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像一座山等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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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树第一次到网吧里来,是个雨过天晴的午后。
  整个网吧只有那一扇明亮的窗户,外面长了一棵黄栌,带着细碎小花的树枝正好延伸到窗口,有淡淡的香气。丁小鲜总喜欢占领那一方小天地,因为网吧里打游戏的人都不喜欢那个位置,太亮了。
  那天,陈树就坐在那个位置。下过雨后的黄栌香气馥郁,他坐下来之后开始浏览网页,在清一色打游戏的男生里,仿佛一股清流。百无聊赖的丁小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眉目清秀,瘦但挺拔,好像刚才在外面淋了雨,头发上还有薄薄的水雾,侧脸弧度好看,耳朵形状也不错,耳垂大小适中……
  丁小鲜打量别人,通常是从头到脚,包括别人脸上的痣也会多看两眼,因为做网管实在太无聊了。她越看越走神,丝毫没有想到陈树这时候突然回过头来。
  “网管,黑屏……了……”他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的丁小鲜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尴尬地走上前去,却听他又说了一遍,“电脑黑屏了。”
  丁小鲜没像平常一样冷淡地回复一句“重启试试”,反而又往前挪了两步,耐心地帮他检查。当然,最后还是要重启,她站在一旁,手不自然地垂在两侧,又插进外套口袋,还是感觉不对。总之那个下午,她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手足无措,心仿佛跌进了一片温柔的春风里。
  那段时间,陈树常来,丁小鲜特意换了工作证上的照片,还会在工作服里穿可爱的小裙子,又将工作证上“丁小鲜”三个字放大了一些,在陈树面前晃来荡去。陈树每次都坐那个位置,丁小鲜就站在窗口偷偷看他。
  陈树连续来了一个礼拜,窗外的黄栌落了,地上一层落花。他们稍微有些熟悉了,丁小鲜就壮起胆子主动跟陈树搭话。
  陈树答得一点儿也不敷衍,说是因为公司网络坏了,要赶个设计。
  丁小鲜心里涌起一阵欢喜,她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亮出工作牌,声音清透地对他说:“我叫丁小鲜。”
  “陈树。”他答得简洁。
  丁小鲜笑笑,退回窗边,不再打扰他工作。可是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他的身上,连他衬衣的拼接缝都看了又看,心里仿佛揣了只小鹿,“怦怦怦”跳个不停。那一刻,就像春天拂过湖面的柳枝,像初夏上市的樱桃,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汇聚在此时此刻了。
  只是有一天,陈树突然就不来了。那个位置白天大部分时间依然空着,她守在那儿,像在等一个不会重逢的路人。她总以为他还会再来的,却始终没有等到。
  黄栌树的叶子也渐渐落了,舅舅给那扇窗户装了茶色的玻璃,没那么刺眼了,白天也有人愿意坐。丁小鲜站在窗口看着那个位置人来人往,忽然决定辞职。舅舅本就只是找她临时救场,何况她做网管太屈才了,就放她走了。
  丁小鲜在家里蒙头大睡,半夜醒来后忽然有些懊恼,之前应该抓住机会向他表明心迹的,现在不知何年何月会再遇见他了。人总是在失去机会以后后悔,但真的重来一次,他们依然缺乏勇气,丁小鲜也是如此。
  休息了一周,丁小鲜决定重新找工作。她带着一丝遇见陈树的希冀,找了好多家设计公司投简历,然后一家家去面试,没想到还真的遇见了他。看到陈树作为设计师挂在公司荣誉榜上的照片,她心里的小鹿又回来了。
  但是,人事部的大姐告诉她,陈树出差了。丁小鲜开始期待,像一座山等一座云一样等陈树归来。人总会在等待里把喜欢变成爱,把爱变成更爱。当一个人日日夜夜占据你的心时,你也就无处可逃、退无可退了。
  陈树回来的那天,秋日当空。丁小鲜一早就在办公桌前坐立不安了,她不知道陈树看见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惊讶还是欢喜?
  结果两者都不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的丁小鲜。整整一上午,他都没从办公室里出来,丁小鲜盛开的心顿时蔫了,她思来想去,最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门从里面打开,陈树一脸疲惫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先笑着打了个招呼,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丁小鲜鼓起勇气,邀请他一起吃晚饭,陈树笑着点头。丁小鲜心鼓如雷,欢欢喜喜地回了办公桌。
  中午,丁小鲜依旧跟人事部一起吃饭。这时她已经知道陈树是他们公司女生爱慕的单身贵族,公司里追他的女生不胜枚举,但他似乎都看不上。
  幾个姑娘又谈论起陈树。
  “昨天我加班等公交车的时候,好像见他进了风雨路的那家网吧。”
  “他去网吧干什么?”
  “谁知道,像是在找人没找到,很快就出来了,那脸色就和今天早上一样。”
  丁小鲜一听,心里默默地想,难道他是去找她?这种揣测还没被证实,她已经心花怒放了,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眉飞色舞地期待晚上的约会。可是临近下班时,陈树忽然告诉她,他没空,便匆匆跑出了公司。
  她期待了一天,连一个解释都没等到,蓦然有些丧气。
  陈树每天下午四点多就会出去一趟,大部分时间很快就回来了。丁小鲜听人说,是因为他有喝咖啡的习惯。原来是这样,丁小鲜松了口气,依旧每天都在等她跟陈树约定的那顿饭。她都想好了去什么餐厅,还想好了要自己请客。他们还没开始交往,她才不会让男方买单呢。
  那天下午四点,陈树又要出去,她上前拦住他,别有用心地说:“能不能帮我也带杯咖啡?我要拿铁。”
  陈树怔了怔,点头答应。可是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手上空空如也,见到丁小鲜才想起来,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忘了。”
  “那就请我吃饭吧。”她耸耸肩,说道。
  陈树大概也想起之前承诺的一起吃饭,笑得有些心虚。丁小鲜精心挑选的餐厅,每一处都有精心布置的浪漫,橘黄色的灯光下有几分暧昧。点完餐,她还去洗手间补了口红,珊瑚橘的暖色系;她还穿了宝石蓝的细肩带连衣裙,性感中带点儿可爱。这是她在网上搜的“第一次约会”的穿着建议,是和她平时完全不同的打扮。晚上见面时陈树的眼里有明显的惊艳,她喜不自胜地跟服务生要了一瓶干白。
  几杯酒下肚后,两个人无拘无束地聊起来。丁小鲜说,她原本学的是航空服务,但因为怕死放弃了。
  陈树恍惚地看着丁小鲜,她的样子很特别,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笑起来时嘴角有不明显的酒窝,五官都不算精致,但就是好看。   也许是为了能跟他多待一会儿,一瓶酒喝完后,丁小鲜又要了一瓶。这瓶酒见底已经很晚了,两个人都醉了,并肩摇摇晃晃地出了餐厅。
  “陈树。”丁小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他眼神迷离。
  “我喜欢你。”丁小鲜毫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后,忽然有些清醒了,可她看着陈树清俊的脸在朦胧的路灯下,近在咫尺。于是鬼使神差地,她又借着醉意吻了上去,轻如蜻蜓点水,又如山风掠过青松,美好而浪漫。
  丁小鲜的脸红透了,陈树许是喝醉了,忽然笑了,还牵起她的手。夜风很凉,但陈树的手很暖。丁小鲜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走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怀揣着希望。
  她终于快要爱到他了。
  第二天,陈树断片了。他不记得第二瓶酒和丁小鲜的吻以及那一句“我也喜欢你”,丁小鲜把嘴边的辩解又压了回去。等下次机会吧,至少要在他清醒的时候,她已经确定他喜欢自己,什么时候告白都不重要了。
  只是,丁小鲜没想到,让她更诧异的是另一件事。那天她跟人事部的姑娘无意间谈起前段时间公司断网两周的事,人事部的姑娘笑她:“一个设计公司要是能断网两周,那这公司就别开了。”
  丁小鲜疑惑了,那陈树怎么会告诉她是公司断网所以才去网吧的呢?难道是他为了接近她才这么说的,可他第一次去网吧时根本不认识她啊。丁小鲜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也懒得去想了,反正她知道陈树也喜欢着她就够了。
  丁小鲜沉浸在这种被惦记的喜悦里不能自拔,她对陈树的喜欢仿佛一时的心血来潮,但却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她心里了。在此之前,她从未爱过别人,青春里小打小闹的情书都没有写过,第一次喜欢别人,就这么幸运地被喜欢着,她只能用爱来回报这种幸运。
  周末,丁小鲜闲着无聊,偶尔还是会去舅舅的网吧里帮忙,和之前的同事一起聊聊天。
  “那個紫发美女又来了。”网管小男生指着窗户对面的一个女生说。
  “我看你是看上人家了吧。”小女孩酸酸的口吻。
  “这哪里轮得上我,每天都有个帅哥跑来看她。”小男生失落地说。
  丁小鲜朝里面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她还有印象,每天下午都在这里打游戏,淡紫色的头发很醒目,看上去很像个不良少女。但是她紫色的头发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得乖张,眼里像躺着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她就坐在黄栌树那一排的对面。
  丁小鲜又多看了两眼,她一直觉得这样的女生很酷。在电影里,这种女生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机车男,他们爱她的美貌也爱她的帅气,而她却总是会出乎预料地爱上一个完全不同类的老实男人。
  丁小鲜在网吧里转了转,打算回家睡个午觉,明天是周一,可以见到陈树了。可是她刚踏出网吧,就跟人撞了个满怀,刚要发作,抬头却看见是陈树,但他却毫不走心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侧身越过了她。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陈树一步步走向那个紫发女生。他像慈禧太后身边的李莲英一样弓着腰站在她旁边,而她没有回头,只是不停地操作着游戏。
  丁小鲜的心,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她从未见过那样的陈树,眼里满满的都是讨好,连他好看的耳垂仿佛都殷切地耷拉着,一副任她随时差遣的样子。
  “看见没,整天追她的男人又来了。”小男生悄悄在女孩面前说。
  “好痴情噢,每天下午都来。”女生说。
  丁小鲜的目光一直在陈树身上,他的目光却在别处。那目光里为别人盛满了锦绣繁花,却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忽然间明白,这个世界上,我喜欢你,而你也正巧喜欢我的事实属罕见,可怜她还以为她那么幸运地遇到了。
  原来,他说想去网吧见的人不是她,他那句喜欢也不是说给她听的,他撒谎称公司断网也只是说给对面的紫发姑娘听的。当时,她怎么就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紫发姑娘身上呢?
  丁小鲜木讷地转身、下楼。走在街上,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落得无声无息。她沿着黄栌树街道一直走,漫无目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人生有些绝望。
  那一晚,她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到公司就递交了辞职申请。在走廊里遇见陈树,他还毫不知情地向她打招呼,她想回个微笑,眼泪却来得猝不及防。她匆匆背过身,进了洗手间。
  辞职申请很快批下来,丁小鲜和人事部的姑娘们一一作别。途经陈树的办公室,她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很长一段时间,丁小鲜不敢去网吧,不是怕遇见陈树和那个紫发姑娘,而是不敢去看那一扇窗。她就是在那扇窗下第一次见到陈树并爱上他的,一想起就难过,就像分手后的情侣们从来不故地重游一样。
  丁小鲜失意了一个月后,开始找新工作,同学劝她继续去面试空姐,她回道:“不行,我还是怕死,而且从飞机上掉下来的死法太难看了。”
  同学朝她翻了个白眼:“都像你这样想,天底下就没空姐了。”
  丁小鲜犹豫不决的时候,舅舅打来电话,说网吧最近生意太好了忙不过来,让她再去帮忙。丁小鲜在电话这头犹豫了,她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对于爱而不得的人,一边害怕遇见,一边又渴望再见面。她犹豫几秒钟之后,答应了舅舅。
  丁小鲜回到网吧的第一天就看见了紫发姑娘,她十天如一日地打着游戏,仿佛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不在意。不得不承认,丁小鲜还挺羡慕她这样洒脱,也羡慕陈树对她的喜欢。
  第二天,紫发姑娘没来,但陈树来了,他跑进网吧扫了一眼,然后失落地垂下眼眸。
  “来找人吗?”丁小鲜问他。
  陈树仿佛这时候才发现丁小鲜,他看了看她胸前的工作牌:“我才听说你辞职了,原来你回这里了。”
  “是啊,还是网吧好。”还是网吧好,比在公司更容易见到你。
  陈树没见到想见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兴致,很快就走了。第三天,紫发姑娘还是没来,陈树失望地看了一圈。
  “你别这样瞎跑了,下次她来了,我告诉你。”丁小鲜说。   “可以吗?”他的眼里涌出一丝惊喜。
  “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她?”丁小鲜攥着衣角问道。
  陈树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丁小鲜会关心这个,但他还是说了出来。那是四个月前,陈树加班赶个设计稿,在地铁上睡着了,醒来时靠在一个姑娘肩上,他连忙道歉,那姑娘丢下一句没关系。拥挤的地铁里,他的余光一直看着这个姑娘,她神色安静,却染着跳跃的紫发。他觉得她挺特别。
  后来,连续好几天,他都在地铁里遇见那个紫发姑娘。她不太说话,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玩手机,他有一种隐约的心动。再次见到她时,他随她一起下车,见她进了一间网吧,就跟了进去。
  听到这里,丁小鲜知道,那天大概就是她第一次见到陈树的时候吧。陈树依然说着他对紫发姑娘的绵绵爱意,丁小鲜却强忍着汹涌的眼泪。
  丁小鲜真的成了陈树的间谍,每次紫发姑娘一来,她都会打电话给陈树,每次他都火急火燎地赶来。她很矛盾,既希望紫发姑娘来,那样她也能见到陈树,但又不希望她来。好在紫发姑娘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几乎不跟他说话。
  那一次,紫发姑娘来了,丁小鲜没有打电话告诉陈树。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她决定跟紫发姑娘谈一谈。那天下午,丁小鲜从紫发姑娘口中“问”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其实她耳朵失聪听不见任何声音,所以陈树同她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她有喜欢的人,而那个喜欢的人,就是她每天来上网打游戏的目的。
  那个人是她在游戏里认识的,她每天来上网就是为了跟他一起打游戏,晚上她在一家残疾人工会工作。每天下午来打一会儿游戏,是她唯一能够与心上人“说”上话的时候。
  丁小鲜听完她说的话,删除掉她刚才写在手机上问她的问题。她看着姑娘谈起心上人的笑,没有提到陈树。她回到柜台,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喜欢一个人,就像食物链,我喜欢你,你喜欢她,她喜欢他。她得知陈树和她一样爱而不得之后,反而没那么难过了,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卑鄙,但是依然觉得松了口气。
  丁小鲜骗陈树,紫发姑娘再也没来过,她不想让他再继续毫无希望地爱下去。可是陈树依然会来,每次一来还来不及跟丁小鲜打招呼就往窗口那里望一眼,见紫发姑娘在就会喜上眉梢,没在就失落地连眉毛都蔫了。丁小鲜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哪怕紫发姑娘不在,他也不会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啊。
  那次,陈树又来了,紫发姑娘已经走了。丁小鲜决定不爱他之后反而觉得坦然,她笑着跟他开玩笑,也会自称前同事让他请吃饭。还是那家餐厅,这一次丁小鲜没有喝酒,结完账出来,两人并肩沿着马路散步。夜风很凉,陈树的手偶尔碰到丁小鲜的袖口,她仍然会心里一动,舍不得拉开距离。陈树也已经把她当做熟悉的朋友,什么都告诉她,比如他对紫发姑娘的痴迷,比如他喜欢长发的女生。
  丁小鲜摸摸自己又剪短了的头发,自嘲地笑了笑。
  冬至之后天气越来越冷,紫发姑娘一周才来一次,但陈树却开始每天都来,他说他没什么朋友,下班后也无处可去,就来看看丁小鲜。心酸里夹着一丝快乐,丁小鲜会跟陈树一起去吃火锅,甚至一起逛街。有一回,陈树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丁小鲜的心一紧,看着他眼里倒映的自己,突然哈哈大笑:“少臭美啦,我才不喜欢你。”
  我才不喜欢你,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陈树松了口气地笑起来,丁小鲜背过身悄悄擦干眼泪。
  春天之后,窗外的黄栌重新发芽了,丁小鲜在柜台里帮舅舅做账时,紫发姑娘来了。平日素面朝天的她竟然化了妆,三四月的天还有些冷,她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有些发抖。丁小鲜跟她打招呼,她笑着点头。丁小鲜在日记本上问她做什么去,她忽然红了脸,然后悄悄凑在丁小鲜耳边告诉她,她终于要去见那个人了。
  丁小鲜了然地点头,但又觉得不妥。虽然这年头见网友的人很多,恋爱成功的人也很多,但是见网友出事的也不少。十分钟之后,紫发姑娘下机,跟她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丁小鲜趴在柜台上犹豫了一分钟后还是决定跟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发慌,有些不好的预感。丁小鲜跟出去时,紫发姑娘已经和那个男人站在了旅馆门口。她追上去叫住她,想起她听不见,就跑上去拦住他们。
  “你不能跟他走。”丁小鲜在手机上这样写。
  紫发姑娘看完说:“没事儿,他是我男朋友。”
  “不行,你不能进去。”丁小鲜拉着她就要走,却被她男朋友拉住,一副你少管闲事的表情。丁小鲜顿了顿没松手,倒是紫发姑娘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趁机就跟男友一起进了旅馆。
  丁小鲜立即打电话给陈树,他赶来时什么也没说就冲进了旅馆,当他们找到紫发姑娘的房间时已经晚了。她完好无损地蹲在角落,只是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她不停地哭,一个字也不肯说。
  丁小鲜气得发抖,拿出手机报警,余光却瞥见陈树蹲下来抱住了紫发姑娘。目光里的那种温情,她一次也没见过。她的心底有一丝抽痛,咬咬牙忍住了眼泪。
  警察来了之后,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就带他们回去做笔录。紫发姑娘终于开口了,她说她进那间房子的时候里面还有三个人,有男有女,他们让她交出了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还威胁她不准报警。
  警察在让她描述犯人之后,确认了这是一起团伙网络诈骗,专门利用网恋来作案。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是凌晨,陈树扶着紫发姑娘越过她。从陈树赶来之后,他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知道,他这是在责备她没有照顾好紫发姑娘。
  丁小鲜觉得委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陈树就那样走在前面,一次也没有回头。
  秋天的时候,黄栌树又开花了,丁小鲜站在窗口,被网吧里的烟味熏得泪流满面。
  下班后,丁小鮮一个人经过菜市场时,一个熟悉的面孔闪过,她没有考虑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巷子口。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紫发姑娘曾笑着说,他是我男朋友。
  丁小鲜一边跟踪,一边悄悄报警,完全没注意她已经被发现了。   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那个人从暗处跳出来,一把勒住丁小鲜的脖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还记得她那天差点儿坏了他的好事。丁小鲜一动也不敢动,只听见他打电话给同伴,而她只有无尽的恐惧,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很快他的同伴来了,把她带去了更偏僻的地方。他们抢走了她的包,在里面看见了手机,通话记录上,十分钟之前拨出去的110赫然在目。那人和他的同伴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闪着寒光,丁小鲜隐约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当匕首朝她刺过来的那一瞬间,丁小鲜想起那个夜晚,喝醉的她和陈树以及那一个生涩的吻。原来她还是做不到不爱他,哪怕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他,连死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新闻里那起连环网络诈骗案,很快告破。原因是,一个叫丁小鲜的姑娘在发现歹徒之后冒着生命危险报了警,所幸在歹徒要伤害她时,警察及时赶到。
  电视台记者在采访时问她,为什么这么勇敢?
  就在别人都以为她是出于什么大义凛然时,她平静地看着镜头说了一句,没什么。媒体记者们一脸失望。她悄悄离开人群,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些恐惧也还没散去,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丁小鲜从电视台走出来,天空万里无云,秋高气爽。街边的菖蒲花开得很美,她忽然觉得活着真好。她去网吧跟舅舅辞职,她说,她决定回去做空姐了。
  走前,她看了一眼黄栌树的窗口边,那里坐着个陌生人,傍晚的光也刺得人眼睛生疼。
  陈树在网上看见丁小鲜的采访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他从网吧里走出来时,丁小鲜正坐在航空公司的面试厅里,漂亮地完成了面试。
  陈树依然会想起丁小鲜,他还记得她站在黄栌树窗口的样子,记得那天晚上从警局出来以后,他刻意没有回头看她。其实他早就想起了喝醉酒那天晚上的吻,他故意装作不记得,不过是因为他始终没能爱上她,他不想给她凭空的念想。
  而紫发姑娘在那一场事件之后,也跟他失去了联络。他想,这大概就是注定的宿命。
  第二年春天,丁小鲜飞往上海,在飞机上遇见陈树。他仍旧是一个人,和去年初见时一样,只不过她留了长发,他竟然没认出她,还跟她要了一杯咖啡。
  丁小鲜背过身时红了眼眶,但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而眼前的人她也从未爱过。
  飞机落地后,丁小鲜躲在休息舱,透過遮光帘看着陈树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再见”。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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