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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的哭声,心里生出无穷的勇气,缝针的过程,疼却快乐着。
2000年初夏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境里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乡村,我独自在一条青石板路上闲走,突然看见一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在哭。不知咋的,我鼻子发酸,心生恻隐,轻轻地将她抱起来。小女孩一下子紧紧地搂着我,头靠在我的肩上,在那一瞬间,我心里做了个决定:我要收养这个孩子。
醒来后,我的脖子有被搂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那样强烈而真实。
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太过强烈,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怀孕了。
第二天我将信将疑地走进了医院检查,真的怀孕了!我的梦变成真的了!我相信,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知道怀孕的消息,我又喜又忧,喜的是与男人经过多年的同甘共苦,经济上好转一些了,男人已经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接到了深圳,而且他的兄妹们都有了孩子。我们应该有能力养得起这个孩子。忧的是与男人已经放弃过两个孩子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成为第三次。
我将消息告诉男人的时候,男人犹豫地看着我,好一阵都没说什么,我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过了几天,男人还是说了那句话,放弃吧。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产生了相识以来的最大分歧。我的坚持,让男人心里觉得很接受不了,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的他,觉得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应该由他来决定。为了让我放弃,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断了我的零花钱,经常冷言冷语地打击我。所幸的是,孩子似乎很体贴我,难受的妊娠反应,我出现的次数不多。只觉得自己很能吃,家里没吃够,平时在外面买吃的,半天能将一只烤鸡吃光,还照样能按顿吃饭。
后来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男人仍然不能接受。在整个怀孕期间,来自男人的关心是半点儿没有。可我想到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不久的将来,会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可以亲昵地依偎着我,可以亲热地跟我说话,陪我开心,陪我笑,想想就幸福得忘记了男人的不是。
一天中午,肚子感觉疼了,我赶紧洗完所有的脏衣服,然后去找婆婆,婆婆说可能要生了,要小姑先陪我去医院。
很快去了附近的医院,我被医生领进了更衣室,换上了宽松的服装,接着被安排在三个人一间的休息室。房间里有两个待产的产妇,正在叫得撕心裂肺,一个产妇正向男人发脾气,抓着老公,不停地掐他的手臂,不停地捶打。另一个女人大声地哭叫着:“你把我杀了吧,你把我一刀杀了吧……”
我也很疼,却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肚子痛的时候,我就蹲在地上,或者趴在床上,忍着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流下来了。晚上十点钟,肚子疼的密度越来越大,我被推进了产房,有三个白大褂在产房里,正忙着准备用具,金属器械在托盘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被安放在了产床上。肚子的疼痛一浪接过一浪,我不停地在产床上翻身,医生不停地提醒我:“小心一点,不要翻下来了。”可疼痛实在难忍,汗水像条条游动的小蛇,在疼痛的身躯上不停地爬动,衣服渐渐湿透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三点钟,可孩子好像还没有出来的意思,肚子的疼痛依然在继续。在冰凉而窄小的产床上,我仍然不停地翻身。墙上的挂钟,在我的眼前慢慢地模糊了,医生的身影成了晃动着的白色物体,四肢没了力气,医生见我好一阵没翻身了,走了过来,戴着手套探了探,又按了按肚子说:“快了,很快了,要再用力气,用力。”
我实在没力气了,四方格的天花板扭曲得变了形,模糊不堪,在眼前飘忽起来。在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的时候,我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突然间,孩子脱离了我的身体,肚子一下子空了。医生忙碌着,提着孩子的两条小腿,叫我的名字:“看看,你生的是个儿子。”我欣慰地笑了。
同房的另一个产妇正在缝针,只听她大叫:“不要缝了,医生,我求你不要缝了,太疼了,受不了了。”医生转头对我说,会阴撕裂了,要缝针。我看着旁边叫得撕心裂肺的产妇,心里惊惧到了极点。不过,想着孩子,听着他的哭声,心里生出无穷的勇气,缝针的过程,疼却快乐着。
我和孩子被放在产房里观察了一阵,接着我被放在推车上,包裹好了的孩子,就放在我的两小腿之间,一位面善的医生,缓缓地把我推出产房,让我感觉特别温暖,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医院的情景,我眼前更多浮现的是这一幕。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孩子依在我身旁,皱皱的皮肤,眯着小眼睛,黑黑的眼珠不停地转动,小小的嘴总在我胸前拱,小小的手腕上,皮筋扎着小卡片,上面写有我的名字,让我感觉特别甜蜜。经过那么多事情,他还是成功地来到了这个世上。我有理由相信,我的胖小子,的确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礼物。
编辑/丽颖E-mail:[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