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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好恐怖分子》是标志着英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在经历数年的科幻小说写作后，真正重返传统现实主义创作的一部小说。本文拟通过分析女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借助叙事视角理论探讨莱辛的政治观点，从而反映莱辛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的多元化关注。
关键词：叙事视角 政治观点 《好恐怖分子》 多丽丝·莱辛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200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创作，以多元主题、独到视角和大胆实验吸引了全世界众多读者，她也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莱辛在1985年出版的《好恐怖分子》是一部令人心神不安的小说，评论家艾丽森·劳瑞（Alison Lurie）指出该书是“继康拉德《间谍》之后，读到的描述关于革命群体的精神生活和恐怖分子的心理状态的最好的小说之一。”
二 莱辛笔下的女恐怖分子
故事发生在英国20世纪80年代。正如小说的题目“好恐怖分子”所示，爱丽丝拥有分裂的性格：她具有“好”的一面，同时又具有恐怖分子的特点。一提到“好女人”，人们就会联想到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理想的女性形象——“家庭天使”。36岁的女主人公爱丽丝出生于伦敦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所应具备的一切美德。在众人袖手旁观之际，她将原本肮脏不堪的43号私占屋收拾得焕然一新，充满了家的温暖气息；她还扮演着好母亲的角色，把居住在私占屋内的所有成员都当作自己的家人、子女来看待。作为母亲，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大家的饮食起居，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庭的利益。
然而，在莱辛笔下，爱丽丝又是一个奇妙、复杂的人物角色。在私占屋内，爱丽丝是一个好女人，能掌控好自己的生活。但她的性格又充满了矛盾，有致命的缺陷，使她最终成为了一个女恐怖分子。爱丽丝最为典型的恐怖行为表现在她对父母，尤其是其母亲情感上的伤害方面。她虽然拥有大学学历却拒绝工作，不愿自食其力；成年后仍然认为父母无所不能，不断向离异的父母索取，并采用偷窃、争吵、暴力等手段伤害他们。她不仅是父母眼里的恐怖分子，更是政治上的恐怖分子。盡管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爱丽丝却口口声声说憎恨中产阶级，并把自己看作“革命者”，渴望加入专业的恐怖组织。事实上，爱丽丝与居住在私占屋内的其他成员对当时英国的政治情形一无所知。为了摧毁腐败的政府，她最终协助他人，自制炸弹，伤害无辜生命。
在爱丽丝的眼里，陶丽丝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母亲，拒绝给予或是不愿满足女儿的需求。而在陶丽丝眼里，爱丽丝就像一个自私的恶魔，一直在吞噬着长期受苦、受到压抑的母亲的生命。爱丽丝分裂的性格特点对小说的结构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她的两种极端行为相互对照，决定了情节的双重性。莱辛通过她对私占屋的改造表现出了她好女人的性格特点，又通过爆炸恐怖事件来暴露其恐怖分子的特征。
三 从叙事视角看莱辛的政治观点
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或者说，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观察的角度不同，同一事件会出现不同结构和情趣。莱辛在《好恐怖分子》中不仅通过“不定内聚焦型”的叙事视角，即采用几个人物的视角来呈现事件，还通过“非聚焦型”的全知视角来分析事物本质，以此从多方位表达自己对当时英国政治局势的看法。
1 从不定内聚焦型叙事视角中折射出的政治观点
在内聚焦视角中，每件事都严格地按照一个或几个人物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它完全凭借一个或几个人物的感官去看、去听，只转述这个人物从外部接受的信息和可能产生的内心活动，而对其他人物则像旁观者那样，仅凭接触去猜度、臆测其思想感情。莱辛在小说中正是采用这种叙事视角，而且视角在母女之间变换，向读者充分敞开母女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表现了母女各自激烈的内心冲突以及两者之间因为缺乏交流而产生的矛盾。
《好恐怖分子》一文中大量的篇幅都是从女儿爱丽丝的视角来观察事物，内聚焦的限定功能得到充分发挥。伦敦市中心的43号私占屋成为了撒切尔时代整个英国社会的缩影，私占屋的存在恰恰是撒切尔时代房屋私有化政策的结果。这一政策使一些中产阶级人士纷纷购买他们原先租住的廉价的政府公屋，同时也使得许多人无家可归。爱丽丝一类人的思维如同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容器（即43号私占屋）内，对政治一无所知，却又盲目渴望推翻政府。莱辛笔下的以爱丽丝为首的“共产主义联盟中心”的成员，声称占据私占屋就是为了反对因撒切尔政策造成的住房短缺。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帕切斯学院文学副教授路易丝·叶林（Louise Yelin）曾说：“在爱丽丝本人以及她的朋友们眼里，其母亲陶丽丝所具有的严苛的母亲身份是英国政权的化身，与玛格丽特·撒切尔的形象融合在了一起”，是爱丽丝愤怒的对象。小说中，爱丽丝的许多有关政治的言论，与其说是对公正本质上的要求，不如说是彻底爆发的愤怒。爱丽丝在私占屋内扮演“好女人”、“好母亲”的角色，收拾整理混乱肮脏的房屋，很显然，这一情节的叙事模式满足了人类对社会和平和谐的普遍愿望，但是读者仍然无法完全理解爱丽丝对社会革新与改善的急切渴望。这种内聚焦型的叙事方式进一步鼓励读者站在爱丽丝的视角来发现问题，来理解她行为的真正涵义。在小说中，爱丽丝曾对她母亲说：“妈妈，为什么你不能像我们这样，共同分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你没看到你们的世界就要结束了吗？富裕自私的中产阶级完蛋了……”小说聚焦于女主人公的言语与内心活动，并将爱丽丝在整理私占屋的过程中所遭遇的挫折完全暴露于读者眼前。莱辛从爱丽丝的视角表达了自己对撒切尔政府主义的不满，她所做的一切影射了莱辛对当时英国政府的态度——渴望混乱的社会秩序趋于和谐。
莱辛的政治观点在爱丽丝与她母亲两个身份之间不断地变化。作为一种维多利亚时期的道德回归，小说开辟了一条通往了解撒切尔政府主义主题的隐秘途径。莱辛本人与小说中爱丽丝的母亲陶丽丝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方面，女主人公母亲的英文名Dorothy Mellings与作者莱辛的英文名Doris Lessing发音相近，这是莱辛在小说中经常采用的命名方式；另一方面，母亲陶丽丝和莱辛一样，也是一名左翼成员。此外，如爱丽丝一般的年轻女性所具有的革命野心，莱辛也通过母亲陶丽丝表达了自己对她们的态度。小说中，母亲陶丽丝曾对女儿说：“你与你身边的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获取政权。”她甚至还做出了进一步解释：“你们生活中的一切来得如此容易，自然不能明白其中一些道理。正如当你们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东西应该属于你们一样。”
而且，陶丽丝最后也向女儿表明：“你不是我所喜欢的人，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母女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珍·皮克林（Jean Pickering）也曾评论：“富裕的中产阶级虽然拥有大笔财富，但是他们却无暇好好享受，而爱丽丝这一代人是社会上滋生的一类‘新有闲’阶层”。或者可以认为，爱丽丝性格上的缺陷来源于对“个人的即政治的”这句话的错误理解。事实上，和莱辛一样的诸多女性作家、女权作家一直在就这一点进行争论，认为多数人曲解了“个人的即政治的”这一观点。在莱辛看来，该观点绝不是简单地定义女性们应该过怎样的生活，而是要女性有所觉醒，明白个人生活是如何被政治力量所操控的。作者从母亲陶丽丝这个人物形象的视角，对当时的社会现象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像爱丽丝这一类年轻人反对政府，其革命野心的实质在于——希望不费力气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种不定内聚焦型叙事视角各有其固定的聚焦位置，有其特定的注意点、感受和思维方式。在小说中表现为女儿和母亲之间的矛盾，她们各自的语言与心理活动构成一幅极具冲突的视觉画面，也能更鲜明地反映作者的政治观点。
2 从非聚焦型叙事视角中折射出的政治观点
非聚焦是一种无所不知的视角类型，叙述者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事实上，莱辛作为小说事件的叙述者，她从全知的角度观察到了该事件的本质。
评论家劳瑞曾说：“可以将爱丽丝看作是英国政府的化身”。爱丽丝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所应具备的一切美德，她将“新女性”与“家庭天使”两者的品质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幽默、勇敢、吃苦耐劳、热爱家务、忠于男友……并将混乱不堪的私占屋整理得焕然一新。劳瑞继续指出：“如果爱丽丝象征着英国，那英国的未来无疑是颓废的”。因为在小说的结尾提到，爱丽丝所有的良好初衷最后都犹如绚丽的肥皂泡一样破灭：她精心整理好的私占屋被政府征收，所谓的“家人”都离她而去；父亲公司濒临破产；母亲也由于对她的行为感到失望而拒绝接受她。爱丽丝徒劳无功的行为反映了当时社会职责的失败。爱丽丝是她这一代人的典型代表，从她身上可以看到生活在当时动荡的英国社会里年轻人的自我放纵，爱丽丝始终无法离开母亲而独立，她对母亲物质与精神上的依赖，象征着动荡不安的伦敦以及英国权力的衰退，极有可能演变为民族文化的道德沦丧。莱辛为了展示冲突的意识形态而刻画了这样一位具有分裂性格的女主人公，同时也表明自己长期以来所持有的信念：意识形态过程对于个人行为与社会组织起着关键性作用。
莱辛笔下的恐怖分子是女性，最具狂热愤怒的角色也是女性，但是专业革命者却是男性。在小说的最后，莱辛设计了这样一个情节：两个女人自制炸弹实施爆炸，造成人员伤亡。事实上，多年以前，我们中多数人还认为女人的性格一定比男人好。如果女人拥有了政权，世界会变得和平美好。但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劳瑞认为：“一个在废弃房屋的阁楼上玩弄火药的年轻女人若是拥有了政权，其结果与男人相差无几。”
莱辛冷静地关注着当时英国的政治格局，在一种新型阶层产生的瞬间，她就一眼看穿其本质特点，并在小说中采用非聚焦型视角做全景式的鸟瞰：爱丽丝本人及其所处的困境，是英国社会的产物，象征着英国政权的衰退，象征着英国经济的坍塌，象征着英国工人阶级在政治舞台上的消亡。尽管小说中所描述的事件发生在上个世纪，但是在今天乃至将来看来，它仍然具有重大意义，因为莱辛在提醒人类：恐怖事件与暴力行为绝对不是解决政府腐败问题的办法。而这一话题，也一直是受到大家所关注热议的。
四 结语
多丽丝·莱辛在小说中将几种视角糅合在一起，先从不同人物的内聚焦型视角来表达自己对当时英国的政治局势的看法，又用非聚焦型的全知视角鲜明权威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众所周知，在文学史上，有限的生活经历禁锢了女性作家的写作视域，她们的作品也常常局限于刻画男女两性之间的情感问题。然而，在莱辛的《好恐怖分子》一书中，除了继续探讨女性问题，她还从叙事视角方面表达了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对社会政治问题，乃至全人类的关注，这在女性作家中是鲜有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正是莱辛多元化的關注使其成为了女性作家的代言人。
参考文献：
[1] Lessing,Doris.The Good Terrorist.New York:Vintage Books,A Division of RandomHouse,1985,p.147,p.334,p.371.
[2] Lurie,Alison.“Bad Housekeep.”Modern Critical Views: Doris Lessing.Ed.Harold Bloom.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6,p.202,p.207,p.205.
[3] Pickering,Jean.Understanding Doris Lessing.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90,p.190.
[4] Yelin,Louise.From the Margins of Empire:Christina Stead,Doris Lessing,Nadine Gordimer.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8,p.99.
[5] 胡亚敏：《叙事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6] 简剑芬：《多丽丝·莱辛〈好恐怖分子〉的女性主义解读》，《时代文学》（下半月），2010年第7期。
[7] 简剑芬：《论多丽丝·莱辛〈好恐怖分子〉中的女性意识》，《作家》（下半月），2010年第8期。
关键词：叙事视角 政治观点 《好恐怖分子》 多丽丝·莱辛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200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创作，以多元主题、独到视角和大胆实验吸引了全世界众多读者，她也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莱辛在1985年出版的《好恐怖分子》是一部令人心神不安的小说，评论家艾丽森·劳瑞（Alison Lurie）指出该书是“继康拉德《间谍》之后，读到的描述关于革命群体的精神生活和恐怖分子的心理状态的最好的小说之一。”
二 莱辛笔下的女恐怖分子
故事发生在英国20世纪80年代。正如小说的题目“好恐怖分子”所示，爱丽丝拥有分裂的性格：她具有“好”的一面，同时又具有恐怖分子的特点。一提到“好女人”，人们就会联想到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理想的女性形象——“家庭天使”。36岁的女主人公爱丽丝出生于伦敦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所应具备的一切美德。在众人袖手旁观之际，她将原本肮脏不堪的43号私占屋收拾得焕然一新，充满了家的温暖气息；她还扮演着好母亲的角色，把居住在私占屋内的所有成员都当作自己的家人、子女来看待。作为母亲，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大家的饮食起居，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庭的利益。
然而，在莱辛笔下，爱丽丝又是一个奇妙、复杂的人物角色。在私占屋内，爱丽丝是一个好女人，能掌控好自己的生活。但她的性格又充满了矛盾，有致命的缺陷，使她最终成为了一个女恐怖分子。爱丽丝最为典型的恐怖行为表现在她对父母，尤其是其母亲情感上的伤害方面。她虽然拥有大学学历却拒绝工作，不愿自食其力；成年后仍然认为父母无所不能，不断向离异的父母索取，并采用偷窃、争吵、暴力等手段伤害他们。她不仅是父母眼里的恐怖分子，更是政治上的恐怖分子。盡管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爱丽丝却口口声声说憎恨中产阶级，并把自己看作“革命者”，渴望加入专业的恐怖组织。事实上，爱丽丝与居住在私占屋内的其他成员对当时英国的政治情形一无所知。为了摧毁腐败的政府，她最终协助他人，自制炸弹，伤害无辜生命。
在爱丽丝的眼里，陶丽丝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母亲，拒绝给予或是不愿满足女儿的需求。而在陶丽丝眼里，爱丽丝就像一个自私的恶魔，一直在吞噬着长期受苦、受到压抑的母亲的生命。爱丽丝分裂的性格特点对小说的结构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她的两种极端行为相互对照，决定了情节的双重性。莱辛通过她对私占屋的改造表现出了她好女人的性格特点，又通过爆炸恐怖事件来暴露其恐怖分子的特征。
三 从叙事视角看莱辛的政治观点
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或者说，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观察的角度不同，同一事件会出现不同结构和情趣。莱辛在《好恐怖分子》中不仅通过“不定内聚焦型”的叙事视角，即采用几个人物的视角来呈现事件，还通过“非聚焦型”的全知视角来分析事物本质，以此从多方位表达自己对当时英国政治局势的看法。
1 从不定内聚焦型叙事视角中折射出的政治观点
在内聚焦视角中，每件事都严格地按照一个或几个人物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它完全凭借一个或几个人物的感官去看、去听，只转述这个人物从外部接受的信息和可能产生的内心活动，而对其他人物则像旁观者那样，仅凭接触去猜度、臆测其思想感情。莱辛在小说中正是采用这种叙事视角，而且视角在母女之间变换，向读者充分敞开母女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表现了母女各自激烈的内心冲突以及两者之间因为缺乏交流而产生的矛盾。
《好恐怖分子》一文中大量的篇幅都是从女儿爱丽丝的视角来观察事物，内聚焦的限定功能得到充分发挥。伦敦市中心的43号私占屋成为了撒切尔时代整个英国社会的缩影，私占屋的存在恰恰是撒切尔时代房屋私有化政策的结果。这一政策使一些中产阶级人士纷纷购买他们原先租住的廉价的政府公屋，同时也使得许多人无家可归。爱丽丝一类人的思维如同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容器（即43号私占屋）内，对政治一无所知，却又盲目渴望推翻政府。莱辛笔下的以爱丽丝为首的“共产主义联盟中心”的成员，声称占据私占屋就是为了反对因撒切尔政策造成的住房短缺。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帕切斯学院文学副教授路易丝·叶林（Louise Yelin）曾说：“在爱丽丝本人以及她的朋友们眼里，其母亲陶丽丝所具有的严苛的母亲身份是英国政权的化身，与玛格丽特·撒切尔的形象融合在了一起”，是爱丽丝愤怒的对象。小说中，爱丽丝的许多有关政治的言论，与其说是对公正本质上的要求，不如说是彻底爆发的愤怒。爱丽丝在私占屋内扮演“好女人”、“好母亲”的角色，收拾整理混乱肮脏的房屋，很显然，这一情节的叙事模式满足了人类对社会和平和谐的普遍愿望，但是读者仍然无法完全理解爱丽丝对社会革新与改善的急切渴望。这种内聚焦型的叙事方式进一步鼓励读者站在爱丽丝的视角来发现问题，来理解她行为的真正涵义。在小说中，爱丽丝曾对她母亲说：“妈妈，为什么你不能像我们这样，共同分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你没看到你们的世界就要结束了吗？富裕自私的中产阶级完蛋了……”小说聚焦于女主人公的言语与内心活动，并将爱丽丝在整理私占屋的过程中所遭遇的挫折完全暴露于读者眼前。莱辛从爱丽丝的视角表达了自己对撒切尔政府主义的不满，她所做的一切影射了莱辛对当时英国政府的态度——渴望混乱的社会秩序趋于和谐。
莱辛的政治观点在爱丽丝与她母亲两个身份之间不断地变化。作为一种维多利亚时期的道德回归，小说开辟了一条通往了解撒切尔政府主义主题的隐秘途径。莱辛本人与小说中爱丽丝的母亲陶丽丝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方面，女主人公母亲的英文名Dorothy Mellings与作者莱辛的英文名Doris Lessing发音相近，这是莱辛在小说中经常采用的命名方式；另一方面，母亲陶丽丝和莱辛一样，也是一名左翼成员。此外，如爱丽丝一般的年轻女性所具有的革命野心，莱辛也通过母亲陶丽丝表达了自己对她们的态度。小说中，母亲陶丽丝曾对女儿说：“你与你身边的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获取政权。”她甚至还做出了进一步解释：“你们生活中的一切来得如此容易，自然不能明白其中一些道理。正如当你们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东西应该属于你们一样。”
而且，陶丽丝最后也向女儿表明：“你不是我所喜欢的人，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母女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珍·皮克林（Jean Pickering）也曾评论：“富裕的中产阶级虽然拥有大笔财富，但是他们却无暇好好享受，而爱丽丝这一代人是社会上滋生的一类‘新有闲’阶层”。或者可以认为，爱丽丝性格上的缺陷来源于对“个人的即政治的”这句话的错误理解。事实上，和莱辛一样的诸多女性作家、女权作家一直在就这一点进行争论，认为多数人曲解了“个人的即政治的”这一观点。在莱辛看来，该观点绝不是简单地定义女性们应该过怎样的生活，而是要女性有所觉醒，明白个人生活是如何被政治力量所操控的。作者从母亲陶丽丝这个人物形象的视角，对当时的社会现象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像爱丽丝这一类年轻人反对政府，其革命野心的实质在于——希望不费力气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种不定内聚焦型叙事视角各有其固定的聚焦位置，有其特定的注意点、感受和思维方式。在小说中表现为女儿和母亲之间的矛盾，她们各自的语言与心理活动构成一幅极具冲突的视觉画面，也能更鲜明地反映作者的政治观点。
2 从非聚焦型叙事视角中折射出的政治观点
非聚焦是一种无所不知的视角类型，叙述者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事实上，莱辛作为小说事件的叙述者，她从全知的角度观察到了该事件的本质。
评论家劳瑞曾说：“可以将爱丽丝看作是英国政府的化身”。爱丽丝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所应具备的一切美德，她将“新女性”与“家庭天使”两者的品质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幽默、勇敢、吃苦耐劳、热爱家务、忠于男友……并将混乱不堪的私占屋整理得焕然一新。劳瑞继续指出：“如果爱丽丝象征着英国，那英国的未来无疑是颓废的”。因为在小说的结尾提到，爱丽丝所有的良好初衷最后都犹如绚丽的肥皂泡一样破灭：她精心整理好的私占屋被政府征收，所谓的“家人”都离她而去；父亲公司濒临破产；母亲也由于对她的行为感到失望而拒绝接受她。爱丽丝徒劳无功的行为反映了当时社会职责的失败。爱丽丝是她这一代人的典型代表，从她身上可以看到生活在当时动荡的英国社会里年轻人的自我放纵，爱丽丝始终无法离开母亲而独立，她对母亲物质与精神上的依赖，象征着动荡不安的伦敦以及英国权力的衰退，极有可能演变为民族文化的道德沦丧。莱辛为了展示冲突的意识形态而刻画了这样一位具有分裂性格的女主人公，同时也表明自己长期以来所持有的信念：意识形态过程对于个人行为与社会组织起着关键性作用。
莱辛笔下的恐怖分子是女性，最具狂热愤怒的角色也是女性，但是专业革命者却是男性。在小说的最后，莱辛设计了这样一个情节：两个女人自制炸弹实施爆炸，造成人员伤亡。事实上，多年以前，我们中多数人还认为女人的性格一定比男人好。如果女人拥有了政权，世界会变得和平美好。但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劳瑞认为：“一个在废弃房屋的阁楼上玩弄火药的年轻女人若是拥有了政权，其结果与男人相差无几。”
莱辛冷静地关注着当时英国的政治格局，在一种新型阶层产生的瞬间，她就一眼看穿其本质特点，并在小说中采用非聚焦型视角做全景式的鸟瞰：爱丽丝本人及其所处的困境，是英国社会的产物，象征着英国政权的衰退，象征着英国经济的坍塌，象征着英国工人阶级在政治舞台上的消亡。尽管小说中所描述的事件发生在上个世纪，但是在今天乃至将来看来，它仍然具有重大意义，因为莱辛在提醒人类：恐怖事件与暴力行为绝对不是解决政府腐败问题的办法。而这一话题，也一直是受到大家所关注热议的。
四 结语
多丽丝·莱辛在小说中将几种视角糅合在一起，先从不同人物的内聚焦型视角来表达自己对当时英国的政治局势的看法，又用非聚焦型的全知视角鲜明权威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众所周知，在文学史上，有限的生活经历禁锢了女性作家的写作视域，她们的作品也常常局限于刻画男女两性之间的情感问题。然而，在莱辛的《好恐怖分子》一书中，除了继续探讨女性问题，她还从叙事视角方面表达了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对社会政治问题，乃至全人类的关注，这在女性作家中是鲜有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正是莱辛多元化的關注使其成为了女性作家的代言人。
参考文献：
[1] Lessing,Doris.The Good Terrorist.New York:Vintage Books,A Division of RandomHouse,1985,p.147,p.334,p.371.
[2] Lurie,Alison.“Bad Housekeep.”Modern Critical Views: Doris Lessing.Ed.Harold Bloom.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6,p.202,p.207,p.205.
[3] Pickering,Jean.Understanding Doris Lessing.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90,p.190.
[4] Yelin,Louise.From the Margins of Empire:Christina Stead,Doris Lessing,Nadine Gordimer.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8,p.99.
[5] 胡亚敏：《叙事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6] 简剑芬：《多丽丝·莱辛〈好恐怖分子〉的女性主义解读》，《时代文学》（下半月），2010年第7期。
[7] 简剑芬：《论多丽丝·莱辛〈好恐怖分子〉中的女性意识》，《作家》（下半月），201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