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与白石翁精神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rwudi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苏轼对文人诗画有着“诗画本一律”的赏评理论。这一诗画理论,对后世文人的文化修养,对中国诗画,尤其是文人诗画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吴门画派的开创者沈周,便是在这种影响下学习、发展、升华,最终自成一家,成为明代画坛的领袖人物。
  沈周所生活的明代文艺界,与盛唐时期是有明显差别的。这一时期的科举制度,已经开始背离其建立初衷,成为封建王朝统治文人思想的工具。由于受到这种思想的束缚,许多文人在不知不觉中便背离了文人志趣,成为封建统治者表达思想的艺术工具。在这种背景下,明代诗文的发展受到严重阻滞,以宫廷“院体”绘画为代表的文人画虽然有所发展,但萎靡柔媚之风过盛,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文人志趣的展现。而沈周一生不应科举,家居读书,吟诗作画,优游林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故其诗文书画蕴含着浓厚的文人志趣,体现出高雅的文化修养,以至要书求画者“屦满户外”。
  值得注意的是,沈周在诗文书画各领域都有着深厚的造诣。然而,其书画在中国文艺史上产生的影响,却比其诗文所产生的影响更加深远。这是为什么呢?窃以为,文化修养使然。
  能诗会画,是沈周自身文化修养的良好体现。纵观我国古代文艺史,大家层出,各有千秋,但却有一共同点:能诗者多识画,能画者多知诗。北宋文学家、画家张舜民在《跋百之诗画》中总结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充分肯定了自古以来“诗画同源”的理论。倘若只是擅诗,或只是擅画,恐怕文化修养犹是欠缺。可以说,诗与画都是古代文人在自身文化修养达到一定高度后,“聊写胸中逸气”的需要,只是二者载体不同罢了。潜心诗文书画数十载,沈周的文化修养自是极高,表现在纸绢上,则如苏轼所言,“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成为一幅幅文人画作。这样,苍茫浑厚的粗笔水墨,配上遒劲书法所书诗作,成为沈周高水平文化修养的最好体现。而从他的艺术表现形式上来看,书画比诗文更加生动形象,给欣赏者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给历史留下的印迹便也更为浓重。
  对文艺作品的欣赏过程,是由表及里,追根溯源的过程。品味沈周的诗画作品也是这样,需要先從画作来看,得其大意,之后层层深入,最后在其题画诗上准确了解沈周所思所想,统揽作品精髓所在,领略大家文化修养之深。
  沈周之画,需分中年、老年两个阶段来观赏。沈周早年时出入于宋元各家,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刚柔并用,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故而在中年时,他便跻身画坛领军人物之列,创作时用笔严谨,外表柔顺,内藏筋骨。著名的《庐山高图》便是出自中年沈周之手。此图仿王蒙笔法,自下而上,山峦层叠,由近及远,草木繁盛,实为巨幅山水之精品。《诗经·小雅》中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句,沈周正是借此意来表达自己对老师陈宽的崇高敬意,歌颂老师道德之高尚。晚年时期的沈周,性情更显开朗,多年的诗文书画创作使其文化修养得到升华。在这一时期,他运笔随心,用墨粗简,风格上大显豪放之气,气势雄浑宏大。观其晚年所作《千人石夜游图》,虽是写实作品,但却并不追求对自然景物的真实再现,粗直水墨为树,随意几点为苔。显然,他更注重的是对事件本身的记录。此时沈周的文化修养较中年时期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真正做到了胸中有丘壑。
  如果说,沈周之画给人以稳重雄浑之感,那么,沈周之诗带给读者的,则是天真淳朴之情。读沈周的题画诗,有助于辅正观赏者对画作情感掌握的偏失,从而助人更好地品味其文化修养,了解他创作时的真思实感。他在《高枕听蝉图》上的题画诗中写道:“客有叩门都不应,自支高枕听新蝉。”只此二句,便描绘出自己因贪听蝉声而无暇顾及敲门客的天真之态,同时表达出自己旷达高雅的文人志趣。再如他在《山水图》上的题画诗:“老眼看书全是雾,模糊只写雨中山。”此二句使人读来双眼一润:纵使自己老眼昏花,书卷都难以看清,还是要把眼前模糊的景致描绘下来———这无疑是一位老艺术家对艺术淳朴感情的极好体现。当然,除了题画诗,沈周的其他诗作也体现着他的性情之“真”。晚年的沈周,作《老年三病》诗以自嘲,其中有“俯眉作字仍虚画,触鼻看书反差行”之句。“俯眉作字”“触鼻看书”想来可笑,但却是沈周晚年进行创作与学习的无奈之相。沈周虽已是一家之宗,但其对提高自身文化修养的心态可见一斑。
  作为一位生活在封建时期的文人,沈周同当时的许多文人一样,有着清高自爱的文人风骨,但他又有别于普通封建文人:豁达乐观,平易近人。结合沈周“白石翁”的字号,不妨将沈周这种精神面貌称之为“白石翁精神”。
  据《沈石田先生诗文集卷十》《沈石田先生事略》等史料记载,成化二十年甲辰,黄应龙来访,适一道士携沈周拟倪云林画竹索题,黄题曰:“千亩何尝贮在胸,出尘标格有仙风。疏髯短鬓俱成雪,消得人称白石翁。”沈周对其曰:“吾年六十,则更号白石翁矣。”自此,沈周所作诗画开始使用“白石翁”印。本是一句笑谈,随即拿来当字号,恐怕只有沈周这样的大家才能不拘如此。在当年的《六十自咏》诗中,沈周以“山花笑我头俱白,头白簪花也当春”自嘲自励,更是把老当益壮的乐观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白石翁”这一字号虽始于沈周晚年,但“白石翁”精神却贯穿沈周的整个艺术生涯。由于诗文书画闻名天下,沈周常常要应对要书求画者“屦满户外”的场面。即便是“贩夫牧竖”向他求画,他也从不拒绝。对于文人而言,每一件作品都弥足珍贵,价比黄金。而沈周对他人的慷慨相赠,便与当时的诸多文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人甚至伪作沈周作品,求为题款,他也欣然应允。其随和如斯,其豁达如斯。
  沈周就是这样,以“白石翁”精神来面对生活,以老者特有的豁达随和心态为人处世,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成长为一家之宗。明代中后期,文人画迅猛发展,沈周所创的吴门画派被尊为画坛之首,沈周也站在了文艺界最前沿。
  一方面,他在师古与创新的探索中,为后世文人诗画的创作开一新河;另一方面,他的豁达随和心态影响着一代又一代文人,其精神万古流芳。时至今日,提及吴门画派,提及沈周,未有不肃然起敬者。这,就是白石翁精神的力量,是文化修养的力量。
  选自《中国文化报》
其他文献
黄昏时分,祖母身披落日的余晖从山上归来。绚丽的云霞在天边慢慢飘荡,暮春的燥热已渐渐褪去。篮子里的忍冬花被倒进簸箕里。我从院子里飞奔过去,将忍冬花的身体摊平,不让它们因为相互挤压而发热。我顺手捞起一朵已经盛开的忍冬,轻轻地抽出细洁柔嫩的花蕊。花蕊上坠下的那滴晶莹剔透的花露,便在我的唇齿间游走。天快黑了,院子里晾晒的忍冬花进了袋子里。那是祖母昨天才从山上采下的。晚饭后,我和祖母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灯光
雨夜,在灯火阑珊处降临。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落于皮肤上,仿佛是上天怜悯众生而滴落的温柔的泪。坐在车里,不去理会堵塞的路况,将书包扔在前座,双脚横搭在后座上,悠哉悠哉地倚着后门。透过窗户,看依附在窗上的水珠,或乖乖地像颗琉璃珠一样地爬在上面,或从高处坠落形成匀称的流线形。我的手指触碰上了窗户的内壁,没有水的湿润感,但心思随着指尖渡到了窗外,感受这一份雨夜中的独特的静谧。来往汽车的灯光映在了窗户上,由远及
人到中年,最注意什么?开始我以为忧虑白发,到处都在染发啊;又觉得在乎皱纹,好多人都戴帽子、眼镜遮挡。后来发现,最注意的还是后背。看,大家时不时往后瞥,不是怕穿反毛衣后背凉飕飕,而是怕驼背。那无法掩饰,叫人自惭形秽。这是中年时候的清醒。但是一些人跟年轻时一样,很是在乎颜面发型和胸前的打扮,什么时候都马虎不得。去年夏天,我遇到一桩跟胸脯有关的事,曾跟胸脯的主人深究了一番,互相没说出一个结果,但影响没有
深冬,剪一片静暖时光,轻启岁月的门扉;每一年的明信片上,都写满爱的寄语,必然,用心收藏。那些熬得过岁月的美丽相伴,自己也懂得珍惜。  白雪沁凉的深冬时节,好在,自己是个表面凉薄内心从不缺少阳光与温度的人;拥有着一些不曾被伤害的情意,愿与之抱暖相偎。想来,足够过这个严冬了。你若冷,就来我的小屋坐坐吧!给你生一炉火,煮一壶暖茶,我们一起聊着闲花心事,数九,过冬。  时间,一寸寸在指尖滑落,绾成一朵温婉
太阳很足的晌午,我步入美术馆。美术馆的大厅凉风习习,空旷中有一丝寂寥。许是游人们都被很足的太阳晒蔫儿了,竟没有闲心来这里觅些雅趣,这使我突如其来的参观有了几分悠闲和静谧。只有我一人的脚步踏响在光洁如镜的大厅,脚下的皮凉鞋“咯咯吱吱”凑趣,这声响平添了空寂的意蕴。我来寻找一种感觉,一种久违了的艺术感觉。几年来,我为杂事困扰,已远远疏离了我钟爱的儿童文学,我的诗心与爱心沉溺于琐屑的杂感里,被忽而愤激忽
1953年,我出生在台湾南部乡下非常偏远的农村———旗山镇。  我的父母都是种田的农民,但在这一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他们。  我父亲是一个豪放、潇洒、幽默的人。我的母亲细腻温柔,对美的事物有极好的感受力,我印象中从未听到她对别人大声讲话。  父母亲的一生告诉我,一个人的身份无论怎样卑微,只要维持灵魂中的细腻和温柔,就保有了伟大的生命。  我从来都认为爸爸妈妈的爱情是伟大而完美的,他们只受过很少的教
凉爽的风拂来的时候,秋天也像一位匆匆的过客,一脚踏进身边这个陌生的环境,望着眼前的变化,满眸的惊奇。对我来说,季节永远都是陌生的,陌生地看它花开花谢,从不重复。秋天和春天不同,总是让人感到时光匆匆,季节的书页翻过,一声低吟的“立秋”,天气立刻不再蛮横,昨天还是火热的天气,翌日晨间,就已金风送爽,那末伏的老虎,只是偶然作伥。秋天,仿佛季节深处躬耕着的老农,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脆生生的鞭梢挥手炸开,气
衰草随风无力颤抖,刺猬滚成球蜷缩于草窠时,一场雪悄然降落,无声无息,深恐打搅了拥被酣眠的人儿。待到红日初照,捎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喜。足履踩踏雪地发出“咯吱咯吱”声,老家屋檐下垂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拿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热气腾腾煮一锅白菜豆腐……无数的记忆碎片不停翻转上映,真实而长久。牵了细狗逮麦垄上行迟的野兔,设机关捕觅食的灰不溜秋的鸟雀,缊袍敝衣处冰雪天地,年少的我汗漉后背
猛抬头,看到我家正面墙上谢老(冰心)的照片,而旁边的挂历提醒我2月28日到来了,那是谢老逝世二十周年的忌日。看到她慈祥的面孔,使我想起往事多多。我与谢老是忘年交,她说:“在民族大学的千家宿舍里,我只到两家串门:一是你家,另是费孝通家。”当时有一天,驻校工农队长,突然分配我一家三口(我有两个孩子)搬到谢家同住。这是不言而喻的,我吓呆了。因为我们与谢家虽多年同住一个大院,但从未谋面,传说“她”身着万元
鲁迅抽了一辈子烟。他曾说过自己一天的三件事,“仰卧—抽烟—写文章”,其实他终其一生,也是这三件事。只有56岁的生命,吸烟史竟有33年。《鲁迅日记》是从1912年5月5日记起,“上午十一时舟抵天津”云云,是由蔡元培推荐去北京中华民国教育部任职;而1913年6月21日即有买烟的记载,“往润昌公司买毛毡、烟卷等七元八角”,是鲁迅首次回绍兴探亲的时候。不仅抽烟的时间久,抽烟的量也大,“我酒是早不喝了,烟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