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博士割肝救“真凶”,负罪的叔婶是养育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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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岁丧父,七岁时母亲远嫁美国并失踪。所幸贫寒的叔婶承担起抚养他的重任,含辛茹苦20年,将他培养成留美博士。留美期间,他辗转找到母亲,也揭开了一段令他心痛而震惊的秘密:母亲当年失踪的幕后“真凶”,竟是被他视为恩人的叔婶!
  恩仇转换,此后他与叔婶断了一切联系。不久他却惊悉,叔叔身患绝症危在旦夕,只有他能挽救叔叔的生命……他该如何面对这爱恨纠结的错位人生?最终,一场亲情救赎在人性最深处绽放……
  为了房子嫁嫂子,失踪的亲人负罪的心
  1990年4月19日,河北保定化纤小学一年级学生武斌放学后回家,一进门,婶婶何丹就端着一碗红烧肉摆到他面前:“斌斌,快来吃饭。”武斌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回头看了一眼叔叔武正刚:“叔,我妈妈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是说过几天妈妈就回来吗?”看着眼里噙泪、可怜巴巴的武斌,武正刚和何丹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知怎么告诉侄子这段难以言说的隐情……
  一年前,武正刚的哥哥武正阳车祸身亡,留下嫂子乔桂丽和6岁的侄子武斌相依为命。这个残破的家成了武家放不下的心事,武家老母亲更是忧心忡忡地对武正刚说:“桂丽才25岁,改嫁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武斌怎么办?”母亲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武正刚……
  时年32岁的武正刚在保定市化纤厂工作。哥哥武正阳和嫂子乔桂丽结婚后,父母以武正阳的名义从单位申请了一套40平方米的两居室,让他们单独开伙;武正刚夫妇和父母挤在一个不足6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小夫妻跟父母同住屋檐下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妻子何丹又怀孕了,天天吵着要搬出去。此时的武正刚正为房子发愁。想到嫂子住的这套房子,武正刚动了点私心,他给母亲出了个看似合情合理的主意——
  于是,武正阳去世百天时,婆婆对脸上挂着泪痕的乔桂丽说:“正阳走了,你们娘俩也需要照顾,你们就搬回我们这儿住吧,让正刚他们两口子搬到你那边去住。”但乔桂丽拒绝了这个提议,武正刚夫妇只好将对那套房子的渴望藏在了心里。
  1988年春节刚过,何丹休完产假上班,跟同事闲谈起嫂子。同事说:“我一个朋友在美国开了家中国饭店,春节回来时说想在老家找个媳妇去美国,如果你嫂子有意,我帮他俩介绍下。”
  何丹回家把这事告诉丈夫:“如果他俩成了,房子正好腾出来给咱们住,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一说到房子,武正刚也动了心,同意说服嫂子改嫁。
  在武正刚夫妻的劝说下,乔桂丽与美籍华人赵谱见了面。赵谱看上去三十五六岁,长得敦实憨厚。两人对彼此的印象不错。几次短暂的接触后,赵谱提出先以旅游的名义带乔桂丽去美国看看,如果感觉不错,就登记结婚。
  就在这桩婚事顺利进行时,何丹的同事无意间说漏了嘴,原来赵谱和他并不是朋友,只是他亲戚办的涉外婚介所登记的一个客户。那个亲戚答应同事,如果帮赵谱介绍成这门亲事,就给1000元好处费。
  得知此事,何丹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嫂子会不会被人骗呢?”她把顾虑偷偷说给丈夫,丈夫也不知道如何说。眼看两人计划起程飞往美国,武正刚夫妇好几次想提醒嫂子,但每当想到房子,他们又犹豫了。直到4月19日,赵谱找到乔桂丽,说美国的饭店有急事要他赶回去处理,让乔桂丽与他一起去,此时乔桂丽的出国手续也办下来了,乔桂丽就请哥嫂帮忙先照顾好武斌。
  眼看着嫂子跟赵谱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直到最后一刻,何丹和丈夫都没有说出心中的顾虑。然而,两个月过去了,让他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嫂子乔桂丽没了音信,赵谱的电话也关机了。
  夫妻俩慌了神,何丹让同事带她到婚介所,谁知婚介所却说:“我们只负责介绍,至于能否成或者有什么意外,与我们没有关系。”婚介所把赵谱唯一留下的通信地址留给了她,让她自己联系。但何丹寄去好几封信,都如泥牛入海。
  嫂子失踪的事像块巨石压在武正刚夫妇的心上。看着侄子天天站在巷子口等妈妈,他们感到无比内疚,悔恨不已。“如果早点提醒嫂子,也不至于现在没了音讯啊!”他们听别人说这种事可联系中国驻美国大使馆,但他们连国际长途都不会打,他们更担心,如果事情闹大,别人发现他们是为了房子害嫂子被骗,他们就没法待下去了。在那个把声誉看得比命都重的年代,武正刚夫妇实在没有勇气站出来。
  然而,内心的不安时刻折磨着武正刚夫妇。他们看着自幼丧父的小侄子现在又无端失去了母亲,实在不忍,于是带着赎罪的心搬到武斌家中,接过替嫂子抚养孩子的重任。
  留美博士找到亲娘,恩人原来是仇人
  年幼的武斌最初天天哭闹要妈妈,时间久了,他也渐渐接受了现实,将所有的依赖放在了叔婶身上。自觉负罪的武正刚夫妇也把满腔悔恨,都化成对侄子无微不至的疼爱。
  上世纪90年代,两人的工资只有三百多元,抚养两个孩子十分艰难。但他们对武斌却毫不吝啬:新衣服总是给武斌穿,他穿小的衣服再给自己的女儿穿,直到初中毕业,女儿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女孩衣服。武斌五年级时参加奥数比赛,得了区一等奖。老师推荐他进入年级唯一的冲刺班,可这个班每学期要多交四百元学费。夫妻俩想都没想,就取消了原本要给女儿报电子琴班的计划。虽然也觉得这样太委屈女儿,但夫妇俩感叹道:是我们害孩子没有了妈,怎么能忍心再耽误他的前程?他们只能用这种朴实简单的方式来宽慰自己的良心。
  在叔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武斌非常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2000年,以663分的高分考取了南开大学,成为巷子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学学费又成了全家人的问题,武斌想勤工俭学,但叔婶强烈反对,他们四处打工,全力支持他安心读书。武斌不负众望,2004年被保送本校的硕士研究生。2008年,又顺利进入美国丹佛大学继续博士学位深造。
  2008年9月13日,武斌启程。他拉着叔婶的手,眼含热泪:“叔、婶,这些年是你们给了我一个家,等我在美国完成学业就回来陪你们。”何丹红着眼睛摸着武斌的头欲言又止,艰难地说:“孩子,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可能……找找你妈……”   婶婶的话触到了武斌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是啊,虽然年少时无数次恨过抛弃自己的妈妈,但此刻,他就要飞往美国,妈妈就在那块土地上。浓浓的血脉让武斌渴望能找到母亲,哪怕能见上一面也好啊!
  武斌到美国后,学习之余全部用来寻找母亲。他得知的唯一线索就是当年母亲嫁给了一位在旧金山开中国餐馆的美籍华人。于是,武斌首先联系了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可资料显示,20年前乔桂丽三个月的签证到期后就再也没有续过。大使馆工作人员说,乔桂丽很可能成了黑户在美国打工生活。武斌还加入了美国华人的餐饮协会、华人社区河北老乡会,一有疑似线索,他就赶到当地去了解,但每次都失望而归。茫茫人海,找寻20年前的一个中国女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到最后他几乎放弃了。
  直到2011年,武斌利用假期来到位于肯塔基州东部的一个小镇,在一家中餐馆吃饭时,却意外打听到了母亲的线索。
  餐馆是一对华人老夫妻开的,当武斌拿出乔桂丽20年前的照片询问时,他们告诉他,附近农场有一位照顾雇主的女保姆,来了快20年了,有时到小镇上买东西,因为这一代华人非常少,所以每次碰到都会友好地打招呼。
  第二天,武斌就来到得克萨斯农场,很快找到了老夫妻说的那个女人。虽然武斌6岁时离开母亲,可当满脸皱纹、发染微霜的乔桂丽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马上认出这不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吗?武斌强忍眼泪,直接用保定话问道:“请问你来自中国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乔桂丽愣了下,声音微颤,一口保定话脱口而出:“我是河北保定人,叫乔桂丽……”
  未等乔桂丽说完,武斌再也忍不住了,喊着:“妈,我是你的儿子武斌呀!”乔桂丽惊愕地翻看武斌的左耳,随即撕心裂肺地抱着他大哭起来:“真的是我的小斌啊!”原来武斌出生时,左耳耳郭后生有一颗清晰的黑痣。
  乔桂丽跟儿子讲述了这20年来的经历。当年她跟着赵谱来到美国,可赵谱把她丢在一家餐馆后就消失了。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却为时已晚。几天后,在餐馆干活的她被老板辗转带到了得克萨斯农场,被农场主尼克·华兹软禁起来。那段时间,乔桂丽生活在恐惧中,连死的心都有,可又放心不下远在中国的儿子,只能一天天苦熬着。两个星期后,她被农场主安排去照顾他瘫痪在床的儿子本·华兹。这个农场很大很偏僻,乔桂丽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慢慢搞清楚农场的结构。
  这一待就是十多年,其间老农场主尼克·华兹花钱通过当地中介,给她申请了“难民保护”资格,洗清身份,改名陈美源。1993年,她与本·华兹结婚,婚后生了个女儿。此时,已会说一些简单英文的她开始想方设法与国内的家人联系。可上个世纪90年代初,大多数中国家庭没有电话,她就请求本·华兹帮忙,凭借记忆往国内的家庭住址写信,不知是因为地址不准确还是当时海外信件往来不畅,一直没有回应。后来,写信的事被尼克·华兹发现,他不准儿子再帮忙写信。直到2007年尼克·华兹去世,她才再次萌生回国找儿子的想法,但近20年没有回国,她不知道回国后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遭遇,更何况丈夫和女儿也一刻离不开她。乔桂丽当时的想法就跟很多被拐卖后结婚生子的女人一样,即使老家还有放不下的亲人,也没有勇气再回去,她只能将对儿子的思念深深埋藏在心里。
  武斌听完母亲的讲述,感到万般不解,既然当年是叔婶给母亲做媒,那么为什么和母亲失去联系后,没有看到过他们报案寻找过母亲?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割肝救叔弃前嫌,负罪的叔婶也是养育我的亲人
  带着诸多疑问,武斌当即拨通婶婶的手机,听说他找到了母亲,婶婶突然失声痛哭:“斌儿,叔婶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妈,是我们害了你们母子啊!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赎罪……”婶婶的哭诉震痛了武斌的心,他忍不住咆哮:“原来你们是两个骗子!是你们害得我们母子分离……”
  得知真相,武斌痛苦得整夜整夜失眠。他告诉母亲,等博士论文做完他就立刻回国,将叔婶赶出自己的房子,从此和他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武斌近乎贪婪地享受着缺失了20年的母爱。母亲凭借久远的记忆,给武斌做河北家乡菜,虽然味道不正宗,但武斌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乔桂丽很想了解儿子这些年的生活,可武斌却只字不提,他要把对叔婶的记忆努力删除。
  其间,叔婶不断给武斌打来电话,他都挂掉。不久,他收到来自国内的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包晒干的野生苍耳。原来武斌自小患有过敏性鼻炎,婶婶带他找过很多医生都没有治好。后来一个老中医用野生苍耳核晒干后煮水给他喝,非常有效,于是每年婶婶都会到处寻找野生苍耳。武斌拿着这包苍耳犹豫了一下,转而还是扔进了垃圾箱。
  2011年8月,武斌从美国丹佛大学博士毕业,并在德意志银行美国分行找到了工作。利用空闲时间,他带着母亲踏上了归国之路。可当他们迈进家门,看到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叔叔武正刚骨瘦如柴地躺在床上,婶婶看到侄子带着20年不见的嫂子回家,一下跪倒在嫂子面前:“对不起,当年我也不确定赵谱是骗子啊,这些年来我们没有一天良心安宁过啊,看在正刚时日不多的份上,你们母子俩就原谅我们吧!”婶婶的话让武斌一惊,叔叔怎会时日不多?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不知如何安放。
  原来,就在武斌来到美国的第三年,武正刚就被确诊为肝癌。为了不影响武斌的学业,武正刚坚决不让何丹告诉他。武斌心里一颤,那一刻,这些年来叔婶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往事再次一一袭来。正当武斌心里五味杂陈时,乔桂丽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刚知道真相时也恨过他们,但他们当年一定不是有意为之。这次我回家,发现如此狭小的屋子竟为你单独留了一间房,你能在他们的照顾下考到美国,也是叔叔婶婶的功劳啊。
  其实,乔桂丽的话是别有一番苦心的。在美国重逢的日子,她就看出这桩20年的恩怨中,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儿子。他内心对叔叔婶婶似海的感恩之情在获知真相的一瞬间被击得粉碎,在爱和恨中挣扎折磨得他痛不欲生。虽然表面上他要和叔婶断绝关系,但养大于生的情谊又怎能说放就放呢?
  母亲的话如同救命稻草,让武斌说服了自己,心瞬间柔软下来。是啊,纵然叔婶有错在先,但这么多年来他们给予的爱卑微深沉,丝毫不比亲生父母逊色!想到这里,武斌握住叔叔的手,却发现叔叔的手臂已瘦得只剩一层皮。他的鼻子一酸,哽咽着说:“叔叔,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二天,武斌带着叔叔来到保定市第一人民医院复查。医生说,肝癌已发展到中晚期,最好的方法就是进行肝移植手术。
  当晚,武斌吞吞吐吐对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表妹已怀孕,现在不能为叔叔捐肝,可叔叔的病等不了了。我想跟叔叔做移植配型,如果配型成功,我为叔叔捐肝。”乔桂丽沉默良久,缓缓说:“儿子,纵然是叔婶害我们母子隔离20年,但也正是叔婶供你读书,把你培养成为博士。无论你怎样做,妈妈都尊重你的决定!”母亲的一番话让武斌放下了全部顾虑。
  不久,武斌和武正刚的配型结果出来,5个点位复合,可以捐肝!2012年6月5日,保定市第一人民医院,武斌和武正刚一起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将武斌50%的肝脏切下,修补到武正刚坏死的肝脏上……
  手术非常成功。2012年8月,武正刚顺利通过了排异期和感染期,顺利出院。当一家人相拥着走出医院时,隔阂在心中的前尘恩仇随风飘逝,浓浓的亲情包围了每一个人!
  圣诞节前,武斌将母亲送回美国,让母亲回到熟悉的农场,毕竟那里有她相伴了20年的丈夫和女儿。随后,武斌放弃了德意志银行的真诚挽留,回到国内重新找工作。他说要陪着叔叔婶婶一起生活,回报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情!他和妈妈已经约好,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一家人再在国内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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