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财龙女的盛夏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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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暑假清晨六点的太阳,像一枚圆形的桔子橡皮,柔和娇嫩如蛋黄。假如我是一个太阳系之外的生物,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后,它会变得狰狞毒辣,如同—个七八岁甜美娴静的小女孩,到了中年却变成一个泼辣悍妇。可是时间就是这么强大的东西,它会妖魔化很多的事物和感情。
  西兰庵比我想象中要阔绰很多,朱红色的铁门约有四米高,35cm的门槛一不小心就绊香客一个大跟头。虽然我自以为来得早,但已经过了庵里发放免费斋饭的时候,只得出门买包子。
  为了表示虔诚,向来无肉不欢的我,在猪肉白菜包子和胡萝卜馅两者之间,咬牙选择了后者,但吃着吃着就尝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老板,这包子里怎么有牛肉末啊?”哄骗信徒吃肉包子,比以菜充肉的性质更恶劣。我气急败坏,这会不会让神佛对我的保佑大打折扣?
  “胡萝卜当然得配牛肉,它俩天生一对,我的包子是童叟无欺的!难道你吃到过纯粹素馅的胡萝卜包子?”
  好吧,我承认我吃胡萝卜包子是为了安慰自己,因为这样可以联想到牛肉,望梅止渴。谁知道还真吃到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是我孤注—掷了。我已经黔驴技穷了,各种花招都耍够了,今天我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来,爱情让没有信仰的民族相信神佛。
  付颂是我看着长大的少年,他生命诗行的每一笔,我都有参与书写。没错,我们就是传说中庸俗的青梅竹马。
  小学时代,放学后,我经常玩十分钟的猫,然后再玩半个小时的付颂。因为他对猫过敏,看着他一连打出十几个喷嚏,我非常有成就感。
  初中时,我们是同桌,考试时他抄我数学,我抄他英语,然后再一起偷看前排语文科代表的作文,他的主人公叫小明,我的主人公叫小红。甚至曾在夏天的晚上,我挽着袖子以身诱敌,打蚊子喂他养的壁虎,那血淋淋的牺牲让我自己都感动。
  而家人也默许了我们这样的早恋,付颂他奶奶更是觉得我就是他家童养媳。三年前,老人家买了一套房子,装饰公司的业务员来问:“您这房子什么时候装啊?”
  “等我孙子结婚的时候。”
  “那您孙子二十几了?”小伙子满心期待地问。
  “不小了,十四啦,等小桢答应了,就结婚,到时候肯定找你!”老太太乐呵呵地说。
  业务员离去时,眼里含着祝福的泪水,从此世界上叉多了一个希望云桢和付颂开着幸福号列车,将爱进行到底的人。可是一切这么猝不及防,高中时16岁的付颂,突然就和校舞蹈队的台柱连歌珊高调地在—起。
  他甚至笃定告诉他奶奶,以后不要再开他和云桢的玩笑了。
  老人家无奈向我—摊手:“这世道变了!”
  不是这样的,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除了付颂不再喜欢云桢,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改变过,再或者,付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我已经做过诸多尝试来挽回这段感情。漫画里,教室顶楼通常是改变世界的命运之子们最爱呆的地方,暴徒们在这里飙血,情人们在这里告白,同样我也把宝押在这个宁静空旷的地方,周围只有风的声音。
  我絮叨良久我们的往事,让他考虑让我们的感情稳定下去,问:“怎么样?”
  他津津有味吃着我的蛋炒饭,说:“有点咸。”
  如果不是对面九楼上的走廊一大排无聊的人在扒着看我们,我恨不得把他从八楼顶上推下去。
  而后,他严肃地说:“云桢,这个世界很宽广,我们要不要试试其他可能?”
  这时候,看着他吃得光滑如镜的碗底,我才意识到,这段感情已非人力能挽救,要不要请观音月老出马,抑或来一段吉普赛巫术?
  
  2
  
  那天对于佛教信徒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没有哪位神佛在今天出生或成道,但对于我来说,成败在此一举。
  庵里有些冷清,曲折的回廊里,三三两两的尼姑悠闲地穿梭。庭院中心有几株不知名的古树,凉风下婆娑着。
  我终于知道头发在鉴别性别方面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了。尼姑们剔着光头,长期独处,清修食素,缺乏爱情和高蛋白的滋润,—个个目光坚毅,雌雄莫辨。另有一种说法,女子修成男相,便是接近正果了。
  我逢佛必拜,每次先象征性析求祖国早日统一,然后为表孝遒,让神保佑我家人和一系列猫狗蚕等宠物的健康平安,最后花上大半个小时向神仙作情感倾诉。我没想到菩萨数量如此之多,倾诉得让我口干舌燥。如果神佛们是报社情感栏目的记者,每天该拿多少稿费啊!
  太阳渐渐高起来,中午时分,空气里流淌着湿热的暑意。我走进一个宽阔的殿堂,凉气扑面,浑身清爽。
  “佛门之地就是清凉,大概是有神在上空撑着荷伞保佑吧!”我放下书包,对一个眉目俊美的年轻尼姑说。她身材高挺,藕色的轻纱佛衣飘飘若仙。
  听了这话,她笑得合不拢嘴,指了指一旁角落说:“看那里!”声音清脆悦耳,但明显偏男性化,年纪轻轻就是高人,这样的美女入佛门,真是我辈的幸运,男生的遗憾啊。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一个大空调柜机正在嗖嗖吐着冷气。旁边—个肥胖的老尼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头一点一点,说是打坐,更像是打瞌睡。
  美女师太从一尊我叫不出名字的佛像前拿来两盒伊利优酸乳,递给我一盒。
  “偷吃供品,不太好吧!”我还对牛肉末耿耿于怀,人不能一错再错。
  “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就有好几箱。神对人是不加索取的,而如果浪费,就是我们的罪了。”她微笑着说,明净的眼睛里纤尘不染。
  “现在的女孩子,碰上问题都会告诉圣母,似乎这样才新潮,难得你想到佛祖。”她望着我,一副知心姐姐模样。
  连歌珊父母都笃信天主教,吃饭前不仅洗手,还要祈祷。她是我情敌,在圣母面前,我可没有胜算可言。
  尼姑是神佛的地上代言人,我充分相信她。于是我再次把感情问题全盘托出,大概在真人面前更动情吧,我泪涕之下,趴在她腿上放声大哭。她单薄的佛衣透了后,看到雪白的大腿。
  她半晌不语,轻轻给我擦掉眼泪,然后抚摸着自己希腊式的鼻子,低头看我,满是怜悯:“你是想重新唤回那个少年吗?”
  是吗?我在问自己。应该是的吧,这是我的初衷。
  “你刚才拜的是送子观音。”她很内行地告诉我,“你现在求这个为时过早。”
  我臊得猛吸优酸乳,红着脸说:“如果他俩将来结婚了,让送子观音给他们100个孩子,让他们破产!”
  “佛前许愿,是不能诅咒他人的。”她无可奈何对我说。
  难道要让我祝福他们,成全他们?这样的伟大未免太让人伤心了吧!
  “你知不知道,—个人的厄运,是可以被另外—个人替代的。古今中外的帝王将相,在佛堂里,都有一个为他们承载灾难的替身。”她缓缓说,“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倾向于相信。但是,谁又肯为了谁来长伴青灯古佛前?
  
  3
  
  没想到她虽然身在佛门,但却对社会上流行导向很是了解,据她说,这里的尼姑人手—个上网本,经常在QQ上和他人畅谈人生,她本人就是—个讲经堂的QQ群主。
  知道我连续几日往西兰庵跑,付奶奶很是心疼:“小桢啊,这世界上比小颂好的男孩子多了,别想不开 啊!”
  以前和付颂在一起时,老人家总说付颂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谁都比不上,她担心我消极避世,佛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窜上公交车,佛门里有个好朋友,似乎这样可以走后门,让佛祖多关注我的心愿。和她烂熟之后,我问:“姐姐你的法号是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还没有法号。我叫万释。”
  过了一会,她又低声说了好几句话,我全没听见,恨不得拿个遥控器把她音量调大些。
  她终于笑着重复了:“我,是男生。”
  我愣了好几十秒才回过神来:“我明明看见你从女厕所出来的!”
  听他一解释,我才明白。他姥姥与这庵里的住持是闺蜜,他是个高二的学生,放暑假了补完课后,陪老人家在这里消暑。天气太热,他就索性剃了个光头,尼姑的法袍很薄而轻透,他就弄了一件穿上了。
  说这话时,他掐着兰花指撩起佛衣娇羞地转了一圈,露出修长健硕的腿,和—双白色的耐克鞋。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枝荷花放在观音前,曾听万释讲过《因果经》:相貌端庄为何因?前世鲜花供佛前。他说得那么多经,我就这句最上心。因为公交车上太挤了,书包里的莲花掉了几瓣,希望佛祖不要太计较,别让我成个豁牙美女。来世我一定要成为可以和连歌珊相抗衡的美女!
  万释见我紧张的模样,笑着说:“我觉得你已经很美丽了。”
  我难掩心中的狂喜:“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个和尚预科生,要说具体点才能服人嘛!”
  他似乎看穿我的用心,说:“虽然你个子娇小,但五官、身材的比例,鼻子、腰、脚踝和身上的关节都是黄金比例,再完美不过了!我是美术生,请你相信我的眼光。”
  你肉眼凡胎,是怎么知道的?
  “你趴我大腿上哭过嘛!”他自信地说。
  
  4
  
  我们学校的逸夫楼的地下室,是—个美术老师办的私人高考培训_班,知道万释在那里上课后,我经常在文体活动时间跑过去看他。经过一个暑假的瞎扯,我自认为和他交情匪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是万分好,他如同—个漏斗,滤掉了我所有的阴霾。
  美术生们一对一对散后,我冲进教室,万释还在低头画静物。
  男生的头发,如同盛夏的藤蔓植物,在这个雨水丰茂的季节里,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我悄悄拿了静物盘里的一个李子,用万释的水杯里的水冲了冲就咬。
  他埋伏许久的大笑终于爆发。
  同时我发现这李子根本不能吃。
  “哈哈,自从你上次来把这里的葡萄、小西瓜都吃完后,老师就买了仿真静物。”他笑着夺回留有我门牙印的李子,丢回盘子里。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上次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那你也不能把吃完的西瓜皮又扣成原样放回去吧!你就是这样一个坏丫头。”他笑得乐不可支,然后从书包里摸出几袋甘草杏子给我。
  我没有笑,现在的我,就像一个被掏空的西瓜,但是还铁骨铮铮、若无其事地撑着屹立不倒。
  什么时候才是极限呢?
  我丢了枚杏子进嘴里,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做模特吗,画呢?”
  他说尚未完工,不可示人。
  我很怕他把我化成毕加索那样的抽象派,三角形的眼睛,菱形的肚脐眼,然后他还端详良久,自我感觉良好地来两句:像,实在是太像了!那样的话,不如不画。
  他打消了我的疑虑,说:“放心好了,我是画宗教画的。”
  “夜叉?”我绝望不已,难道我在他心里是这幅嘴脸?
  “夜叉分两种,一种是凶残丑陋的恶鬼,另一种,美艳绝伦,张扬邪恶,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她……”话到这里就止住了,他的目光也忧伤起来,自嘲地笑笑后,注意力又回到画纸上。 他似乎不愿再深入这个美如海夜叉的女生,我也不能再无耻追问下去,要不然就和蓝猫淘气三千问一个弱智级别了。
  就算熟读《金刚经》,就算明白“爱欲于人,如逆火持矩,久之必有烧手之患”,但每当夜里,一觉醒来,仰望夜空,总能看到一双比群星更明亮的眼。而那个人的双眼睛里,注视的却是他人。
  我们算不算同病相怜?想到这里,我不由喉头哽咽。
  “啊!”我一声惨叫。
  “怎么了?”他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铅笔齐齐折断。
  “刚才不小心,把杏子核给吞进去了!”
  他哭笑不得,安慰我说:“没事,它不会发芽的。”
  
  5
  
  
  付颂打架的消息传得很快,自从高攀上了连歌珊,他在校内的知名度大为提高。
  真是血气方刚啊。
  在路边遇上他,我心里一慌,想躲。但他看到我,忙招手,喜得两限放光:“云桢,过来过来!”那架势就像骗狗来吃肉,丝毫没有背叛我后的愧疚。
  “什么事啊?”我自然不会给他好声气。
  “这次放假回去,帮我带几件衣服来。还有床单带回去让我奶奶洗了,拿衣服之前,摸了猫要记得洗手。”
  “你为什么自己不回去?怕挨骂?”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沉默片刻:“我不想看到他们。”
  付颂口里的“他们”,指的是他父母,两人正在闹离婚。
  我正要转身,他扳住我的胳膊:“你知道咱俩为什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吗?”
  双目有疃,可以见到连歌珊的美:双耳有膜,可以听到关于她的赞歌;腔中有心,不会不挂念她。你付颂不聋不瞎,不痴不傻,怎么不会爱上她?连歌姗,是那么美丽聪慧的—个女孩子。
  ”云桢,我们的人生,就这么被设定了。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甚至一眼就能看到我们将来所谓幸福的结局:我老了,躺在床上快要死了,不停地咳嗽,你一边哭,一边两手动作,左手牵着我,右手摸着猫。但是,我们真的能这么到底吗?那两个人,不也曾经相亲相爱,可现在呢?如果事情不能朝着预期发展,早先的自信满满,到最后总是让人灰心绝望……
  听了这话,我内心烦躁不安,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原本以为,他是腻了这种被安排的人生,因为叛逆,渴望新奇的新世界,才会离开我。原来,他是害怕,一列稳稳开往幸福终点的列车,在中途出轨,索性及早地弃车而逃。
  他从来没有表露过对于爱的英雄主义,没有给我任何承诺,曾经我以为是彼此心照不宣,不需要那种装腔作势的欢言。现在想来,他从来都是胆小怯懦的,那对男女的感情变故,更是提前透支了他的为数不多的勇气和信心。
  我突然清醒,原来从开始就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地奋斗。
  
  6
  
  年底的时候,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寄到我们班上,收件人是万释,我想也没想便拿去给他。
  这些日子以来,万释对手下的画倾尽全力,呕心沥血,他几乎不眠不食,目光似乎要凿进画板里,这种几乎入魔的状态让我看得心惊肉跳。
  一个月来,他变了好多,头发长了,脸颊消瘦了,目光依然炯炯,但与之前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如同一只自焚前的凤凰。
  我拿炭烧香蕉给他吃,他摇摇头。难道是成仙了?
  打开牛皮纸,里面是一本足球杂志。我有些疑惑:“你都不吃肉,哪来的力气踢球?”
  “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飞到西班牙。”他勉强笑着 说,黯淡的琥珀色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悲伤。
  他不是这个我们学校的学生,但长期在这里求学,因此只能写我的地址。对于他的信任,我很是受用,大概是分享了我感情的秘密吧,对我来说,他是生命里的见证,和他说话,总觉得可以被天神听到一般。
  “万释,你想考哪所学校?”我问。
  他的画笔突然在纸上疯狂疾走,把原本好好的一幅画弄得一塌糊涂。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说:“云桢,我可能,不会参加高考了。”
  “为什么?”我激动地站起来。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比他更才华横溢的人,一个美术生可以有这么优秀的文化成绩,—个不吃肉的人单腿蹋力可以达到4000N。
  “我静不下这个心了。”他低声说,言毕把一个铅笔头子丢在地上,像踩灭烟头一样,反复碾压,然后离开教室。
  没有人可以安安静静度过少年时代,那暑假的心里总是住着一头野兽,它踱步,它行吟,即使它的本性是温柔的,即便它清心寡欲,色盲一头,但总有一种色彩,会刺激得它狂乱。
  原本我以为万释心如止水,但他终究没能超脱。
  我捡起那个笔头,他的身影很快就丢失在寒风里。我出神地站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原来都已经是冬季了,穿上了羽绒服,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冷了?
  红衣女生的样貌,我再熟悉不过了,付颂的女友,连歌珊。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单独见面,不知道她是否晓得我的存在,付颂有勇气和那个闲情提起我吗?
  “就你一个人吗?”她很礼貌地问。
  你自己不是人吗?我本想让她激怒自己,来活络筋骨,但终究没有想象中血脉贲胀。
  她似乎也没有期待我的答案,四下环顾,认出了万释贴着一大张《棋魂》中佐为的贴纸的画板,拢了那一大堆散乱的画笔,麻利地收拾起来。
  “你认识万释?”她微微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俩认识?”我问,转身看着画纸上被万释涂坏的画,虽然已经毁坏了,但还是一眼能看出那是谁。
  那是被无限美化后的我。透过那纷乱的石墨痕迹,我看到自己最理想化的脸:如果我拥有最心爱的人,那样的幸福,会把我妆点得这样美好。
  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再看到万释。下雪了,大千世界一片洁白。我跑到西兰庵,尼姑们部穿着厚厚的棉袍在吃烤红薯,香味袅袅,我死死盯着她们的脸,希望发现滥竽充数的那—位。
  她们中没有一个人慷慨分一片给我。因此我知道,万释不在这里。他知道该如何用事物来安慰我。
  和万释熟识这么久,我居然没有要过他的电话号码,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突然离开,也没有想过他离开后我会这么惊恐。
  害伯他带着我曾经的秘密逃跑,然后四下宣扬。
  而且,他欠我一个大大的解释,他给我画的像,为什么不是观音,而是旁边那个捧着钱罐子的圆脸小妞呢?谁是他心里的观音女神?
  那幅画藏在佐为的贴纸下,细心的连歌珊把它拆了出来,惶恐的付颂认出了我:善财龙女,观音的会计,是那个小姑娘云桢。
  连歌珊被奉为美术生眼里最美丽的模特,自认为和每个画手都交情深厚,而最让她青眼的万释,也愿意讲给她听很多的故事。
  我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我对万释无话不讲,他却对我隐瞒颇多。连歌珊很不谦虚地承认自己就是被万释夸过美丽如夜叉的女生,我也认为此言不虚。
  提到她,会让我伤心的,所以万释很善解人意地避开一切与连歌姗有关的话题。
  她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全家都是佛教徒,他原本就是在家居±。我没有想到过你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r你急于让万释了解你,展露自己的内心世界,吸引他靠近。然而你却告诉他,你世界里的花,全都是为另一个人盛放。他却不能说破,只能微笑着听你的宜泄。在他眼里,你是最美好的存在。”
  拜托你说话不要这么文艺腔,我有些受不了。万释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感受,我也曾认为他灵台一片澄澈将来是做一代高僧的料。如同向神明申诉的时候,谁会觉得自己絮絮叨叨,神会受不了呢?
  他在我心里,从来就是无所不能的啊。那天,他的大腿,是我内心最安全的所在。
  “他去哪里了?”我问她,只要她告诉我万释在哪里,我从此不再计较付颂叛国投敌的事。
  我要感激那个少年做了我最好的耳朵,我也要告诉他曾给予的温暖可以融化掉2008年这场漫无边际的雪。
  连歌珊神色黯然:“我是确实不知道,之前我也问了,可他不愿意告诉我。我想如果换做你问他,他是愿意说的。”
  尼姑们兴高采烈,笑得声音很响亮。我知道她们又在奢侈地吹空调,我跑过去说要见她们住持。
  “你大学毕业了吗?英语过四级了吗?”一个年纪比较大点的尼姑问。
  我摇头。
  “那我们不能收你。”她摇摇头说,“必须要有本科学历。”
  我终于哭了出来,地动山摇,再也没有大腿让我趴,再也没人听我哭诉帮我把泪擦。
  这时,一个戴老花镜的尼姑走过来,问:“哭什么呀?“
  知道这是住持后,我向她要她闺蜜的电话号码,联系上万释他姥姥,这样的话,跑得了小的跑不了老的,我迟早会知道万释在哪里。
  电话彩铃是大悲咒,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正是那个年轻的声音,一听到我就泣不成声。
  眼泪渗入话筒里,师太有点心疼,但是不好意思说。
  万释在那边一言不发,我也不做声,看着我俩这么浪费电话费,师太觉得这是造孽,一把夺过来,大声说:“释儿啊,快过来,有个小姑娘眼睛哭得像灯泡!”
  然而他还是没有出现。
  开春后,我收到一封信,那熟悉的字体,我一看便知。
  那封信,让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温暖,里面是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简,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突然间记起他说的话:一个人的厄运,是可以被另外一个人替代的。傻小子万释,难道你耍为我折福而去当和尚吗?要用你的终生不爱,来换我的幸福美满?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来逃避,这佛门的盾牌,在社会主义新中国,有些站不住脚啊。
  勇敢些,万释,我的厄运不需要谁来承担。给我一包优酸乳,给我一包甘草杏,给我一幅画,给我哭时大腿可以趴,这样,足矣。
  他已经剃度了,来年满了20岁便可以做比丘,去哈尔滨佛学院。我在纸上打了个草稿,算出他今年才18岁,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两年的光阴,来日方长,在下—个盛夏时节,我一定可以把你拽回这个满地白光的红尘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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