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那年,母亲58岁。当时她和还没有成家的弟弟在乡下,母子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相依度日。生活虽然说不上什么富裕,倒也过得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村里的乡亲们赞母亲有福气,夸弟弟能干,他们眼里对母亲充满了羡慕的神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给弟弟提亲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母亲脸上总是漾着骄傲和甜蜜的笑容。
　　弟弟23岁这年,经人介绍,与村里一个叫“辣妹”的姑娘结了婚。“辣妹”人虽长得漂亮,但只有小学文化,尤其糟糕的是,她不懂得应有的孝道,因此常和母亲关系紧张。弟弟生性懦弱,是个严重的“妻管严”,对“辣妹”的行为也是无可奈何。一年后,母亲不得不与弟弟分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我多次劝说母亲,要她到我上班的小县城来,和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可母亲却一次次地拒绝了,她说自己还可以养活自己,暂时没有必要增加我的负担。母亲把自己的责任田、责任山租给别人,自己在自留地里栽种花生、红薯、蔬菜等,还养了不少的鸡鸭,三天两头到圩上去卖一些农副产品,一个月也有几百元的收入。
　　老家的房子是解放前建的泥瓦房,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早已破旧不堪。分家后,弟弟另建了两层楼的砖瓦房,只有母亲独守着祖宗留下的唯一产业。
　　近年来,新农村建设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去年春,村里统一规划,在母亲住的祖屋处建新村,于是母亲住的老屋被拆了,母亲被安置在村里的一个小单间里居住,做饭、睡觉都在那间小屋,母亲很不习惯。尤其让母亲无法接受的是,不能养鸡鸭。她三番五次地要我在老家建房子,并且说,建宅基地政府有优惠政策,每户120平方米,建一栋房子还有1万元的补助,如果我不建,她也会搭一个简易房。
　　说句实话,我在县城有稳定的工作,有房子,有三口之家,要我在老家建房子,的确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除了要花不少的钱,还有一个值不值得、划不划算的问题。我和妻子商量此事,她也不同意,说把母亲接到县城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省钱又省心,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可是不管我怎样做工作,母亲就是不答应,她留恋着故土,更离不开朝夕相处的邻里乡亲。假若真的把母亲接到县城里来,她不适应县城里的生活环境,说不准还会憋出病来,这不是享福,而是活受罪。站在母亲的角度,我渐渐地理解了她。
　　经过反复考虑,我决定按母亲的意思,在乡下建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样也有不少好处:一是母亲心情舒畅,可以安度晚年;二是自己回去有地方住;三是节假日或是在县城里住烦了,可以回乡下去散散心、避避暑,呼吸新鲜空气,现在不是时兴回归自然吗?四是祖宗的基业没有丢,给孩子也留下了一份家业。
　　建房的时候,我请师傅、购材料、联系车辆运输,忙上忙下,累得人都瘦了一圈,尝到了建房的辛苦滋味。母亲快70岁了,洗衣做饭,起早贪黑,忙这忙那,干起活来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累,脸上也总是带着笑容。房子建好后,母亲仔仔细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不停地说:“这下好了,不用挑水了,也不用去外面上厕所了。真想不到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有几个晚上她高兴得都没睡着觉。
　　我虽然花了几万块钱,但看到建好的房子和母亲满足的神情,所有的辛苦很快被丢到九霄云外,一种久违的成就感、幸福感、快乐感油然而生,这种愉悦决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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