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是姑姑的儿子。他端着冲锋枪，命令楠楠举起手来。楠楠把举了一半的手放下来，决心从今以后决不当他的“俘虏”了。她灵机一动，向凌志招了招手，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凌志端着冲锋枪，随口问道。
　　“你得放下枪来。”
　　凌志真的乖乖放下了手中的枪。
　　“告诉你吧，我从前住在乡下的时候，是长着翅膀的。后来进了城，住在你家，我的翅膀就藏起来啦。我妈妈说，你家的房子太挤，我一张开翅膀，就会打破你家的电视机。”
　　“真的？”凌志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眼睛瞪得老大。“你在乡下的时候有翅膀，那不用坐车？更不用走路？”
　　“那当然，飞起来的感觉，跟神仙一样。坐车有什么好，我还怕晕车呢。”
　　凌志更好奇了：“张开翅膀飞，是什么滋味？”
　　“这个嘛，跟你们这种从来没有飞过的人很难说清楚。”
　　“喔———”凌志蔫蔫的，斜挎着冲锋枪，整个人失去了精神。
　　从那以后，凌志再也不敢端着冲锋枪冲楠楠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过了一段时间，楠楠家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再和表哥一家挤在一起住。她也有了自己的书桌，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搬新家的那天，姑姑一家都来了。凌志记起楠楠说过翅膀的事情，说：“楠楠，你藏起来的翅膀呢？你在自己家飞给我看看吧。”
　　楠楠说：“这房子太小了，不能飞。”
　　几天后，姑父开车，姑妈带着凌志和楠楠到姨妈家去玩。小车穿过一片田野，凌志说：“到乡下了，你可以飞啦。”姑妈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哇，姨妈的家真大。进门的时候换鞋子，楠楠注意到有溜冰鞋。凌志说：“楠楠，姨妈家可以溜冰，你换溜冰鞋吧。”
　　楠楠是溜冰高手。她跟凌志去溜过几次，比他溜得好多了。
　　楠楠穿上溜冰鞋，真的有了飞翔的感觉。姨妈家的客厅真宽阔，她有时明明滑到了墙边，可是墙似乎在移动，地板似乎也在移动。她滑来滑去，没碰到一个障碍物。她渐渐地发现，姨妈家的墙壁是一面大屏幕，上面显示着锡林格勒大草原，还有成群的牛羊和蒙古包。
　　楠楠在大家的掌声中停下来。姨妈家的客厅真是太大了，她不由得感叹。姨妈看上去特别高兴，招呼楠楠到浴室冲一个澡。
　　姨妈家的浴室也十分特别。有一个角落看上去像个阳光灿烂的花圃，一层层地摆着玫瑰、薄荷、郁金香、茉莉和菊花。凑近一看，楠楠才发现那不是真正的鲜花，而是花状的植物精华液。一捏花边，便有沐浴液流出来，香气扑鼻。
　　冲完澡出来，楠楠昏昏欲睡。姨妈让她去客房躺一会儿。
　　楠楠从来没有这样疲劳过，她真想蒙头大睡。没想到床好像坑坑洼洼的，弄得她浑身直痒痒。她闻到一种鸟的粪便气味，那只有在山林中才会闻到的。突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对翅膀，藏在一棵黄花梨树的树洞里，但已经被折断了。
　　姨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替楠楠掖了掖床上的被子，说：“喔，睡不惯吧？有一天，我没关好窗户，沙尘暴吹进来，落在这张床上。”
　　“怪不得还有鸟粪味。”
　　姨妈拉上窗帘，嘱咐楠楠安心睡觉，便出去了。
　　回来的路上，楠楠沉重地告诉凌志，她彻底地失去了飞翔的本领，因为她发现以前飞过的乡村已经消失了。那些河流连河床都干涸了，那些可爱的小山头，还有山上的鸟窝，都被一天天变大的房子夺走了。
　　凌志刨根问底，它们到哪里去了呢？
　　“你没有看到姨妈家，没有看到报纸上登的出售大房子的广告么？”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滚下来。她没有说出真正的痛苦———自己的翅膀被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