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们每天上午和下午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就在医院的大院坝里，大家一起耍。男疯子和女疯子见了面，通常比较兴奋，打球、买零食吃、聊天，牵牵手，抱一下，有大胆的会躲在僻静处亲嘴。
　　我经常看见一个穿皮衣的女孩和一个老头坐在一起，他们从不和其他疯子来往，女孩很照顾老头，给他买烟买可乐喝。我有点奇怪，以为他们也像其他人那样，谈点恋爱，但女孩看上了老头什么，对他那么好？问护士小情，她说，那是她爹呢。她妈也在，因为表现不好，关在病房里，没有资格出来。我更加好奇，一家人都进来了，3个疯子？小情说，还有一家10个疯子的。谁送他们来的？派出所。为什么？小情说，他们一家人到處去告状，说房子被人霸占了，有人要用激光枪整死他们全家。这事被一个记者知道了，还写到网上去。
　　我查了一下，果然有这么个新闻，主角就是那女孩的名字。
　　我有意去接近女孩，问她为什么住院。她说有人要害死他们。她指着自己的脑袋、手、腰，说疼，是被激光枪打的。我问，医院里还有没有人要害她，她说肯定有，东面楼房的上边，现在就有一支激光枪对着她，无论去哪里，那支枪都会对着他们，它是可以转动方位的。我问老头是不是也这样，他说是，我们跑不掉。我还问了一个经常问疯子的问题，你觉得自己有没有病？女孩坚决地说，没有，老头也说没有。以我多年在精神病院做护士的经验，激光枪是个大问题，他们过不了这一关，很悲惨。
　　那女孩请我帮一个忙，希望能放她妈妈出来，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
　　过了3天，她的妈妈终于出来了，他们一家人呆在一起，小声说话，像在商量什么，不过还平静。我问主管妈妈的医生，她是不是也认为有激光枪在瞄准她？医生说，妈妈没有这个症状，也没有幻觉妄想，但是她坚决认为房子被人霸占了。
　　这一家人，同一天进来，也是同一天出的院。
　　还有一个小故事，是小情讲的。有一天上午，她去心里测评室，看见测评师拿着一张表格测试一名男疯子，那上面有一百多个问题。测评师问，有7个苹果，你吃了两个，还剩几个？疯子说，我一个都没有吃，我没有吃苹果。测评师又问，你有10元钱，用了3元，还剩几元？疯子说，我有10元钱就好了，我一分钱都没有，是个穷光蛋。最后，测评师问，小朋友玩的皮球是圆的还是方的？男疯子不耐烦了，站起来，非常气愤，你脑壳才是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