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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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外婆辞世后,剩下外公一人,晨起灶火,晚来炊烟。
  有空的时候,我会陪着母亲去看望外公。老人提前得了消息,坐在舅舅特意为他修筑的小厨房门口翘首以盼,或是背着双手在院子里面踱步行走。我唤了句外公,老人没应,仍在踱走,我又大声唤了句,他才发觉。
  对母亲这个幺女,外公向来疼惜,第一眼看到母亲便喜笑颜开,然后才看向我。我和母亲左右搀扶着外公坐下,把买来的东西放好,母亲熟络地开始清扫各处,从房间到厨房,询问外公是否要把买来的肉煮熟。外公待不住,干脆探身厨房,闻言只说不用,还说下次不用买什么东西来。可我感觉到,在这老一代人惯有的推辞与客气里,外公到底是欢喜的,欢喜同样要为生计奔波的小女儿念着他,欢喜还在继续学业的外孙女能够来看望他。
  外公常常于小桥屋舍沽酒煮茶,当然,那也源自幼时的记忆。我玩笑似的问外公:“外公,如今那老酒可还能喝上几杯?”
  外公顿了顿,挥挥手,咧嘴笑道:“肝不好,早就不喝了。”然后背过身,慢慢悠悠地去瞧母亲在干什么。
  外公的身影,清瘦落寞。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总是以十分精神的面貌示人,让人下意识地认为他仍然硬朗,也让人习惯了每每毫无察觉的将他遗忘,而后懊恼地想起:原来,他真的老了。牙齿掉光了,脊背也弯了。
  不过,好在彼时,外公尚无病痛,还算清明。
  外公的目光追随着母亲,看到她试图把外婆生前备的干菜倒掉,连声阻止。那干菜明明已发霉变绿,外公不依,只道那菜好好的,倒掉浪费。母亲又把变质的猪油拿出来处理,外公再次阻止,母親无奈之下说里面有了飞蛾,这才作罢。
  外婆离世后,外公被接到了新的红楼瓦舍,我也来这里看望过外公多次。还是朝阳明媚的天气,可我突觉,这处场地全然陌生,没有布了青苔的巷道,也没有儿时弄坏的桌椅。或许,时间最大的漠然,便是它可以抹掉从前一丝一毫的痕迹。不念过往,不忆往昔。
  我尚且如此,何况外公,他定也是不习惯的。
  小楼独坐听雨,夜里风声无眠。我知,这是外公的常态,也懂,这满是他的孤独。
  2
  在外公家,到山上溜一圈再下去,总会通体舒畅。
  提着的竹篮里有新摘和刚买的新鲜果子,摘了帽子,放下竹篮,母亲过来拿了根香蕉打算给外公送去。没过一会儿,又瞧见母亲走了回来,把香蕉放回篮子里,我问了句:“不是说给外公送去吗?”
  “哎,他说不要,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母亲有些无奈。
  我侧头望去,外公身子单薄,坐在最里边,他头顶已然花白,眼睛浑浊灰绿,因牙齿早就掉光的缘故,脸颊及耳后都深深地凹陷进去,身上大体是没有什么肉,手上、腿上都是皮包骨头的干黑色。他如今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儿女带过来的东西了,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了山水,心中突然有些萋萋然。我走过去,喊了句外公,老人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小时候只觉得外公身形高大,猛然发现他比我还要矮了一些,心里有些悲戚:瞧啊,这就是几代人,这便是几代人!
  外公走路有些慢,背在身后的那双手曾经带着我编织草鞋和草蜻蜓,曾经牵着我走过一段吱呀作响的老木桥。如今,那双手颤颤巍巍的背着,不再朝我伸来,因为,我已经大了,也不再朝怀中的小孩儿伸来,因为,他已经老了。
  我曾唏嘘,外公年岁已九十好几,更忧心,这位依旧倔强的老人,身体是否仍然康健,却猛然发觉,我对这位老人的关注太少,也太浅薄。
  这位喜欢穿着中山装的老人,享受的天伦似乎太少。他的儿女都有自己的家庭,他的孙辈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学业,已近垂暮的他,脊背佝偻,年年月月,仍然孤寡。
  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我只知,身边有一代人已黄昏迟暮,正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离去,他们四季难求。
  我也思,万事虽有诸多无奈,我们不若尝试放慢自己的脚步,尽量配合老人无多的岁月,别让那个孤寡的老人一次又一次翘首却失望。到最后,他们也会藏了牵挂,不再期望,守着自己的时日,不计朝夕。
  在这不长不短的几十年,少添些遗憾。
  3
  未及半载,外公似乎变化极大,话更少了,也更瘦了。
  对面山头的草木,枯了又生,绿了又败,枯荣开谢,此路不疲。
  如今,它们正又一次的荣与枯,争着雨露,沐浴朝阳。而老人,坐在长凳上,不知风来过的时候,拂过历满沧桑的面容,就这么,倚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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