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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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安执几乎眼睛不眨地看完了所有评论,整整两个小时,屁股都没挪过一下。翻到最后,一个id名叫“久七”的网友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少有人会在知乎发这么详细的答案的,那个网友引经据典,举出营口坠龙的事件,又列出北京北新桥锁龙的事情,最后把历朝历代关于龙的记载全部找了出来。留下评论说:“关于龙,有详细史书记载的,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距经两百多年,此后除了营口坠龙再无任何详细记载。”
  遇到这种情况,要么这个人是这一方面的行家,要么,是亲身经历。安执考虑了一下,觉得是后者。毕竟,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人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他在知乎发的问题是:“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吗?”
  犹豫了一下,安执点开他的头像,在他的留言栏里私信了一句:“既然龙作为生物的合理性可以解释,那为什么不见龙的踪迹?你见过吗?”
  安执把手机放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他并不期待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前面看了那么多稍微说得通的回复,也无非是有点生物常识的人都能推理的看法。他虽然对一切怪力乱神的事情感到好奇,但却不是个迷信盲从的人,没有证据的事,说得再动听,也不过是故事。他感到有些困倦,仰躺在椅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冥想了几分钟,他听到手机“叮”地一声响。
  没有任何犹豫,“叮”声刚落,安执就已经拿起手机,点亮了屏幕。有些遗憾,不是那个人的回复。不过安执还没来得及失望,就瞬间换成了另一种兴奋。许梦琳邀请她一起去厦门旅游。
  “厦门同行,轻装简行,明日出发。”
  安执看着这简洁的九个字还未想明白,就听见手机又响了一声。打开一看,久七回复了自己:
  “老人们说,龙在最近的两百年内被一位高人全部抓了起来。我没见过,有人见过。”
  安执略微思考了一下,打出三个字:“在哪里?”
  仿佛是知道安执会问什么,安执的字刚打完,几乎没有时间间隔,那边的回复已经显示出来。
  “福建,囚龙渡。”
  放下手机,安执才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追许梦琳时,她老躲着自己,对自己始终冷冷的。现在不追了,她又突然主动搭理起自己。莫名其妙突然邀请自己去旅游,难道有什么好事将要发生?他突然想到某屌丝手机的广告词,心下窃喜。做个快乐的屌丝也是好的。
  又想到还有那个久七,说的那么玄乎,可以顺便过去看一看。
  还不待他思考下去,许梦琳直接打电话过来了,开口就是:“到底去不去啊,这么墨迹,给个痛快话啊。”
  “去,去,去。怎么能不去呢,许大小姐邀请我,怎么敢拒绝嘛。”安执连忙堆着笑。
  听他这么一说,许梦琳倒是安静下来了,又换成了一贯那种不冷不热的口气:“去的话,我就订票了。对了,还有一个人一起,袁吉祥。”
  安执倒吸了一口冷气:“吉祥?他不是当兵去了吗?他回来了吗?”
  袁吉祥和安执还有许梦琳都是大学同学,但是只读了一年书就从大学里应征入伍了。而且由于体质好,进了特种部队。
  特种部队,在安执的观念里,特种兵就是那种能开飞机,会驾坦克,枪法无敌,以一敌十的神话存在。
  许梦琳听到安执吃惊的语气,有些好笑:“还没有,他在福建等我们。”
  “又是福建。”安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怎么了?不愿意去?”
  “不,不是,觉得有些凑巧罢了。”安执连忙解释。
  “嗯。”许梦琳沉吟了一下,“那你收拾一下吧,明天我们直接到目的地碰头。”
  挂了电话,安执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许梦琳竟然会邀请自己。安执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恋地看着自己,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变帅了?
  他打开手机,又给久七发了条私信“离鼓浪屿远吗?”
  过了很久,收到回复“不远。”
  安执再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却再也没收到回复,只好作罢。
  列车在晃荡了近十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一下车,安执就冲了下去,抱着垃圾桶把胃里的东西连带酸水都吐了个干净。等到他终于直起身子,面前多了两个人,正一动不动认真地注视着他。一个风姿绰约,一个英气逼人,正是许梦琳和很久没见的袁吉祥。
  安执有些狼狈地擦擦嘴角,装作毫不在乎地笑着说:“你们这么快啊。”然后看向袁吉祥,犹豫了一下,没有给他拥抱,只是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好小子,这么壮实啊。”
  袁吉祥笑笑,很平和地说道:“好久不见。”
  “吐完了没?我们走吧。”许梦琳显得有些不耐烦,她对安执一直也就是这种态度。
  “好了。”安执有些尴尬,却也习惯了,把背上的背包往上抽了抽。
  许梦琳转身,然后两个人一起跟了上去。
  “我们先不回宾馆吧,反正都坐了一天的车,就到海边去散散步吧。”许梦琳突然回过头来跟两个人说。
  两人点点头。
  到了海边,没有想象中、电影和宣传片中的宁静,相反,很是热闹。夜幕下的海边,有灯光,有人群,还有烤串和啤酒。三个人静静坐在一块巨石上,看海对面的一轮红日,像蛋黄似的渐渐沉下去,看如火烧的晚霞在空中移动,目眩神迷。
  落日沉入海底,三个人借着余晖,买了啤酒和烤串,静静享受这难得的美景。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同学,共同的朋友和可聊的话题太多,喝点酒就活络起来,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拘谨。
  “吉祥,你小子不错啊,现在变得这么壮实。特种兵啊,是我们班的骄傲。”安执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舌头有些大。
  “哎,都是瞎吹的,特种兵哪有被人吹得那么出神入化,都是普通人。”顿了顿,有些伤感道:“我退役了,准备回去继续学业。”
  他这么一说,刚刚聊起来的气氛忽然降了下去,有些尴尬。呆滞了片刻,安执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为什么啊?不是说你还立了功吗?况且当了特种兵怎么会这么快退役,才几年啊?”   “我也不想。”袁吉祥欲言又止,把酒端起来喝了一口,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安执急了。
  袁吉祥望了安执一眼,“我有不能说的苦衷,或者说,说了你也不信的苦衷。”
  “这样说吧,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龙?”许梦琳见他说得吞吞吐吐,沉不住气地插了一句嘴。然后看着袁吉祥道:“如果你真的当他是朋友,我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袁吉祥看了两人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任由许梦琳来交代。
  “听着,安执,我们这次来厦门,不是来玩的。”许梦琳看着安执,前所未有的认真。
  “吉祥在部队一直是尖兵,但是上次在执行演戏任务时突然失踪。由于部队以前发生过士兵受不了训练出逃的事,见他没有回来,搜寻无果后,以为他也当了逃兵。可是三天后,吉祥自己回到了部队,向上级呈报了他经历的事情。他说他看到了龙。”
  “看到了龙?”安执的眼睛瞬间瞪圆。
  许梦琳料到了他的吃惊一般,撇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是的,龙。他的上级根本不相信,他们认为吉祥是为了逃避处罚才会编出这样的理由。一般像这种,被列为逃兵的都是有很严厉的处罚措施的。但吉祥自己回来了,如果认真写个检讨,编个其它合情的理由也就是记个小处分,不会有大问题。但吉祥坚持自己看到了龙。没有办法,军队派出了一个小分队,跟着吉祥去找他说的龙。谁知道这次行军一个多星期,把整个执行任务的山区翻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说完有些难过地看了袁吉祥一眼。袁吉祥倒很坦然,没有表现出许梦琳般的遗憾和沮丧。
  “然后呢?就被开除了?”安执张大了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许梦琳狠狠瞪了他一眼,呸道:“什么叫被开除了,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那么难听呢?部队一开始怀疑吉祥当逃兵,后来又因为没找到那个地方,转而认为他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并且,吉祥的两年普通兵役也到期了。所以部队建议他复员回来。”
  “那你呢?就相信他说的真的?看到了龙?”安执斜着眼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许梦琳像不认识安执似的盯了他好久,盯得安执心里直发毛。然后才说:“你说我俩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相信自己人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他了。不但相信,我还要帮他把那个地方找出来,证明给部队看。他热爱部队,在部队表现那么好,把所有的激情和热血都献给了部队。”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般说:“他是属于部队的,不应该复员回来。”
  袁吉祥也被她的声音打动,有些难过,但军人的气质养成,让他很难再表现得那么激烈,只是淡淡地摸了摸许梦琳的秀发。
  听完这些,安执有些沉默。为同学好友的经历伤感,也对未知事物感到强烈的好奇。想了一会,他望着他俩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当然能啊,就是因为要你帮忙才会叫你来的嘛。你和吉祥虽说好久没见没联系,但在学校时你俩是最好的基友。而且我曾无意中看到你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搜集来的关于龙的资料,所以我一知道这件事就马上想到了你。既然你对龙这么感兴趣,你懂得肯定比我们多。这个忙于情于理你必须帮。”说完,许梦琳昂起头,娇嗔地看着安执。
  “被你打败了。”安执看了她两秒,垂着脑袋败下阵来。
  两个人以前经常目光对视,但安执从来没有坚持过两秒。每次都会被许梦琳的眼神瞪下来。
  “哦,还有,”许梦琳看安执低头,故意笑着说:“以后不要再给我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了,人家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说完不顾安执的目光,做成小鸟依人状伏在吉祥的怀里,还故意蹭了蹭,像小猫一样。
  安执一愣,没想到他们在一起了。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是自己的好兄弟,也不算便宜了外人。随即释然。
  他假装气鼓鼓道:“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走了?”
  许梦琳边摇头边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安执站起来扭头就走。
  没人拦他,两个人都直直地注视着他。
  安执走了十几步又自己扭头回来。垂头丧气大吼道:“这么赔本儿的买卖,也就我会干。”
  “哈哈…..”两个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
  “我说了不超过二十步吧。”
  “你赢了。”袁吉祥微笑地看着许梦琳。
  安执注意到,讲了这么久,袁吉祥一直是个微笑的听者。就连他在听许梦琳讲那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明明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但却依旧紧握着双拳微笑。安执暗暗佩服。袁吉祥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喜怒不形于色,又懂得克制,看来他绝不至于说假话去欺骗别人。
  安执有些激动地掏出手机,翻到久七回复的那一页留言给袁吉祥和许梦琳看。
  “囚龙渡?”袁吉祥看到这三个字,激动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还是整晚上,袁吉祥第一次失态。
  “是的,据说就在这附近。”安执点点头。
  “是的,那个地方就叫做‘囚龙渡’我亲眼看着潭边的石碑上写着那三个字。但是后来我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把那个地方从平地搬走了一样。我在部队是侦查科,方向感极强,不可能认错地方的。”袁吉祥有些激动,“我也听过本地的老人这样说过,但是却没人到过那里。”
  “你们是否已经去那里找过?”安执沉吟道。
  “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他们还曾经派出过一个精英小分队搜寻了一个星期呢。”许梦琳插嘴。
  考虑了片刻,安执道:“我们不能再像那样漫无目的的寻找。照吉祥的说法,一个方向感极强的优秀侦察兵,还有一支现代化武装的军事队伍都没有搜寻到,我们再去找可能也是白瞎。那个地方很有可能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笼罩,让人不能发现。”
  “那怎么办?”袁吉祥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
  “先找人。”
  “找谁?”
  安执一打响指:“找久七。”   “对啊。他既然那样写,肯定是知道有谁见过了。说不定也和我一样,是亲眼看到的。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袁吉祥兴奋得快要跳起来,有些失态,拉着安执的手就要走。
  安执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哎哎哎,看看几点了。”他把手机递给袁吉祥,“大晚上的去哪找啊?先去宾馆睡觉,明天再说。”说完伸伸胳膊,直打呵欠。
  “对对。”袁吉祥摸摸脑袋,显得有些窘迫。
  “那我们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许梦琳也打着呵欠。
  二
  回到宾馆,安执打开手机,在久七的留言框里又私信了很长一段话:
  “我已经来到了厦门。我相信你肯定认识那个见过龙的人,现在我也遇到了和你类似的状况。我的好朋友无意中到过囚龙渡,见过龙,但后来再去找却再也没能找到那个地方。现在他面临的不是别人的质疑,而是关系到他一辈子的大事。如果可以,我们见个面好吗?我需要你的帮助。真诚的感谢。安执。”
  奔波了一天,颇有些困倦,留完这段话,安执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夜里,安执被一阵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借着夜光一看,旁边床上的袁吉祥正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安执被他吓了一跳,睡意陡消,试探叫道:“吉祥。”
  不出所料,他根本没睡,轻声回道:“怎么了?”
  “还不睡啊?”
  “睡不着。”
  安执叹口气,从桌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心思一动,又点开了留言。
  还没有回复。
  正准备放下手机,袁吉祥问道:“回复你了吗?”
  “还没。”
  “那把手机给我吧,我来看着。”袁吉祥说。
  安执有些担心道:“你不睡觉啊?都两点了。”
  “没事儿,在部队执行任务时几天不睡都能挺住。”袁吉祥笑笑。
  安执把手机递给他,翻身又睡了。
  一大早,天刚亮,就听到袁吉祥欣喜的声音。安执使劲儿睁了睁眼睛,无奈眼睛太黏,只得用手揉了揉,这才看清袁吉祥已经光着双脚跳到床下了,端着手机认真地看。
  “吉祥,怎么啦?”他一边揉着眼一边迷迷糊糊问道。
  “回复了,他回复了。安执。”袁吉祥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可以带我们去找那个人。还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安执一听,也清醒过来,光着脚跳了下来接过手机。屏幕上只有两行字:我在厦大图书馆等你们。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两个人叫醒了许梦琳,简单吃了早餐就往厦大赶。
  到了那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许梦琳有些心急道:“不是给了你电话吗?打一个催催呗。”
  觉得事情有了希望,袁吉祥也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太好,万一人家有事。我们再等等吧。”
  安执也点点头。
  “是不是他?”许梦琳忽然指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艺男。
  三人目光一齐看了过去。谁知那男生只是好奇地看着三人,见三人这样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从三人旁边经过。
  “你们好,是不是安执?”一阵清新的香气拂过,传来动听的女声。
  三人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身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长马尾,柳叶眉,戴着一架小巧的金属框眼镜。
  “啊,是。你是?”安执率先回过神来。
  “你好。”女孩伸出手,“七九,陈琦玖。”
  安执有些不好意思和她握了握手,摸着后脑哈哈一笑:“我就叫安执。和网名一样。”
  女孩儿点点头,“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她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
  “你好,我叫袁吉祥。”袁吉祥大方站出来和陈琦玖握了握手,然后指着许梦琳说:“她叫许梦琳,是我和安执的好朋友。”
  “愿你吉祥。好名字。”陈琦玖微笑点点头,然后对三人说:“跟我来吧。”带着三人进了一间附近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很多学生,都是带着书来的。光线柔和,音乐舒缓,温馨的气氛萦绕,让人感觉脚步都轻了起来。很多人在认真翻着书页,偶尔端起咖啡请请抿一口,显得恬静而安适,也有年轻的情侣相对而坐,轻声低语。
  安执买单叫了四杯咖啡,四个人选了一个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这里光线昏暗,照不清人脸,轻声低语也不会有人听到在交谈什么,显得很安全。
  许梦琳心急,喝了一口就有些迫不及待道:“你说的那个人谁啊?他也见过龙吗?”
  袁吉祥悄悄拉了拉她的裤子,然后对陈琦玖道:“既然我们有求于你,那就让你先听听我的事吧。”
  袁吉祥因为接受了军队的洗礼,浑身散发着沉稳的气质,娓娓道来,比许梦琳讲得更加动人,虽然安执听过一次,但这次是由亲身经历的人讲述,很多细节也更详细。安执这才知道,原来袁吉祥的军队就在这附近,国内赫赫有名的东海飞龙特种部队。
  “东海飞龙。东海飞龙。”安执念叨了两遍,觉得有点头绪,又更加迷茫。只好摇摇脑袋听吉祥继续讲。
  “那次我们演习,全军徒步20公里进入山区。夜晚却突然降下大雨。是真的大雨,打在脸上生疼,眼睛都快睁不开。我们习以为常,披了雨蓑,依然在山上前进。但是为了不吓到山周围的百姓,没有人敢开灯,一切都在漆黑中进行。”袁吉祥苦笑一下,感叹道:“如果不是那么多铁铮铮的汉子一起壮胆,我是绝不敢一个人在那么大的雨夜上山的。”
  三个人被他描述的场景吸引,身心完全沉浸在那个漆黑夜晚的氛围里。安执听得动容,大气都不敢出,有些不自在地“咯噔”一下,动了动喉头。
  “事情就出在没有光亮上。要是那晚有一丁点光亮的话,我也不会掉队,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陈琦玖第一次显得有些失态。
  袁吉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明白她既然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肯定也听过一些事情,说不定接下来的事就是关键。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军靴里全都是泥水,每个人都累到不行。到了山腰后,旅长终于下令停军整顿。大家席地而坐,没有一个人抱怨,都太累了。我也太累了,而且之前还在感冒,被雨水一淋,只觉得头昏脑涨。我看到山腰转角处有一棵大树,也没多想,就朝着那里走去,想去避避雨,减缓一下。”
  “当时我实在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荒山野岭的半山腰,为什么战友看不见,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袁吉祥尴尬了一下,继续说:“我走近大树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友,他们都像没有发现我似的。我也没有声张,如果别人看到我在这里,都过来的话,被首长发现肯定要挨骂。我乐得一个人清净,可以稍微休息下。”
  “可我没有想到,我就这样一闭上眼,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大不一样了。我睡得时候在树下,醒来时竟然是在一座亭子里,简直就像是神话故事一般被瞬移了。作为一名特种军人,我们的睡眠都是很浅的,即使再累,也依旧可以在轻微的响动中清醒。但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全走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恐慌,“天已放晴,天空万里无云,站在山腰上看下边,景色尽收眼底,如果不是一个人掉队无心观景的话,那景色别提多美了。我摸了摸衣裤,已经干了大半。低头间,却忽然看见亭子的一角下边,有一座铁链和木板搭成的桥。”似乎是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惊悚,袁吉祥定了定神,拿起热咖啡,喝了一大口。
  “那座桥云雾缭绕,是不是?走了很久后就看到了那个,是吗?”陈琦玖也和他一样激动,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
  “嗯。”他惊奇地看着陈琦玖,又沉重地点点头。
  “我当时完全清醒了过来。这座山靠近我们部队,以前当新兵的时候经常在这里集训,我很熟悉这里的。可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座亭子,也从未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座桥通往不知名的地方。心里头好奇嘛,就翻过亭栏去了亭角。那亭子是建在悬崖边的,那条路就在崖边往下一米多的地方。两条手臂粗的铁链跟笔似得插上天去,我都看不到头。当时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跳了下去,沿着铁链朝前走。那座桥虽然不停地晃荡,不过对我来说也还好啦。”吉祥的语气充满自豪,“我们平时训练都习惯了,所以走得很快哦。可是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看不到头。我就郁闷了,照我的脚程,那么长时间,翻过整座大山都是充裕的。”吉祥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惊恐,即使他说了这么多次,依旧难掩内心的波动。
  “正在这时,我依稀听到有声响,于是停下脚步不再让桥晃荡作响。”
  “‘吼~~’”吉祥张嘴模仿了一下,“那声音响彻山谷。像虎啸,又不是,比虎啸的声音沉重得多。我脊背一凉,只感觉从心头战栗,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下来。又继续向前走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周边的水雾越来越重,衣服再次被水雾打湿,顺着我的裤脚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我把裤脚的水使劲拧了拧,直起腰想要休息一会儿,一抬头,依稀看到前面好像有一座山。差不多和桥一样高,上面好像也有一座亭子。当时兴奋嘛,想快点看清亭子里的东西。却突然又听到一次大吼。这次距离太近了,那吼声震耳欲聋啊我去,耳膜都要胀破了。”
  “那就是龙?”安执紧张问道。
  “是的,那就是龙。我又走了几步,终于靠近了亭子。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那座亭子建在一座山谷之间的小山顶上,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囚龙渡’。亭子后面好像还有铁链桥连着后面的山,但我过不去。因为,这条龙,是在镇守这条路的,像在看家般。”
  “用龙看家,这手笔未免太大了吧。”安执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条龙本来在地上伏着,我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又上前走了几步,才看清竟然是电影电视里面常出现的,龙。”袁吉祥说到这里,突然止不住的颤抖,“那么大一个亭子,比进来时崖边那座大了十倍不止,但那条龙站起来,整个亭子都被他的身躯塞满了。它怒目圆睁啊那家伙,恶狠狠瞪着我。我一后退,它就怒了,两条丈许长的龙须在空中摆啊摆的,忽然就从鼻孔里打了个响鼻,瞬间就从喷出两股浓雾来。我被那两道浓雾缠着,汗毛都立起来了,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感觉周围气温降了好多。”吉祥抱着胳膊,似乎不堪回忆那种压抑的氛围。
  “它往前走了几步,指爪遒劲,地上被抓出深深地几条印记,身上的鳞片闪着青紫色的光泽。我本能的往后退去,它却“嗖的”忽然疾冲而出,如果不是它离我还有一段距离,肯定被它一爪抓下。我没了命的狂奔,扭头一看,它已经完全冲出亭子,飞在空中。几十丈长的身躯迎风暴涨,但却像是被一根链子拴住,前进了一段就怎么也飞不过来了。我依稀听到有女声的叱骂,却又觉得是错觉。怎么可能有人能训住龙嘛?“吉祥一摊手,有些无奈自嘲道。“我扭过头去,见那条龙竟然在慢慢缩小,但怒吼的声音丝毫不减弱。没办法啊只好原路狂奔回去。跑回部队,才知道已经过了三天。我觉得肯定要被当成逃兵处罚了。可是不甘心啊,所以向以前的班长求情,班长又往上面反映。后来他们组织了小分队,让我带头再去寻找,可是再也没有找到了。”
  袁吉祥把所有的细节一一说完,双手扶住额头,沉默了。安执和许梦琳也伤感地默默望着他。
  陈琦玖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其实,那条龙是不会伤害你的。还有,你听到的那声叱骂是真的,那应该是龙的主人。”
  “什么?”袁吉祥皱着眉,吃惊不已。
  那两个人也疑惑地看着陈琦玖。
  “我讲的故事,比你的更离奇,他是我的伯父……”陈琦玖的声音很独特,不悲不喜,却又让人沉浸其中,感到沉重。
  原来陈琦玖也是这附近的人,努力读书考上厦大的生物专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解开这个谜。她的伯父,在不满二十岁的时候,偶然闯了进去,那时候那条龙还没有这么狂暴,所以她的伯父接近了那条龙。
  “他消失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却断了一条腿,从此之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我父亲,我父亲却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神经不正常,带他去看了很多医生。后来别人把他的话传开了,都把他的经历当成笑话。只有我没有。”   “我带你们去找他吧。这件事我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了。”她站起来擦了擦眼泪。
  陈琦玖带着三人出了校门,搭了一辆公交车。颠颠簸簸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终点站。然后又步行。到了傍晚才算是看到了小山村。绕过了大部分人家,他们直接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户。破落的土房,连灯都没开。门口附近,一丁火星时闪时灭,不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借着月色,他们才看清,一个瘸腿的老人半蹲在门槛,皱纹深布,满面愁容,正“啪嗒啪嗒”抽着大烟袋。
  “大伯。”陈琦玖试探地叫着。
  看到老人挣扎着站起来,赶忙跑过去紧紧扶着他。埋怨道:“你吃饭了没有?这么黑了,怎么也不开灯呢?蹲在门口干什么?”
  老人没回答,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热泪,不住地说道:“咋回来啦?放假了?”
  陈琦玖一边扶着老人,一边招呼几人进屋,把灯打开,凳子简单的擦了擦,才道:“还没呢,回来看看你。”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大袋子礼物放在桌上。
  老人这才看到屋里多出了几人,笑着道:“这是?你同学?”然后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向着三人道:“屋里也没有好的招待你们…….”
  还未说完,又被陈琦玖按着坐下来,说:“他们是我朋友,是有些事想请教您。”
  “是的,大伯,我们想问您关于龙的事。”安执嘴快,说了出来。
  老伯一听,脸色瞬间变了。疑惑地望着陈琦玖。
  “大伯,他也进去过。但是因为再也找不到那里,要被军队建议复员了。”陈琦玖指指袁吉祥。然后把袁吉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老人。
  老人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时地“啪嗒啪嗒”抽着烟。等到陈琦玖说完,老人才道:“你先回去吧,看看你爸妈,我明天带他们上山,你就不要去了。”
  陈琦玖点点头,和众人告别后,一个人走了。
  送陈琦玖走后,老人才坐下来告诉几个人,世界上的龙,都被一个邪恶的妖人抓走,困到了一个外界无法轻易进去的山谷里。那妖人不知有什么法术,两百多年来,在所有有水的大泽和深海里诱捕龙,然后带回那个叫囚龙渡的山谷。听话的就加以豢养,反抗的就直接屠戮。
  三人听得动容之极,都什么年代了,真的还有神话传说?
  屠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三人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老人摆摆手,“快睡吧,明早我叫你们,那个地方只有特殊时辰才能进去。”说罢,老人从屋里抱出来几床棉被,挨着墙角铺好。
  三人合衣躺下,闭目养神,等着天明。
  三
  心里有事,三人都激动得有些睡不着。特别是袁吉祥,翻来覆去,搅得安执也有些睡不好。到了后半夜,终于安静下来,浅浅地进入了梦乡,却突然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陈琦玖的声音。
  “大伯,开开门,我是玖儿。”门外的声音轻轻说道。
  没人开门。
  安执被吵醒,觉得奇怪,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香风拂过,陈琦玖的身子就闪了进来,撞了安执满怀。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陈琦玖赶忙道:“我大伯呢?”
  “不知道啊。他说夜里叫我们呢。”安执揉揉眼,“现在几点了?”
  陈琦玖什么也没说,直接冲进去老人的房间里,床上空空。又急匆匆走出来,对安执说:“快叫他们两人起来。那地方只有辰时才会开启,也就是早上七点,现在已经五点了。爬到那里正是时候,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那,大伯他........?”安执吞吞吐吐。
  “他已经上去了。”
  “他的腿?”安执惊讶。
  “那是装的,掩人耳目。”
  那两人也已经醒来,突然听到这些,张大了嘴巴。
  “走吧,没时间细说了,边走边说。”陈琦玖严肃道,率先走了出去。
  几人这才发现,陈琦玖已经换上一套紧身的运动服,马尾已经束起,显得干练而灵活。好在袁吉祥对这里也很熟悉,借着晨光,开始往上攀爬。安执和许梦琳有些跟不上,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憋着疑问不停地向上爬。
  “快走,他在我们前面没多远,我们很快就能赶上了。”陈琦玖拉着安执,向下边的许梦琳和袁吉祥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急啊?”安执大声喘着气,双手叉腰面色狰狞。
  陈琦玖脚步轻快,比之袁吉祥也不逞多让,显然经常爬山和锻炼。她疾声道:“二十四年的一个轮回到了。轮回间囚龙渡的门会开两次,分为龙抬头和龙吐息。上次吉祥无意间进去时是龙抬头,今天是龙吐息的日子。”
  安执还要多问。
  陈琦玖拉着他使劲一拽,“等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快爬,我们要赶上我伯父。”
  天已渐明,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从半山腰看到淡黄色的朝阳渐渐爬起,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几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加紧上爬的进程。
  “快到了吧?”许梦琳有些吃不消,但依然咬牙坚持着。
  袁吉祥看在心里,分外感动,说:“要不我背你吧,没有多远了。”
  许梦琳摆摆手道,却朝着安执大喊:“安执,你给我爬快点,要是没我爬得快,小心我踢你屁股。”
  安执一听,马上嗖嗖的加快了几步,这才回头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陈琦玖和袁吉祥也被他逗笑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没有多远了,大家加紧步伐。”陈琦玖大声说,“待会儿我一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大家。可能还有些事情需要大家支持,请一定要鼎力相助。”说罢,竟然摆了一个标准的武术礼。
  袁吉祥认识这姿势,皱着眉道:“陈姑娘客气了,帮忙不必说,但请你不要再有所隐瞒。”
  安执还待说什么,袁吉祥摆手示意,他只好扭头继续爬去。
  不多会儿,袁吉祥忽然有些失态,“亭子呢?怎么不见亭子呢?就是这附近啊。”
  安执和许梦琳吃惊地望着他。   见他这般,陈琦玖也停下脚步说:“就是这附近。”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面铜镜一般的东西,向上洒了些花草上的露水,然后借着初晨的阳光,向上方照去。
  镜子就像强光手电一般,整个镜面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笔直射出。几个人哪里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全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目光随着光线一寸寸地向上移动。黄光照到了崖边,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那里的空气突然开始轻微的晃荡。陈琦玖发现了变化,举着那面镜子,一动不动对着那里照射。
  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激烈,持续了半分钟之后,那里的空气突然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慢慢拉开了一道裂缝,然后慢慢变大,出现了一座白玉般的亭子。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很明显的中国南方古建筑样式,只不过亭角雕的不是鸟喙的形状,而是一颗颗狰狞的龙头。
  “亭子,亭子。”安执顾不得吃惊,兴奋地大声叫道。
  陈琦玖有些疲惫地放下镜子,率先朝前冲去。几人也紧紧跟上。几人一进去,明显感到空气中的那层屏障又自动合上,几人能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肯定看不到里面。
  还不待认真观察亭子里的细节,安执看到亭角下方的铁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身影在前方隐约可见。虽然一晃而过,但安执还是辨认了出来,疑惑道:“大伯?”
  陈琦玖一听,也马上向着铁桥的尽头看去。一道黑色魁梧的身影正在上面飞奔,手臂粗的铁索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
  “我们快走,要追上我大伯。”她踌躇了几秒,义无反顾地朝着铁索桥跳了下去。
  袁吉祥见许梦琳有些疲惫,不忍她涉险,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下,让她在这里留着接应。好在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安顿好许梦琳,安执和袁吉祥也纵身跃下,紧紧跟在陈琦玖身后。浓厚的大雾漫彻山谷,能见度不足五米。陈琦玖几乎丝毫没有停顿地朝前狂奔。铁桥摇晃,安执有些恐高,脸色煞白,但看到袁吉祥和陈琦玖已经在前,牙一咬,也跟着拼命飞奔。
  不知跑了多久,已经气喘吁吁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陡然一声炸响震彻山谷。三人一怔,脚步慢了下拉。
  “快啊。”陈琦玖脸色大变。几乎是嘶吼着踉跄冲出。
  安执和袁吉祥对望一眼,惶恐一闪而过,生怕陈琦玖出事,紧紧跟在身后不敢怠慢。
  “吼~~”
  龙吼声破空而来,几欲震裂耳膜。
  听到龙吼,陈琦玖面色沉重,怔了一下,又拿出了那面镜子,对着浓雾照射而去。
  那镜子依旧发出淡黄色的光,所到之处,像是高温融化薄冰般,在浓雾中打出清晰的通道。但那光线似乎也遇到阻力般,有些后坐力,她举着镜子,吃力地前进,不能再像刚才那般飞奔。
  光线照射而出,看不到很远。但是却明显听到龙吼的声音逐渐变小,慢慢地,竟然像是喃喃低语。似乎在诉说什么。
  袁吉祥面部表情复杂,说不清是悲是喜;安执一脸激动和兴奋,又带着些微的恐惧,两个人跟在陈琦玖的身后,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去。
  渐渐地,铁索开始变得往上延伸,安执也知道,将要接近那个亭子了。又走了一段时间,云雾之中突然伸出两个突兀的龙头雕像,怒目圆睁,栩栩如生,竟然有普通的石狮子那般大笑。龙吟低沉,云雾在这里突然开始加速流动。
  安执心下一紧,知道是靠近亭子了。
  果然,又走了十几步,亭子的轮廓慢慢收入眼底。
  五六层楼高的亭子,莫说亲眼见过,即使电视里,安执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安执慢慢挪步,极力仰目向上望去。映入眼底的是四个造型各异的龙头,比之前外面见到的还要逼真。还有两个在亭子背面,看不清楚,但应该同样是不同的造型。
  露水从檐角龙头上滑落,滴滴落下,在光的折射下,连眼角的细鳞都一清二楚。安执盯着雕像的眼睛,突然看到那条龙动了一下,龙须飘鼓,龙眼眨合,赫然是活了过来。大嘴一张,竟然直扑了过来……
  “啊…..”安执突然一声大叫,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袁吉祥关切的问道。
  安执恐慌的喘着粗气,道:“活了,活了,那条龙活了。”指着檐角的龙头,惶恐异常。
  袁吉祥顺着他指得方向看去,只看到一颗逼真的龙头,怒目远视,震人心悸,但却哪里像安执说的那样活了过来。
  “不要盯着雕像看,那是真龙,被人杀了以后安置在那里的。”陈琦玖无暇他顾,认真照着前方,目不斜视大声说道。
  二人听罢更加吃惊,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竟然真能屠龙?
  随着陈琦玖慢慢地走上前去,浓雾散开,神秘的亭子终于完全露了出来。巨大的匾额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囚龙渡”,栩栩如生,竟然像是三条小龙生生化上去的。
  “啊…..”安执吃惊地大叫。
  袁吉祥也瞪大了眼睛。
  两个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发冷。从脑顶、到脊背、到脚底,像是布满了锐利尖刺,浑身难受,再也不敢挪动一步。
  四
  一条龙,一条巨大的青龙。
  獠牙狰狞,龙睛怒闪,耳后还有像狮子般飘飞的崇毛,龙角挺立,如钢铁浇灌,浑身遍布的巨大青鳞,像是尖刀般锐利,闪着幽冷寒光。它盯着三人看了很久,陡然弓起了巨大的身子,一步一步朝前走来,四只钢爪在石板的地面抓出一道道痕迹。
  三个人随着青龙的前进都本能地向后退去。
  陈琦玖不敢放松,拿着镜子照着青龙的眼睛。
  随着一阵沉重的铁链声响,青龙的身子完全踏出了亭子,它昂首而起,竟然比亭子还要高出不少。然后低下头,龙睛鼓凸,睥睨着脚边渺小的几人。
  三人这才看清,青龙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厚重的铁索。粗壮异常,能有一人合围那么粗。虽说看到青龙不能随意走动,但陈琦玖也不敢怠慢,依旧拿着那面镜子照射空中。青龙盯着镜子看了很久,忽然摇摇脑袋,须发飘鼓,显得壮观而飘逸。三人一惊,精神紧绷,做好准备随时向后退去。但青龙突然又安静下来,龙吟低语,像是在述说什么,它向着天空打了个响鼻,然后转身向着身后的云雾喷出猛烈的大火。   事出突然,三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青龙。火势凶猛,谷间的云雾很快被火势烘干,露出剩下的铁索桥来。剩下的索桥并没有之前的那么长,依稀可见,索桥的尽头连着对面山峰的山洞。
  随着青龙口中的火势渐衰,青龙的身子竟然渐渐缩小。虽然依旧高大,但已经比之刚才缩小了不少。等到缩小到只有刚才的三分之一大小时,青龙的身子已经堵不满亭子了。它侧身靠边,给三人让出一条通道。
  这下三人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对面那个黑魆魆的山洞了。
  浓雾翻滚,很快又开始往上翻滚蔓延。青龙陡然大吼,龙须随着吼声笔直伸出,它抬起前爪,指了指对面的山洞。见三人还有点犹豫,又是一声大吼。
  安执已经看了出来,有些疑惑看看陈琦玖,又看看袁吉祥,道:“它是不是让我们过去啊?那边又开始起雾了”
  陈琦玖把镜子收进背包,眼一闭,牙一咬,说道:“冲吧。”猛然朝着里面冲了过去。
  “哎,等等我啊。”安执还在出神,看到两人都已经冲过了亭子,一边警戒地看着青龙,一边靠着亭边挪步。
  “噗。”
  青龙的一个鼻息,把安执吓得手脚并用,没命的往前跑,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三人刚刚走到尽头,浓雾已经再次把铁索桥遮住了。陈琦玖想了想,拿起那面镜子,转身朝来的方向照去。
  不出所料,这边的云雾并没有因为黄雾的照射而散开。
  “那条龙在帮我们?”安执喃喃道。
  “龙性通灵,那条青龙是囚龙渡的守护,但它知道我们来这里或许能救它出去,所以对我们没有恶意。”
  陈琦玖把镜子放进背包,正准备朝里面走去。却突然被安执扑倒在地。
  “小心。”
  两道人影从洞里疾冲而出,若不是安执把她扑倒,很可能就被撞到跌下深崖。
  两人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朝着铁索望去,只见两道人影迅速消失在云雾里,再也看不见。陈琦玖回头来,正好看到安执的目光,脸一红,轻声道:“谢谢了。”
  安执也正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忽听袁吉祥疑惑道:“伯父?”
  “什么?”安执和陈琦玖同时惊讶道。
  袁吉祥道:“我刚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有一个像极了伯父,但身手却极其敏捷。另一个,好像是个女子。他们,他们似乎是在交手,但又似乎在互相说什么。伯父,他会功夫吗?”他皱着眉头,充满疑惑。
  陈琦玖沉吟片刻,道:“那应该是伯父无疑了。我们陈家祖上是河南陈家沟人,后来搬来福建。经过几辈的发展,将南北技击结合一体,自成一派,所以家族里每人都会几手。其中尤以我大伯最为刻苦,将一手陈家太极和南派武功娇柔杂合,功夫很是厉害。却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即使是我父亲,也不知道大伯的功夫厉害,都把他当成一个瘸腿的孤独老人。”
  “大伯没有妻儿吗?”安执凑上来问道。
  陈琦玖有些担心地又看了几眼铁索,无果,这才转过头来说道:“刚才那个和大伯一起打斗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啊?”袁吉祥和安执目瞪口呆望着她。
  这一天来,安执吃惊的次数简直比活了这么多年来吃惊次数还要多。这些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甚至在电视都看不到的场景,竟然就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让他不能不惊讶于未知世界的神奇。
  陈琦玖面露愤然之色,边往里走边说:“二十四年前,也是这样的日子,大伯为了找到失踪的未婚妻,无意间闯入了这里。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失踪一年多的未婚妻,被人俘虏而来迷惑了心智,已经成为任人使唤的傀儡,再也不肯跟他回去。古有‘为虎作伥’一说,但我大伯的未婚妻,就沦为了‘龙伥’。”
  “他抓大伯的未婚妻干什么?”
  “大伯二十多年来,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心声,唯独对我疼爱有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知道。他在这里的一个多月,已经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都清楚了。这里的主人,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也不知道懂什么妖法,竟然从四方水域里把所有的龙都掳掠过来,听话的就加以豢养,不听话的,就狠心屠戮。但是在一次抓四爪青龙的时候,也就是亭子里的那条青龙的母亲,竟然没有控制住它的心神,被它反噬,一爪拍断了两条腿。那妖人后来虽然拼死斩断了青龙的脑袋,却也落下了残疾。为了泄愤,他把青龙头颅带回,雕刻成像,挂在了亭子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把幼龙拴在亭口,让它看守门户。”
  “那个妖人为了获得长寿,将抓来的龙都关在笼子里,每日取龙的鲜血饮用,借以维持长寿。他自己的腿脚残疾,就把大伯的未婚妻抓住,用妖法控制了她的心神,整日为他取血驯龙,替他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想,他活了两百多年,应该就是每日饮用龙血的原因。”
  “大伯的未婚妻也会武术吗?”安执还是有些疑惑。
  “当然,你刚才也看到了,她身手之强,根本不在大伯之下。所以当时才会被妖人看中掳来。不知道中了什么妖术,她….已经不认识大伯了。”
  三人还待朝里面走去,一阵迅猛的罡风吹来,背后一冷。袁吉祥眼疾手快,已经推开安执和陈琦玖,扬天向上一脚,那人飞扑而至,挡住袁吉祥突兀的一脚,一个鹞子翻身,往前飞扑而去。嘴中发出“桀桀”的怪叫。
  “大胆,囚龙渡可是尔等刁民擅闯的地方吗?”
  声音刺耳,文辞生涩,听起来别样的怪异。
  三人忙往前追去,从背后看去,来人赫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那人又飞奔几步,纵身上墙,在山洞高墙之处摘下一个皮鞭似的东西。然后足不点地,又朝着山洞最里面奔去。
  “吼~”
  “吼~~吼~”
  阵阵龙吟,从洞内传出,虽然狂暴,但声音远不如亭前的青龙,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三人头皮发麻,却突然看到又一个人闯了进来。
  “大伯。”
  陈琦玖吃惊叫道。
  陈琦玖的大伯一身黑色武术装扮,腰板笔直,满脸严峻之色,哪里还有之前看到的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大伯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去搭理他们,也笔直地向内奔去。三人略一犹豫,跟着他奔了进去。
  洞内广阔,连环曲折,别有洞天。折过一面墙之后,洞内突然变得无比宽广,光线陡亮原来还有另外的洞口连接。阵阵轻风拂过,带来腥湿的空气,几人凝神细听,涛击浪搏,再定睛一看,那外面,竟然是大海。
  “又是你。好好活着不行,为什么非要扰我老人家清净?还带着几个小兔崽子来送死。”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几人随着声音找去,目光终于停留在山洞最里面的高台上。
  一张巨大的龙椅。通体雪白,椅子的手柄是两只龙爪,椅背之上,是一颗巨大的银色龙头,巨口微张,龙目紧闭,赫然是一条银龙的皮被扒了下来做成的椅子。而在巨大的龙椅上,一个矮小的身影俯趴在椅臂,显得病恹恹、弱不禁风一般。旁边站着的正是刚才的女子,一身灰布长衫,扎着古人的发髻,恭敬地站在旁边,伺候着那个病恹恹地老头喝水。
  似乎并不是水。阵阵血腥之气飘荡在洞内,老头抿了几口,随即把杯子递给了旁边的女人。那女人也不客气,一饮而尽,顺着嘴角溢出不少鲜红的液体。她先细心地给老头擦拭,然后又随意的一抹嘴,却把液体在脸上抹得更开,活像吃人的夜叉般恐怖。
  “龙血。”
  几人的心头一惊,同时升腾起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是的,这是她刚刚取来的那条青龙的血。”大伯在旁皱眉说道。
  “秀娥,我是陈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难道真的为了长寿竟然连良知和尊严都不要,来伺候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妖人吗?”大伯站出来,面色悲痛。
  大伯见那个叫秀娥的女子并不理他,痛心疾首道:“妖人,你还我秀娥来。”
  说罢,纵身狂奔,向着高台飞奔而去。那妖人只是乐呵呵地盯着众人笑,并不动手,却见身旁的女子闪身而出,一记鞭腿迅雷而至。大伯身在半空,还未登上高台,只得两手交叉,护在胸前格挡。然后借力往高台一跳,站了上去。
  那女子见大伯上来,突然放下架势咧嘴一笑,笑容真挚,神色自然。
  大伯不疑有他,以为秀娥认出自己了。于是放下戒备,他轻声呼唤着“秀娥”,伸手上前便要去拉她。
  “大伯小心。”三人在下边看得真切,疾声呼唤,却已然来不及了。
  那妖人奸诈一笑,趁大伯不备,手里拿出刚才女子取下的鞭子,朝着大伯的胸口轻轻一杵。并不见怎么用力,大伯却如受了万钧重击一般,从高台上倒飞而下,口中鲜血直溢。三人连忙朝前站起,一起用力准备接下大伯。
  谁知力量太大,往后冲击竟然不散,把三人拉得一同往后跌去,直跌到撞在了身后的铁栅栏之上。四人被身后铁栅栏所拦,消除了冲击之力,一趔趄,全部倒在了地上。大伯伤势最重,口中不住地往外冒着鲜血,显然是刚才那一击撞在了心脏。
  妖人桀桀大笑:“如何,我这打龙鞭力道怎样?”
  顿了顿又道:“莫说是你,我全力一鞭打下,五爪金龙也要半死。哈哈。”
  大伯眼睛直勾勾盯着高台,见秀娥根本毫无反应,又听见那妖人这样说,叹了口气轻声道:“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妖人似乎恢复了过来。只是平白连累了你们,要陪我受害。”
  “大伯,大伯。”陈琦玖抓着大伯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大伯摸了摸陈琦玖的头,却向着袁吉祥和安执说道:“琦玖是个女孩子,虽然表面坚强,但我知道,她很脆弱的。你们是她的朋友,她就拜托给你们了。”
  他又拉拉袁吉祥的手道:“不要再一心想着回部队了。没有用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谁能相信我们传说里那么伟大的龙,竟然被一个糟老头子豢养吸血?自称为龙的传人的我们,又有何面目去向别人述说?”
  袁吉祥沉默了。
  他又拉拉安执的衣袖,指指还在低头流泪的陈琦玖悄声道:“答应我,带她出去。”看着安执一脸的迷茫,又郑重道:“所有你的迷惑都等出去后她给你讲吧,来不及了。”
  陈大伯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巨大的钥匙悄悄递给安执,低声道:“这是亭子里青龙脖子上镣铐的钥匙,你趁乱去打开它,放出青龙。那妖人整日喝龙血,虐待这些龙,它们早已恨他入骨。你们斗不过他,只管往回跑,那青龙出来,自会救出同伴,然后和妖人搏命。我在亭子里埋了大量炸药,你们出去时一定要把囚龙渡的出口炸掉,防止妖人或者龙逃出。那些龙虽然现在同仇敌忾不会害人,但难保它们出去不会为祸世间,还是让它们永远呆在这里吧。后面的海,足够它们生活了。切记。”
  还不待安执答应,就听到妖人令人作呕的声音道:“龙傀,去把他们几个宰了喂龙。”
  那叫秀娥的女子听见,面无表情纵身飞下,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陈琦玖听见妖人的声音,咬着牙愤怒的抬起头来,看见秀娥一步步逼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是谁,再伤害我大伯,一定跟你拼命。”
  秀娥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脸上的龙血让她看起来分外狰狞。也许龙血真的有长寿的功效,离近了才看出,她的肌肤和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皱纹,根本不似大伯一样被岁月留下无情的痕迹。
  “琦玖。”大伯伸手欲拦,看到陈琦玖已经站了起来,倔强地看着秀娥。
  “啊…”秀娥动若迅雷,闪电般出手,捏住了琦玖的脖子。
  陈琦玖涨红了脸,显得异常难受。
  安执一急,就想冲出,却被人一拉。回头一看,大伯正殷切的看着自己。安执知道大伯的意思,顾不得满肚子的疑问,焦急地点点头。大伯神情一松,露出满足的笑意。
  那边袁吉祥已经站起,正准备出手。却见白光一闪,陈琦玖已被人救下。那人两手作锁,牢牢卡住秀娥的两臂,将她身子抱在胸前架空举起,飞速往通往海边的洞口冲去。
  “大伯……”
  陈琦玖最先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只见秀娥被架在肩上,两腿却是自由的,不住地屈膝撞击大伯的前胸。每撞一下,大伯的身子便剧烈的震动一下。每撞一下,陈琦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一下…….   “啊哈哈….哈哈……”大伯狂笑着,驾着秀娥,终于冲到了洞口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三人紧紧跟在大伯身后,看到大伯跳了下去,终于止住步伐。
  几粒石子滚落而下,三人站在洞口悬崖边上,望着看不见底的大海,有些头晕。
  陈琦玖眼含热泪,咬牙坚持着。
  忽然听到下边传来的声音。是欣喜的女声,大叫着:
  “陈郎…..”
  然后是断断续续大伯的声音:
  “秀娥,你终于….清醒了…”
  “哈哈……”
  五
  安执看着陈琦玖有些踉跄,怕她失足跌下,赶紧跑来扶住她。陈琦玖再也坚持不住,抱着安执的肩膀大哭起来。
  “不要哭,你们都会死的。”突然间传来阴沉的声音,让几人脊背发凉。
  三个人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身子,看着这个漂浮在半空的怪人。
  借着洞口的光,妖人的长相可以看得分外清晰。一副古代道士的打扮,梳着高高的发髻,如不是笑容诡异,长相邪恶,倒有几分出尘之姿。干瘦的脸皮塌拉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几人本能的靠着墙,一点点往洞内移去。
  妖人看在眼里,森然一笑,嘿嘿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推下去的,我的龙都还饿着呢。”
  几人慢慢地和他对峙,终于扶到了洞内墙壁的栅栏。
  刚才太过心急,根本未曾注意到洞内为什么会有栅栏,这会儿听他一说,又感觉到背后冰冷的气息,不由回头看去。
  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龙,像成堆的蛇一般,纵横躺卧,被关在后面巨大的铁栅栏里。虽然慵懒无力,却同样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龙须开合,龙角轻颤,嘴角凶恶的獠牙毕露,显示出桀骜恐怖的神态。高昂的鼻孔里,随着呼吸的颤动,有规律地喷出缕缕白雾。
  妖人提起鞭子,对着空中一甩,清脆的声音响彻洞内。十几条卧龙蓦然睁开眼睛,龙睛闪亮,慑出清冷的寒光。群龙对鞭子显然颇有些畏惧,即使眼神里流露出不服的神态,也依旧打起精神了站起来。威风凛凛地抖抖崇毛,然后,用巨大的龙睛睥睨地盯着几人。
  “这可是我两百多年来,跑遍了大大小小江河湖泽才获得的宝贝,有了他们,我才能如此长寿。”妖人桀桀笑着。
  “龙本水灵,只要有水汽,就能不吃不喝地活下去。但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辜负你们好意,就让它们开开这么多年未尝的荤腥。”
  说罢,伸手凌空一指,身后的栅栏突然开了一道缝隙,三人不由自主地跌进墙内。
  “啊…..”安执和陈琦玖齐声大叫,已经跌入洞内,但袁吉祥眼疾手快,早已抓住手边的栅栏,咬牙不松手。
  劲风一过,栅栏迅速愈合,袁吉祥手脚并用,借着栅栏之力向外用力一蹬。他早已明白,今日的这个妖人是要取自己几人性命的,若不反击,莫说出去,连命都不可保。
  妖人显然没有料到袁吉祥会反击,被他猛然的攻击迫得手忙脚乱。
  “妖人,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却要取我性命。你伤天害理,残害龙族,又害死大伯和大婶,恶贯满盈,今天一定要为名除害。”袁吉祥一番正气凛然的豪言壮语下来,攻势更加凌厉。
  那边的安执和陈琦玖虽然害怕,却也有些大跌眼镜,这是在哪学的台词都,这么专业?
  墙内的众龙看见二人,抬起巨掌踱步上前。领头的是一头黄龙,头生双角,却又遍布鳞片疙瘩,龙须短小,没有颈部的崇毛,与青龙有着明显的区别。它低头瞪着双眼,看向二人,獠牙鼓凸,涎水如瀑,惊得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看着黄龙越来越近,二人都剧烈地颤抖。陈琦玖脸色煞白地看着黄龙身后又跟上前来的几条龙,突然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安执的手。
  安执被她突然地一握,虽然也同样害怕,却分散了心思。突然想到了那面铜镜,急切道:“镜子,镜子,那面镜子有没有用?”
  陈琦玖听到这话,恍然大悟,颤抖着背过双手,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掏。终于拿了出来。
  “~吼~。”后面的一条黑龙似乎再耐不住性子,一声龙啸,就要冲上前来…..
  关键时刻,陈琦玖终于把镜子举了起来。
  黄色的光雾淡淡而出,照射在正准备上前的那条黑龙的脸上,那条黑龙一滞,面带疑惑。突然眼睛翻眨,凶光渐敛,巨大的黑隆鼻孔里,喷出淡淡的烟雾,转过头,徐徐退去。
  陈琦玖又把镜子对准了每一条龙,皆敛目吐息,收起凶相后退而去。
  终于,那道黄光照在了黄龙的脸上。黄龙没有后退。却突然朝前走了几步。陈琦玖一惊,以为对黄龙没有作用,本能的后退。黄龙眼睑低垂,显得很是悲哀,把头慢慢地低了下来。
  陈琦玖看出黄龙似乎没有恶意,恍然大悟似的,试探着靠近黄龙。
  脸盆大的泪滴陡然滴落,滴在地上,溅了安执和陈琦玖一身。
  黄龙跪下前爪,低下身子,伸出了舌头在铜镜上痛苦地舔了舔。悲哀地看了铜镜一会儿,又突然愤怒地站起,仰头痛苦长啸。
  身后的十几条龙也跟着站起,引颈长啸。
  声若惊雷,震彻整个洞内。墙裂石坠,灰尘扑簌直落,安执和陈琦玖只感觉耳膜似乎要被撕裂般,头鼓脑胀。
  声音落下,黄龙双爪在地上愤怒挥舞,抓得洞内裂石乱滚。然后愤怒地瞪大龙睛,紧紧盯着栅栏外和袁吉祥打斗的妖人。
  不过几分钟,袁吉祥已经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鼻青脸肿,不住地咳血,但还在咬牙苦苦支撑。
  妖人一边殴打袁吉祥,一边注视着墙内的情况,见这些龙突然这样,横眉一挑,邪恶而又阴冷地对着黄龙说道:“想造反了是吗?”
  然后又桀桀笑道:“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不少啊。怪不得那个家伙能进来,原来出了内贼啊。我也没算杀错。”他一拳把袁吉祥打退,然后得意地指了指陈琦玖手里的铜镜,对着黄龙说道:“好好珍惜这片逆鳞吧,这可是你娘唯一的遗物了。”
  黄龙愤怒地咆哮着,用钢爪使劲地抓着栅栏,火星四射,栅栏毫发无损。却不知这是什么材质的钢铁,以黄龙那足可裂金碎石的爪力竟然也只是划出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吼~”
  一声同样嘹亮的龙吟声从洞外传来,显然是青龙在回应刚才洞内的龙吟。
  黄龙凝神细听,越听越是悲愤,嘶声长啸。
  妖人呵呵笑道:“看来你们兄弟确实是活腻了,待我宰了他们三个再来收拾你们。”
  邪笑着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袁吉祥,妖人手一指,墙内的二人便如被磁铁吸引的铁钉般,不由自主往外飞出。
  栅栏正要合上,黄龙却突然动了。
  妖人很自信这个栅栏的坚固程度的,也知道开的这个小洞里面的龙是逃不出来的。况且平日里,这些龙都对他手里的鞭子颇有忌惮,不会轻易地上前。
  但今天不一样了。黄龙的悲愤让它忘却恐惧,它伸出龙爪,抵住了将要闭合的栅栏口。栅栏虽然坚固,众龙奈何不了它,但龙爪同样坚逾钢铁,就这样抵在哪里相持不下。
  妖人一惊,正要上前拿出鞭子向黄龙的爪子抽去。袁吉祥却突然动了。飞身而起,用部队里的锁技,紧紧锁住了妖人的双手。
  妖人没有脚,无法用力,一时也挣脱不开。
  袁吉祥趁机向着安执大吼道:“快跑。”
  时间紧迫,加之怕妖人知道了之后疯狂阻拦,所以袁吉祥只说了这两个字。安执已然明白袁吉祥的意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抢过陈琦玖手里的铜镜转身就跑。
  陈琦玖摔坐在地上,看着安执的背影,失望透顶。
  那边黄龙的半只龙爪虽然已经伸了出来,但却再难前进分毫,正愤怒地在使劲挣扎。裂石飞溅,灰尘扬满了整个山洞.......
  妖人背上的袁吉祥用尽全力,额头上血管暴鼓,手臂上青筋虬曲,一刻也不敢放松。但妖人背对着墙壁,使劲冲撞,每撞一下,袁吉祥的口角就溢出一口热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陈琦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袁吉祥终于松开了手,妖人回身就是一鞭,打在他的胸前。袁吉祥倒飞着撞在墙上,慢慢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妖人挑着眉毛看了看黄龙,见并不能奈何栅栏墙,放下心来,一步步走到陈琦玖的面前,阴森道:“你大伯毁了我训练多年的龙傀,不若我就拿你来顶替算了。虽然你身手不如她,举不起这打龙鞭,但加以调教也可勉强使用。”
  “呸。”陈琦玖满是厌恶地看了他干瘪的脸,恶狠狠道:“我一定每日咬舌自醒,绝不沦为傀儡,然后在龙血里放上毒药,要你的命,再把你的尸体切碎喂龙,让你死无全尸。”
  妖人听罢,眉毛一挑,目露精光,沙哑的嗓子像喊了摩擦的石子般让人难受,森然道:“既然如此,看来不能留你,我再找她人做龙傀好了。至于你,我刚才还为难怎么处置,就用你自己说的来处置你吧,也算了你心愿。”
  说罢,把打龙鞭一抖,便如同一柄长枪,伸手一掷,朝着陈琦玖当胸袭来。
  陈琦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不要。”
  一声大喝,一道人影从洞外飞身而来,挡在了陈琦玖身前。举起那面铜镜,下意识挡了一下。
  铜镜破碎,打龙鞭余力未消,又撞在来人身上,将他打飞,撞在了栅栏上。陈琦玖一看,不是安执又是谁,嘴角流血,满意地望着她笑。陈琦玖脸一红,别过头去。
  “~啊吼~。”
  一道巨大的青色身影突飞而至,像一匹闪电,还未待妖人反应,已经俯冲而至。四指蜷曲,捡起了地上的打龙鞭,向着安执头上划去。
  安执本能的抱头,却发现并不是划向自己。
  “~吼~”
  “~吼~”
  “……”
  此起彼伏的龙吼。
  安执眼前一黑,一道龙影站在了他的眼前,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最前面的是青黄二龙,两龙对望了一眼,耳鬓厮磨,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安执,又重新抖擞精神,一齐愤怒地睥睨着前面的无腿妖人。
  妖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还是阴森森笑道:“没了娘的畜生也要翻天?”
  鞭子一甩,打在了青龙的背上。鳞片飞溅,也不知道碎了多少块,一道丈许长的伤口突兀地出现在龙背,红白交间,渗出大滴的血迹。那碎鳞掉落,像无数钢刀倒插地面,锋利无比。
  安执突然意识到时机到了,冲着陈琦玖使了使眼色。陈琦玖面露茫然,疑惑地看着他。
  看到妖人正愤怒地看着自己,安执有些犹豫,突然向着洞内的袁吉祥跑去。
  “纳命来。”妖人忍无可忍,一鞭甩出,甩向安执。
  安执捂头,闭上眼睛。
  许久不见动静,睁开眼,却见鞭梢正被黄龙抓在手里。
  安执更不迟疑,背起袁吉祥,向着陈琦玖大喊:“快跑啊。”
  陈琦玖惶恐地点头,站起来奋力向外跑去。
  “哪里跑?”
  妖人现在对三人的愤怒,远远超过这些复仇的龙,抽回鞭梢,就要拦住三人。群龙愤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龙吟震天,身后热浪鼓舞。安执回头偷看一眼,却见火势蔓延,已经烧到了身后,只能拼了命加紧步伐。
  六
  “糟了。”没有了龙鳞镜,在这片迷雾里根本走不过去啊。陈琦玖突然想起来,刚才安执为了救她,龙鳞镜已被那妖人打碎。
  “试试吧。”安执咬咬牙,把身后的袁吉祥往上提了一把。
  陈琦玖犹豫了一下,拉住安执的手道:“我记得大伯说过,这片迷雾会让人产生极真的幻觉,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只管往前走。”
  安执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洞,拉紧陈琦玖的手,昂然向浓雾内走去。
  浓雾飘转,时而幻化成人形,对着安执招手示意;时而幻化成巨龙,张开巨口向着安执俯冲而来。安执紧紧攥住陈琦玖的手,内心坚定,丝毫不受影响,迎着龙口而去。龙形破碎,化为云雾继续缭绕着升腾幻化…….
  “唔….唔….”奇怪的声音环绕在安执耳边,像是有人被捂住嘴挣扎着发出的呻吟。   安执抬头望去,浓雾里,却是许梦琳凄楚的面容。她被人捆住双手,捂住了嘴巴,使劲挣扎着想要大声呼喊,却摆脱不了那只手。她身后的身影渐渐显出,赫然竟是已经跳下悬崖的龙傀,秀娥。
  安执握住陈琦玖的手不由一紧,浑身颤抖再也挪不动脚步。正要扑过去救出她来,却见青龙从后而来,一口叼走了秀娥腾空而去…...
  只剩下了许梦琳。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望着安执。灵动的眼睛里充满委屈,像在哭诉,像在祈祷,又像在,示爱…...
  安执握住陈琦玖的手有些松动,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安执,她不是许梦琳。”陈琦玖看出了安执的异样,急切道。
  安执仿佛没有听到,眼神空洞,依旧怔怔地向前走去,慢慢松开了握住陈琦玖的手。
  “她不是许梦琳,这都是幻像。”
  “快回来,那边很有可能没有铁索拦着了,你会掉下去的……”
  陈琦玖焦急万分,却拦不住他,在这狭小的索桥之上,不敢随意走动,很有可能再走一步便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如果她是许梦琳,看到吉祥伤成这样,又怎么会漠不关心,而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她爱的人是吉祥,不是你。”陈琦玖弯着腰,拼命地嘶喊着,泪流满面。
  她无力地看着安执的背影,却突然惊喜地发现安执停住了脚步。
  安执把背上的袁吉祥向上抽了抽,慢慢转过身来,无声地看着陈琦玖。两行热泪从鼻翼顺滑而落,倏尔,滴在云雾间不见。
  陈琦玖也望着安执,满脸泪水地笑了。
  云雾忽然开始倒卷,向着洞内的方向翻滚而去。滚滚云雾如同千军万马奔腾,隐隐间竟然有金戈铁马的咆哮之声。雾渐稀薄,二人回首望去,只见一黄一青两条巨龙站在云雾之间,张开巨口,向着肚内吞卷云雾。随着云雾越来越稀,那两条巨龙的身躯也越来越大。
  到最后,雾尽散去,二人这才看清,一黄一青两条巨龙在前,身后还有十几条稍小的龙,都站在洞口之上的云端,眼神睥睨,身姿潇洒,完全没有了在洞内的慵懒无力之态,几如同神明般俯视着三人。
  陈琦玖对着群龙俯身抱拳敬了一礼,然后拉着安执全力向前走去。安执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走到了铁索的尽头,再向前一步,便是云雾缭绕的山谷,摔下去可想而知,不由暗暗惊出一身冷汗。拉着陈琦玖的手一紧,表示感激。
  谁知陈琦玖同样回握了一下,也抓得更紧了。
  安执面色一红,有些害羞。还好,陈琦玖没有回头来看他。
  走过囚龙渡的亭子,陈琦玖见那巨大的铁索散落一地,知道是安执干的。但赶路要紧,也没有多做停留,依旧向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回头望去,只见青黄二龙飞身而至,挥舞巨尾已将高大的亭子扫倒。
  二龙互望一眼,满含热泪,张开巨口发出悲伤的龙啸,响彻山谷,身后的十几条巨龙也跟着合啸。终于,啸声过后,二龙略一摆尾,身子陡然绷直,逆鳞倒竖,崇毛飞舞,两道猛烈的火焰自二龙口中吐出。这残垣断壁,还有那以二龙母亲的头颅做成的雕像,都在烈火里化为了灰烬…….
  两人没有再做耽搁,继续朝前走去。
  到了铁锁的尽头,安执和陈琦玖一起把袁吉祥推了上去。看到许梦琳,安执有些脸红,想起了刚才那一幕。但许梦琳哪里知道安执的想法,见袁吉祥伤成这样,连个招呼都没打,扑在袁吉祥身上哭成了泪人儿。
  安执有些尴尬。悄悄地转过身,照着大伯的吩咐找到了装炸药的背包,把炸药摆在了亭子的四周和铁索的附近。然后背着袁吉祥,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陈琦玖和哭得花容失色的许梦琳,一瘸一拐朝山下走去。
  沉重的响声过后,就像是瓮中的炸雷,把整座山震得摇摇晃晃,土石乱滚。几人东倒西歪几欲摔倒,只得暂时坐在地上,等待震波过去。
  回首望去,一阵轻烟袅袅升腾,细不可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梦境般,再也找不到痕迹。刚刚还在生死之间、惊心动魄的经历,已随着这缕轻烟上升消散,再无可捕捉。
  “大伯….他不在了。”陈琦玖难过地喃喃自语。
  安执不知如何劝慰,拉着她的手紧了紧,道:“也许,他是快乐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后最好的结果。他不用再装成一个瘸腿老人继续过着自己不喜欢的日子,而可以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满足地离开。”
  陈琦玖异样地望了望安执,没有说话,但显然是同意了安执的说法。
  袁吉祥被送入了军区医院,肋骨断了一根,小腿骨折,需要住院,但都是小问题。许梦琳知道结果后放下心来,日夜在医院守护。
  安执和陈琦玖每日都来探望。安执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可以慢慢理清了。
  陈琦玖看着三人,理了理思绪,开口道:
  “囚龙渡是一处上古留下的隐秘空间,如果用今天的科学解释,应该是另一个维度。就像蓬莱仙阁和桃花源那般,其实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只是人们不知道罢了。那妖人是清朝人,会些不知道名堂的法术,但最厉害的却是手里不知道何处得来的打龙鞭,力大无匹,四处捕捉龙来豢养,喝龙血换取长寿。在他之前,经常有史料记载龙的出现,自他之后,便再也没有龙类的踪迹了。他在百十年前抓营口那条龙时受了伤,被那条龙斩断了双腿,虽然他最后拼死斩杀了那条龙,却也因为力不从心,而闹得人尽皆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便把秀姑掳掠去,做他的龙傀,所以后来才有了大伯上山寻找的事情。”
  “大伯怎么找到那里的?为什么有些人看不到?”袁吉祥躺在病床上,有些疑惑。
  “二月初二是民间的节日,俗称龙抬头,在这一天里,龙性最强的人,也就是龙年五月辰时出生的人能够感受到龙的气息。囚龙渡的通道每二十四年一轮回,轮回时通道会打开两次,一次是龙抬头的日子,一次龙吐息的日子。大伯在二十四年前上山寻找秀姑的时候,正好是龙抬头,而他又是那个时刻出生的人,所以能够看到那座亭子。”
  “那吉祥能够看到亭子也是这个原因喽。”安执插嘴   “嗯。”
  袁吉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琦玖继续道:“那妖人虐待群龙,每天都喝龙的鲜血。群龙恨他入骨,但却怕他手里的那根打龙鞭。大伯闯入后,没有唤醒秀姑,反而被妖人抓住,关在龙舍。当时被锁在囚龙渡上的是青龙和黄龙的母亲,五爪金龙,已经通灵能吐人言,就把一切全部告诉了大伯。后来金龙因实在不能忍受妖人的虐待,就冲破枷锁,和妖人斗法,结果反而被妖人打龙鞭所杀,头颅被嵌在亭上以示惩罚。金龙临死前放走大伯,给了他两片逆鳞,告诉大伯这龙鳞的作用。金龙最后嘱托我大伯,只有同时放出所有的龙,才能打败妖人,救出秀姑。”
  说到后来,又难过道:“结果还是没能救出秀姑。”
  安执道:“至少大伯最后是满足的。”然后又疑惑道:“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陈琦玖嗔道:“我哪里知道你们会来?我只是一时无聊才会回答那个问题,见你们几个真心求助才答应帮忙。我知道大伯的计划,心里一直很忐忑,后来见到袁吉祥,知道了他是特种军人,心里想着能帮助大伯一把,所以才带你们去见他的。但我知道大伯嘴上答应,一定不会真正带你们去的,才一大早去叫你们。”
  “那你又为了什么要去冒险?”许梦琳趴在桌子上,弱弱地问道。
  袁吉祥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为了大伯,这还用问?”
  “不,不止这样,还有原因。”许梦琳突然郑重道。
  “什么原因?”安执和袁吉祥异口同声吃惊道。
  许梦琳看着安执,向袁吉祥努嘴示意。
  陈琦玖脸一红,站起来道:“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安执跟在她身后出来,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忽然莫名的柔软,他小跑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陈琦玖身子微微颤抖下,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你喜欢的人,在里面。”
  安执面如清风,轻轻道:“在那片浓雾里的时候,我已经看清,谁是我该珍惜和保护的人。”
  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大伯跳下去的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希望我们也只能在生命的最后才清醒。”
  陈琦玖剧烈颤抖着,慢慢转身过来,眼含热泪。微笑着看向安执,忍了忍,终于扑上来抱住了安执。
  七
  两周后,袁吉祥出院,思虑过后,承认自己因为感冒淋雨出现幻觉,愿接受部队处罚。结果部队因为他的改口,只做了记过处分,不必复员,留队察看。
  安执打开手机,他留的问题又有人回复了:
  龙作为一种生物,必然有其合理解释。龙会飞,是因为它能吞云吐雾,像放屁一样排出体外,因为龙体重轻,排放气体量大,所以如喷射机般可以飞…….
  安执笑得前仰后合,拿手机去给陈琦玖看,笑骂道:“这个傻瓜好逗啊。”
  陈琦玖咬着嘴唇,对着他的后脑袋瓜狠狠拍了一下,凶恶道:“这个人是我爸,那些都是我瞎编说给他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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