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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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杖锡。沿甬临线,转荷梁线,经鄞江、章水,再经皎口、周公宅,然后就到那个叫里湖的山村——号称浙东四明山腹地、心脏——杖锡的一个自然村落,全程两个半小时。
  这是一次无关主题的旅行。现如今,出门行走,可以有很多名目,也可以无名目。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也许是最好的名目。同样,去杖锡,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春天看花,夏日避暑,秋时摘柿,冬季赏雪,都是很好的由头。当然,像我们那天那样,无目的,兴之所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行走,亦无不可。杖锡,里湖,就这样无意中闯进我们的行程,成为我们这次行程的终点。
  发达的交通缩短了城市与山村的距离。里湖的名字是从公交站牌上看到的。二十来户人家,几排传统砖木结构的屋子在山坳里散落,有平房也有楼屋。村里起居的人估计不多,大多闭门锁户,少有人迹。只有几条狗在懒洋洋地游走。相比之下,鸟啼与山的声息就稠了些:风过树梢、竹林发出的舒缓的轻吟;流泉跳跃、跌宕溅起的潺潺的脆响,还有一些说不出出处、在城里听不到的声音。就是说,这样一个安静得过分的小山村,也纳入公共交通网络,每天定时会有几班公交车在这里停靠。
  里湖名字,非常容易勾起人探究的欲望:在这样一个大山旮旯里,莫不是藏着一片湖?一潭水色?或者源自某一民间故事?这样一来,大家都来了兴致,先用度娘搜,后又分头村前村后地找,却愣是没找着一片可以称之为湖的稍大水面。不过,眼前景致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明摆着,就在村口,公交车停靠站前,一弯小小石桥,两股山泉在桥下交汇,虽没囤积成潭或湖,但是那水声、水色,以及那活泼、缠绕、激荡的姿态,让人瞧几眼都觉几分心醉。水与水是如此不同。人说水是生命之源,要我说,这里的水就是生命本身。那是一种清澈、灵动,能够不断变幻着的活物。是一块透明软玉,遇石漫过遇岩绕着走遇坎摊成一匹柔滑的绸缎遇悬崖就扯成几绺飘逸的白纱,在山谷上随风飘展。
  后来,我们循着一条水势更湍急的山泉向上游探寻。这种探寻也是漫无目的,不指望在觅途中会邃然出现一片山光共晴空融汇的梦幻水色。一路上,小小山溪不断变换着自己的姿容,犹如一个有极强表现欲的孩子;水声也是抑扬顿挫,时而如游龙低吟,时而像珠玉坠盘,时而仿佛一群放学冲出教室的孩子,嬉笑喧哗,潺然盈耳。这就足够了。
  经一处山谷,泉湾处现出一片月牙形梯地,种着红枫、种着樱花,也点了几行蔬菜,有茄子、西红柿、南瓜和青菜四种。不是观枫赏樱时节,茄子、西红柿和南瓜花却尽情展示着各自的精彩,紫的紫红的红黄的黄,皆是很水很润的娇艳。地边的泉里用山石筑起一道堰坝,蓄起一汪圆桌大的水潭。潭太小,上游的水不断注入,在潭里稍作周漩,就从堰缝中筛出去,就没停歇过,水面颤粼粼地生动。潭不深,趴堰石上看,可看到水下晶莹的细沙、青褐的溪卵石和近乎透明的小虾、小鱼,还有跟溪石一般颜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石蟹。阳光经水纹折射,像片片坠入水底的金箔,在水中忽闪,耀眼。大约是司空见惯的缘故,这些机警鲜灵的活物对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张望安之若素。我忍不住伸手去捉,手一触水,这些小精灵却倏忽間消失不见了。
  再向上,穿过一片毛竹林,水流显得亮薄很多,像一条细长的玉白手帕,在V字形坡底扭动。这些从竹林树木的根须中渗出汇集在一起的水,像一群坐滑梯的小娃儿,发出粲然笑声。青郁的竹林的回音效果,把声响放到最大,仿佛流经的不是一条涓流,而是一泓暴突的清泉。
  过了竹林,已近峰顶,水竟断流,稍显平缓的谷地只留下一抹雨天荒流冲刷的痕迹,裸露的泥沙和岩体还是湿润的,仿佛昨夜刚有水流过,仿佛一对刚刚热吻过的恋人,唇上吻印清晰。我们坐在坡顶一块向南凸起的悬崖上,看明妍的天,看流水一样起伏的峰峦,看峰峦间蛇一样游缠的云岚,心情舒畅。
  我们应该是爬到鄞江之源上了。
  不知谁感慨了声。大家一致认可,认为至少,应该爬到源头之一上。回头看看我们行进的路线, 一路上难道不是走在鄞江之源的回溯上?甬临线紧邻奉化江,奉化江早先也叫鄞奉江,鄞江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荷梁线从喇叭口傍蕙江一路向西,直抵鄞江。蕙江即鄞江与奉化江交汇处至鄞江段;过了鄞江,章水是主脉,之后是大小皎,皎口,周公宅……人称鄞江是宁波、鄞州的母亲河。宁波,古称“堇邑”之地。据考证,“堇”乃黄土二字之缩写,堇邑二字合称为鄞。而早在千年前唐武德年间,宁波置明州,州治、县治均设小溪鄞江。说鄞江是宁波之源、宁波之本一点不为过。不经意间,我们这些散漫之士,在这个凉爽的日子,作了一次宁波(鄞州)城市文化之源的精彩回溯。
  归途中,大伙不再嬉闹,都把脸贴窗口上,沉默着。也许累了,也许是心里多了份郑重。当我们意识到,与我们一路相伴的这条水流跟这个城市一脉相承,源远流长,内心的敬仰也许是最好的表达,目光中就多了一层牵念。文化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不拘泥于形式,可以通过一场不自觉的行走,通过一座山、一脉水流、一栋建筑……与心灵作全方位的融汇,而不仅仅局限于文字与课堂的灌输。
  这趟缘水之行,给我最大的启示,莫过于水之流动于水的意义。看看山上一条条欢快的溪流,看看周公宅、皎口水库那碧玉般的水色,看看章水、鄞江清澈甘洌的水质,就知道水流动于水的重要性。水流才活,水活才有生机。有源头活水的不断补充、注入,才能避免成为一潭死水。由此想到,我们现在的一些治水措施,诸如栽水生植物、安装洒水装置、抛洒净化水化合物等等,皆是权宜之计,作用不明显,也不久远。治水,归根结底还得回到源头上来,除了花大功夫疏流,打通断头水,截断污染源,让水流动起来,这才是根本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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