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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注意,不要中暑,不要拉稀,不要抑郁,不要打架受伤,不要吃不下饭,也不要吃得太多。尽管如此,华农兄弟还是能找到理由,然后吃掉你——如果你不幸生为一只竹鼠的话。
竹鼠是一种行动缓慢、体型圆嘟嘟的动物,但在华农兄弟拍下的最广为流传的小视频里,这些看起来很蠢萌的小家伙变成了烤竹鼠、叫花鼠、竹鼠汤、焖竹鼠……兄弟俩将以何种理由吃掉下一只竹鼠,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炙手可热的网红二人组
这对养殖竹鼠的江西青年农民如今变成炙手可热的“网红”组合,每天在各大平台能收到上万条评论。在主打鬼畜视频与番剧的B站,华农兄弟成了一个反常规的存在,粉丝已经超过260万人,视频播放量接近2亿次。而在他们最初入驻的西瓜视频的三农频道——这里的调性一如其名字一般质朴,也積累了 187万粉丝。除了华农兄弟,很难找到另一个短视频博主,能够在不同人群,收获同等程度的喜爱。
两人中,刘苏良是出镜的那位。他是眉清目秀的小个子,有点话痨,他对镜头讲话,对竹鼠讲话,对他养的两条土狗、一对小香猪还有十几只鸡讲话,还经常自言自语。他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一天到晚笑嘻嘻的。
唇上留着淡淡两撇小胡子的胡跃清是拍摄者,他总带个渔夫帽,看起来很羞怯,偶尔出镜的时候,基本上一言不发,目光也在闪躲。
他们的爆红看起来是个巧合,先是2018年8月,B站网友将他们的烹饪视频做成集锦,命名为“吃竹鼠的100种理由”。一轮爆发式的传播开始了,他们被顶上了微博热搜。国庆假期第一天,养殖厂门口聚集了几十个陌生年轻人。原来都是看过他们视频的网友,趁着假期过来参观。这让他们非常惊讶。
三个留守青年
现在,如果你问刘苏良,喜欢城市还是农村,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他的答案。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弟弟选择不同。弟弟喜欢城市,出去就不想回来了。造成不同的原因可能是,弟弟跟着在外打工的父母长大,而他小时候交给在乡下的奶奶带,他对农村有感情。
但有一点,刘苏良和弟弟以及村里很多同龄人是一样的,初中毕业就去了城市打工。他在东莞做机修工,每天上班10个小时。他从没考虑过在大城市长久发展,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回来,直至一件事的发生——他的孩子出生了。
像大多数农民工的子女一样,他的孩子成了留守儿童,由奶奶带。夏天气温高达三十五六摄氏度,他母亲还要顶着太阳背着孩子下地干活。妻子知道后,非常心酸。跟他商量了一次,两人决定返乡。两人提前写好了辞职信,2013年底领完工资,就交了上去。
刚回来时,妻子跟着父母在县城卖菜,他没想好做什么。乡下漫山遍野都是竹林,他觉得可以将竹子利用起来,想到养竹鼠。村里没有其他人尝试过,种苗很贵,要300元一对。这是一场冒险。当时他全部家当就只有一万元,他买了30多只。
胡跃清与刘苏良同为南迳镇古家营村人,不同的是,胡跃清在镇上长大,他算是小镇青年,但他的生活轨迹与刘苏良大部分是重叠的:小时候假期就回到乡下由奶奶带;初中毕业去了深圳的电子厂;同样是孩子的出生,令他决定摆脱流水线上的生活。
2016年,胡跃清的初中同学谭海洋也选择返乡。他邀胡跃清合伙包了一片地种铁皮石斛。到了2017年,短视频自媒体大爆发,可按流量从平台获得分成,作为十几岁就接触电脑并一直关注互联网世界的人,胡跃清看了些“三农题材”的视频,觉得自己也能上手。他拉上谭海洋去水库钓鱼——钓鱼是他们最爱的娱乐活动。谭海洋记得很清楚,那个下午他自己钓到1条,胡跃清钓到了6条。胡跃清用手机拍下这一切。
第一个视频就有十几万播放量,每万次可赚到20元。尝到甜头,胡跃清开始日更,种草药之余每天和谭海洋出去拍摄,第二个月赚了2000多元,第三个月上了万元。他为组合起名为“华农兄弟”,“华”代表中华,“农”代表农民。他花了一个月思来想去,选择了这个名字。
拍视频似乎是一条致富之路。但拍了几个月,谭海洋就退出了。“华农兄弟”只剩下一个人,拍摄事业似乎岌岌可危。家人也持续打击着胡跃清,觉得他收入不稳定,没前途。
劳动者自食其力
刘苏良是在一场满月酒席上看到那个举着摄像机到处拍的家伙。经人介绍,他们聊起来,发现两人竟是初中校友,而且还是同村的,但从未接触过,那人自称是做自媒体的。自媒体?刘苏良不知道那是啥玩意,他猜是照相馆拍婚纱的。他抱着这样的态度和对方聊下去。
此时是2017年10月,失去了搭档后,胡跃清的摄像机并没有停。相反,他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花的时间越来越多。胡跃清正在到处寻找能拍的三农题材,一度陷入灵感枯竭,还拍过一阵妻子做菜。眼下的这场满月酒,正是他想拍的乡俗。他和刘苏良聊起来后,一个更吸引他的题材出现了。
“可以拍拍竹鼠吗?”胡跃清问。“这个简单,我做,你拍就行了。”刘苏良说。
吃完饭,他们就去拍。刘苏良对着镜头没有畏惧感,围绕竹鼠养殖的注意事项讲开来,想什么说什么,都是一条就过。拍了20分钟,胡跃清回家去剪片子。
关于竹鼠的视频在当时的西瓜视频非常稀奇。发布几个视频,效果立竿见影,很快达到了百万量播放级,网友纷纷表示喜欢,还有人私信想购买竹鼠。刘苏良需要打开网络销售的渠道,胡跃清需要一个搭档,以及有趣的内容。他们一拍即合。
随着时间推移,不止是技术推广,他们将重点转移到养殖场日常的方方面面以及与竹鼠有趣的互动。拍摄题材亦不局限于竹鼠。常常有意外之喜闯入镜头,有次打扫时发现了一只大长蜈蚣,刘苏良拿它泡了酒——那酒不是喝的,而是身上肿痛时敷的。
两人决定各占一半股份,在一个废弃的养猪场上建起竹鼠国——一个占地300平方米的竹鼠养殖场,他们用视频逐一记录了那半个月里,从拆砖、建池、安装抽风机到搬迁等整个过程。他们达成口头协议,刘苏良负责竹鼠的养殖与销售,胡跃清负责视频拍摄、剪辑与运营,两人在各自领域有话事权。
拍摄通常在下午进行,胡跃清在天黑前离开,但他的工作并没有结束。到家他就钻进房间不出来了,连晚饭都在电脑前解决,端着碗,一边吃一边剪片。孩子进屋叫他两声,都会打扰他的思绪。他需要让自己像个创作中的艺术家一般,完全沉浸其中。最初用手机拍了半个月后,他就花6000多元买了部4K高清摄像机。当然是瞒着家人买的。这个小镇的平均月薪也就2000多元。
视频在手机上播放出来的清晰度最高只能达到1080,4K并无必要,他只是觉得,至少要对得起自己。他还花500元买了正版的剪辑软件,盗版其实也能用,但他就是用着心里不舒服。设备上的投入越来越大,后来他还买了无人机和水下摄影机,其实在实际拍摄中只用过几次。
他的努力获得了网友的普遍认可。网友们评价:“他们的拍摄和剪辑绝对比大部分业余爱好者要高出一大截,镜头语言和叙事节奏什么的都很完美,每个视频看下来都流畅无比毫无拖沓感。”
刘苏良与胡跃清都说,网络关注不会永远都在,但他们有一份实业,这让他们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