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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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胖子追了方晴近两年,写过情书送过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诵过爱意绵绵诗,唱过情深意长曲,反正凡是那阶段关于“发情”的把戏他都整了,但结果是,人没追到,炒作却空前成功,胖子和方晴都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借胖子的光,方晴也身价倍增,屡屡被异性青睐。两年来,方小姐高矮胖瘦各种类型都尝试了一遍,唯独没有翻胖子的绿头牌。大三开学的时候,胖子摔了一个脸盆,叫上俩哥们整了一瓶二锅头,一晚醉生梦死之后,胖子恋爱了。
  对方是外语系的一朵花,名曰:静雅,模样清纯可人,与满脸青春痕迹、肉球一般的胖子比起来反差甚大。许多男生暗地里咬牙切齿,梦里大概早已把胖子五马分尸了一万遍不止。但是仍然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传言是静雅追的胖子,胖子受宠若惊,许多人更是不甚理解,静雅娇滴滴地解释:“姐看上的就是胖子的执著。”爱情就是一物降一物的非常规定理,再意想不到的事情一沾上“爱”的边,就顿时变得一切皆有可能了。
  胖子开始每天牵着静雅的手在学校里轧马路,胖子总希望能在这期间碰见方晴,他心里埋着一股子怨气,他就是想让方晴知道:哥追你两年,那是给你面子,别以为哥没人要,让你见识见识哥的魅力。
  可事实是:黄豆大个校园里,在特定的时间段里想偶然地碰见个想碰见的人,比遇见鬼的几率大不到哪儿去。
  
  2
  胖子有一周没出现在方晴的视线内,许多人传言胖子另结新欢了。可方晴的第一感觉是:胖子失踪了;病入膏肓了;有事回老家了;或者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在方晴心里,这些都可以成为他忽然消失的理由,但惟独恋爱这俩字是打死也不可能和他扯上关系的。
  以至于当方晴在学校操场迎面撞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胖子和他的清纯小女友时,惊讶得下巴颏差点掉在地上。平日里一见到她就兴奋得像打了鸡血的胖子,如今却连正眼都不瞧她。这对方晴来说,可是比说她胖了还要残酷的打击。
  胖子看到方晴愣在那里,脸上掠过一阵红一阵白的颜色,心里爽得像是被志玲姐姐亲了一口一般。他不动声色地替静雅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而后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棒棒糖递到了静雅面前,整张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贱上加贱。静雅也十分配合,时不时回他一个甜美的微笑,末了还用余光瞥了瞥灰溜溜走开的方晴,嘴角渐渐绽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3
  接下来的几天里方晴彻底失落了,男友约她出去看电影她没心情,就连体育系的帅哥送来的一束紫色妖姬,她都懒得看上一眼。这是怎么了呢?她明明从不在乎胖子的。
  方晴开始变着法儿地骚扰胖子:晚安短信、天气提醒、外加电话问候。她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想要讨好胖子。方晴也觉得自己犯贱,可这贱瘾一犯就跟止不住了似的。
  一年一度的大学生艺术节即将开始,这让身为话剧社社长的方晴立刻嗅到了“机会来了”的味道。她马上安排社里排演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并一改往日谦恭形象,主动站出来要求担任女主角朱丽叶,而一贯包揽各种男主的音乐系帅哥在此剧中却离奇变成了男管家。当大家都屏息静待罗密欧花落谁家时,方晴玉手一指竟钦点了一直毫不起眼的社员胖子。这个决定遭到了许多老社员的抗议,谁知方晴却紧咬牙关,硬是不予换人,许多社员因此退团,胖子也极为不好意思,私下里找到方晴表示不必强求,谁知方晴却嫣然一笑,说:“从今天起,只有你够资格做我的男主角。”胖子听得一头雾水。
  排练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因为不想被大家看扁,所以胖子十分卖力,一有空闲便反复练习台词,有时也会主动找方晴对词,方晴一改从前爱搭不理的态度,变得耐心友善,还时不时娇嗔地捶打他一下,浅笑连连。
  静雅常常来看胖子排练,方晴一见她来,便会拉住胖子讲个没完,有时还微笑着轻轻趴到他耳边小声说几句笑话,逗得胖子笑得前仰后合。方晴故意示威一般地望向静雅,看到她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而后气鼓鼓地扬长而去,便觉得大有成就感。
  暗地里方晴也觉得自己疯了,自己的男朋友扔在一边不管不问,偏要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别人的男朋友,可她就是不能忍受胖子对别人好,在她心里,胖子就是她最忠实的臣民,既是自己的臣民,那就决不能允许他为别的女生效力!
  
  4
  话剧正式演出之前,照例先在社团内试演,可除了团里的社员,一概不允外来人员观看。方晴正揪着头发想怎么把静雅拉来,好让她一观自己的男友与别的女生谈情说爱、拥抱亲吻的片段时,胖子就扭扭捏捏地过来了,他小声的,带着些哀求的神情问可不可以让静雅前来观看试演,方晴扶着额头沉默了几秒钟,而后装作万般无奈又通情达理地说:“看你的面子,让她来吧!”胖子乐不可支,直说演出完要请她吃饭。
  方晴的心里更是一阵暗爽。
  试演当天,方晴的大姨妈也十分给面子地赶来凑热闹,演到半截,她疼得小脸煞白,冷汗直冒。胖子心疼不已,在后台端茶送水,用矿泉水的瓶子灌了热水,拿自己的T恤缠绕住给她当热水袋……胖子因为照顾方晴便完全忽略了坐在看台上独自观赏演出的静雅。
  在方晴和胖子的完美配合之下演出十分成功,许多曾经看扁胖子的社员都纷纷上台来恭喜他,胖子更是激动地抱起方晴转了个大圈。
  从话剧社出来之后,胖子劝方晴早点回去休息,她却一定坚持要胖子请她吃晚饭,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学校旁边的大排档,点了几个小菜,方晴故意点了冰的橙汁,胖子宠爱地呵斥她一声,然后转头对服务员说:“给她一杯热奶茶。”
  方晴胜利地望向静雅,她竟然一反常态没有任何表现,方晴颇有些过火地故意问及静雅刚才他们的表演,感情是否到位。静雅忽然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取出相机说:“我替你们拍了相片呢,给你们看看。”
  相机里的相片全是方晴和胖子亲昵无比的合照,除了舞台照之外还有几张不知何时被抓拍的姿势暧昧的生活照,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轻声责怪静雅,干吗拍这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谁知静雅却忽然转头直视着方晴的眼睛说:“想给你们留作纪念啊,是吧方晴!”
  方晴满脸迷茫地点点头,她真搞不懂,静雅为什么这么镇静,即使是装的,也没有人能装得这么像啊,还是她根本不喜欢胖子?
  
  5
  两天后,方晴的男友打电话向她提出分手,方晴脸色大变,不管怎么说,男友也是她从众多异性中千挑万选出的有学识、有能力、有家底、有模样的四有新人,原本打算毕业了跟着他回老家享福去的,这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方晴火急火燎地赶到男友的宿舍,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友,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苦苦挽留,男友都不发一言,正当她准备展开眼泪攻势时,男友气急败坏地撇出一叠照片,说:“你别把我当傻子耍了,你与那个胖子的亲昵照就是铁证,你还在这里演什么戏?”
  方晴愣了,这才明白,上次静雅胸有成竹的笑容代表什么。
  怒气冲冲去找静雅算账时,正赶上这丫头请病假一周,无处发泄的方晴只好打电话抓胖子问罪,谁知胖子却也要告假,并已决定放弃演出。胖子说,静雅和他一起爬山时,因为话剧演出起了口角,奔跑下山时不幸扭伤了脚,他心里愧疚得很,要留守照顾她。方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因为方晴太相信胖子会对自己死心塌地,所以没有准备替补演员。演出当天,临时改换的罗密欧连台词都没有记清楚,更别提表演了,以至于整场话剧漏洞百出,不堪入眼。大学生艺术团的评委老师更是因此气得眼睛都绿了,最后谢幕的时候,团长老头拂袖而去,扬言要撤销话剧社,原因是实在有损“艺术”二字。
  方晴沮丧极了,虽说话剧社不算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但也伴随了她两年的大学生活,身为社长,非但没能将话剧社发展壮大,最后还落得个灭亡的结局。
  男友离她而去,话剧社又沦落到这般境地,谁的错?方晴还是没想通。
  
  6
  一周之后,萎靡不振的方晴决定去会会静雅,两人约在学校的奶茶屋见面。方晴开门见山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拿那些照片给自己的男友看。静雅不紧不慢地回答:因为嫉妒。方晴深吸一口气,平复想要掐死她的情绪后,继续追问:为什么非要胖子拒演罗密欧,搞成最后话剧社被撤销的结局?静雅转过身,直视她,又说了一遍:因为嫉妒。
  方晴彻底无语了,最后她底气不足地问:“我既已一败涂地,对你和胖子也不再造成影响,为什么你反倒一脚将他踹了?”
  静雅皱着眉头望向方晴,一脸“你竟然不懂”的表情,耸耸肩说:“因为我错把嫉妒当成了爱情!”
  静雅仿若一语道破天机,令身处缭绕云雾中挣扎了许久的方晴顿时看见了天日:原来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纠结的事,只是为了平复肚子里那颗狭隘的嫉妒心。
  这天下午,良心不安的方晴先是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托人送到了男友手中,而后提着一兜子红苹果在众异性的围观中闯入了胖子的寝室。接着将还在床上睡午觉的胖子室友“揪”起来丢到门外后,对着一脸惊恐的胖子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自顾自地坐下,削好一个苹果递到胖子嘴边,轻轻对他说了一句:“胖兄,我祝福你,早日找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她!”
  面对胖子脸上写满了问号,方晴的神情诚恳且真挚。她会心无旁骛地给予爱过自己的人祝福,是因为她已懂得:嫉妒只是一种情绪,它永远也不可能取代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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