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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懂。爱着的时候,不懂得恋慕也可以残忍;离开的时候,不懂得回忆会如影随形;失去的时候,不懂得如何争取与挽留;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瞬间就将一无所有。
——张曼娟
张曼娟,一个与爱情相依相伴的名字,一个仿佛与爱情相生相克的单身恋者,一个在爱中默默修行的女人,她的那些为爱而生的文字,从《海水正蓝》到《我的男人是爬虫类》再到今天的《简·爱·曼娟》,二十年来,缓缓吹过的,是一场缠绵温暖的恋恋风尘。
【恋·人】
也许有点夸张,但不可否认,张曼娟的确时刻在以一个“恋人”的模样出现,不管是爱情里的修行者,还是爱情里的摆渡人,她都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恋者,认真地恋人,也认真地恋自己。
见到张曼娟,印象便定格:这个女人,大概是用24K的百分百纯爱把自己慢慢锻造了一番,才提炼出了这样柔软却坚韧的模样。我们可以轻易地想象出一个在恋爱时,在婚姻里,挣扎进退,辗转犹疑的女人形象,或幸福、或悲哀、或痛苦;但当面对一个手握四十年光阴,却仍能在独身的状态里淡定行走的女人时,却接受得并不那么畅快。
习惯于按部就班的生活,对于女人而言,最为重要的爱情,也必须在有条不紊的过程中“正确”地演变——花前月下,情思纠缠的戏码过了三十岁就要被相夫教子所替代,四十岁的时候要为孩子的未来奔走焦虑,五十岁的时候要以沧桑的态度去回望一次前尘……凡此种种,都早已与爱情无关。
然而,却突然走来一个张曼娟。她说,我们都需要爱情,爱情可以贯穿你生命的始终,可以每一天都新鲜而纯粹,只要你愿意——有人匆匆一瞥,有人干脆绕道走开,而最终留下的,都会在她的爱情话题中感到深深的快乐和满足。
这个时候,这个镜头,我们大概可以诙谐地说,如果天使也有在爱情里普度众生的责任,那么张曼娟一定是那个最苦口婆心的天使。
张曼娟说,是的,我不是不婚,我只是刚好单身。于是,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孤独落寞的爱情卫道士,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恋人,温柔而坚定。
【恋·世】
不晓得是不是台湾女人天生就拥有一条婉转绵长的声线,只听着,就觉得她们都是未经世事蹉跎的样子,语调再低沉,也仿佛留有一丝甜蜜的余音。张曼娟也如是。
当然,再美好的声音,一旦看到表情,总会露出破绽——一如张曼娟眼中的世界。她说,二十年前的自己,因为经历还很少,加上被父母亲保护得很好,所以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世界,都觉得极美好。那时的她,还来不及经历太多的坎坷和挫折,所以在《海水正蓝》里,我们读到的那一段爱情是相互支撑的鼓励,游走在边缘,却满溢着温暖。
如今,又一段二十年过去,世界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发现生命也其实并不美好,甚至会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残酷……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放弃,要么花更多的力气去爱,做更多的事表达你的爱,以此希望世界可以变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第一个选择,一眼就能看到结果,在放弃世界之后,自己的快乐也会慢慢被毁得片甲不留;而第二个选择,从某种意义上讲,则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永恒的快乐,而去爱整个世界,如此放射性的思量,一眼看不到头,却猜得中结尾。
张曼娟说,世界不可爱,则更应该爱。
当你的努力让不完美的世界因为你的爱而变得一点点好起来,就算总还是会不完美,但至少也在向好的方向迈进,仅此一条,你的快乐就绝对足够使用到生命的时限之外——一路换算下来,一切都是积极的加法,何乐而不为呢?
突然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当你用心去爱世界,世界便会同样分毫不差地爱你。咀嚼一下,多少有些精明的意味,仿佛在算计着什么,尽管道理上似乎没错,但始终少了触动。
世界不可爱,则更应该爱——有小女孩的任性,亦有大丈夫的豪爽,只不管不顾,默默成全。
【尘·风】
释迦牟尼佛说:一粒微尘中,各现无边刹海,刹海之中,复有微尘;彼诸微尘内,复有刹海;如是重重,不可穷尽。
张学友唱着:山河大地本事微尘,何况是尘中的尘。
张曼娟写到:始终深信不移的,倾圮破灭;一直疑惑彷徨的,竟然能够成就,得失难以计。
渺小的人,短暂的人生,几十年的光阴,倏忽间就去了大半,我们都是,还来不及反应,就生生输给了时间。
对于时光的流逝,张曼娟有些悲伤,可这种悲伤却又是积极乐观的——听她讲解爱情的过程,更像是做了一次心理的辅导,或者像是沐浴了一场暖暖的微风——不见得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价值改变,但一定会有那么一霎被突然感动。
对于杜拉斯的爱情,她这样评价过:“执迷于爱,至死不悔……每一次的情爱,都可以令心灵更丰盈,让爱的能力更深厚,使下一次的情爱更完满。在爱中学习,也在爱中修行。永不绝望,永不灰心。”
“永不绝望,永不灰心。”像认真起草的誓言,对自己的爱情下一个这样温柔的咒:面对残酷的时间,我们预料得到注定衰败的身体,注定老去的容颜,注定一无所有的死亡,但无论如何,都要永不绝望,永不灰心。因为,爱情只要有一丝感动就会生生不息。
同样,新书《张曼娟妖物志》,也同当年的《海水正蓝》一样,都是在淋了一场悲伤的雨之后,隐约感到一阵温暖的风,擦着身体缓缓而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张曼娟在为你我铺就的爱情修行路上,最得力的一只拐杖,抑或在爱情的摆渡船中,最顺手的一只桨?
多年过去,当年那位在爱情里为我们摆渡的女郎张曼娟,已经成为一名师者和文学的倡导者,她说:我们不懂。爱着的时候,不懂得恋慕也可以残忍;离开的时候,不懂得回忆会如影随形;失去的时候,不懂得如何争取与挽留;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瞬间就将一无所有。
无数人坠入这些平淡却真切的句子中,不能自已。
照片上看张曼娟,是个温文沉静的女人;声音里听张曼娟,是个从容淡定的女人;文字中读张曼娟,是一个煦暖低回的女子,如一粒爱的微尘,渺小,谦卑,但关于爱的力量却总是无穷无尽,源源不绝,透过文字,如清风般涤荡你我的心。
风采帮你问:
《风采》:对古典文学有着怎样的情结?
张曼娟:诗里面有许多人生意义和人生主张,我认为现在再谈古典文学并不是复古,而是创新。很多问题,现代人盲目惶恐地追寻,可事实上,前人早已说给你听,问题和答案都早已等在那里。在古典文学中,和李白对话,和苏东坡谈心,会发现我不新,他们也不旧。因为经典,永远都不会过时。
《风采》:您这次出版的合集系列叫《简·爱·曼娟》,想传达给读者一种什么样的讯息?
张曼娟:简单地去爱。最简单的状态,便是最需要的爱情。很早的时候,人们相爱并不是因为,出身,财富,社会地位,只是因为看到你心动,因为我爱你。现在的爱加上了很多外在的因素和形式,最容易看到,最容易掌握,也最容易失去。很多巨大的灾难来临时,这些外在的表现都会消失,我们便会追寻那些更内在的东西,当然,也需要自己能够独立,自给自足,才能够要求别人,要求得到很自由的爱情。当身体和心灵都可以自给自足时,再去谈恋爱,会是比较完整的爱情。
《风采》:《海水正蓝》是20年前的小说了,这次再版,您觉得自己仍然是序里面那个“摆渡的女郎”吗?有些什么改变?
张曼娟:我觉得还是。以前的摆渡,是让在故事里面经历一些情感,更强的企图心,我希望用我的生命经验和想法,跟读者分享,希望他们对生命多一点热爱。
《风采》:您在自己博客里说,每个人都是爱情的修行者,那您对“功德圆满”的理解是怎样呢?
张曼娟:我觉得,功德和圆满可以分开来讲。
人世间,圆满很难追求也最容易追求,难在让所有人认同你的圆满,容易在只要你自己觉得圆满便是圆满,知足便容易满足。比如我来过北京很多次,常听人家说后海,但我从来没有来过后海,今天看到结冰的后海,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是个圆满的上午,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圆满。
而说到功德,我觉得对自己做功德才是功德。比如,一天到晚为别人做了好多事,但自己的内心却是痛苦的,这就不是功德,要先让自己拥有喜乐之心,才能带快乐给别人,这就是所谓的功德就是做在自己身上。
圆满就是自足的状态,功德就是想办法爱自己,让自己感到快乐。每个人都这么做,这就叫做功德圆满。
《风采》:您做过化妆品的广告代言人,是全球第一位拍摄化妆品广告的作家,可以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其实在您心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哪一方面更重要呢?
张曼娟:其实这两样东西是有关联的,如果一个女性比较智慧,就会比较有自信心,有自信心的女人包容力很强,观察力也很敏锐,很多事情她不一定要说出来,但她是明白的。这样的女人有一种内敛和含蓄之美,所以这样的女人哪怕她不是最美丽的,但却会让人觉得很想要亲近她,所以我觉得美貌和智慧彼此之间是有影响的,并且智慧绝对是可以靠自己的修行、修养而得的。一个女人如果想要追求自己内心的平静,这就是一种智慧。智慧其实是一种不与人争的境界,是表面柔软,内在强韧,但强韧不是会伤害别人的强韧,是支撑自己,让自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怡然自得地走下去,我觉得这才叫智慧,智慧与美丽是互为表里的。
《风采》:您写了很多很美的歌词,写作是用文字传递自己的思想,感染他人,那么歌词创作呢?写歌词的时候,和写小说散文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或者相同?
张曼娟:我写歌词其实像是在写一个极短篇的散文或者小说,我会想象很多的画面,试图用一个小说家的笔来写歌词,希望我的歌词里面会有一种起承转合的味道,而不是只有讲一个刹那之间的感觉,这是我自己的期望。
写歌词的不同之处在于,我觉得歌词有点像诗,对我来说,更精炼一点,需要花的力量更大,因为篇幅有限,写散文是加的过程,越加越好,越加越精彩,歌词则是减的过程,一直在跟作曲的老师说“这个真的不能要吗,这个留下吧,真的不错的,非要剪掉吗……”这样一直不停地问,但最终还是会减掉一些,想起来当然会怅然若失。
《风采》:“紫石作坊”可以说是您纯文学的梦想,那么“小学堂”呢?
张曼娟:其实,紫石作坊是一个传承,我希望把我的经验传承给年轻的写作者,帮很多人写作者出了书,发掘了很多很不错的小说家,诗人,但紫石作坊是一个完全没有办法盈利的事,十年来走得很吃力,最终不得不停下来。
小学堂有点像是时尚私塾,我设计很多游戏,带着孩子们一起读经,写文章。在台湾,孩子们的作文能力降低得很厉害,他们几乎成了失语的一代,我觉得这很严重。由于迷恋网络的时间过长,他们现在已经不太知道标点符号该怎么用,一些字的正确用法,更不要说成语。做小学堂,从培养读者开始,培养孩子们的语文能力开始,希望带起一种风气,让人们知道,原来古典文学可以这么有趣,我们的孩子这么喜欢,所以不要剥夺他们继承这种美好的文化遗产的权利。
《风采》:背叛与出轨在如今的爱情中屡见不鲜,您怎样看待这样的现象?
张曼娟:爱情其实是一个很残酷的事,时间拖得长,并不是感情就会比较深,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最怕形成固定的模式,晚上几点通电话,每个礼拜固定见面几次,事情都被固定就会走入死胡同,新鲜感在固定之后就消失了,习惯了之后就没有太多的期待。爱情一定需要热情。年轻的时候,我认为在爱情里忠诚最重要,现在我觉得自我的感觉最重要,否则即使那个人再爱你,你没有办法爱上他,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