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蛰山村的母亲待人温和，平时少有言语，因年少未曾进过学堂所以只识少许文字。应该说我们姐弟跟母亲的交流也多是源于母亲为数不少的乡间趣闻。待我们渐渐长大，母亲的那些知识积淀便和我们脱节了，当我和姐姐高谈阔论天文地理的时候，淳朴的母亲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微笑，在她看来我们一定是谈论着文化人才会说的大事儿，母亲为此感到骄傲。
　　我们几个孩子长大了，出了远门，家里便多了一部电话机。电话多是父亲接的，打电话那更不是母亲的活儿，母亲似乎也习惯了这样。每逢闲暇我便会打个电话回家，一来报个平安，二来也着实惦念老父老母。电话这头的我总是应应诺诺，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总是我还在家里母亲便叮嘱了无数次的事情和父亲嫌她 嗦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我总喜欢母亲这样对我说，里头也总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母亲节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舍友都准备了节目，有说要送花的，有说要点歌的，倒是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二十年来的母亲节都是在悄然无声中度过的，我们农村人似乎不大兴这个，说句“节日快乐”不如鸡生个蛋来得实在。就是偶尔说一句“生日快乐”也觉得别扭不已，自个儿窘半天。
　　母亲节终于来了。那天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里的交谈依然平淡，不过我分明听到母亲发自内心的微笑。原以为自己要花上好一段时间给母亲解释“母亲节”这个城里人再熟悉不过的词，可母亲说我姐刚打过电话，她懂。是的，只要是电话这头子女的声音，我想，母亲都能听懂的。
　　母亲节后不久我回了趟家。一日在电话机旁发现了一张啤酒箱的小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我和姐姐的电话号码，字体大小不一、歪歪扭扭。不言而喻，那是母亲用自学的、不大工整的字写的。很快的，那些阿拉伯数字便被我的泪水模糊了……母亲沉默甚至于木讷，但她的情感却是如此真实。母亲说母亲节那天接到我们的电话就向父亲要了我们的电话号码，她说以后想我们的时候，可以自己给我们打电话。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东西值得纪念，我也一样，就像母亲节和电话那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