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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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单位的每一个人眼里,老程就是一个大家公认的老实人,老实到近乎于软弱、窝囊的程度。
  一个人过于老实,在现实生活中往往就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会受到一些人的挤兑,在单位的领导眼里也不会有什么位置。
  老程供职的单位是个区级的文化馆。搞文化工作的人都清楚,像文化馆这种靠财政全额拨款只花钱不挣钱的事业单位,尽管人数不多,可却是卧虎藏龙。当然了,有真虎真龙,有假虎假龙,也有恶虎恶龙。真虎真龙,大都不显山不露水,踏踏实实的钻研自己的业务,就是获了奖也不声张。假虎假龙就不行了,总是喜欢别人说自己是这个家那个家的,就是在本区的小报上发表了几句小诗,也要拿着报纸到处显摆。至于说恶虎恶龙吗,却总是喜欢搬弄是非、造谣惑众,虽说只是极少数的,可也够令人腻味令人讨厌的。看似平静、和谐的文化馆,其实不然。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相互排挤……总之一句话,要想在文化馆乃至局领导面前受宠,不但要业务拔尖儿,还得有强硬的后台给你撑腰。否则的话,你的业务水平就是再强,也得忍着。
  这年已近六十岁的老程,在单位整整干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来,深知文化馆这潭水深浅的老程一直默默无闻的写着自己的小说,尽管他的名气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有一号,可在本区,除去一些文学爱好者知道他崇拜他外,很少有人知道本区还有一位作家,一位在全省很有名气且是省作家协会会员的老程。就连区里主管文化的有关领导,也一直没把老程挂在心上。至于说本单位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哪一茬也没拿老程当一回事,更没给过老程什么好处。对此,尽管老程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怨气,但他清楚,怨气再大也没用,只能忍着。谁让自己一不善于溜须二不善于拍马三又没有后台呢?你不忍谁忍?好在自己还能写小说,就踏踏实实的写自己的小说吧!尽管与世无争与人无争说着容易做着难,但也得强迫自己忍。不忍不行,不忍,气死人不偿命。正是因为如此,临退休了,他连个中级职称都没有评上,工资也比同龄人少拿一级。至于说每年的先进、优秀什么的光荣称号,更是一直与他无缘。
  任伺‘事物到了极端,就会转向另一个极端。与其说是老实、窝囊到了极端不如说是忍耐到了极端的老程,在这年春节过后的上班没几天,就因为一个偶然的情况把他推到了另一个极端一一要在临退休前玩儿一把恶作剧了,要玩儿一把大胆得令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恶作剧了。
  2
  老程有个表弟,在邻区当镇长。这一天,老程的表弟来老程所在的区办事,在区里最好的饭店吃饭时,把老程叫去了。快吃完饭的时候,正巧也来这家饭店吃饭的区委办公室的谭主任路过此包间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老程的表弟,不觉一脸惊讶地对身边区委书记的秘书说:“我的天,那不是省委吴书记吗。到咱们区了,咱们怎么连影儿都不知道啊?”
  秘书一看,也一口咬定老程的表弟就是省委吴书记。谭主任赶紧让秘书去通知区委书记,自己就在饭店门口等候上了。
  老程和表弟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吃完饭在走出饭店大门口的时候,去通知区委书记的秘书还没回来,急的谭主任只好悄悄的用手机给老程的表弟照了一张相,也把老程照了进去。老程他们刚刚离开,秘书就带着区委曹书记、白区长等一行人匆匆赶来了。曹书记听谭主任一说“省委书记”已经走了,即刻对谭主任一通臭骂。而后又有些狐疑地问道:“你确实看清楚了,真的是省委吴书记?”
  谭主任赶忙把手机递给了曹书记,曹书记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肉跳地说:“坏了坏了,真是省委吴书记。他来咱们这儿,咱们连影儿都不知道,别说他老人家了,就是市委知道这事,咱们的屁股也得肿啊!怎么办?这、这……”猛地,曹书记看到了“省委书记”身边的老程,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就问谭主任这个人是谁?谭主任说这个人是区文化馆的老程。秘书跟老程很熟,态度坚决地对曹书记说此人就是文化馆的老程。
  曹书记微微一笑,即刻命令谭主任,下午四点,让谭主任亲自去请老程。
  再说老程,跟表弟吃完饭,等表弟一行离开后,自己就回家了。回到家刚刚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就接到了文化局石局长的电话,问他中午跟谁喝的酒。老程未加思索的就说是跟他表弟喝的酒。石局长一听就态度和蔼地说:“程老师啊程老师,您可真沉得住气啊。佩服,真的让我这个晚辈儿的佩服啊。”
  老程觉得石局长有点儿反常,心说你小子年轻气盛傲气十足,平时见着我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便不禁问道:“石局长,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石局长哈哈一笑,说“从何说起?我可爱的程老师哎,您有这么大官儿的表弟,您怎么不早说呢?”
  老程一听就更糊涂了,心说我表弟只不过是个镇长,而且还不是本区的,你一个堂堂的文化局的局长,至于这样儿吗?便不知所云地问道:“石局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石局长哈哈一笑,说:“程老师哎,你有一个省委书记的表弟,我这个小小的局长,在你面前还算个屁啊。”
  老程这才如梦方醒,心说:从电视的新闻节目上看,我的这个表弟不仅模样儿确确实实长得太像省委书记了,而且个头儿、岁数、举手投足都极像省委吴书记,难怪石局长……就是在这个时候,老程冒出了要玩儿一把恶作剧的想法。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些当官儿的怎么表演。想到这儿,老程也哈哈一笑,故作玄虚地说:“石局长,我可郑重的向你宣布,我可没说我有什么省委书记的表弟啊,你就是说我有个中央首长的表弟,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清楚,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吗。不过呢。”四十岁出头儿的石局长紧接着又十分诚恳地说:“程老師啊,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亲叔。以后,我就叫您程叔了。行了,我也不多说了程叔。刚才区委的曹书记给我来了电话,四点钟,区委办公室的谭主任亲自到馆里接您。到时候,我也去。好了,四点钟见吧程叔。我挂了。”石局长就把电话挂了。
  “接我?”老程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事儿怎么又扯到曹书记了呢?看来,他们认定我的这个表弟就是省委的吴书记了。这个阴差阳错的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换句话说,是福还是祸呢?这、这……转眼一想,老程乐了。既然要玩儿,就玩儿到底吧,多年前不是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就叫“玩儿的就是心跳”吗?这回,我老程在退休前也玩儿一回心跳,反正再有半年多我就该退休了,跳好跳坏的也无所谓了。临退休前好好的玩儿你们一把,也算是出了我好几十年的怨气了。但有一点要牢牢记住,不管在什么人面前,甭打算从我嘴里说出我有省委书记表弟的半个字,除此之外,你们说什么我都密切配合。   下午上班,老程刚一迈进文化馆大院的大门,就看见乔馆长等几位馆领导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这种场面只有局里领导或是区里什么领导来此才能看得见。老程清楚他们都是奔着自己来的,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胸脯,自然比往日挺直了好几倍。没想到乔馆长老远就高声地喊道:“程老师,您可来了,我们都等您半天了。”并一步上前握住了老程的手。其他几位馆领导也满脸笑容地把手伸向了老程。
  老程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说:“乔馆,这是干什么呀,我又不是局长。”
  乔馆长有些尴尬的一笑,说:“程老师,您什么也别说了,您要想骂我们的话,就请到我的办公室去骂吧。走。”乔馆长说着,就和其他几位领导簇拥着老程向办公楼里走了去。那些不知道内情的馆里职员们望着眼前的一切,都是一脸的不解。
  进了乔馆长的办公室,大伙儿争着给老程让水、让烟、点火儿。老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仍是装作不解的样子说“乔馆,你们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老师。”乔馆长一脸献媚地说:“半个小时以前,石局长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中午,您表弟来咱们区了,还跟您一起吃的饭。”
  “是啊。”老程无所谓地说:“跟我表弟吃顿饭,这有什么Ⅱ阿?不至于让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看您说的程老师。”文化馆书记说:“省委书记请您吃饭,又是您的表弟,这可不是小事啊。您……”
  “你先等等。”老程拦住了书记的话,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书记,我可郑重的向你们声明,中午跟我表弟一起吃饭不假,可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省委书记的表弟。这事要是嚷嚷出去,可要捅大娄子啊。你们都清楚,我这人一辈子老老实实、与人无争、与世无争的,我可不想临退休了干出犯法的事啊。”
  “是、是。”乔馆长赶紧说道:“程老师,您表弟是不是省委书记,咱们先暂且不提。现在,我们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简单的说,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们的错儿,我们……”
  “等等。”此时的老程已经慢慢的进入了角色,心情也有了自调进文化馆三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的某种满足,为了使这种满足感更加的丰富,老程便拦住了乔馆长的话,态度竞有些居高临下的样子说:“现在,我可是越听越糊涂啊。你的这些话,应该在局长面前说才对啊。今天你是怎么了?还有你们大伙儿,都怎么了这是?看这架势,是不是我要当国家元首啊?”
  老程的这种态度的小小变化,让乔馆长等人更确信了省委书记就是老程的表弟,乔馆长便赶紧说道:“程老师,您什么也别说了。在您面前,我们几个就是孩子,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要打要骂,随您的便。您……”
  “行了行了。”见好就收的老程再一次拦住了乔馆长的话,装作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哎,哎。”乔馆长说:“是这样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业务上的,等等等等,您对我们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出来,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您解决。”
  “比如说,程老师。”书记说:“您现在手里有几部长篇小说没有出版,我们即刻就动手给您操作。还有……”一口气,书记就说出了一大堆怕是在本区连局级领导都享受不到的令人激动的优越的待遇项目。
  尽管老程想玩儿一把恶作剧,但他还是清楚,此恶作剧的真相迟早会被识破的,哪怕自己一直否认自己的表弟不是省委书记,但是,自己若是借此机会达到了某种目的,那也是犯法的。为此,老程决定什么项目也不接受,什么好处也不粘,便一脸严肃地说:“你们的好心我领了,但是,为了不给你们找麻烦,一样我都不接受。”
  “别,别。”乔馆长赶紧说道:“程老师,您、您这是为什么呀?”
  老程冷冷一笑,说:“为什么?你们都清楚,我再有七个多月就该退休了。三十多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就这半年多的时间,我怎么就不能凑合呢?再者说了,这么多年我不是都忍下来了吗?”
  老程的这冷冷一笑在加上最后这句话,让乔馆长等人预感到了什么,相互用眼神沟通了几下后,乔馆长赶紧说道“程老师,这个,请您放心,我们绝对是不会让您走的。到时候把您退休的手续办好后,您仍然留在馆里。”
  老程说:“返聘我?”
  “对。”乔馆长说:“关于报酬吗,到时候全听您的,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时间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切由您自己安排。”
  老程笑了,说:“听着可真够诱人的啊。可是,你们返聘我,让我干什么啊?我总不能白拿钱吧?”
  乔馆长笑着说:“程老师,你什么也不用干,就踏踏实实的写您的小说。有了长篇想出版的话,我们给您跑。钱,绝不让您花一分。您的成绩,就是馆里的成绩,就是馆里的荣誉,是越多越好啊。”
  “对,对。”书记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老程哈哈一笑,装作十分满意的样子说:“好,好啊。看来,我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啦?”
  “对,对。”大伙儿同时说道。
  “对什么对?”老程装作一身正气的样子说:“我姓程的一辈子没占过公家半点儿便宜,没得到过任何领导丁点儿的好处,可谓是一尘不染。一句话,我不想在临退休前把我这张白纸溅上污点,更不想连累任何人。”最后几个字,老程故意加重了语气,明显的是在暗示著什么。
  书记首先心领神会,便赶紧说道:“程老师,您放心,我们会……”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这事就到此结束吧。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去了。”老程说完这话,不顾馆长等人的一再挽留,站起就走。
  “唉!”乔馆长一脸沮丧地说“千不怪万不怪,就怪我们平时对程老师关怀不够啊!这临时的佛脚,不好抱Ⅱ阿!”
  3
  区委曹书记回到办公室,即刻给在市委工作的一位同学打去了电话,问省委书记是不是来到了本市。得到证实后又问道:“那,吴书记是不是在上午来到了我们县?”
  那位同学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吴书记有个习惯,喜欢不声不响的带着少数人到下面体察民情。不管去什么地方,连市委书记和市长都不知道。根据你刚才说的,十有八九,吴书记是到过你们区的。”   曹书记挂了电话,赶紧召集领导班子成员的紧急会议,向大家说了“实际情况”后严肃地说:“不管省委书记对我们区会是什么态度,我们对文化馆的程老师绝不能怠慢是至关重要的。可以说,我们对程老师的态度如何,直接关系到我们区的方方面面。吴书记悄悄的来我们区又悄悄的走,而且在吃饭的时候叫上程老师,说不定就有此意,我们决不能等闲视之。遗憾的是,听文化局的石局长说,程老师再有半年多就该退休了,不然的话,最低,也得给他弄个局级的闲职。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眼下,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让程老师当咱们区的文联主席,我看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文联主席又不受年龄限制。再说他又是搞文学的,当文联主席,也算是专业对口。一句话,程老师高兴了,省委书记就高兴。能让省委书记高兴了,最起码的,我们就不会挨屁板子了。所以,眼下我們的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程老师高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曹书记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后征求大家的意见。
  大家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有什么意见也不能提、不敢提,倒是宣传部的韩部长提出,让程老师当文联主席,那现任的文联主席怎么办。曹书记不假思索地说:“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吗?让他当宣传部的副部长,不就结了。”
  韩部长咧了咧嘴,没有说什么。
  下午四点,区委办公室的谭主任在文化局石局长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文化馆,又在馆长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老程的办公室。老程一看这架势,心里还真的打起了鼓,感到此事再这么走下去,自己将无法收场,便有些颤抖地说:“石局长,我、我不能跟你们走啊,我……”
  “哎呦我的程老师哎。”石局长赶紧说道:“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这是区委书记让我们亲自来请您的,您就跟我们走吧。”
  “是啊程老师。”谭主任也哀求地说:“您应该清楚,我和石局长要是不按时把您接到曹书记那儿,我们俩的饭碗,怕是不大好端啦。”
  “程老师。”馆长赶紧接上了谭主任的话茬儿,说:“您就别让谭主任和石局长为难了。您想啊,您要是不去,谭主任和石局长怎么向曹书记交差?我们几个好办,可谭主任和石局长……”
  “走。”老程终于下了决心,去。不就是为了玩儿一回心跳吗?要玩儿,就玩儿个痛快。平时,你们小玩儿大玩儿的,故意不故意的不知玩儿了多少人。这回,我也要玩儿你们一回了,而且是你们硬逼着我玩儿你们的,怕是我不玩儿都不行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反正一句话,就是死,也甭打算从我嘴里说出省委书记是我表弟的半个字。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只要自己不贪不占,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与我没有半点儿的关系。就这样,老程坦坦然然的跟着谭主任和石局长来到了区委接待室。
  曹书记等人一一跟老程握过手后,在半路上就做好了充分准备的老程大大咧咧的抢先说道:“曹书记,您和这么多领导找我,真是让我一介草民受宠若惊啊。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不不。”曹书记赶紧说道:“是我们的错儿,是我们的错儿。”
  “对对,是我们的错儿,是我们的错儿。”白县长也赶紧说道:“省委书记到我们区,我们没有……”
  “您先等等。”老程拦住了白县长的话,说:“白县长,这我就不明白了,省委书记到不到咱们区,跟我一介草民有什么关系呢?”
  曹书记说:“程老师,您是省委书记的表哥,怎么会跟您没有关系呢?省委书记大老远的来到咱们区,单独的跟您……”
  “曹书记。”老程打断了曹书记的话,极其认真地说:“当着各位领导的面儿,我郑重的向您声明,我根本就没有当省委书记的表弟。各位领导要是找我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千万别把省委书记挂在前面。”
  “好,痛快。”曹书记高兴地说“既然程老师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直说吧。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够,这么多年了,让您这么一位十分有才华的作家受了这么大的冷落。在此,我代表……”
  “别别。”老程再一次打断了曹书记的话,说:“曹书记,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儿了,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您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曹书记说:“经过我们认真的讨论决定,任命您担任区文联主席一职。”
  “啊?”这一次,老程真的吓了一跳,紧张得竞有些不知所措:“曹书记,您、您这玩笑开的是不是太大了?我、我可经受不住Ⅱ阿。”
  宣传部韩部长赶紧说道:“程老师,我们可不敢跟您开玩笑Ⅱ阿。真的,这可是真的啊。向您这种既是省作家协会会员,又是在文学创作上成绩显著的作家,理应就该是本地区的文联主席。我们相信,您担任文联主席,将会使我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会使……”
  随着韩部长滔滔不绝地说着,老程那紧张的心情开始慢慢地平稳了下来,并清楚曹书记他们是在给自己封官许愿。但是,老程却清醒地认识到,文联主席一职,是绝对不能应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老程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韩部长终于叨唠完了,最后说道:“程老师,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文联主席,您必须得当啊。您当不当这个文联主席,可是关系到咱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能不能来一个飞跃的关键问题啊。”
  “是啊是啊。”大伙儿都一个劲儿地说。
  老程微微一笑,说:“没有这么严重吧?再者说了,我去当文联主席,那现任的方主席怎么办?”
  “这个请您放心。”曹书记说:“我们已经给方主席做了妥善的安排,让他担任宣传部副部长一职。怎么样,您?”
  老程摆了摆手,说:“我这人,天生就不是当官儿的料,况且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官儿。这个文联主席,还是让老方继续当吧。一句话,这个文联主席,我是誓死不当的。”
  “程老师。”曹书记十分诚恳地说:“这个文联主席,非您莫属Ⅱ阿。”
  “是啊是啊。”众人再一次同时说道。
  望着眼前这些平日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现在却是可怜巴巴的领导们,老程在心里充满了满足的同时,又对这些人产生了某种的怜悯,便赶紧说道:“你们放心,虽说我不想当这个文联主席,可我没说我不想当别的啊。”   众人一听老程说这话,内容各异的目光便都在曹书记和老程之间转来转去。
  曹书记读懂了大家的目光,便微笑着问老程:“程老师,既然您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您到底想当什么呢?”
  “曹书记。”老程一脸严肃地说:“刚才韩部长说了,想让咱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来一个飞跃,是吧?”
  曹书记连连点头,说:“是,是啊。我们让您当这个文联主席,目的,就是这个吗。所以,您还是当这个文联主席吧。”
  老程摆手摆手,一本正经地说“文联主席,我是绝对不会当的。可我要说的是,为了繁荣我区的文学艺术创作,咱们区是不是成立一个文学艺术创作基金会。目的,就是为咱们区那些有才华的艺术人才服务。”
  “怎么个服务法?”曹书记说。
  老程说:“据我所知,其他的区县,每年都要为十位有成绩的文学作者和书画作者出一本书。就是因为如此,其他区县的文学艺术创作不仅热情上比我们区高,水平上也比我们区高。如果我们也像其他区县那样,我相信,用不了几年,我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水平,正如韩部长说的那样,就会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说实话,我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人才,并不比其他区县差。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引起我们有关领导的重视。”
  “是啊是啊。”曹书记赶紧说道:“程老师,既然您提出的这个想法十分及时十分关键,我就拍板了,马上成立文学艺术创作基金会。”
  “好。”众人即刻拍手拥护。
  “曹书记。”老程很是激动地说:“谢谢您了,我代表全区的文学艺术创作者们,向您致谢了。”
  曹书记摆了摆手,说:“那,基金会的主任?”
  老程笑了笑,说:“这个主任,自然是我了。”
  “好。”曹书记高兴地说:“那您说吧,一年需要多少经费?”
  老程不假思索地就说:“每年给我五十万,我保证为全区的业余作者们出十本书。当然了,单纯的出十本書用不了五十万,可要是加上付给作者稿酬,奖励做出了突出成绩的作者,召开新闻发布会等等项目,这五十万就所剩无几了。”
  “没关系。”曹书记说:“我再给您加二十万,怎么样?”
  “那就更好了。”老程说:“现在是三月,我敢保证,只要资金到位,我即刻动手,半年后,保证出十本书。”
  曹书记点了点头,说:“资金没有问题,只是您还没有立账户呢,这钱,往哪儿入啊?”
  “文化馆。”老程说:“这个创作基金会,就算文化馆成立的,法人代表自然是馆长。我呢,负责干具体的事。您看?”
  “没问题,没问题。”曹书记说的十分肯定。
  4
  第二天上午,七十万元就入进了文化馆的账上。三天后,“XX区文学艺术创作基金会”的大牌子就十分显眼的挂在了文化馆的大门口。与此同时,用老程自嘲的话说,自己是屎壳郎变知了儿一一步登天。老程之所以用这个歇后语,因为他清楚,眼下的自己,真的就跟知了儿(蝉)一样,热闹不了多长时间。况且自己已经暗暗下了决心,等这十本书一出来,自己就“金盆洗手”。
  火了,一夜之间,老程火了。
  韩部长隔三差五的就来文化馆,县委曹书记等领导也抽空来看看老程,文化局的石局长来的更勤。不管是谁来,总要找个借口陪老程到附近的饭店搓一顿,有时候叫上馆里的领导,有时候根本不理这个茬儿。不管是跟谁去吃饭,不管酒喝的多少,老程始终坚持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从自己嘴里说出省委书记是自己表弟。有时候有人提起这个话题,老程就假装生气的样子回绝,闹的陪同他的人既是尴尬又觉得老程是不是太那个了?具体说到底是哪个了,却又说不清。但是,这些混官场的人,自然清楚该怎么面对老程。
  因为老程,馆里的领导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重视,好几件长时间没有解决的问题,领导一句话解决了。最值得一提的是,担负全区各类大小演出任务的音响设备早就该换新的了,可就是因为经费迟迟批不下来而一直凑合着使用,也就经常的在演出中出现不该出现的问题。现在经老程出面,曹书记一句话,一套最先进的音响设备,没费吹灰之力,即刻解决了。这不能不让馆里的领导更是把老程捧上了天。
  面对各级领导对自己如此的“厚爱”,多年来一直强迫自己与世无争、与人无争、时时做人低调的老程,无形中便不由己的开始飘飘然了。尤其是与领导们酒足饭饱后就不免想到:原来受人吹捧,尤其是受领导们吹捧的滋味儿是这么的美妙啊,省委书记真要是我的表弟,那该有多好哎!那我就理直气壮的当这个文联主席了,我就可以……老程每每想到这里,即刻就会有另一个老程一脸严肃地给自己敲警钟:老程啊老程啊,你千万千万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变的Ⅱ阿,六耳猕猴儿的能耐比你大了去了,不是也没有逃过如来佛祖的眼睛吗?就你?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真要是到了被人识破的那天,你就……另一个老程的忠告,让老程如梦方醒,也就让老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绝不能为自己谋半点儿利益,就是出版的这十本书,都不能有自己半的个字。在往后这半年多的退休前,尽可能的辞掉一切宴请自己的饭局。一句话,自己一定要做到“廉洁奉公、两袖清风”。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就算是自己的恶作剧被人识破,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申辩。更关键的是,是你们非要说省委书记是我表弟的,是你们非要把我捧起来的,是你们……有了这种信念,老程的心逐渐的坦然了下来,并有了一种豪侠仗义的英雄气概。
  对于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出版十本书,老程是满怀信心的,根据自己在本区文学圈子里的名望,再加上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区内众多的业余文学作者和美术爱好者,蜂拥着向老程扑了上来。这其中,不免有某些单位的领导,而这些领导大都是附庸风雅的那种,对文学艺术根本一窍不通,却还要滥竽充数。再加上一些人的溜须拍马,这些领导便就不知廉耻的自认为自己就是什么什么家了。文化局副局长甄超,就是其中一人。
  甄超原是某镇的副镇长,因为与某副区长的特殊关系,调进了文化局任副局长。本来,甄超连工作总结都写不好,却非要往文学队伍里钻。倒也挺认真刻苦的,只是天赋太浅,脑子又笨,再加上总是以领导自居,写作水平一直在处在初级阶段。多少年了,除去因为他的地位原因能在区报上发表过几篇水平极低的小诗之外,从没有公开发表过一篇豆腐块文章。可笑的是,他却经常以大作家招摇过市。别说区内水平一般的一些作者了,就连老程这样的在全省都很有名气的省作协会员,他都不屑一顾。然而,当老程的身价一夜爆红之后,尤其是现在老程主宰着十本书的作者的命运,甄超决定在老程面前装一回孙子了。   这一天临近中午,甄超找到了老程。
  对于甄超,老程是打心里看不上的,这不单单是因为甄超的写作水平,主要是因为老程的人品一一色心太大。见到有些姿色的女性,他就以封官许愿为诱饵妄图占有,闹得好多正经的女性一直对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他身边工作的女性,对他更是惧而远之。另一方面,甄超曾经伤害过老程。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甄超主管文化馆的工作。那一年,老程的一部中篇小说获了奖。作为主管文化馆工作的文化局副局长的甄超,不但没有对老程进行表扬、鼓励,反而在全馆会上屁话连篇:“获了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光荣了是怎么着?告诉你们,文化馆不是培养作家、画家、艺术家的单位,不管是谁获了奖,就说明谁的工作方向错了。工作方向错了,要你还有什么用?还……”
  当时,甄超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程就气呼呼的离开了会议室,直接找当时的局长讨说法去了。后来,通过局长的调解,这事才算平息下来。半年后,因为甄超又跟馆长等人闹了矛盾,局党委就不让甄超主管文化馆的工作了,让他主管电影公司的工作了。
  甄超见到老程,一个字不提出书的事,而是一副奴才相儿的对老程是好一阵让人肉麻的吹捧,点头哈腰的犹如抗战时期的汉奸,看着就想上去踢他几脚。
  老程自然清楚甄超是什么意思,便决定好好地耍他一把,也算是借此机会出出几年前的气了,便不卑不亢地说:“甄局长,您咧咧了半天,不会是找我有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甄超赶紧说:“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想请程老师喝点儿小酒儿,还望程老师赏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几年前的事,都是我不懂事,还望您海涵。”
  老程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说:“哎呦,几年前,什么事啊?是不是我对您做错了什么?我可是真的给忘了,还请甄局长您给我提提醒儿吧?”
  此时的甄超,真想一头从门缝儿钻出去,满脸通红,无比尴尬地说:“程老师,您就放我一马吧,从此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您让我宰鸭,我绝不敢杀鸡。您……”
  此时的老程在心里愤愤地说平时,在我们这些平民面前,你不是总装成一副爷的样子吗,这回,怎么一副三孙子样儿了?你个狗日的汉奸种儿啊,日本鬼子要是再敢侵略中国的话,你们这号儿的还不头一个举手投降啊!奶奶的,今天我老程在你面前也要装一回爷了,也要好好的耍你一番了,要……老程想到这里拦住了甄超的话,仍是不卑不亢地说:“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请我喝酒吗?不就是想孝敬孝敬我吗?好,那我就成全你一回。”
  甄超无限感激地赶紧说道:“谢谢程老师了,谢谢程老师了。”
  “不必,不必。”老程说:“不过呢,我要带几个人,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甄超说:“您想带谁就带谁,想带几个就带几个。”
  “好。”老程说着就打通了乔馆长的电话,故意装作大领导的样子说:“乔馆长,马上通知领导班子全体人员,到我这儿来一趟。”说着就撂了电话。
  “程老师。”甄超有些难为情地说:“您要带的人,就是他们呀?”
  “嗯?”老程即刻沉下了脸,说:“怎么,不乐意吗?”
  甄超一看老程的脸色,即刻说道:“乐意,乐意。”
  乔馆长带着全体领导班子成员很快来到了老程的办公室,一见甄超也在,便都很拘谨地一时不知道先跟谁打招呼是好了。平时,乔馆长等人与甄超的关系不大融洽,而甄超基本也不来文化馆,所以双方见面后都有些尴尬。
  老程看出了馆长等人的尴尬,便赶紧对乔馆长说:“乔馆,今天中午,甄局请我们吃饭,还不赶快谢谢甄局?”
  乔馆长等人这才赶紧一个个的向甄超致谢,甄超也只好就坡下驴地说:“全托程老师的福,我们能一块儿坐坐。”而后就对老程说:“程老师,你看,我们去哪家饭店啊?”
  老程说:“既然是甄局请客,你说上哪儿,我们就上哪儿。”
  “好。”甄超说:“那咱们就去区内最好的‘皇城饭庄’,怎么样?”
  “行。”老程说着一挥手,头一个走出了办公室。
  5
  不是所有人都完全相信老程有一个省委书记表弟的,区纪委一位姓霍的科长就对此将信将疑并决定弄个明白,为了避免打不着狐狸弄一身臊,霍科长只好独自一人利用业余时间暗暗的进行调查。他先是找到了他的一位高中时的同学,在文化馆也是搞文学的,叫耿之。在一个小饭馆,两个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霍科长就问道:“你说你们文化馆的程老师,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儿啊?”
  耿之摇了摇头,说:“他可不缺弦儿,他要是缺弦儿的话,他的小说就不会写得这么好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这么说吧,我要是有个省委书记的表弟,最次的,在咱们区,现在我也是局长了。”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既然程老师有个省委书记的表弟,他怎么一直没有没往外透露呢,是不是?”
  “就是啊。”霍科长说:“吴书记在咱们省已经当了七年的省委书记了,程老师要是早把这个透露出来,现在,最次的,他在咱们区也是宣传部的部长了。眼下的明白人,是见着官缝儿就千方百计的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啊。你说,程老师也不傻,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我说老同学啊。”耿之指了一下霍科长,说:“你们搞纪检的,是不是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Ⅱ阿?再者说了,程老师又不是什么领导,小老百姓一个,至于你这么疑神疑鬼的吗?”
  “别说这闲的淡的了。”霍科长说:“你对我说句实话,你真的相信省委书记是程老师的表弟吗?”
  “省委书记是不是他的表弟,跟我有关系吗?”
  “那什么跟你有关系呢?”
  “对于我來说。”耿之坦率地说:“这次,程老师能把我的作品集给出版了,我就把程老师奉为上帝。至于说别的什么,我一概不关心,更何况,我关心了也没用,而且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倒是要劝你一句,在省委书记到底是不是程老师的表弟这个问题上,你一个小小的科长,最好别有什么想法,免得打不着狐狸弄一身臊。”   “你说的也是。可是。”霍科长说:“直觉总是告诉我,省委书记根本就不是程老师的表弟。”
  “对呀。”耿之说:“据我所知,程老师一直就没有说过省委书记是他表弟的半个字。再者说了,就是程老师满大街的喊国家主席是他表弟,这也不犯法啊?公安局能把他给抓起来吗?”
  “可是。”霍科长严肃地说:“现在,好多人已经把他捧上天了,有人甚至都要喊他亲爹了。我现在就想弄清楚,省委书记到底是不是他的表弟。”
  “那你就大张旗鼓的去调查吧。”
  “扯淡吧你。”
  “怎么样,还是有顾虑吧?”
  “唉!”霍科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清楚,这种事,弄不好就会像你刚才说的,打不着狐狸弄一身臊。所以,我才特意找你帮忙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忙,你想帮也得帮,不想帮也得帮。”
  耿之无奈地说:“有你这么一个同学,也真够麻烦的。说吧,你的这个忙,我怎么个帮法儿?”
  “很简单。”霍科长说:“跟他套近乎,看到合适的机会就跟他提省委书记,看他是什么反应。”
  “好。试试看吧。”
  就这样,耿之利用工作方便,与老程接触中多次故意提起省委书记,每次,老程都是漫不经心地把话茬儿岔了过去。有一次,耿之为答谢老程能给他出书为理由请老程吃饭,喝酒间,耿之单刀直入地对老程说:“程老师,现在,差不多全县都传遍了,说省委书记是您的表弟,这、这是真的吗?”
  老程哈哈一笑,说:“说实话,我还希望能跟国家主席攀上亲戚呢。遗憾的是,我有这造化吗?省委书记?哪怕是区委书记也好啊!我也不至于说话就该退休了,却连个中级职称都没混上啊!唉,你就别听那些人胡咧咧啦,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总归,也比说我有一个大贪官的表弟强吧?”
  耿之没的说了,就把这些情况说给了霍科长,霍科长了听后还是不大相信地说:“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对方越是这样,反而倒能证明……”
  “证明什么?”耿之不满地抢过话茬儿,说:“是证明省委书记就是程老师的表弟呢?还是证明省委书记根本不是程老师的表弟?”
  “这……”霍科长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半天才说:“这样吧老同学,你就直接跟程老师说。”
  “说什么?”
  “你就说,根据你一个纪委的朋友透露,纪委不相信他有省委书记的表弟,已经派人进行调查了,看看程老师会是什么反应。”
  一开始,耿之说什么也不干,后经不住霍科长的软磨硬泡,总算答应了霍科长的请求。然而,当耿之按着霍科长的要求跟老程这么一说,老程却不以为然地说:“爱查不查。你可以告诉你的那位朋友,就说是我说的,有的中央首长,不是我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哥……”
  此时的老程,一点儿不担心调查不调查的,担心的是这十本书会因为省委书记不是自己的表弟而夭折。想来想去,为了这十本书能够顺利的出版,老程决定来个将计就计,让那些不相信自己的人也像大多数人那样,完完全全的相信,相信省委书记就是自己的表弟。但有一点要牢牢记住,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省委书记就是自己的表弟。
  这天下午,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老程听到向自己办公室走来的脚步声,便即刻拿起了座机的话筒,大声地说:“我说表弟啊,你……”
  此时,来到老程办公室门前的耿之正好听到老程的声音,便赶紧止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听老程说着。
  “……你可别胡来啊。说话我就该退休了,什么好处也不想捞了。我想说的倒是你,眼下反腐风声这么紧,不能给你找麻烦。别别,你就是来我们市,也别到我们区来,上回跟你喝酒,现在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别别,你千万别来,听哥一句话,你就好好的在省里待着吧。好,好……”老程挂了电话,冲门外微微一笑,心说:就你们这点儿小把戏?哼。
  门外的耿之听到老程挂了电话,这才敲门进去。
  当耿之把这个情况说给霍科长后,霍科长仍是将信将疑地对耿之说:“如此看来,省委书记真的是程老师的表弟?”
  “你就别钻这牛角尖儿了。”耿之说:“往后,这种疑神疑鬼的事儿,我劝你还是少干吧。就说这事儿吧,就算你查出了程老师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又能把人家怎么样呢?要我说,你还是识时务……”
  霍科长摆手拦住了耿之的话,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我这人天生就是这个毛病,不撞南墙不回头。眼下,虽说己基本确定省委书记确是程老师的表弟,可我还是需要你继续帮我下去。”
  “得了吧你。”耿之即刻说道:“我要是再跟着你胡闹,说不定我那本儿作品集就得泡汤。你脑子有问题,我脑子可清醒着呢。”耿之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经不住霍科长的一再哀求,答应暗地观察老程的动向。就是在这天的午饭前,他看到了副局长甄超带着老程和馆里全部领导班子成员去了“皇城饭庄”,并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霍科长。霍科长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也来到了“皇城饭庄”,并以纪委办案人的身份,独自一人占下了老程他们就餐的包间的隔壁,对老程他们进行了窃听。薄薄的木板墙,隔壁放屁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6
  甄超带着老程他们在包间就坐后,即刻叫来了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让老程点菜。老程摆了摆手,对乔馆长说:“乔馆,还是你点吧。”
  乔馆长看了甄超一眼赶紧说道“别别,程老师,还是您点吧。”
  “唁,乔馆,你就别客气了。”老程说:“既然甄局真心实意的请我们,我们就该给足甄局面子吗。甄局,你说是吧?”
  “是,是。”甄超赶紧又对乔馆长说:“程老师说得对,你就点吧。”
  老程哈哈一笑,说“就是吗。乔馆,你尽管点,哪道菜贵点哪个,什么酒好要哪个。点,乔馆,放心大胆的点。”
  此时的乔馆长心里是太没底了,一是他清楚老程和甄超之间的关系,可却摸不清此时他们各自到底都是什么心,弄不好自己就会落个两面不是人的結果。二呢,按着惯例,名义上是局领导请客,可结账时,基本都是馆里付钱。看今天这架势,这顿饭,少说也得两千块。馆里的经费本来就不足,再加上上级抓的紧,一顿饭花去两千多,别说有关部门知道了会挨批,就是会计那儿也难报账。所以,乔馆长近乎于哀求地对老程说:“程老师,还、还是您来点吧,我、我……”   老程看出了乔馆长的苦衷,便把目光投向了甄超,说:“甄局,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甄超和乔馆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您点,您点。”
  “好。”老程说:“既然你们都这么谦虚,那就我来吧。”接着就对旁边的服务员说:“我们一共八个人,每个人两个菜,一共十六个菜。你呢,就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给我来十六个。具体都是什么菜,你自己挑。酒呢,挑你们这里最好的,先来三瓶儿。行了,去……”
  “程老师。”乔馆长赶紧拦住了老程的话,说:“局里早就明文规定,上班期间,不准喝酒。这个,您也知道。您看这酒,是不是就免了吧,免得給我、给甄局和您找麻烦。您看。”乔馆长说完这话直看甄超。
  还没容甄超说什么,老程却牛气冲天地抢先说道:“扯淡。什么这规定那规定的,在我老程面前,屁事不顶。别说石局长那小子了,就是区长、市长、省长,也管不了我老程在上班时间喝酒。管不了我老程,就管不了陪我喝酒的人。你们别有顾虑,尽管痛痛快快的喝,哪怕是喝多了撒酒疯儿把这个饭店给砸了,有我老程顶着呢。喝,放心大胆的喝。”接着又对服务员说:“去吧。对了,沏一壶茶来,碧螺春。去吧,越快越好啊。”
  “好嘞。”服务员高高兴兴的去了后厨。
  服务员是高兴了,可乔馆长却在心里打开了鼓:我的程老师哎,您这是想要我的命啊,别说这菜钱了,就是您说的那三瓶酒,没几千也拿不下来啊。再加上那十六个菜,我的天。就算跟您喝酒惹不了什么麻烦,可这酒钱……
  甄超干脆在心里骂上了:好你个狗日的老程啊,我是看出来了,你是故意让我往枪口上撞啊。今天这顿饭,没有六千块钱拿不下来呀,虽说我可以签字,可这一顿饭就花了六千?到年底一算总账,我怎么向大局长交代?又花钱又喝酒的,细宄起来,娄子大啦。唉!我这是犯了那根儿神经,非要跟你套近乎呢?我、我……对了,这不是有乔馆长在吗,好,到时候,我……
  菜上了几个,老程就张罗着开始喝酒。一开始,满腹心事的乔馆长和甄超喝的都不痛快,等三两酒下肚,就都豁出去了。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甄超对老程说:“程老师,这次出书,您可得算我一份儿啊。不瞒您说,我的诗集,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您一句话了。”
  老程哈哈一笑,说:“你放心,都给闪了,也不能把您这个诗人局长的大作给闪了啊?月底之前,你只要把诗集交给我,就板上钉钉了。”
  “那我就先谢谢程老师了。”甄超说着就举起了酒杯,说:“程老师,我敬您了。”就深深的喝了一大口。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乔馆长和甄超都是醉眼朦胧的看着老程,老程微微一笑对乔馆长说:“乔馆,今天是甄局请客,你就别张罗了。下回再说吧。”接着又对甄超说:“甄局,这顿酒,可是与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啊。眼下反腐抓的正紧,你可别往枪口上撞啊。”
  “是,是。”甄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即刻就把老程给吃了。
  服务员报上了费用,
  一共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图个六六顺,只要六千六百元。甄超一听就傻了,赶紧让司机去他家里跟他老婆要钱,并交代司机,千万别说真情。司机走后,甄超眼珠一转,让老程他们先走,自己在这里等着司机。
  老程清楚甄超心里是怎么想的,便连连摆手,说:“那哪儿行啊,要是你老婆非要跟着司机来这儿找你问个清楚,那还不打起来呀?真要是那样儿的话,我们得拉架是不是?”
  真他妈的老奸巨猾啊。甄超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一脸无奈地对老程说“程老师,您就别寒碜我了,您放心,我老婆不是那号儿人,您就跟乔馆长他们放心的回去吧。”说着就把命令的目光对准了乔馆长。
  “这、这……”就在左右为难的乔馆长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老程的手机响了。老程对着手机嗯嗯啊啊了几句后对甄超说:“真对不起了甄局,宣传部的韩部长找我,我得马上去,就不陪你了。”接着又对乔馆长说:“乔馆,让司机送我一趟。对了,我走了以后,你们几个谁也不许走,好好的在这儿陪着甄局。”说完这话站起就走,司机赶紧跟在了后面。
  甄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问乔馆长:“带钱没有?”
  “实在是对不起了甄局。”乔馆长苦着脸说:“来的匆忙,我们几个谁都没带。要不,我这就打电话让会计给送来?”
  “送什么送?就算我今天倒霉吧。”甄超说着极其烦恼地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都赶快给我走吧。”
  “甄局。”乔馆长仍是苦着脸说:“您应该清楚,眼下的程老师可不好惹啊,就连县委书记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您说我一个小小的馆长,怎么敢不听他的话呢?他说让我们好好的陪着您,我们敢走吗?再者说了,我们不想因为这么点儿的事,招惹他。”
  “是啊是啊。”书记等人连连说道。
  “好,好。”甄超摆了摆手,狠狠地吸上了烟。
  不一会儿,司机把钱给拿来了。服务员接过钱问甄超开不开发票,甄超恼怒地冲服务员吼道“我说开发票了吗?我说开发票了吗?是不是你也想借此机会恶心我呀,啊?是不是……”
  乔馆长等人一看事情不妙,赶紧拉走了吵吵闹闹借题发挥的甄超。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隔壁窃听的霍科长听得一清二楚并录了音。让他感到遗憾的是,窃听了两个多小时,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窃听到。难道这个老程,真的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可是……搞了多年纪检工作的霍科长,不知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什么原因,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省委书记的表哥,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并决定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7
  老程来到韩部长的办公室,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很是随便地问道:“大中午的把我叫来,部长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
  韩部长先是端上了茶,后又递上了烟,这才微微一笑,说:“程老师,这顿酒,喝的还算舒服吧?”
  老程听韩部长这么一说,心里即刻就明白了八九分。他知道韩部长与甄超的关系十分密切,甄超请自己喝酒,说不定就是韩部长给出的主意,而韩部长此时把自己叫来,无非就是为了甄超想出诗集的事,便微微一笑,说:“还行吧。不过呢,这一次,把甄局的毛给拔的,怕是得疼些日子了。”   “拔毛?”韩部长不解地问道“程老师,这、这话从伺‘说起啊?”
  “是这样的,中午这顿酒,我把乔馆长他们……”老程就把这顿饭的前前后后说给了韩部长,最后说道:“整整六千六百元。韩部长你说,甄局这毛拔的,是不是得疼些日子啊?”
  此时的韩部长万万没有想到老程会来了这么一手儿,自己的本意是想帮甄超一把,没想却帮甄超花去了六千多快钱,要是再不把甄超的诗集定下来,那就更对不起他了。于是,韩部长便说道:“六千多块钱,还算钱吗?再者说了,为了您,就是再多,也值。”
  老程哈哈一笑,说:“韩部长,你可真会说话啊。行了,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还得休息一会儿呢。”
  “好。”韩部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大摞稿子,递给老程一摞,说:“这是曹书记一个亲外甥写的长篇小说。”
  老程看了一眼作者的名字,说“常焘?咱们区的业余作者,我都熟悉啊。看来,这个常焘,不是本区的吧?”
  韩部长笑了,说:“您算说对了,确实不是咱们区的,是……”
  “打住。”老程拦住了韩部长的话,说:“别再往下说了。既然是曹书记的亲外甥,我就什么也不说啦。都不冲,就冲曹书记大力支持基金会,这部小说也得出。”说着一指另一摞稿子,说:“这个呢?”
  “这是文联方主席的散文集。”韩部长说着就把稿子递给了老程。
  “这个老方啊,真有意思。”说着,老程就拿起了手机拨号,对着手机打着哈哈说:“对,是我。好,好着呢。我说老方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稿子不直接给我,还要让部长转给我。怎么,怕我不给你面子是怎么着?哈哈哈,你别多心啊,跟你逗逗闷子。你老方的稿子要是不成的话,别人……好好好,我不说了。行,行,这顿酒,你就是不主动请我,我也得要你请。那是。好,好。”老程放下了手机,对韩部长说:“除去这两摞稿子,怕是还会有吧?”
  韩部长点了一下头,说:“还有,就是文化局的甄局了。他想出一本诗集,眼下正在整理。您看?”
  “我就说嘛。”老程不卑不亢地说:“甄局这个人,你是比我更了解他的,平白无故的,就算是不用他自己掏钱,他也不会轻易请对他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喝酒的。今天他之所以请我,还不就是为了这本诗集吗?”
  韩部长赶紧说道:“程老师,那您看,甄局的诗集?”
  老程反问道:“韩部长,你说呢?”而后哈哈一笑,说:“行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歇一会儿了。”
  “好吧,送您的司机走了,我让我的司机送您。”韩部长就叫来了自己的司机,把老程送回了文化馆。
  老程刚刚离开宣传部,韩部长又把甄超叫了过来。甄超见到韩部长,头一句话就恼怒地说:“我是看出来了,这个老程,是成心跟我过意不去啊。他把馆里那几个领导都叫上也就罢了,可他要的都是最贵的菜,三瓶儿都是最贵的酒。好家伙,整整六千多块呀。为了出一本诗集,真他妈的不值了。”
  “值不值的先放一边。”韩部长低声地说:“老甄你说,这老程,真的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吗?”
  甄超睁大了双眼,说:“怎么,你也怀疑?”
  “我问你呢?”
  “说实话,我也不大相信。你想啊,他要是真有个省委书记的表弟,他早就炸刺儿了,还会等到现在说话就该退休了?傻子,也知道依赖靠山壮胆子啊。”
  “不解的是。”韩部长说:“曹书记和白区长怎么就那么信以为真呢?”
  “你傻呀?”甄超说:“年底就该换届选举了,这个时候能巴结上省委书记的表哥,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可是,他们就不想想,这个省委书记的表哥,是真是假啊?”
  “现在的曹书记和白区长,就是对老程也有怀疑,也希望是真的。所以,我们要处处多加小心,千万别流露出半点儿的怀疑,对老程更不能怠慢。要是因为这个惹麻烦,不值。”
  “对。”韩部长说:“既然曹书记和白区长都对老程深信不疑,我们没必要多这个事,是真是假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句话,领导说西山的煤是白的,我们就不能说是黑的。”
  “这一点,还得说我们的石局长。”甄超伸了一下大拇指,说:“高。一见曹书记和白县长如此的看重老程,立马就管老程叫叔了。”
  “那小子,哼。”韩部长愤愤地说:“谁不知道他啊?天生的就是溜须拍马的料。管老程叫叔还新鲜?头好些年,就仗着他老爸跟原来的柳书记有一面之交,就管柳书记叫干爹,不然的话,刚刚三十岁出头儿,就从教师进修学校调进文化馆当上了副馆长?不到两年又当上了正馆长?两年后,又當上了文化局的副局长。后来,因为又把曹书记给拍舒服了,两年前又当上了正局长?别看他现在管老程叫叔,就是改叫亲爹了,可一旦发现了老程根本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头一个,就得是他把老程给踢趴下。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甭别的,就你,都得处处防着他点儿好。”
  甄超点了点头,说:“就是。”
  8
  一个多月后,老程十分公正的筛选出了十本书的书稿。在这十本书当中,一是没有自己的,二是没有副局长甄超的。为了让甄超心不服却无话可说,老程找到了曹书记,简单的汇报了十本书筛选的过程后,说:“曹书记,按着国家出版局的有关规定,凡是作品集,不论诗集、散文集还是中短篇小说集,必须是在市级以上报刊公开发表过的作品。所以,除去四部长篇小说,其他五本儿作品集的作品,全部都是公开发表过的。”
  曹书记点了点头,说:“这么说,只有一本儿是没有发表过的作品了?”
  “对。”老程说:“这一本儿诗集,是本区一位小学五年级的小学生写的。为了鼓励、扶植年轻的作者,我已经跟出版社做通了工作,人家同样出版。”
  “好,好。”曹书记高兴地接过了老程递上来的作品名称和作者人名单,仔细地看过后说:“程老师您说句实话,我外甥这臭小子写的,行吗?”
  老程微微一笑,说:“凡是我通过的稿子,绝对没有问题。曹书记,就咱们区的整体文学创作水平,确实不大强啊。要不是加上您外甥这部长篇小说和这部孩子写的诗集,说实话,出十本书,还真够困难的。”   “可是。”曹书记指着人名单说:“怎么没有您的作品啊?”
  老程微微一笑,说:“书,我已经出了七八本儿了,公开发表的作品,也有三四百万了,出不出书的,对我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那些业余作者吧。这对于他们来说,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
  曹书记十分敬慕地说:“程老师啊,您可真是大公无私啊。这十本书儿出版后,我一定要好好的奖励您。”
  “曹书记,这话您可说错了。”老程说:“要不是您这么大力的支持,这十本儿书从何谈起呢?”
  曹书记哈哈一笑,说:“一句话,还不是为了咱们区文学事业的发展吗。我相信,通过出版这十本儿书,咱们区的文学刨作,会来个大飞跃。”
  “这是肯定的。曹书记。”老程说:“这次出书,共有二十多位作者投稿,也就是说,有十多位作者落选。落选的主要原因,不论是散文、诗歌、小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是没有发表过的。而在这十多位作者中,有的还是局级的领导,这些落选的作者,肯定会有不少人不服气。”
  “不服气怎么着,还想找茬儿闹事啊?”
  “所以,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矛盾,我以区委区政府的名义,写了关于这次出书的有关规定和条件,只要您和白区长在上面签了字再盖上区委区政府的章,不管是谁有什么不满的,我就可以以此来说服了。”老程说着就将一张打印好的内容递给了曹书记。
  曹书记看后十分满意,自己签了字又盖上章后,让秘书找白区长签了字又盖了章,递给老程后又问还有什么要办的。老程又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稿子,说:“这是我写好的一则通讯,内容是介绍这次出书的目的和意义,还有十本书的名称和作者的名字,最好让区报给发一下。”
  曹书记接过稿子看了看,说:“好,太好了。程老师,您想的可是太周到了。”说着就叫来了秘书,让秘书马上送到区报编辑部,让区报及时发表。
  秘书走后,曹书记轻声地说:“程老师,若是有人在我外甥身上纠缠不休,您怎么办啊?毕竟,他不是咱们区的人啊。”
  老程微微一笑,说:“请曹书记放心,我会有办法的。我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搅您了。”
  “好。”
  第二天,区报就登出了老程写的关于出书的通讯。
  当日下午三点左右,副局长甄超在宣传部韩部长的带领下直接找到了老程。早有准备的老程早就预料到,只要甄超看到这则通讯,就会火冒三丈,就会找上门来问个明白。老程便想到,反正手里有曹书记和白去长亲自签字又盖了章的挡箭牌,何况自己又是他们确信的省委书记的表哥,我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副局长?再者说了,平时你甄超是怎么对大伙儿的?是怎么对我老程的?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让我在你面前当一回爷,我为什么不当一回呢?于是,当甄超和韩部长来到老程的面前时,老程便一副爷的样子先发制人地冷着脸说:“二位长官亲临寒舍,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吧?”
  韩部长有些尴尬地说:“程老师。这、这是怎么搞的吗?”
  “什么意思?”老程明知故问。
  “您就别装傻充愣了。”甄超抖着区报恼怒地说:“程老师,我就想问您一句,这十本书当中,为什么没有我?”
  “这还用问吗?”老程严肃地说:“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凡是作品集里的作品,必须都是在市级以上报刊公开发表过的作品。请问甄大局长,您的这些诗,哪一首是公开发表过的?”
  甄超没的说了,吱唔了半天,说:“您少跟我来这一套,这、这是谁规定的?”
  老程不慌不忙的从抽屉里拿出了曹书记和白区长签了字又盖了章的出书的有关规定递给了甄超,说:“你仔细看看就知道是谁规定的了。”
  甄超看了几眼就傻眼了,愣了一下把出书的有关规定递给了韩部长,说:“你、你知道这事儿吗?”
  韩部长接过一看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接着就问老程:“程老师,这、您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啊?”
  老程冷冷一笑,说:“韩部长,这个问题吗,你最好去问曹书记或是白区长,我呢,怕是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韩部长被噎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程老师。”甄超嘿嘿一笑,指着区报说:“请问,这个长篇小说《奔流》的作者是谁呀?”
  老程没有直接回答甄超,而是反问道:“你是记性差呢?还是明知故问?既然韩部长早就告诉你这是曹书记的外甥,你为什么还要装傻充愣呢?”
  “韩部长是告诉过我,可现在。”甄超咄咄逼人地说:“我问的是您程老师,您为什么要用外區的稿子?”
  “很简单。”老程说:“因为他是曹书记的亲外甥。”
  “好,回答的好。”甄超诡诈的一笑,说:“您就不怕我把这事给捅出去吗?”
  “那我也问你一句。”老程阴险地一笑,说:“你有这胆子吗?你要真是敢捅出去,就不怕有人把你副局长的帽子给摘掉吗?再往深里说,你就不怕有人揭你的秃疮嘎巴儿吗?”
  老程的这句话,真的把甄超给唬住了,竞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韩部长赶紧打圆场地对甄超说“行了甄局,既然这是区委区政府的意思,我们就没有什么可异议的了,再者说了,程老师也左右不了是不是?不就是一本儿诗集的事吗,没必要太……”
  “太什么太?”好像甄超抓住了一根稻草,也好像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很是不满地对韩部长说:“这事儿没搁在你身上是不是?你就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是不是?你……”
  一个副局长的甄超竟敢对本是他的上级宣传部的部长这么无礼,让老程感到意外的同时,更清楚了官场上的种种猫儿腻。
  毕竞是甄超的上级,更因为是当着老程的面,韩部长被甄超的无所顾忌给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地对甄超吼道:“你他妈的少跟我来这一套,惹不起老大惹老五是不是?我还告诉你,这份儿出书规定,就是我一手制定的,跟程老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至于说曹书记外甥的稿子,也是我一手操办的,跟曹书记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还不服的话,就去纪委去告我。对不起,拜拜了。”韩部长说着拉开门就走。   甄超再一次傻眼了,只好吱吱唔唔地对老程说:“程老师,您看,这、这事儿闹的,是、是……”
  “是什么是?”老程装作很同情的样子说:“不是我说你啊甄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你跟韩部长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猫儿腻,总归一句话,你不该当着我的面儿,让他下不来台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他是宣传部的部长,是你的上级。”
  甄超明白,这是老程在给自己台阶,如果自己再不知趣的话吗,这个台阶就不好下了。更关键的是,老程到底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目前还是个谜。在谜底未解之前,还是谨慎为好,一句话,自己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于是,甄超冲老程尴尬地一笑,说:“对不起了程老师,都怪我年轻气盛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我给您赔礼了。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老程不卑不亢地说:“行了,你走吧。
  ”
  “哎。”甄超灰溜溜地离开了老程的办公室。
  老程透过玻璃望着甄超的背影,无比感叹地自语道:真是官场如战场啊!
  9
  甄超离开文化馆,直接来到了宣传部,见到韩部长哈哈一笑,说:“你真够意思Ⅱ阿老韩,要不是你来了这么一出儿,那老程也不会给我台阶儿下。”
  “行了你。”韩部长有些不满地说:“也没有你的,当着老程的面儿,竞然那么对我,我能不恼吗?你别忘了,毕竞,我是宣传部的部长。按级别,我比你大两级昵。”
  “呦,都是我的不对,行了吧?可是。”甄超也有些不满地说:“就你说我的那些话,也够可以的。”
  韩部长哼了一声,说:“说实话,要不是那件事把咱俩拴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才不管你的闲事呢。”
  甄超嘿嘿一笑,说:“谁让咱俩臭味相投呢?”
  “臭,也是让你给熏的。说正经的。”韩部长严肃地说:“你的诗集没戏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甄超冷笑了一声,说:“既然他老程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想怎么着?你别忘了,现在的老程,可是区委书记和区长心目中省委书记的表哥,你能怎么着?”
  “曹书记说他是省委书记的表哥,他就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啦?你,不是也对此将信将疑吗?”
  韩部长点了一下頭,说:“现在,咱们来一个假设,假设老程这个省委书记的表哥是假的,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会就为了给大伙儿出几本书吧?”
  “说的也是啊。”甄超想了想猛地想了起来,说:“我想起来了,那一年,他有一篇获奖的中篇小说,叫《老张的恶作剧》。内容,写的是一个年轻的大学毕业生,通过种种手段,让本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都相信了市委书记是他的舅舅,于是在短短的一年内就骗走了几百万的现款。主题,就是讽刺官场上的种种歪风邪气。这老程,会不会在学他小说中的那个大学毕业生呢?”
  韩部长摇了摇头,说:“不会吧?再有半年多,老程就该退休了,学自己笔下的人物?图什么呀?图钱?”韩部长再一次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甄超一拍大腿,说:“这个老程,是在借着省委书记的大名耍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呢。包括曹书记和白区长等人,都是被他耍的对象。”
  “耍?还是借省委书记的大名?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承认省委书记是老程的表弟了?”
  “我、我怎么会承认呢?我只是推测而已。”
  “不管我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办公室的谭主任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就足以证明,老程确确实实跟省委书记一起喝的酒。而且老程亲口说的,那天他是跟他表弟一起喝的酒。不然的话,曹书记和白区长也不会这么对待老程。要我说啊,咱们别为这事费神子啦。我还是那句话,他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行。”甄超愤愤地说:“单冲他首先这么狠的玩儿了我一把,还让我白白的扔了六千多块钱,这口气我就不能咽。”
  “那你想怎么着?你总不能去省委直接去找吴书记吧?”
  “当然不能。但是,我要彻底调查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
  “他要真是呢?”
  “真是,我也要看看他是不是借此机会捞一把。他要不是,我就告他一个诈骗罪。就是弄不趴下他,也要臭他一把。”
  “行啦。”韩部长劝道:“你就别弄这打不着狐狸弄一身臊的事啦。再者说了,就凭咱们这样儿的,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你怎么把真相查出来?”
  “我有人呀,区纪委的霍科长是我的表姐夫,这你知道吧?”
  “知道。可是我更知道,纪委不是你表姐夫开的,没有上级的命令,能随便查人吗?霍科长也不是傻子,不会跟你干这没影儿的事的。”
  “他干不干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样吧。”甄超说:“今天晚上,在‘小肥羊’,咱们三个一边涮一边说这事,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怎么样?”
  韩部长想了想,说:“好吧。不过我有话在先,霍科长要是不同意你的想法,你可别弄那二百五的。”
  “你就瞧好儿吧。”
  天黑后,霍科长如约来到了‘小肥羊’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都是熟人,见面不用说什么客气的话,打开酒瓶子就开始喝。两口酒下肚,甄超对霍科长说:“姐夫,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霍科长警惕地一笑,说:“只要不违反法律规定的,我一定尽力。”
  “好。是这样的,文化馆的老程……”甄超就把对老程是省委书记的表哥产生怀疑的根据与想法仔细的说了一遍,而后问道:“姐夫,你怎么看?”
  霍科长看了韩部长一眼,说:“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说句实话吧。对这个问题,我不但跟你们有同感,而且我已经开始悄悄地进行调查了。”
  “啊?”韩部长感到很是意外地说“这么说,纪委已经发现什么了?”
  “是啊姐夫。”甄超显得很激动地说:“纪委一插手,说明老程这个省委书记的表哥,是大有问题了?”   霍科长摇了摇头,说:“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与纪委毫无关系。”
  “什么?”甄超不解地说:“个人行为?那、那你图什么呀?”
  韩部长也说:“就是啊霍科长,你这么干,总得有什么理由吧?”
  霍科长说:“具体说是什么理由,我也说不清楚。可直觉告诉我,老程是省委书记的表哥,我总觉得不靠谱儿。也许是出于职业的习惯,也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吧,我总想把这事弄个明白。开始,我想把我的看法和想法跟领导交换一下,又担心打不着狐狸弄一身臊,就决定自己悄悄地调查,没想到你们和我想到一块儿了。”
  “这不是正好儿吗。”甄超兴奋地说:“和纪委的人联手,还不是小菜一碟儿。我看呀,用不了多长时间,老程到底是人是鬼,就会真相大白。”
  霍科长摆了摆手,严肃地对甄超i兑“我不会跟你们联手的。”
  “什么意思?”甄超不满地说“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很简单。”霍科长说:“你要调查老程的事,是出于报复。而我,是为了澄清事实,不让骗子的阴谋得逞。所以,我绝不会跟你联手的。”接着又对韩部长说:“韩部长,你作为一县的宣传部长,对此事有所怀疑无可非议。但是,如果你真的跟他一起对此事进行不正当的调查,是要犯错误的。”
  “是,是。”韩部长说。
  “是什么是?”甄超更加不满地对韩部长说:“你怎么打起退堂鼓了?”
  韩部长说:“你姐夫说得很有道理。再者说了,就我们的调查水平,只能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甄超不爱听了,急赤白脸地对韩部长说:“我说你怎么属……”
  “行了。”霍科长拦住了甄超的话,一脸严肃地说:“告诉你吧,对这件事,我不但不会跟你联手,而且还要你不许参与这件事。”
  “为什么呀?”
  “很简单。一,这不是你该干的事。二,韩部长说得对,你没有这个水平。三吗,我还不了解你?”
  “了解我什么?”
  “什么?”霍科长嘿嘿一笑,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甄超恼怒地说:“好啊你个姓霍的,胳膊肘儿往外拐是不是?”
  “我要是往外拐,我就忽悠你去调查,让你载个大跟头,栽的头破血流。你呀,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霍科长说:“眼下,曹书记和白区长正在兴头儿上,你却要跳出来调查老程的真假,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更关键的是,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只是因为一本儿诗集和六千多块钱。境界,也太低了吧?”
  甄超被霍科长说的哑口无言,半天,才狠狠地喝了一口酒,说:“那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怎么办?实话告诉你吧,就是查出了他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就是他满大街的嚷嚷他是国家主席的亲哥哥,只要他没干违法的事,谁也怎么不了他。更何况,人家一直就没有承认省委书记是他的表弟。”
  “那、那他给曹书记外县的外甥出书,怎么解释?”
  “这是他与領导之间的事,我们无权干涉。况且只是一本书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嘿。”甄超恼火地说:“照你这么一说,谁对他都没有办法啦?”
  “有。”
  “什么办法?”
  霍科长诡诈地一笑,说:“你再花六千多快请他搓一顿。”
  “你……”
  韩部长和霍科长哈哈大笑。
  10
  尽管霍科长一再劝阻甄超对老程的事千万要谨慎,不要擅自行动,可他抑制不住对老程的怨恨,几天后就偷偷的给市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举报本市有人冒充省委书记的表哥行骗,望进行调查。因为没有写具体的事件和行骗人的姓名,又是匿名,市纪委根本没对此信当回事。后来,他见一连投了好几封信都没有动静,又把匿名信写给了省纪委。省纪委也是见没有具体的内容和行骗人的名字,依然没对此信当回事。后来,他见省纪委也没有什么动静,霍科长也没有什么收获,一咬牙,就把行骗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写上了,还直接点名要找区纪委的霍科长,还说霍科长也正在对老程进行调查,而且信的内容写的非常详细。当然,内容都是他猜测的。这一次,省纪委当真了,就把信转到了省委吴书记的手里。吴书记看了信后很冷静,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派了省纪委的两个人悄悄地来到了此区,并一再叮嘱:一,不要惊动此区的任何领导。二,直接去找区纪委的霍科长,只有对霍科长一人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任务。三,关于老程是不是自己表哥的问题,不做任何肯定。四,不管调查结果如何,都要让霍科长绝对保密……
  省纪委的人来到区纪委,直接找到了霍科长,把来意说清楚后又把甄超写的举报信让霍科长看了一遍,而后就问举报信中所列举的情况是否属实。霍科长摆了摆手,说:“一派胡言。说实话,我对程有信老师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也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而且也在暗中进行过调查。可调查的结果是,一,人家程老师一直就没有说过他是省委书记的表哥,是一些领导非要认可的。二,虽说区委拨给了程老师七十万元,可这些钱是直接下在文化馆的账上的。三,程老师的目的,是为全区的业余文学作者出书的,自己一分钱都没有私吞。还有,程老师连自己……”霍科长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将老程的情况向省纪委的人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说道:“依我看,程老师是借着领导们非要说他是省委书记表哥的机会,在退休前为全区的业余文学作者们做的一件大好事。”
  省纪委的人点了点头,说:“关键的问题是,区委书记和那么多的领导,为什么那么肯定程老师是省委书记的表哥呢?”
  霍科长说:“这个,也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问题。”
  “霍科长。”省纪委的人说:“您看,我们是否可以跟程老师直接谈一谈啊?但有一点,我们要做到绝对的保密。您看怎么样?”
  霍科长思索了一下,说:“可以,但不能在这里。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关键的是,就看程老师同意不同意了。”接着,霍科长就给文化馆的耿之打去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又对耿之说:“程老师同意不同意,你都要及时的告诉我。”   “好嘞。”耿之找老程去了。
  几分钟后,霍科长接到了耿之打来的电话,说程老师同意。霍科长就让耿之开车带着老程直接去大柳树村的潘家衣家院。
  三十分钟后,霍科长带着省纪委的人来到了潘家农家院,老程和耿之已于十分钟前到达。经霍科长一番相互介绍后,省纪委的人微笑着对老程说:“程老师,我们找您的目的,耿之老师已经跟您说清楚了吧?”
  老程点了一下头,也微微一笑地说“不清楚的是,这事怎么会惊动了省纪委的领导了呢?”接着,就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霍科长,说:“霍科长,莫非,这是你的杰作?”
  “不不不。”省纪委的人赶紧说道:“程老师,我以组织的名义向您保证,这事,绝对与霍科长没有半点儿关系。是有人一连向省纪委写了好几封匿名信后见我们没有反应,才把举报人的名字和霍科长的名字写上去的,我们才按着吴书记的指示来调查的。关于写举报信的人的名字,我们……”
  “行了。”老程拦住了省纪委的人的话,说:“关于是谁写的举报信举报的我,我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大老远的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霍科长赶紧说道:“程老师,您千万不要误会,省纪委……”
  “停。”老程止住了霍科长的话,说:“还是让省纪委的同志说吧。”
  “好。”省纪委的人说:“程老师,您的具体情况,霍科长都跟我们说了。说实话,您的这种不为权利、金钱所诱惑的精神,真值得我们敬佩啊。而您借此机会为全区业余文学作者出书的行为,更是让我们折服。至于说我们来的真正目的吗,我也说句实话。我们的初衷,就是想查一查,是不是有人在冒充省委书记的表哥在做违法的事。没想到,事实,与举报信上的写的完全两码事。”
  老程笑了一下,说:“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写诬告信的人呢?”
  “您放心。”霍科长说:“这个,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那就好。”老程严肃地说:“这种人的所作所为,直接影响到我们各项事业的正常发展,必须严肃处理。”接着对省纪委的人微微一笑,说:“我清楚,你们最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非要说我是省委吴书记的表哥,对不对?”
  省纪委的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就请程老师说说吧。”
  “好。”老程说:“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中午,我的一个表弟……”老程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的目的,就是想在我退休之前,为我们区的业余作者做一件好事。”
  “好,太好了。”省纪委的人说:“程老师,您的这种精神与做法,我们一定要向吴书记做详细的汇报。”
  老程摆了摆手,开玩笑地说:“只要你们不说我是个大骗子,我老程就心满意足了。”
  大伙儿就笑。
  省纪委的人严肃地对霍科长和耿之说:“今天的事,你们要绝对的保守秘密,确保那十本书顺利的出版。否则的话,我们会做严肃处理的。”
  11
  時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十本书的样书就出来了。这天上午上班不久,就在老程正准备拿着样书到区委让曹书记过目时,区委办公室的谭主任给老程打来了电话,态度严厉地让老程马上到区委的小会议室。老程顿感情况不妙,正要向谭主任问个明白,谭主任却挂了电话。老程想了想坦然地一笑,心说我老程问心无愧,还怕你们摆鸿门宴不成?就拿着十本书的样书来到了区委的小会议室。一进屋,就见曹书记、白区长、韩部长、区纪委的领导和文化局的石局长都在,而且都是一脸的愤怒。
  心中有数的老程不慌不忙的把十本样书往桌子上一放,坦坦荡荡地说:“正好,各位领导都在。这是十本书的样书,就请各位领导过过目吧。”
  “过你个球啊。”石局长恼怒地说:“好你个老程啊,临退休了还要耍我们一把是不是?今天,你必须跟我们说清楚,说说……”
  “说什么说?”老程拦住了石局长的话,愤怒地说:“小兔崽子,昨天,你还一口一口的喊我亲叔呢,今天怎么了这是?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老程。”韩部长说:“以您的这个岁数,应该知道什么叫诈骗罪吧?”
  此时的老程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暗暗地一笑,心说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只是这一天来的早了点儿。要是等这十本书出版后,你们就是把我抓进大牢,我也心满意足啦。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这十本书夭折。与此同时,老程又想到了头些日子省纪委的人找过自己的事,心里就有些不安。虽说省纪委的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又让霍科长和耿之对此事绝对保密,可是,谁知道省委的吴书记会是什么态度呢?区纪委的霍科长和本馆的耿之又是什么态度呢?说是绝对保密,可……此时的老程,别的什么也不担心,担心的就是那十本书的命运。为此,为了这十本书,老程决定真正的冒一次险,便对韩部长冷冷的一笑,说:
  “韩部长,今天,曹书记和白区长都在,您是不是先往后稍稍啊?”紧接着又对曹书记说“曹书记,我真的不明白,各位领导都这么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我犯什么大罪了吗?”
  “程老师啊。”曹书记严肃地说:“我只想问您一句,省委吴书记,到底是不是您的表弟?”
  老程哈哈一笑,说:“曹书记,这么跟您说吧,头些日子,吴书记派人直接来到咱们区找过我,这事儿,想必您一定知道了,在座的各位领导也知道了,对不对?”
  大伙儿听老程这么一说,即刻都是一愣,并相互看了两眼。
  “啊。”曹书记有些尴尬地说“这、这……”
  老程又是哈哈一笑,说:“曹书记,您也别这这的了。我再问您一句,吴书记派人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您知道吗?”
  曹书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老程大大咧咧地说:“您就不要相信那些个小人之谈了。再者说了,我到底是不是吴书记是表哥,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曹书记眨了眨眼,说:“那我问您,您那个在邻区当镇长的表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跟吴书记长得一模一样呢?”   老程再一次哈哈大笑,说:“区政协的老牛可以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难道我那个当镇长的表弟,就不能……”老程不住下说了,而是用一双狡诈的眼睛看了曹书记和大伙儿一眼。
  片刻,曹书记问道:“程老师,这么说,吴书记真的是……”
  “是什么?”老程赶紧打断了曹书记的话,说:“曹书记,要我说,话题就此打住吧。现在,还是请各位领导先看看这十本书的样书吧。要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就通知印刷厂开始印刷了。”
  曹书记想了想对在座的所有人说:“现在,大家先把这十本书的样书大致的过过目,有什么意见直接说给程老师。一个小时以后,我来听取大家的意見。”曹书记说完这话,开门走了。
  老程暗自一笑,对大家说:“各位领导,不用太仔细喽,主要是封面封底、扉页、大标题,以及作者的照片和简历等等有没有错的,就……”老程交代了一番后,领导们不情愿但又无奈地一个个拿起了样书……
  曹书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即刻给老程的表弟所在区的书记打去了电话,问此区有没有一个长得很像省委吴书记的镇长。得到证实后,又问这个镇长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得到否认后,曹书记挂了电话,一头雾水地想:听老程的口气,看老程的样子,尤其是刚才对石局长的态度,对韩部长的态度,对所有人居高临下的样子,吴书记像是他的表弟,可他为什么一直否认呢?还有他那个当镇长的表弟,他们区的书记为什么肯定老程的表弟没有双胞胎的兄弟呢?都否认跟吴书记有关系,可是,一个跟吴书记长得一模一样,一个竟然能让省纪委的人单独来找他?而且都不拿我这个区委书记当回事。还有……这所有的一切,真的让曹书记陷入了迷茫之中,真正尝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儿。
  就在这个时候,曹书记接到了市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是省委吴书记到另一个市检查工作,正好路过此区,要到此区看一看,马上就到,让曹书记做好接待工作。曹书记一听就是一震,赶紧来到了小会议室,把电话的内容说完后对老程说:“程老师,吴书记马上就到,您看?”
  老程稍稍思索了一下把牙一咬,说“我就在这里等吴书记吧。”心里却说: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十几分钟后,省委吴书记一行四五辆车缓缓地开进了区委的大门,曹书记等几位主要领导赶紧迎了上去。吴书记和曹书记、白区长等人一一握过手后,头一句话就说道:“把文化馆的程有信给叫来。”
  曹书记赶紧说道:“吴书记,现在,程老师就在小会议室校对样书呢。”
  “好,好。”吴书记说:“走,先带我去见他。”
  很快,曹书记等人就带着吴书记等人来到了小会议室。一进屋,吴书记就热情地对一脸茫然的老程伸出了双手,说:“我的老哥哎,你好啊。”
  老程机械地握住了吴书记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可心里却在说:太像了,长得太像了。
  吴书记哈哈一笑,说:“老哥啊,别紧张吗,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
  老程这才稍稍回过神儿来,说“吴书记,您好啊。”
  “好,好。”吴书记松开了老程的手,刚要对曹书记说什么,曹书记却问道:“吴书记,程老师,真的是您的表哥?”
  吴书记微微一笑,却是很严肃地说“是不是我的表哥,重要吗?要我看,重要的是,程老师不为权利和金钱所诱惑的品德,和一心一意为本地区文学事业的发展所做的一切的精神。有这两样,就足够了。还有,你们区的文学艺术创作基金会,成立的好,要继续办下去。负责人,选的也好,要继续聘用。说实话,像程老师这样的表哥,我真的希望是越多越好啊……”
  吴书记没有说老程到底是不是他的表哥,可他故意来此区看望老程又对老程的肯定和赞许,让不少人觉得这里面充满了玄机。曹书记不想因此而给自己埋下任何的障碍,让十本书顺利的出版了,并留住了办理完退休手续的老程,让老程继续负责文学艺术创作基金会的工作。根据老程的提议,曹书记同意每年拨款七十万,并要求每年出书十本,老程满口答应。
  在这个区内,仍是很少有人知道老程,但老程却成了此区官场上的悬疑人物。好多领导在请老程喝酒喝得尽兴时总爱问老程同一个话题:您到底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每每此时,老程就微微一笑,用一对狡诈的目光盯着对方说我是不是省委书记的表哥,重要吗?
  所有问老程这个问题的人对老程的如此回答,都是无言以对。
  作者简介:辛立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专业毕业。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曲艺家协会会员。至今在《北京文学》《黄河》《雨花》《小说林》《延河》《雪莲》《青春》《长江文艺》《安徽文学》《鸭绿江》《厦门文学》《大地文学》《东渡》《曲艺》《新剧本》《剧本》等全国各报刊公开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相声、戏剧小品等各类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4部,作品集4部。2012年退休于北京市昌平区文化馆,现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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