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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同学们先填完文理分科表再去吃饭吧。”
在等待已久的吃饭铃终于打响后，讲台上正襟危坐的班主任的嘴里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于是所有人都极力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和咕嘟作响的胃，将头埋在空白的表格里，机械地填写。
只有一个人例外。坐在身边的莫暕，甩掉手中的黑色碳素笔，用脚将椅子踹开，径直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在教室上空划过一个唐突的弧度。
见状，我也立刻扔下笔，追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同学和一脸愕然的班主任。为了莫暕，我做事总是失去理智。
我在行政楼的花坛边找到了莫暕。他正坐在旁边的木头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啃汉堡，一边喝奶茶。
夕阳已经完全被远处的群山吞噬，残余的汩汩血液染红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彩。花坛里的花各执其态，开得浓烈而繁盛。在这样如画一般精致的背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莫暕刀砍斧削般的英俊侧脸。
我向他走过去，在另一个木头长椅上坐下来。
“一个人在这里啊？”我极力将语气伪装成只是偶遇那样自然。
“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吃饭？吃饭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而且我们在最高的楼层，去晚了就没饭吃了。”他对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毫不感兴趣，只是斜睨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讲话，语气里满是抱怨。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是已经安心享用美食了嘛。”
“那倒也是。”莫暕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汉堡，猛吸了一大口奶茶。
奶茶的香味在鼻翼间缭绕，空空如也的肚子提醒我，为了找莫暕，我还没来得吃晚饭。
我和莫暕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直到他吃完手里的食物，与他并肩朝教学楼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钴蓝色的夜空有几颗寥落的星辰。路上没有人，四周一片阒静。风将梧桐树叶吹得窸窣作响，也将莫暕的白色衬衫吹起褶皱。他双手插兜，脚下踢着刚喝完的奶茶杯，表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像一泊湖水。
我沉默地走在他的左手边，心里一再祈祷可以与身边这个剑眉星目的美好少年并肩走更远更长的路途。
二
我和莫暕走进教室时，上自习的老师还没有来。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门响，全班五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向我们射来，眼神复杂，含义不明。几秒后便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班长站起来维持秩序，声音才渐渐消失。面对这一切，莫暕仍是刚才一脸淡漠的神情，用脚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学习委员走过来轻声提醒我下课去交文理分科表。
在两节自习之间休息的间隙，我站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他略带隐喻的谆谆教导。
“芮媆啊，当初我是觉得你安静内向，不会受到莫暕那种顽劣桀骜的性格的影响，才让你和他坐同桌的，你可不要被他带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他一脸悲痛惋惜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不良少女。我知道，他说的“出格的事”是指我和莫暕关系暧昧，似乎有早恋的苗头。
他又瞥了一眼我刚交上去的文理分科表，惊讶地问：“你竟然要学理？”在我点头默认后，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你的理科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徘徊，文科成绩始终拔尖，学文才适合你啊。”他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像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亲爱的莫暕要留下来学理，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我低着头，紧攥衣角，沉默着一言不发。因为没有吃晚饭，我的胃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可以想象此时自己的脸有多惨白。
班主任似乎看出了我的憔悴，于心不忍地说：“哎，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再怎么样都别辜负了自己。”
只是，为了莫暕，辜负了自己又怎样？
三
教地理的女老师刚三十出头，喜欢穿紧身的及膝连衣裙，上课时她总是将手背后，一边在教室里踱步，一边从嘴里背出很多书上没有的知识点，语速快且不重复，却要求我们一字不差地抄在笔记本上。因此每节地理课，全班都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紧张状态，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努力捕捉她的每句话。
当我正思维高速运转，快速地记下她念出的一长串句子时，手中的碳素笔突然被莫暕抽走。他什么也没说，拿着我的笔继续埋头抄笔记。一定是他唯一一根笔没水了。我无奈地笑笑，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接着写，但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知识点。
我对莫暕很好，好到纵容。我的东西他可以不说一声就随便拿去用；我买来的零食他可以整袋都拿走分给别人吃；他没有书，我把我的书给他，自己被老师罚站。
这些好，莫暕总是自然而然地接受，却从未给过我任何回应。我上课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总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会指着我不及格的物理卷不遗余力地嘲笑我笨；甚至他都不愿将他满满的一杯水倒三分之一给我。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固执地喜欢他，接受他给我的一切，真实的伤害或是渺茫的幸福。
他用力拧开饮料瓶盖时，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脉络分明；他放肆地大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脸上写满狂放和不羁；他趴在课桌上沉睡时，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只蹁跹的金色的蝶；他颀长的身材，将单一的白色校服穿得充满格调。
如果说这些虚浮的表面不足以成为我如此卑微的喜欢他的理由的话，那么那个“手指吻”足以使一个敏感的十七岁少女奋不顾身。
那时高一新生刚刚组建新班级，老师调整座位时将我和莫暕安排在了一起。莫暕与陌生人几乎是自来熟，在我收拾好东西刚在座位上坐定时，他便扭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问我：“妹子，你学习好不？”语气轻松的好像我们熟识了很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来比第一次月考谁考得低吧，分数高的要给分数低的买一大包薯片。”我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面对他嘴角勾起的好看的弧度，我点了点头。
“那拉钩。”他将右手的小拇指直直地伸到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按他的要求，将大拇指对在一起，算是“盖章”。
“同学们先填完文理分科表再去吃饭吧。”
在等待已久的吃饭铃终于打响后，讲台上正襟危坐的班主任的嘴里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于是所有人都极力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和咕嘟作响的胃，将头埋在空白的表格里，机械地填写。
只有一个人例外。坐在身边的莫暕，甩掉手中的黑色碳素笔，用脚将椅子踹开，径直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在教室上空划过一个唐突的弧度。
见状，我也立刻扔下笔，追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同学和一脸愕然的班主任。为了莫暕，我做事总是失去理智。
我在行政楼的花坛边找到了莫暕。他正坐在旁边的木头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啃汉堡，一边喝奶茶。
夕阳已经完全被远处的群山吞噬，残余的汩汩血液染红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彩。花坛里的花各执其态，开得浓烈而繁盛。在这样如画一般精致的背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莫暕刀砍斧削般的英俊侧脸。
我向他走过去，在另一个木头长椅上坐下来。
“一个人在这里啊？”我极力将语气伪装成只是偶遇那样自然。
“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吃饭？吃饭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而且我们在最高的楼层，去晚了就没饭吃了。”他对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毫不感兴趣，只是斜睨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讲话，语气里满是抱怨。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是已经安心享用美食了嘛。”
“那倒也是。”莫暕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汉堡，猛吸了一大口奶茶。
奶茶的香味在鼻翼间缭绕，空空如也的肚子提醒我，为了找莫暕，我还没来得吃晚饭。
我和莫暕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直到他吃完手里的食物，与他并肩朝教学楼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钴蓝色的夜空有几颗寥落的星辰。路上没有人，四周一片阒静。风将梧桐树叶吹得窸窣作响，也将莫暕的白色衬衫吹起褶皱。他双手插兜，脚下踢着刚喝完的奶茶杯，表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像一泊湖水。
我沉默地走在他的左手边，心里一再祈祷可以与身边这个剑眉星目的美好少年并肩走更远更长的路途。
二
我和莫暕走进教室时，上自习的老师还没有来。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门响，全班五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向我们射来，眼神复杂，含义不明。几秒后便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班长站起来维持秩序，声音才渐渐消失。面对这一切，莫暕仍是刚才一脸淡漠的神情，用脚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学习委员走过来轻声提醒我下课去交文理分科表。
在两节自习之间休息的间隙，我站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他略带隐喻的谆谆教导。
“芮媆啊，当初我是觉得你安静内向，不会受到莫暕那种顽劣桀骜的性格的影响，才让你和他坐同桌的，你可不要被他带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他一脸悲痛惋惜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不良少女。我知道，他说的“出格的事”是指我和莫暕关系暧昧，似乎有早恋的苗头。
他又瞥了一眼我刚交上去的文理分科表，惊讶地问：“你竟然要学理？”在我点头默认后，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你的理科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徘徊，文科成绩始终拔尖，学文才适合你啊。”他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像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亲爱的莫暕要留下来学理，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我低着头，紧攥衣角，沉默着一言不发。因为没有吃晚饭，我的胃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可以想象此时自己的脸有多惨白。
班主任似乎看出了我的憔悴，于心不忍地说：“哎，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再怎么样都别辜负了自己。”
只是，为了莫暕，辜负了自己又怎样？
三
教地理的女老师刚三十出头，喜欢穿紧身的及膝连衣裙，上课时她总是将手背后，一边在教室里踱步，一边从嘴里背出很多书上没有的知识点，语速快且不重复，却要求我们一字不差地抄在笔记本上。因此每节地理课，全班都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紧张状态，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努力捕捉她的每句话。
当我正思维高速运转，快速地记下她念出的一长串句子时，手中的碳素笔突然被莫暕抽走。他什么也没说，拿着我的笔继续埋头抄笔记。一定是他唯一一根笔没水了。我无奈地笑笑，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接着写，但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知识点。
我对莫暕很好，好到纵容。我的东西他可以不说一声就随便拿去用；我买来的零食他可以整袋都拿走分给别人吃；他没有书，我把我的书给他，自己被老师罚站。
这些好，莫暕总是自然而然地接受，却从未给过我任何回应。我上课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总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会指着我不及格的物理卷不遗余力地嘲笑我笨；甚至他都不愿将他满满的一杯水倒三分之一给我。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固执地喜欢他，接受他给我的一切，真实的伤害或是渺茫的幸福。
他用力拧开饮料瓶盖时，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脉络分明；他放肆地大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脸上写满狂放和不羁；他趴在课桌上沉睡时，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只蹁跹的金色的蝶；他颀长的身材，将单一的白色校服穿得充满格调。
如果说这些虚浮的表面不足以成为我如此卑微的喜欢他的理由的话，那么那个“手指吻”足以使一个敏感的十七岁少女奋不顾身。
那时高一新生刚刚组建新班级，老师调整座位时将我和莫暕安排在了一起。莫暕与陌生人几乎是自来熟，在我收拾好东西刚在座位上坐定时，他便扭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问我：“妹子，你学习好不？”语气轻松的好像我们熟识了很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来比第一次月考谁考得低吧，分数高的要给分数低的买一大包薯片。”我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面对他嘴角勾起的好看的弧度，我点了点头。
“那拉钩。”他将右手的小拇指直直地伸到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按他的要求，将大拇指对在一起，算是“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