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志、张士超:找钥匙

来源 :智族GQ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iuyq88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是一夜走红的“神曲”,也是一把扭转命运的钥匙。刨作者金承志获得巨大的奖赏,不仅有了青年艺术家的口碑,也有了网红、歌星般的人气和商机。但好运是自己挣得的,《张士超》不仅是呈现他不安分天性的载体,也是他突破既有体系后独立探索得到的结果。在很长的时间里,合唱和音乐剧都是“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媒介,是充满意识形态色彩的空间。“神曲”的钥匙也给中国合唱打开了一扇新的门,通向日常生活的领域,也通向大众的兴趣。
  张士超也随着这首歌成名,但名声为他打开的门后,却是一块尴尬的空间。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是一首歌的标题,一个忘了钥匙的人。现在已经很难想象,他和金承志曾经非常接近,是音乐学院一起求学的朋友、合租的室友。而面对探索音乐的种种困难,他努力和抵抗过,也经历过迷茫和蛰伏。现在他选择重拾音乐学业。
  一道出发的朋友,一个已经抵达了新大陆,另一个正推船入海,重新进发。
  2016年4月,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有场音乐会开场了。门票空前热销,乐界的老前辈说:“我们北京的音乐会,从来没说哪个音乐厅——特别是中山音乐堂,1200个座位——找不着票!”
  音乐会的名字叫《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主人公张士超和所有观众一样入场,坐在末排。大学时候的室友金承志在遥远明亮的舞台上,握着话筒往台下挥手,张大哥,对不起——是金承志创作指挥了这首爆红网络的合唱“神曲”。
  全场观众一齐扭头,张士超站起身,招招手,又坐下。舞台上继续演,张士超觉得还有人在看他、偷拍他。自从年初有了这首歌,到处都有^问,他是不是那个“神曲”?钥匙放哪里了?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他们照着歌词问他,都像认识他一样。张士超到现在也没去过华师大,他知道人们关心的张士超只是一个符号。他怕演出后又有人缠问,提前走了。
  开场以前,张士超去跟金承志还有合唱团合影。有人问他,一会儿演《张士超》他要不要上台。张士超说他绝对不要上台。
  他坐去外面的露天长椅上等开场,跟一个《音乐周报》的记者聊他自己的事。很多人当他是虚构人物,在网络世界里,金承志是他的“创造者”。
  四年前在上海五角场合租的时候,两个人这样接近,一起住在五六十平米大的房子里。狭小的老小区,临街架着上百根晾衣杆,一头靠着川流不息的大十字路口,有饭馆、菜市、发廊,另一头沿着国定路走下去,是梧桐森森的复旦大学。月租三千多块,卧室一人一间,都是书多得放不下。他们上午睡觉,夜里写曲。在一起就聊聊音乐、打《实况足球》、看比赛。
  他们在十几公里外的上海音乐学院读书,金承志学指挥,张士超学作曲。同学朋友里公认他们是“大师”、才子,也是搞怪的角色。金承志编个鬼故事也写成合唱作品,讲—群冤魂跟个坏人索命。他台上指挥大家唱得阴气森森,排练的时候,自己乍死乍活,一个^给大家演一台戏的剧情。张士超也不逊色,军训里借走教官的哨子,半夜一吹,把一栋楼的同学都骗起床来紧急集合。他在大会上做了检讨,检讨完又偷偷在底下写曲子。到军训结业,他指挥几个男生给大家唱军旅歌,“好兄弟!好姐妹!我们在一起!”调子意外一转,被他改成beatbox,满教室同学又是笑又是尖叫。
  王国维说诗人把世界看作游戏的材料,游戏起来却又怀着热心,“诙谐与庄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张士超说这句话像他也像金承志。
  他们各自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的性格。在老家温州,金承志和另外七个男生是中学里的捣乱分子。他们下午逃了课,就跑去挨个敲开其他教室的门。等老师一开门就招招摇摇地冲里面的同学高喊:“我们已经下!课!啦!”跟着就跑出了学校的小世界。
  金承志的父亲经营眼镜加工厂,一家人住在工业区的工厂楼上。金承志去逛过附近那些做民工生意的录像厅和巡演的杂耍团,也打着暗语到小巷子里收集过打口的摇滚碟。家里装了卫星电视,金承志照着电视,模仿台湾谐星吴宗宪、日本的摔跤选手,还有佛光栏目里讲着做人道理的老和尚。
  在互联网新兴的年代,他上网泡论坛,顶着“西门吐血”的名号和人讨论诗词、小说、动漫、游戏。从事物理化学研究的网友,给他从《神奇宝贝》里“绝对零度”的招式,讲解到零度的定义,又引导他读了《时间简史》。父母连劝带训,要金承志抓一抓学校里的功课,但不采取强硬措施。这些千奇百怪的校外經历,就成了金承志成长的重要养分。他就像这个城市的马路上拦路生长的树,没有被移进马路边整齐划一的树列里。
  高中,一项群体性的活动逐渐占据金承志的全部心思,他打算日后以此为职业——打《反恐精英》。他和伙伴们成立战队,叫DZL——温州话“童子佬”的首字母,小屁孩的意思。金承志做队长,每天出了学校就练习游戏,周末带大家全天训练。他们参加竞技赛,跟大出他们近十岁的玩家对抗,一度打到全国八强。跟着,高考就到眼前了。
  金承志暂停了战队的活动,让大家好好迎考。他自己的模考成绩只有两百分。高考那几天一个人待在家,等着大家考完再一起打球。战队就要各奔东西,金承志对前途一片茫然。一个音乐老师介绍金承志到北京拜师学指挥,学好了考音乐学院。金承志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指挥。
  北京城的另一面,张士超也从老家沈阳来考学了。每周六天练篮球影响了他的功课,他上着课脑子里也在想怎么运球。一个音乐老师介绍他跟一个老教授学作曲,张士超一学就对应试教育彻底没了兴趣。老教授说学音乐总是吃得上饭,给人教教钢琴总没问题,人生大幸是从事你热爱的事业。
  他被老教授推荐来了北京继续学习。有时自己混进中央音乐学院的图书馆借谱子看,蹭音乐会,晚上就坐在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写曲。有天晚上心血来潮,他打电话给东北的朋友,问磨剪子、戗菜刀的调子怎么喊?卖皇姑雪糕的调子怎么喊?朋友说他正睡宿舍里呢,模模糊糊哼了遍。张士超记下来又做调整,写出一套室内乐作品集《叫卖调》。2007年,他凭着这套作品,考进了上音作曲系。   同一年,金承志去了中国音乐学院的考场。去年他的老师说他能报考了,考得上的。他说,做不了第一名我不考。这次他第一个进考场,径直问考官:“先唱歌,还是先弹琴,还是先指挥?”考官吴灵芬是中国合唱协会的副理事长,指挥界的泰斗。
  金承志开始弹琴,正弹到第三首曲子,就转头去看她。他觉得差不多了。吴灵芬喊了停。金承志成了合唱指挥系录取的第一名。
  2008年冬天,金承志和张士超在上音的英语课里碰上了。金承志是刚从北京转来的借读生,张士超已经是这里的老油条了,老师又说他捣乱,又偏爱他。这回张士超刚从芝加哥领到一项青年作曲家首奖回来,老师就让他放作品录音。课后金承志过来跟张士超借谱子细看,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金承志后来常跟张士超讨教作曲,张士超写了曲也交给金承志指挥。有次在作曲班演作品,老师评价张士超曲子写得不错,又说这个指挥也好。
  2011年升读大五,两个人搬去了五角场。有天金承志回家没带钥匙没带钱,张士超人在外面。金承志就打车去找他。张士超给了他自己的钥匙,又给了他一百多块车钱。谁也想不到一件小事,经过生活的重重演化,会让他们以后有了很大的差别。
  到2012年夏天,租房合约就要到期,金承志和张士超也要毕业了。很少有收入稳固的岗位给指挥和作曲,校友里一毕业就转行的比比皆是。他们两个也都对前途犹豫不定。
  这年二月,金承志在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的舞台鞠躬谢幕。他指挥的复旦大学合唱团获得声乐一等奖。每三年里,各省选拔出来的非专业高校团体里只有三十个能拿到这等奖项。
  但是金承志的这份指挥工作也要终结了。这年他没去学校报到,拿不到毕业证,体制内的岗位对他不大可能了。一波经济危机在考验家里的眼镜厂,父亲被确诊出癌症,希望金承志离校以后能回工厂接班做老板。
  做合唱指挥也不见得总是有意思。从两年前的秋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复旦排练那首要参加展演的歌。行政老师有时也给他们选点别的歌,《雨后彩虹》、《小河淌水》、《百年复旦》唱得最多。有几次排练,金承志谱子都不带,练一会就说笑点不相干的事。
  评奖的意义也是可疑的。吴灵芬说中国的合唱比赛很多还停留在群众歌咏大赛的时代审美里,喜欢嗓门大,喜欢指挥花里胡哨的比划。她提醒金承志,要少参加比赛。
  不比赛,那只有走演出这条路了。听古典乐的观众很少了,合唱更没人听。
  金承志又一次茫然了。比赛、学业、无陇的家庭后盾,这些在他生活里占有重量的东西几乎在同时消失了。“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指挥,我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东西,我想去国外留学,又想工作,又想转行。”
  张士超一直在一家儿童音乐教育公司实习,编配儿童钢琴曲目。七八个人的公司,开会讨论曲目,管财务的、管招生的都进来发言。张士超开始还发言,后来不说话了,干坐完一下午的会。
  他从大二起,参加国内的作曲比赛就没再拿过奖。评委通常不听参赛作品的演奏,只阅读谱面,不少评委就会倾向于表象上的复杂和漂亮。有作曲家应运教出一套《怎样在作曲比赛中获奖》的教材,指示学生把“每分钟=60”的标记改成59、64一类的零头,基本拍从四分音符改成八分或者十六分,总之要“更唬人”,“显得你专业得多”。
  张士超相信就是因为他和这股故作繁复的风气拧着来,他的作品才老不得奖。大五,他写出一部极尽复杂的室内乐曲《祖率》。“就是想告诉大家,这种东西我也能写,而且我写得比你还复杂。”他拟好几个乐段,编上号,然后遵照更号二、更号三、更号五这些计算器上无理数结果的指挥,小数点后的数码是几,就把编号几的乐段搬到谱子上去。作品入选了上海当代音乐周,填上了他奖项履历上的一块荒地。但他觉得这是他世俗人生的产物,不是艺术人生的。
  他和金承志离开了他们的小房子。金承志回温州陪父母,还是不肯接班管工厂。父亲解散了两百多号工人,到市区外的泽雅山上租了栋农民别墅休养身体,头一阵夜里都睡不好觉。金承志也陪在山上。
  山上的年轻人都走了,剩下老人,挑柴,放羊,抱小孩,坐在祠堂前面看人下棋,在村口摆个山货摊子等零星来的游客,或者聚到谁家门前,一起吹拉弹唱。
  金承志第一天来山上还想着没WiFi怎么办,第二第三天就想喝雪碧。他去看父亲钓鱼,坐在溪边的石滩发一下午呆,一个人在山里逛到天黑。晚上,黑色的山坡上亮起一粒粒米黄的小灯。他看见村子里最穷的人家,窗上只是微微亮——他们还在点蜡烛。
  两个月后,金承志就回了上海。他成了自由职业者,接一些学校和民间团体的指挥委托,业余时间仍旧管着他过去办的学生社团彩虹合唱团,他和团员自愿每周排练三小时。
  张士超在头先那家公司全职上班了。业余到琴行教小孩钢琴,接作曲的散活儿,写企业宣传歌,或者晚会歌、大红歌。两年忙下来,手上始终攒不下钱,不说在上海买房子,假使他的家人生病,“你作为一个拿了这么多奖的(作曲家),回到家里什么忙也帮不上,而邻居家的孩子又能找人托关系住到好的床位,又能去把什么事都摆平了……这是说得最实际的话。”
  他跟金承志说,他要回老家了。金承志问他回去干什么。张士超也说不清,总之他要先赚钱,再回来作曲。他说就像行军打仗,先要建好粮仓。
  到了2014年年底,张士超坐在沈阳一家社区的儿童培训店里,跟家长解释教钢琴多少钱一小时,合唱多少钱一小时。他的工作包括接待家长、找培训老师、进货、发传单、管财务、编写微信公众号的推送。店西边斜对着一家饺子馆,张士超觉得自己也像在开一家饭馆。
  他隨身总带个小笔记本,饭桌上讨论到的主意,跟培训老师开会的草稿,都写在上面。他很久不作曲了,偶尔也把本子上的五行线当做巨大的五线谱,在上面写点简单的小歌,教店里的孩子们唱。
  过了几个月,张士超找沈阳的作曲家朋友见面,拿出他的小本子提议,组织乐手开场音乐会。他想把iPhone铃声、斗地主或者眼保健操的音乐编配成交响乐,他相信是个商机。   “你别整。”朋友说。他相信沈阳人宁可买票去看二人转,“不管你演的是贝多芬还是魔兽世界,对他们来讲都是听不懂。我了解这个地方,它不是上海。”
  “都是这样的演出,肯定是很好卖的了。”
  张士超还是想开音乐会,准备要自己动手作曲。在钢琴上创作交响乐,他要依赖强大的内心听觉,去想象各种音色迥异于钢琴的器乐、超出两手能弹的旋律,合起来会是什么样。可是电话和微信上总有人在找他,店里的小孩子在敲钢琴和唱歌,客人进进出出,一会儿一顿饭局。
  原创的主意全撂下了,他又一次把自己扳向了世俗人生的轨道。音乐会的曲目改成流行乐,用现成的曲谱,有《碟中谍》《加勒比海盗》的配乐,也有阿黛尔、披头士的歌。朋友替他找来音乐学院的学生组成乐团。张士超自己做指挥,给乐团取名叫“极雅”。
  这是场“会被同行唾弃”的音乐会。张士超另外开了个微信号,转发自己门店和乐团的信息,老微信留着联系上海的师友,从来不发沈阳这摊子事。音乐会定了七月在盛京大剧院演出,沈阳人管那里叫“大钻石”。他们提前一个月售票,卖出四万多的票房,“大钻石”一晚场租就要五万,乐手也要给演出费。处理积票又是桩事,他到处送人,送不出去了就拿去马路上半价折给黄牛。
  后来再办一场音乐会,他赚了两千块。那是一家奶粉商邀请做的胎教音乐会,张士超指挥着极雅乐团,给满场孕妇演奏了《欢乐颂》一类的曲目。
  “我说大哥你赶紧回来吧。”金承志后来在采访里说起张士超,“我觉得他还是要写原声音乐,他在这个方面是块材料。”
  2013年夏天,金承志也在给彩虹合唱团找商演机会。趁着朋友的乐团在宁波演出,他跟宁波音乐厅的人员介绍自己的團,连演出费都没提,还是对方主动说了价。
  《菊花台》的前奏在音乐会上响起来。金承志由着钢琴手弹,自己只叉腰看谱架,转身又跟观众说:“这个,就可以参与进来,啊,能唱的一块唱。”他一会儿指挥台上,一会儿指挥观众,一会儿团起手什么也不做,一会儿又凭空弹几下钢琴。
  这台音乐会在年底和第二年春天办了两场,宗教、爵士、探戈、民歌、流行歌他们都唱。坐得半满的观众里,许多是他们团员发动到宁波捧场来的亲朋好友。金承志决定接下来还是在上海演出,没有音乐厅就先在教堂做义演,也不练流行歌了。
  他找到另一家民间合唱团Echo的指挥洪川从头补习他的声乐,每周又在Echo当团员跟着排练。洪川不满意国内普遍的声乐教法,“讲什么站在气息上啊,气沉丹田。丹田在哪里?气怎么沉下去?唱歌是真的要有气出来的呀。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描述。”他从喉部解剖图给金承志讲起,怎么运用不同的肌肉,产生不同的共鸣效果。
  金承志学了半年,开始把彩虹全团四十多个人轮番邀请到自己家补习。他用手指点着团员的颈后、下巴,指导他们哪块肌肉发力,哪块肌肉放松。例行的排练完了又布置团员回家做声乐练习,要他们用手机录下来发给声部长检查。和大家吃过夜宵,到半夜两三点钟,又给大家发来排练的总结报告,记了各种细节问题。
  团员察觉到了他们明显的进步,回想去宁波的水准,“就像你高中的时候看自己小学学的东西”。
  “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嘛。”今年九月的一天,金承志带着合唱团十几个人在录音棚里录制他们的团歌《彩虹》,他隔着玻璃,又在跟调音台开玩笑地商量。
  这歌他们唱了好几年,一进棚,还是为个别字的音准、咬字反复重来。六分钟的歌,每句话要有三遍满意的录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最后一句“彩虹在天上”。
  录音师和编曲指导正喃喃说最后这句节奏控制得蛮好,金承志回头问“虹”字是不是唱得偏低了。
  “还行。”“问题不大,没关系没关系。”他们回听了三遍录音告诉金承志。金承志还是想重来三遍。
  伴奏响起,他叉着腰,沉着头,等他听到团员们顺利通过了那个“虹”字,忽然发觉自己忘记挥拍子了。团员哈哈大笑,金承志也笑,跟里外都连连道歉。
  重来的时候,他往自己脸上“啪”的扇了一巴掌。不安分和认真的混合物,在他身上仍然明显。
  “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在采访里提出那个汪峰式的问题。
  他自己有两个答案。一次他说,人过中年,要去山上做个老道,不时下山来调戏大妈,健步如飞,家家户户关门不及。人到八十,御剑飞行。“据悉,”他捏着一个拳头装成是电视记者的话筒,“该位老道昨日在金茂大厦上游历,表示自己可以展示御剑之术。他的弟子如此说道:‘哎呀,你不要管我师父啦,我师父是神经病啊。’”
  另一次他说,他的梦想是下周一的排练合唱团员别迟到,尽量别唱错音。
  2015年秋天,张士超又找到金承志的家。他从沈阳来上海看音乐会,跟金承志借个宿。家里没人。家门口放着鞋盒,里面是金承志预留给朋友的钥匙。
  金承志在温州一面给当地一个合唱团指挥,一面在创作一套合唱作品集。泽雅山上的竹林,一个斜阳,村口的大黄狗都成了歌咏的题材,还有那片萧索的山坡和留守的老人。“一对对,老去的年轻人,不曾听见别人再提起。”他写下歌词,“窗台上有些微亮的灯光,能看见几颗暗淡的星。”
  创作的时候,他几乎不出门。母亲叫他吃早饭、吃中饭、吃晚饭,其余的时间都在拿手机录音,一股股旋律在头脑里响起的时候,就在钢琴上弹出来。有次晚上睡到一半,忽然坐起来,脑子里歌词和着旋律一起来了,“那个就是我想要的”。他又下了床去记。
  战队时不时还会搞点小集训,晚上在微信群里叫他,他总是说不打了。一个星期里,他有了一套作品集的雏形,取名叫《泽雅集》。
  回到上海的时候,张士超已经走了。金承志没在鞋盒里看到钥匙,以为张士超忘了还钥匙,气得找了锁匠来撬锁。撬完他又发现钥匙了。“心有不甘”,他要给这事写首歌。
  构思的那段时间,他又路过一趟国定路。路边锁匠有块招牌,一把大大的金钥匙。他有了种预感:“那个在我生命中无数次拯救过我的人物(又)要出现了。”   十二月,上海一桌夜宵上,几个彩虹团员兴冲冲把谱子递上来让张士超签名,曲谱封面上印着“史诗巨著”。金承志就要开新的音乐会了,给张士超写了首“史诗”,为的是激励他不要放弃创作。张士超也想回来写曲子,他这次过来报考了上音的研究生。
  今年1月9日晚上,金承志指挥彩虹演完《泽雅集》,到压轴了。一串超长的歌名打在舞台的字幕屏上: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了?
  观众哄然一笑。
  金承志掏出墨镜戴上,拢了拢他的大背头。
  观众笑得更厉害了。
  他撇开西服的两扇前襟,手插进裤口袋,低着头踱了一圈步。
  全场静下来等着他。
  他从口袋里腾出一只手,鋼琴应势响起急骤的前奏,划开两手,歌声进出。
  “昨天晚上,我走在回家路上,
  突然想起,我没带钥匙……
  可是张士超!你这个混蛋!
  你带着姑娘,去了闵行。”
  “你就是忘了!”他一摔拳头,“你就是忘了!”又—摔,“我们家在五角场。”
  “华师大的始娘真的那么可爱吗?”他振振地摊手,“华师大的始娘真的那么可爱吗?”一字一顿地往半空中狠狠戳去,“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凛冽的风,冰冷的雨,
  国定路的落叶满地。
  我已经冻得不行,张大哥你在哪里?”
  他双手合十,仰头向天。
  “Sancta Mada,Sancta Mafia,
  (圣母玛利亚啊圣母玛利亚,)
  让这个迷途的羔羊回家吧。
  钥匙啊钥匙,你快快出现。”
  戛然中止。
  “还要听吗?”底下说“要”,他已经气喘吁吁了,可是还在耳朵边甩甩手,说听不见观众的声音。一片“要”声叫得更响了。
  金承志砰一跺脚,尖亮的卡祖笛声喷薄而出。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
  我那么有钱,一下配十把。
  人家很忙的。”
  他在墨镜底下笑起来,跟观众摆摆食指,“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观众已经在欢呼了。他回身右手一划,收场。
  他鞠了躬,收了鲜花和一把锁匠招牌,观众还在欢呼。“你们在喊什么呢?”他冲台下喊,“金大牛逼是吗?”
  张士超的两个微信号几天后接二连三地响。天南海北的亲友都在给他转发那首《张士超》的歌。在年头上,窦靖童正大步踏进演艺圈,李宇春刚开完跨年演唱会。但是这首来自无名辈的歌,却登上了网易原创歌曲的周榜冠军,盖过窦的新歌;在哔哩哔哩上被观看了约180万次,比李的演唱会多出近40万次。1月24日,“神曲”成了腾讯新闻的头条推送。这可能是合唱歌曲第一次登上大众新闻的头条。
  “你火啦。”母亲带着笑意跟张士超说。她建了一个文件夹,把跟儿子有关的新闻网页都保存在里面,说这么多年学音乐,努力没白费。张士超叫她别管这事了。他心烦意乱,把两个微信软件都删了。
  培训店的老师、做生意打交道的朋友,都在跟张士超说,得趁着全国人民都知道你的时饥,出来做个回应,宣传宣传培训机构。他们出了五花八门的主意,说编首歌写金承志穿越回古代、穿越到沈阳,找到了钥匙。张士超觉得他们的趣味不高明,“像金承志那个点就很高明。”
  春节前后,各路媒体都在约访金承志。有个关于庸俗无聊的提问:“在无聊这件事上不同流合污的人,您会想到谁?”
  “张士超吧。他真的特厉害。玩Dota、看篮球比赛、作曲,谈论未知与远方与脚下的路等等,他永远不会无聊。”
  春天,张士超开始在店里熬夜了。金承志介绍了洪川给他,洪川委托他写Echo的新歌。晚上七点店里打了烊,他就一个人在钢琴上摸索起来,两手试着不同的旋律,反复磨合。灵感来的时候,“就真的是弹出来了一个东西,我觉得这个特别特别有意思,非常好玩,就集中精力去写它。”写写弹弹到凌晨两点,他去隔壁吃碗拉面。天亮以后,托住得不远的母亲从家里送份早饭来,他又跟着开张做店里的事。到下午四点回家睡个觉,晚上继续写歌。
  夏天,张士超又上了趟“大钻石”。剧院方跟他联系,德国奥格斯堡大教堂童声合唱团要来中国巡演,沈阳是最后一站。剧院方估计卖票有困难,想让张士超包下五万块票房,作为交换,可以让张士超店里的孩子们上台和德国团合唱两首歌。
  他们选了德文歌《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德国团的指挥有点诧异,整趟中国巡演里各地的孩子都在上台跟他们合唱中文歌,沈阳这里倒有一帮孩子能唱德文歌。那是张士超安排孩子集训的成果。
  “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还在这里独自开着:可爱的同伴都已飘零而去。近旁没有同类,也没有花蕾,又是连连叹息,又是羞红的脸。”
  果然像剧院方预料的那样,他替德国团包下的票房销不出去,又赔了三万。同段时间,上海音乐厅外的黄牛在加价倒卖另一个合唱团的门票,“张士超那个团”。
  四月,张士超又借宿在金承志家,参加研究生考试。考官问他喜欢什么样的音乐。他说了肖斯塔科维奇。那是曾经被苏联政府公开谴责和禁演的作曲家,在最艰难的生活里也在坚持给“书桌的抽屉”写严肃作品。张士超大学里成天都说要做老肖,微博上还说过,“即便世界末日来了,我们也要做老肖!”当着考官,他忽然哭了。
  金承志先一步去北京准备那场《张士超》的音乐会了。“神曲”刚红的时候,他还在微博上说自己是庞麦郎之后的“金麦郎”,被消费个十天就过去了。但是现在,他的音乐会七百张门票可以在五分钟里就售出过半,43分钟售罄,刷出流行歌星演唱会的售票速度——尽管他经常听见人们把他的合唱团叫成交响乐团。
  他有了三个人管理他的合作邀约,做客金星的访谈节目,承接百度和天猫的广告,给影视剧唱主题曲。无论他在校园里招募新团员,排练,还是去看一块新的排练场地,都有各种节目的摄像机跟着他。他带团在芭莎的慈善晚宴和李宗盛发起的户外音乐节演出,也在上海国际艺术节和上海当代音乐周演出。他的团队在成立公司,几家风投基金也在找他们接洽。   名声不仅带来商机,也带来更多要报名参加他们的人。合唱团招新的QQ群开设后的三四天里,就有了六百多位有意报名者,他们提问:“高铁(站)离排练的地方远吗?”“我明年去上海……是每年都招吗?”
  团里也有跨省来排练的成员,从江苏、安微,乃至福建,“他们会每周像拿到—个‘圣火令’一样,从这个国家四面八方飞到上海来排练。”金承志在一次演讲里说。
  这个团的稀罕和另一组数字构成了对比。根据中国合唱协会不完全统计,全国有数十万专业和业余的合唱组织,数千万人参与合唱。从人数上看,中国是世界第一合唱大国。但是吴灵芬评价,“不是强国,只是大国。”
  几天后,我又见到了金承志在上音的主科老帅王燕。我们聊到《张士趟》,她说她能理解年轻人会有这种创作冲动,也理解人们的喜爱。然后她隨口哼了一段小调:“在今天的下午,我们在南浦大桥下面,在喝一杯咖啡。”
  但她接着又说:“(作曲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创作。如果你想哼哼,那你随时自己去哼哼好了,为什么非要写出来,让一群人在舞台上去正式的哼哼呢?”
  一个大学委托王燕找作曲家创作一部给大学生的合唱作品,大学生们写好了歌词,写了校园的路,食堂的菜。“孩子们可能觉得很有共鸣,作曲家看了就疯了,柴米油盐的歌词很难做艺术化的创作的。”她认为合唱作曲应该在写意的、模糊的、意识流的空间里驰骋,太写实的话,“至少这样类型的作品很不适合参加大学生艺术比赛。”
  “难道这就是我的青春?”
  金承志从谱架前转身,幽怨地看向观众。他在七月创作指挥了一首关于加班青年的新歌——《感觉身体被掏空》。他的头上立着一对狗耳朵,西装袖口接着一只硕大的狗爪手套,“我累得像只狗。”
  “十八天没有卸妆,月抛戴了两年半。
  作息紊乱,我却越来越胖。
  起来征战北五环,我家住在回龙观,
  沙发是我港湾。
  欧嗨呀欧嗨呀欧嘿依
  我要去云南。
  欧嗨呀欧嗨呀欧嘿依
  告别回龙观。”
  上班族的共通情绪被击中,很多人听哭了,说金承志是“人民艺术家”。视频在哔哩哔哩上被观看了约260万次,比《张士超》又高出四成。
  也有人批评金承志恶俗。金承志在一次媒体群访里反问,《诗经》高雅不高雅,那就是跟当时劳动人民紧密结合的歌曲,“从来就没有一个(雅与俗)孰轻孰重的概念,不要被空洞的定义玩弄了。”
  我问张士超怎么看那些认为金承志恶俗的意见。“这些人非常的无知,”他说,“他们真的是音乐观坏了,不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他认为当代音乐,包括他主攻的器乐创作,就应该呈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互联网,让人想得起当下的社会生活,就像莫扎特的音乐能让人想起十八世纪的欧洲社会一样。
  但他觉得大部分同行都不在乎表达这些内容,他们钻进了虚泛的套路里。他当然也理解为什么。“我谱面漂亮我就能拿奖,我拿奖就能留校就能当老师——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九月,金承志坐在家创作一套新作品,摆着二郎腿在钢琴前坐下来,随意试弹些片段,一面和他的公关闲聊天。弹着弹着,他把勾着的腿放下来,赤脚踩上钢琴踏板,他坐得更直了,两手更有张弛起伏地弹奏。公关还在跟他说话,他不回答她了。
  过后他问她对作品的意见。她说喜欢。
  “你不是观众。”
  金承志担心旋律“不够甜”。金承志管那种易入耳的“优美”叫做“甜”,没有音乐欣赏基础的人,通常喜欢那种泛称为“优美”的旋律,而他现在有了批本不关心合唱的观众。“他们可能会这样认为——‘金承志你变了’。实际上我是在变牛。”
  他靠着门框仰头说,“无法表现‘甜’,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我要做一种平衡。”
  在脱离一套观念体系后,他正受到另一套体系的引力。
  “打卡,出站,回家,
  灵魂中有个声音在说话:
  什么日期?”
  十月底,合唱团发布了又一首关于上班族的歌,讲工作的疲惫,经济的压力,甚至重复了《感觉身体被掏空》里的歌词。
  “——快快打开手机!
  不要着急。千万别亏待自己。
  秋天就要过去,有谁会来疼你?”
  占满屏幕的三个大字。
  “双!十!一!”
  金承志在天猫鲜红闪亮的招牌前,握紧拳头领唱:“啊哈,就像我的内心,购物车还没有,被!填!满!”
  在几个月前刚开始承接广告歌的时候,他就在微博上说:“君子网民还蛮多的,要求你穷还得博学多才……要是哪天你写了首诗换酒喝,他就大呼:你变了!”但事实上,他出售的不只是词曲创作力,也包括通过《感觉身体被掏空》和上班族观众建立的情感纽带。当新歌再次唤起这种城市生活的无力情绪,宣泄的渠道不再通往云南,而是进了购物狂欢节。
  自称作词功力20000的金承志这次没能打动太多人,播放量在哔哩哔哩上只有七万。
  9月26日晚上,张士超又邀请我去上音琴房,要把那套给Echo写的新作品弹给我听。我第一次在上音见他时,他穿着蓝衬衫,皮带西裤,手拎着公文包,在往来的青年学生之中显得有点突兀。他告诉我要一面读研,一面在上海另开一家儿童音乐教育的公司。他要准备商业计划书,找合伙人,出来融资。
  现在他把胡子剃了,穿着T恤,拎了一只大画夹,装了谱子和笔。他告诉我,不想开公司了。几个上音的老师当初都惋惜他回了沈阳。这次开学的迎新会上,老师跟他说,回来了就好。
  他坐在钢琴边,一面摸索着弹起来,一面看着我说些讲解。忽然间他的眼睛不再看着任何东西,两手各弹一个声部的旋律,嘴里哼着第三个声部。演示完一段,他朝我笑一笑,跟着又目空一切地弹奏起来,回到他内心听觉的世界里去。
  从琴房出来的时候,我跟张士超提议去看看金承志。从上音走两三分钟就能到金承志家。张士超这次回到上海,还没登过门。
  我们在路上说起金承志的“神曲”——张士超统称为“口水歌”。他说它们的区别,《张士超》是先有内容才写的,《感觉身体被掏空》是冲着白领加班的题目再去设计出来的,要写好会更难——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金承志还要再写一个白领网购的命题作品。“我当然更喜欢《张士超》”,他说。
  我们到了金承志家的楼下,张士超给金承志拨了电话。金承志在家有事,第二天又要去北京了。
  亚洲新歌榜的年度盛典在那等着金承志。到时他会和李宇春、吴亦凡一样走过红毯,会登台领奖,会捧着一大堆话筒回答娱乐记者的问题。
  我和张士超又从小区走出来,道了别。他提着画夹,穿过路灯树影,一个人又走回学校去了。
其他文献
After fresh rain in mountains bare  Autumn permeates evening air.  Among pine trees bright moonbeams peer;  Over crystal stones flows water clear.  Bamboos whisper of washer maids;  Lotus stirs when f
中国社会整体离婚率正逐年走高,但有一类人却执着地认为,他们所关注的目标群体,纵然遭受冷漠、疏离与背叛,也要千方百计保全婚姻。他们认定这是理智现实的举动,而他们要做的,则是说服更多人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群人被称作小三劝退师,他们相信,婚姻早已不只是情感契约,更是资源、财富、利益的组合再分配,对于财富人群尤其如此。保全婚姻,不只是旧情尚存,更为谋求现实利益。为此,他们在丈夫、妻子、第三者之间反复周旋
摘 要:知识整理能力是学生在小学阶段最应该掌握的技能之一,它不仅能有效地推动复习课的开展,更是对学生的今后发展有深远的影响。文章以“图形与几何”知识体系为例阐述如何在符合学生认知发展规律的基础上,逐级培养学生的知识整理能力。  关键词:知识整理;思维导图;有效复习  陶行知先生谓之:“教是为了不教。”众所周知,小学数学知识体系连贯,知识点多而系统化,教会学生学会自主整理知识的技能对于小学高段乃至今
很多留学党都在抱怨,感觉虽然在国外大学里认识的人比国内多,但是基本上都是处于泛泛之交,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似乎出国以后,朋友就少了很多,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会交朋友了。  [听力扫障]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國际跨文化交流期刊》  [扫码听测]  Ⅰ.听力理解  1.How many internation
夏日的暖阳放肆地挥洒,花样的年华在林间流动。繁花似锦,青春与活力随风涌动在心。白色无袖衬衫 Loewe 印花亮片长裤 Dries Van Noten金属项链 GAR?ON BY G?OGCN 银色手链 Pronounce绿色暗纹衬衫 Gucci 印花长裤 Tom Ford绑带凉鞋 Dries Van Noten 珍珠项链 Hatton Labs 银色手链 Dior白色暗紋背心 Kenzo 印花长裤
对于男生化妆这件事,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娘”。对于这种偏见,我当然是不认同的。男生化妆其实跟女生化妆是一样重要的。区别是一个表现女性的美貌与性感,一个表现男性的儒雅和魅力,相同点则是更好看。而且,男生化妆可以很大程度地减少油腻感,看上去更吸引人更容易招人喜爱。  流量偶像当遒,男士化妆更体面  根据95后消费调查报告,平均每5个男生,就有1个使用BB霜!此外,眉部与眼部的化妆品也逐渐被男性消费者
摘 要:小学数学教学中,教师要正视学生阅读低下的问题,结合学生阅读实际,为学生准备丰富学习案例,让学生在数学问题分解中形成学科认知基础。在阅读方法传授时,教师要有创新意识,为学生提供更多实用性阅读方法,描述性阅读、对比性阅读、整合性阅读、模型性阅读、内化性阅读,都能够提升学生阅读强度和深度,辅助学生在解决数学问题的基础上成长学科能力。  关键词:数学问题;深度阅读;教学策略;建构  阅读是一种个性
首都国际机场,我最熟悉的地方  我是一名“站姐”,2016年夏天到2018年夏天,我为15位艺人拍了两万多张照片,其中有约一千五百张被精心修过发布在微博上。无论是机场、演唱会还是节目录制现场,我总能找到办法进入到最靠近艺人的区域,然后举起相机,摁下决门。  全国可能有几千人和我做着相似的事情,我们享有同一个身份:“站姐”。然而两年过去,我什么也没得到,按照饭圈的评价体系,我只能算是个三流站妇——既
我們生活在一个 “外向理想型性格”主导的价值体系中,人们普遍认为,理想的性格是善于交际,有领袖气质,在众人瞩目的场合收放自如。我们不难发现,生活中外向者总是人们关注并谈论的对象,而内向者却常常是被忽视的对象。事实上,内向者和外向者一样,有其独特的性格优势,甚至内向者比外向者更有潜力成为出色的领导者。你是否是内向者中的一员呢?你是否因性格内向而烦恼呢?读过本文后,你可能会对内向者有一个全新的认识,进
绝大多数的腕表总是圆形的,而造型棱角分明的方形腕表因为线条简洁,会让你看起来更与众不同。方形腕表由于造型限制,无法赋予过多复杂的功能性,但制表技术的进步,让方形腕表在功能性与美观性上都往前迈了一大步,是今年春夏的一大看点。  男性佩戴腕表总是不离几个基本原则——精准计时、展现品位,在这两点基础上,厌倦了圆形腕表的你,不如尝试一下精准造型、简洁线条的方形腕表。几何线条组成的方形腕表,因为线条阳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