十几万,才买了一套80平米的房子。在购房合同上签完字,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为了庆祝,我们决定骑自行车绕城一圈。才骑了几里地,我就闻到了烤羊肉串的香味,忍不住回头冲他伸伸舌头,他也正在吞口水,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几串烤羊肉难死一对小夫妻。
  那天的庆祝仪式成了一场悲剧演出,骑了不到1/4的路程,我们俩都踩不动了,又累又饿,身上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他从地摊上借来圆珠笔,随地捡了个烟盒,用里面的白底给我画了个大汉堡挂脖子上,笑曰画饼充饥。我在疲惫和饥饿下失去了理智,他画的汉堡没能博我一笑,我冲他大喊大叫:“我要叫饭!我要吃汉堡!”他震惊了,紧紧搂着我。路人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有位大妈说:“年轻人,带姑娘去吃顿饱饭吧。”说着扔下10元钱。我羞愧得无地自容,这就是两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境遇。那天的晚饭,就是用大妈施舍的10元钱买了五份小笼包。
  为了还借款、按揭、存装修款,我们拼命开源节流,白天上班,晚上兼职,能吃5元的盒饭绝不吃10元的,随身携带白开水,不喝饮料,衣服只买批发市场的过季货,年节一到便关机睡觉,躲避应酬花销。
  收入是多起来了,但我们的业余时间全没了,有时我睡熟了,他才匆匆归来,早上我刚起来,他又走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块,我故意搂着他撒娇,他永远都是在我脸上轻轻一印:“乖,睡觉。”倒头便睡着了。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流逝,80后也奔三了,当年的楼顶偷欢成了幻景,连我自己都怀疑那是真实。有一天,我竟然在他的抚摸下睡着了。
  我们满足了物欲的同时,美妙的性已走远,这一得一失,真不好说孰轻孰重。
  
  故事三、性爱玩具毁了性爱
  
  1998年,老公考上了美国加州大学的博士,全家聚在一起弹冠相庆,筵开20桌。现在看来,有点得意忘形,炫耀过分。但那时候,有机会走出国门去刷盘子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更何况是去读博士。
  老公一走,才知道日子难熬,当年打越洋电话是件奢侈的事情。写信吧,纸上千言万语能抚慰孤单的心灵,却滋润不了干涸的身体。尤其是晚上,寂寞像一把刀,缓缓割着我。以前的好脾气没了,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就动气,嗓门越来越粗。有一次,我竟然在餐桌上跟小姑子动起手来,我抓起一个茶杯扔向小姑子的额头,小姑子应声倒下,全家顿时乱作一团。
  老公知道后,没有责怪我,反而不断自责:“都是我不好, 跑到美国来读什么书,扔下你一人在上海。”我握着电话呜呜哭起来,可冷我,也可冷老公。老公肯定比我更寂寞,独自在异国他乡,又是男人,需求更强些。万一他一时忍不住出轨怎么办?国外开放,性病、艾滋都有……我越想越怕,哭得更厉害了。老公哄了半小时,我才平息下来,不是我想开了,是国际长途太贵,不舍得钱。
  恰巧,同学英从香港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她不无羡慕地说:“你真有眼光,选中了一支绩优股。”我苦笑着说:“一走就四年,我这四年的活寡谁替我守?”英是聪明人,立刻笑了,她俏皮地凑在我耳边说:“何不试试玩具?”英用一顿饭的时间帮我扫了一次盲。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性爱玩具这东西。
  英很快从香港给我邮来了一个小跳豆,当晚,我按照说明书试用了一下,果然飘飘欲仙。一段时间后,我睡眠也好了’皮肤又恢复了光泽。我乐不可支地给英打电话感谢她的“启蒙”,她笑笑说:“还有男用的,要不要给你老公也整一个?”“真的?那你给我邮一个过来吧。”
  “哈哈,你真傻,美国啥没有?说不定你老公早享受过了。”英笑得喘不过气来。
  结束跟英的通话,我立刻打电话给老公,惊喜无限地跟他说起性爱玩具。英果然神通,老公告诉我,他来美国半年后就用上了,他还想着给我寄一个女用的呢,担心不好意思,一直在犹豫,没想到,英给我带来了福音。
  打那后,我们各玩各的,大家觉得很不错,彼此的愧疚之心也淡了。老公拿到博士学位就回国了,几年没有温存,我们有些迫不及待,顾不上劳累,老公一进卧室就把我抱上了床,却只做到一半老公就不行了,他沮丧地从我身上爬起来,我想他是太累了,于是起身安慰他。几天后,我们又试了一次,结果是两声长叹,没感觉,完全没感觉。“还是工具好啊。”我感叹,老公也有同感。我们的性爱就这样被工具毁了。
  
  总结:无性不等于无欲
  
  她们的生活很委屈,她们的生活很无奈,通过她们的故事可以看出的是,无性不等于无欲,双方并不乏需求,只是被这样那样的现实问题给冲刷掉了,慢慢地,大家迟钝了,欲望被掩盖起来。但日子总得过,彼此也还是有感情的,能忍则忍吧,离婚是伤筋动骨的流血事件,断不可为了个人欲望影响婚姻大局,传出去让亲戚朋友看笑话。我想,这就是她们的心里话。但我也要说,压抑欲望是件伤己伤人的事,隐忍久了,不说身体受不了,心理也会发生变化,甚至可能患上心理疾病。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就是一个被压抑致变态的疯狂女人,在疯狂中,她导演了一出又一出的人间悲剧,可悲可叹。
  我们必须要承认两个事实:一、人没有摆脱动物性,性是一种自然需求。张爱玲说得经典,人类无论怎么演变发展,总逃不出四个字:饮食男女。上至皇帝下至乞丐,欲望是一致的,平等的,不分高低贵贱的。性爱是全人类的晚餐。月上柳梢的晚上,与另一半来一场甜蜜的性爱是最好的催眠药,也是生活质量的重要体现。二、爱的基础是生理需要,是本能的宣泄。男孩女孩在年幼时并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直到青春期,开始分泌荷尔蒙,异性之间才会互相吸引,产生令人迷醉的爱情。性也是爱情中最重要而神秘的部分,爱到一定程度,一定需要性的占有才能让两个人的爱水乳交融在一起,才能达到真正的愉悦与甜蜜。
  也有人认为,性与爱本身是分离的,要不柏拉图式的爱情如何解释?诚然,爱情不一定完全依靠性来维持,精神世界的高度默契也是可以让爱历久弥新,甚至让爱更加固若金汤,但这样的爱是神话,是传奇,只有两个精神世界达到人类极限的人才能做到。芸芸众生中的男女,还是相信身体哲学吧。
  著名波兰性学家K·依莫林斯基曾经说,性生活的满意程度也会影响到人的职业劳动、休息娱乐、家庭生活及其他生活领域,简而言之,就是影响到个人的幸福感。著名学者李银河在接受采访时说道:“性高潮仍然是一个衡量性生活质量的硬性指标。”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没有性的婚姻也是不道德的,除非双方都是性冷淡或有万不得已的难言之隐。压抑欲望更是不合理的,人类最原始的欲望都无从满足,幸福从何谈起?
  
  呼唤爱情 平衡压力
  
  据(新浪网)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造成无性婚姻比例最大的原因是没有爱,按理说,婚姻是建立在爱的前提下的,但现实表明,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真正因爱而婚的占少数,“被结婚”的越来越多,“被结婚”的双方对婚姻的期望值本来就不高,有一个稳定的物质环境,对方人品不坏,日子也就过下去了。爱与性被分离了,欲望要么压制,要么转移。
  性成了奢侈品,爱情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一部《山楂树之恋》赚取了多少人的眼泪,那种纯美的爱情成了我们的梦想。也许是科技的进步使爱情的建立和瓦解都特别快,电话和视频让思念不再淳厚,不再有幻想。欲望的满足也多元化,有性爱工具,有色情服务,有A片,大家开了眼界,使性爱这件神秘的事变得不再神秘,而且满足起来那么的容易。如果没有爱,跟谁做不一样?很多人正在身体力行这一理论,将灵与肉的缠绵当作纯兽性地发泄,可怜至极,可悲至极。
  对爱情的向往是全人类的共同特征。美满的婚姻应该是性缠绵着爱,爱激活着性。性因爱而高尚、升华,爱因性而美妙、甜蜜。周国平说,性是肉体生活,追求快乐的原则,爱情是精神生活,追求是理想原则,到了婚姻是社会生活,追求现实的原则。如果在婚姻中,把爱情的理想也实现了,把性的快乐也实现了'这是件最好的事情。我相信,这也是全人类的共同理想。说到这里,忍不住呼吁一句:让我们因爱而性吧。
  生活压力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原因。是造成无性婚姻的第二大原因。房价在飙升,物价在上涨,社会福利未跟上,社会转型期的人们注定是辛苦操劳的。在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一套房子可以打垮一家人。夫妻埋头求发展,拼命赚钱,应酬社会已经疲惫不堪了,哪有工夫兴致抽出时间来调情?性爱成了家庭作业,走上过场算完事,没有乐趣的事,大家很容易淡忘厌恶,于是,干脆连过场都免了,有时间,大家多谈谈怎么实现家庭开源、怎么教育孩子、怎么安置老人等实际问题吧。对于他们,性是幻景,再好也敌不过现实。一转眼,年龄大了,孩子也大,一辈子就这样了’坦然接受吧,这就是命,想起前程往事,纵有千般委屈,也只能以一声叹息了结。
  这样看来,好像是社会剥夺了性爱。但不要忽略的是,压力是无时不存在的,关键是处理压力的态度。很多时候,压力源于自身的物欲,有了房子,还要车子,有了车子,还想要更大的房子,周而复始,无穷无尽,难以满足。说到底,“性”福和幸福都需要一颗平和的心。奋斗的意义在于让生活更美好,自己更幸福,如果南辕北辙,那不如趁早回头是岸。要尊重自己的欲望,了解自己的需求,不能被外物牵着鼻子走,引用一句名言:别走得太远了,以至于我们忘了出发的目的。
  本刊观点:
  性是人类的原始冲动,也是爱至深处的身体参与;性爱可大可小,可以是个人问题,也可以是社会问题;没有理由压制性,但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放纵性,爱与性的交错交织,才是我们所追求的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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