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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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心理学家欧文.亚隆曾做过一个情景设想,让人置身于一个情景,然后问自己一个问题。情景是:你在异国他乡旅行,在一个深夜里,星空下是一片寂寥无边的海滩,四周寂寥无人。这时你问自己:在此时此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我?你对此做出的回答,代表着你跟这个世界的关系。
  我朝深处走一点,也更直面一点,不管置身于人生的哪一个场景里,你都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在乎?你对此做出的回答,向你呈现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意义。
  这是一个直面的问题——以死观生,让我们看到,我们在怎样活着。
  猛醒
  古代有一个人叫周处,生来力大无穷,性情彪悍,喜欢跟人争吵,动辄动手打人;人们对他又恨又怕,视之为祸害。当时,在这个地方,山上有一只猛虎,水里有一个蛟龙,时时虐害百姓,弄得人心惶惶。当地人私下里就把周处与猛虎、蛟龙合称“三害”。但没人敢对周处说,周处自己便浑然不知。
  周处听人讲起猛虎与蛟龙害人,就说要去杀死它们,为民除害。于是他上山用箭射杀了猛虎,又仗剑下水去杀蛟龙。周处在水下与蛟龙厮杀三天三夜,人们以为他已经与蛟龙同归于尽了。其实周处还在水下与蛟龙厮杀,一直顺流追杀,终于在下游几十里处杀死了蛟龙。
  周处回到村庄,看到人们正在那里庆贺,说三害全都除掉了,因此皆大欢喜。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也被人们视为一大祸害,大家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都来庆贺。
  自此周处猛醒过来,决定痛改前非。
  觉察
  这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具有道德劝喻的性质。从心理咨询的角度去看,有另外的几层意义。
  周处是一个单纯的人,却昧于自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别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接待的一些来访者,也是这样单纯的人,也是这样昧于自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别人意味着什么。当然,他们不像周处那样横行乡里,却常常会用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搅扰家人。在社会上跟人接触,他们会把自己装扮成天使,向人呈现所有的美好,却不能正面表达自己的想法、情感,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时候,总是委曲求全。这样,他们内心会不断积累一些负面的情绪,回到家里肆意发泄,在家里面目狰狞。家人苦不堪言,把他们视为麻烦,却不敢直说。这样,他们不自知,一直做下去。
  人生多舛,总有各样的祸害,有的是外在的祸害,如山上猛虎、水下蛟龙。它们虽然凶猛异常,却也有克服之法。更大的祸害,则在人自己。即如周处,其祸之本质,在于不自知。这祸害就在人的内心里,如同一片阴影,遮蔽了自己,让人看不到自己。这样的祸害,不只在周处身上,也在我的求助者身上,也不同程度存在于很多人身上,也包括我自己。
  周处自身有很大的力量,这一点也正如我的许多来访者,他们的生命被赋予很多常人所不及的资源或能量;用比喻来说,他们像周处一样,可以上山擒虎,下水屠龙。但我发现,这些能量没有让他们更快乐,反而让他们更痛苦;没有让周围的人更快乐,反而让周围的人更痛苦。原因在哪里呢?因为他们没有觉察,看不到自己。
  每个人都有觉察的能力,只是看它什么时候发生。周处的觉察,发生在人们欢庆他的死那一瞬间——本来,一个人死了,没有人在乎,这已是很惨的了。一个人死了,别人却在庆贺,就没有比这个更惨的了。而这最惨的一幕深深刺激了周处,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醒悟经验,并且促成了他一生中最重大的一次改变。后来,周处变成了一个史上为人称道的好官。
  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表面的东西,人们却很在乎,以为它们很重要。但对一些人生根本的问题,人们却不去想。
  有一个问题,是人们不愿去多想的,却可以引导我们去看到人生中最根本的方面。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拿来问一问自己:
  如果我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在乎?
  如果把这个问题弄明白了,你对自己,对他人,对这个世界,就自然会明白许多。看一个人的生活,便知道他对这个问题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有一种人,他们不愿想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糊里糊涂地活着。他们不在乎自己,也不惠顾他人。他们不在乎活,也不在乎死,似乎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们到这个世界来一遭,过去了,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太在乎。
  还有一种人,只对自己和家里人有意义,只靠物质世界浅层次的东西而活,不思考,也没有精神生活。他们按部就班地工作,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只为了要挣点钱养家糊口。他们会在细琐小事上斤斤计较,总在能捞到好处的地方转来转去,捞着了就高兴一阵,捞不着就抱怨一番。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公平不公平,就看在他们手里有没有捞着东西……他们死了,有几个人会在乎一点,便是他的家人,周围的人就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还有一种人,他们完全活在自己的欲望里,只会占有,不会分享。他们为了自己能活,不管别人死活。他们的生活方式,用现在流行的一句玩笑话说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样的人,到这个世界来往往会攫取许多财富,占有许多资源,但对世界没有任何感恩和回报。这样的人死了,人们更不在乎,甚至会说,你就早点走吧,也好给别人腾出点地方。
  更有甚者,他们的回答是:我活着,所有人都得在乎我;我死了,管你们在乎不在乎我!罗马皇帝尼禄是这群人的代表,尼禄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滔!
  与此正好相反的有一种人。他们活着的时候,做了许多对他人有益的事。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个世界才得以维持下来,才成为人类可以居住的地方。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活着,别人才可以活着。甚至,因为他们活得不好,别人才活得好。他们或为普通人,随时发出哪怕微小的光。他们或为大德之人,本身就是大光,时时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这样的人,他们活着,让人受益,他们死了,被人纪念。
  最后还有一种人,他们想说,却说不出来。他们想让自己活得好,也想为别人做点事,让别人也活得好。但他们的心却受到遮蔽,发不出光来,反而让自己活在阴影里,甚至不觉把别人也拉到阴影里,给自己和他人带来麻烦甚至造成损害。但这不是他们的意愿,反而是违背了他们的意愿。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因而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活。但是,当他们醒悟过来,就会做出决定,开始选择用新的方式去活,自己活得好,也让人活得好。这时,他们就从别人的祸害变成了别人的祝福。
  聪明的读者,你选择哪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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