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同赏,无意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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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颐,南京艺术学院学生;罗秉相,浙江省宁波市四明中学教师。
   苏轼作文,往往“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强调“有为而作”,他的书法创作与他的诗文创作可谓一脉相承,也强调“书初无意于佳乃佳”,渴望摆脱形式上的束缚,追求随心所欲的创作状态。文学、艺术创作虽然载体不同,但都浸透了诗人人生境遇和艺术激情,其贯通一气的内在精神应该是一致的。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提出了跨媒介阅读与交流学习,要求“了解常见媒介与语言辅助工具的特点。掌握利用不同媒介获取信息、处理信息、应用信息的能力。学习运用多种媒介展开有效的表达和交流。”[1]基于此,本文拟以苏轼诗书画一体的审美追求为中心,从艺术精神、风格境界和美学追求上,通过由《赤壁赋》衍化而来的书法作品进行文学诠注。书、文同赏,既可以加深《赤壁赋》内涵的理解,还可以拓宽学生艺术视野,提高学生的艺术修养。
   一、“书”是否可以“会意”
   《苏轼书前赤壁赋》(下称“赋帖”)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旁注:运笔沉稳,墨色清润,显得平和圆融,与诗文所表达旷达的人生观十分契合)。神宗元丰六年(1083年),友人傅尧俞遣使者来看望谪居黄州的苏东坡(元丰二年,即1079年因乌台诗案被贬,时苏轼44岁),求取苏轼近日新作文,苏轼以《赤壁赋》为赠,在赋后加跋文:“轼去岁作此赋,未尝轻出以示人,见者盖一二人而已。钦之有使至,求近文,遂亲书以寄。多难畏事,钦之爱我,必深藏之不出也。又有《后赤壁赋》,笔倦未能写,当俟后信。轼白。”由“去岁作此赋”,可推断为苏轼48岁时所作。“赋帖”为纸本,共存63行572字,幅前部缺损处有文征明补书,并注小楷:“右系文待诏补三十六字。”整幅作品骨力洞达结字紧密,笔墨温润朴拙又飘逸洒脱。
   书法与文赋虽然属不同的艺术门类,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都以汉字作为根基,用于表现创作主体的内在精神意蕴。“赋帖”所展示的不仅仅是文字内容,书法作为艺术载体,存在于书法媒介和书法所要再现的精神的紧张作用中,诗人通过用笔、结构、章法变化,完成了文章精神意蕴的转译。
   因此,苏轼以他的书法艺术与文赋的审美意趣共同构成了他的审美追求。他在《文与可画墨行屏风攒》中写道:“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明确自己将书法作为诗词文赋的补充表达。《赤壁赋》中的乐观旷达、忘怀生死的超脱,在书法中的表现就是温润朴拙、潇洒飘逸。文赋中写景叙事中尚意、中和与自然,在书法中则强调“无意乃佳”。可以说《赤壁赋》的文学和书法可谓处处对应,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对“赋帖”书法艺术的欣赏走进苏轼的精神世界,真切体会他的“达观”。
   二、“书”如何“会意”
   1.苏轼《赤壁赋》书法整体的“会意”
   作为文赋的典范,苏轼是在情与景的相互交融中呈现自己的思想境界的。《赤壁赋》开篇先引时间地点“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继而转入情景“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月出于东,白露茫茫,意境渺远。举酒属客的场景与主观感情相熔铸,可谓“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如此境界,苏轼身不由己,“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进入“羽化登仙”的旷达境界。
   “赋帖”作为书法艺术,整体风格在行、楷之间,用笔泰然,气韵清远,通篇书法都充满了作者的从容坚定。苏轼在“表达自己情感中同时反映出或暗示着自然界的各种形象,或借着这些形象的概括来暗示着他自己对这些形象的情感。这些形象在他的书法里不是事物的刻画,而是情景交融的意境,像中国画、更像音乐,像舞蹈、像优秀的建筑”[2]。“赋帖”,用线条为手段營造了笔墨意趣,以此观照他的文赋,和他通过语言来营造意境多么一致。
   “赋帖”首段虽有缺损,但是从“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如图1)这两句起,就可以看出他落笔的淡定从容,奠定了整幅作品的基调。当书写到“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如图2)处,字势拉长、用墨加多,洞箫的凄切婉转,致使作者的感情由欢乐骤然转入悲凉,书作也因之波澜起伏。写到“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如图3)时,更加神采茂密、气势恢宏,犹如当年曹军战船相连千里,有曹操得意之时横槊赋诗的英雄气概。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是文章的最后一部分,此处复归平淡,布白停匀,笔调轻灵又不乏端庄且沉厚有劲。超脱的文学情感与空灵书法情感互相补充。显象的文赋表达的是超然物外的意境,隐象的图案则呈现泰然有度的气质。
   2.苏轼《赤壁赋》书法局部的“会意”
   情与景的相互融合,是苏轼内心对所描绘的客观物象的感受,山水中有人心的哀乐,而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的自然景物则染上作者的主观思想,从而达到情与景完美和谐统一的融合:“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寓情于景的方式,完美地诠释了“情”与“景”的交融,在江山无尽,风月无边的景色中,表露了脱俗自由、超然淡远的美学追求,将精神寓于自然又不为外物所役,在无形中映射出天人合一的意境美。
   苏轼的书法创作,自始至终都遵循自由的状态,在作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个人情感。从单个字的笔法上看,苏轼运用自身的书写习惯,单钩执笔,着臂抵腕,致使字势左荣右枯,有“石压虾蟆”之感。(如图4“明”、图5“也”、图6“州”)
  
   他的点画提按不经过刻意的安排,用笔的倾斜,字与字之间的大小、欹侧,都没有经过刻意安排,笔画较多的字就自然放大,笔画简单的字就略小(如图7中“壑”和“之”的对比、图8中“郁乎苍苍”的对比),章法中的连贯(如图9“望美人兮天一方”)、错落(如图10“此非曹孟德之诗乎”)看不出一点矫揉造作。顺其自然、随心所欲的书写状态和忘我境界展现了崇尚自然的书法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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