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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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蓝条纹领带
  燥热的天气。公交车慢吞吞地走着,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我第三次抬起左手,看上面“唰唰唰”走得飞快的秒针,确认时间。看来,要想不迟到,只能寄希望于公司的打卡机突然断电了。
  嘈杂的声音。车里拥挤的人群像被颠簸成了一锅杂烩菜。我皱起眉头,烦躁地扯开那条被汗水浸湿的蓝条纹领带。但愿老板今天能够大发善心,迟到也不罚钱。
  我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女孩,她一只手在斜背着的小包里翻来翻去,不知在寻找什么。突然,趁人不注意,她那白嫩纤细的手指像灵活的泥鳅一般,悄悄伸向旁边一个红衣女孩的皮包,在里面摸了两下,很快又缩回来。
  我瞪大眼睛,犹疑着要不要大吼一声,挺身而出。这时,黑衣女孩娇小玲珑的身体,正往门口的方向挤。我的血管似乎要爆裂,抓着扶手的手湿滑无比,我真想马上蹿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这么瘦弱的女孩,我应该可以轻易制服她。
  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悄悄把视线移开,死死盯住对面楼房外墙上那块黄褐色的污渍。我拼命想寻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我就要迟到了,干吗还要多管闲事呢?
  可是,抓小偷不是见义勇为吗?说不定,老板不但不会罚钱,还会奖励我呢!我真的是因为害怕迟到吗?如果时间充裕,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吗?
  在我这么纠结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到站了。黑衣女孩跳下车,很快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疼得几乎叫出来。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再去注意周遭的一切。
  2.流苏红衬衫
  我下了车,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车外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抬头望去,蓝天白云,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就像我身上这件刚买的流苏红衬衫,看到它,心情就会变得很愉快。
  右边铺面有一家奶茶店,广告词上写着:新上市的冰激凌,清凉不腻。我一边打开皮包,一边想着巧克力味和香草味,哪个更合我意。
  突然,我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我迅速转身,就见那辆公交车正像迟暮的老人般,仍旧慢腾腾地走着。一定是落在公交车上了!幸好今天没穿高跟鞋,我暗自庆幸,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可没追多久,公交车像发疯了一样猛然加速,气喘吁吁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跑越远。
  追不上了。我懊恼地转身往回走,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鬓发皆白的老太太,正仰面躺在马路中间,她一手撑地,一手揉腿,似乎想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我很想去扶她一把,但万一遇上“碰瓷”,或者被她讹诈,说是我撞倒她的,怎么办?我嘴唇哆嗦着,心里有些害怕,脚迟迟不敢迈出去。
  太阳开始变得毒辣,有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滴,伸手去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件漂亮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被弄脏了一大块。怎么回事呢?
  我苦苦地想着,百思不得其解。
  3.彩虹棒棒糖
  今天阳光明媚,我新学了一个词叫“风和日丽”,不知道用在这里合不合适。
  彩虹棒棒糖很好吃,但妈妈怕我生蛀牙,死活不肯给我买。所以,这根是姥爷偷偷塞给我的。
  前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大姐姐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哎呀,一位老奶奶不小心自己摔倒了,就在她眼前,她竟然没有去扶……
  我又吸了一口棒棒糖。原来橘黄色的,是橘子味,我还以为是香蕉味。
  那位老奶奶摸着她的腿,应该很疼吧!我要不要去扶扶她呢?妈妈说过,路边摔倒的老奶奶都是巫婆,她们的痛苦是装出来的,如果扶她的话,是会被抓走吃掉的。可是,眼前的這位老奶奶慈眉善目,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我还是去帮她一下吧!
  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到了路中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在闯红灯!糟糕!只见一辆大货车瞪着凶狠的眼睛,正呼啸着向我飞驰而来。
  啊!该怎么办?我顿时手足无措。
  4.蓝条纹领带
  总归是要迟到的,索性慢慢走吧。这大热的天,蓝色条纹领带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像太阳暴晒下哈巴狗的尾巴。
  “嘀——”刺耳的声调划破空气,似乎要把路人的耳朵都震聋。我抬头一看,路中央站着一个手持棒棒糖的孩子,像被吓傻了一样,面对呼啸而来的大货车一动也不动。
  我手中的公文包“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尖叫:这一次你会挺身而出吗?如果当初你能够勇敢地站出来,你的钱包还会丢吗?
  我无言以对,也来不及思索,只是如同离弦的箭,猛地向前冲去。近了,更近了,就要摸到那个小女孩了……我用尽最后的力量,一把将她推出去。然后,一股更大的力量将我撞飞了。瞬间,我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倦怠下来。我不想动。我好累,累到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5.流苏红衬衫
  那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同样划破了我的耳膜。当我抬起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看着那个飞出去的男人,我的心马上不安起来。
  如果我早扶起了那位老奶奶,小女孩还会着急地横穿马路吗?还会发生现在这样惨烈的车祸吗?我来不及多想,几步上前,一把搂住那个被推到了路边,正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很多人围了上去,有人扶起了远外的老奶奶,有人在查看那个男人的伤势,有人忙着打电话报警……我低下头,帮小女孩擦拭眼泪的时候,忽然发现,小女孩手中的彩虹棒棒糖把我的流苏衬衫弄得更脏了。
  脏就脏吧。我懒得去管。我什么也不在乎了。我搂着小女孩,向不远处的人群走去。我想看看刚才那个戴着蓝条纹领带、奋不顾身的陌生男人。如果有可能,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因为是他让我找回了我自己。
  我就这么想着,搂着仍在哭泣的小女孩,迈着坚定的脚步,勇敢地向前走去。
  肖尧留言
  看起来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我执意将它归到了温情类栏目里,因为这真的是一个有关真情、人间、生命的价值与意义的故事。
  从形式上来看,作者将故事情节设置得类似“多米诺骨牌”,一环扣着一环,最后构筑了一个圆满而美好的世界。
  从内容上来看,作者无疑是理想化的,讨论的是在面对社会,面对别人的时候我们的态度,将人性深处的美好和丑陋一并揭示,最后又归结到美好的主旨——与其说这是作者的期许,不如说这是人生的真相。“向死而生”的勇气和决定,在现实人生中并不是不存在的。作者书写出的,我认为是绝对的真实,人生的真相,生命的崇高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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