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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年56岁的徐宝川在广州市一家琉璃厂工作了30余年。2003年,由于身体原因徐宝川提前退休,在家主动承担起了替儿子照看孙子的任务。平时接送孙子上下学,周末带着孙子四处溜达几乎成了他和老伴最为开心的事。
2009年3月,他在街头无意邂逅了一位在医院工作的老朋友,闲聊了几句,老友谈起了自己医院内发生的一件奇事:一个年轻父亲出车祸死亡,留下了大笔遗产,妻子很快就带着孩子改嫁了,孩子的爷爷对此十分怀疑,因为儿子生前曾向他表示过怀疑孙子不是自己的。这位爷爷悄悄带着孙子到他们的医院做了隔代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孙子”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老爷子据此提起上诉,法院最后剥夺了孩子的遗产继承权。
原本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徐宝川却听得格外仔细,原因是自己的儿子也曾经对自己说过怀疑这孙子不是自己的话!因为孙子长得既不像儿子,也不像儿媳,时常有人开玩笑地对他儿子说:“这孩子怎么长得比你们俩都好看呐!”这话头几次听还挺高兴,后来就成了儿子的一块心病。儿子曾数次萌生带孩子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想法,然而他看着贤惠温顺的妻子,既不愿自己多加怀疑,又恐自己的做法伤害了妻子的感情,顾虑再三,最终没能实施。
然而此时的徐宝川听到“隔代亲子鉴定”的说法,眼前突然一亮。自己改天带着孙子,偷偷去做个鉴定也不会被儿媳妇知道,同样也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同时把鉴定结果拿到儿子面前,也给儿子吃上一颗定心丸——徐宝川打心眼里相信儿媳妇是清白的。
有了这种想法,徐宝川便佯装不经意地向老友打听起这“隔代亲子鉴定”的各项事宜,悄悄在心里记下。
3月27日,徐宝川不动声色地带着孙子来到了老友所在的医院,要求医生给他和孙子做“隔代亲子鉴定”。他向医生谎称自己的儿子在国外难以抽身,因此委托自己和孙子搞一个这种鉴定来鉴别一个孙子的“真伪”。几经他的恳求,院方终于答应为他做鉴定了。
等待结果的数天里,徐宝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以这种高科技的方法打开儿子的心结,一定是连儿子都没想到的方法。他甚至想,等鉴定书下来,就打个电话把儿子单独喊到家中将鉴定书交给他,顺便对儿子多加教育,要让他和儿媳妇搞好家庭团结,家和万事兴嘛!
徐宝川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颗定时炸弹此刻正无声地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几天后,徐宝川兴冲冲地来到医院拿鉴定结果。医生的头一句话便犹如当头一棒:这孩子的爸爸是你亲生的吗?
“当然是我亲生的!”徐宝川又急又怒:自己和妻子老夫老妻40年了,感情一直稳定得很。儿子从小到大一直是他的心头肉,连妈都不亲,就是亲他这个老爹,小时候有什么事儿就愿意悄悄讲给他听,成家后,每次回家总不忘给他带些吃的用的。
医生沉吟片刻,心如火燎的徐宝川又想出一个线索,赶紧补充:“儿子上高中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还是我给他输了血!”
“好了好了。”医生不耐烦地打断他:“要是自己的儿子没问题,那就是这孩子不是你儿子的。”言毕,将一张鉴定书递给他。
徐宝川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轰轰直响。他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儿地问:“这种鉴定会不会出差错,有没有可能孙子是亲生的也验出这样的结果?”得到医生的否定答复后,他一个人捏着鉴定报告,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沿着公路不知走了多久,徐宝川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看着手中已经被自己捏得皱皱巴巴的鉴定报告书,徐宝川忍不住老泪纵横:原本想给儿子的一颗定心丸,现在却成了他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老实贤惠的儿媳竟真会悄悄给儿子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徐宝川知道,倘若自己将这件事告诉了儿子,势必会引起一场家庭战争,到时受苦的不仅仅是儿媳妇,儿子更是苦不堪言啊。而不到十岁的孙子又怎么可能承受如此大的家庭变故?一想到可爱的孙子,徐宝川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数年的朝夕相处,小家伙对他的感情真是亲哪,即使不是他的亲生孙子,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啊。
徐宝川坐在路边发了一下午呆,直到夕阳西下,他才一步步踱回了家。刚一进门,妻子刘艳平便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徐宝川推说身体不舒服,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一旁玩耍的孙子见状立即放下玩具,跑过来关心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此时的一声“爷爷”几乎成了徐宝川心头的一根刺。看着活泼可爱的孙子,他心里不禁一揪,他多想好好地把孩子抱在怀中端详一番啊。然而最终,他还是朝孙子摆了摆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血气方尉的男儿怎戴绿帽上头?
小家庭再无宁日
稳定了一阵心绪,徐宝川最终决定尽快将实情向儿子和盘托出。出于谨慎,他先给儿子发了一条信息,约儿子晚上一起出来谈谈。
儿子似乎也从父亲的口气中嗅出了一丝紧张的气息,他很快来到父亲告诉的餐厅。
父子两人在餐厅相对而坐,徐宝川面色凝重地问儿子,儿媳妇林琴玉到底有没有搞过外遇?刚结婚的时候,你没有听过她与哪个男人走得过近的传言?
儿子徐世明的脸色立即变得紧张无比,直问道,怎么了?
徐宝川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儿子完整地讲述了一遍,接着把鉴定报告拿出来。徐世明颤抖着接过鉴定,连看都没看就瘫倒在了椅子上!自己多年来的猜测竟成了真,养育了近十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徐世明觉得自己的世界毁了。他喃喃地问父亲:“怎么办?”
徐宝川此时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假如劝说儿子离婚,孙子今后的生活势必受到很大的影响。可儿媳的做法毕竟对儿子的伤害太大,假如硬要两人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不是对儿子的侮辱吗?
徐宝川沉默片刻,说道,这事还是你自己来处理吧,化得越小越好,张扬出去了两个人脸上都不好过,毕竟孩子还小……不料徐世明一听这话便暴跳如雷:孩子关我什么事,骗了我这么多年,不把那野种掐死就算好的了!
接着,徐世明自顾自地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任徐宝川怎么劝也没用。于是,徐宝川只好连拉带拖地将他拉到了餐厅外。渐渐平静下来的徐世明表示要先回家和妻子谈个清楚。徐宝川有些不放心,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徐世明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是杀了她也没用了,我只让她给我交待清楚。徐宝川又交待让他千万不可动手打人,便忧心忡忡地目送儿子打车离开了。 徐宝川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他交待好妻子接送孙子上学,便匆匆赶往儿子上班的单位。没想到儿子的同事告诉他,徐世明今天根本没有来上班!
徐宝川立刻赶到儿子的家中,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儿媳与儿子的争吵声。他使劲地拍了半天,门才打开。只见儿子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张脸涨得通红。再往屋内一看,徐宝川更是大吃一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瓷器的碎片,连电视机 也被扔在了地上,插头电线被扯成了好几段,触目惊心地耷拉在桌子边上。
徐宝川难以想象儿子回家后都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徐宝川刚想劝儿子消消气,儿子已经面色铁青地向屋里喊了一句:“我爸来了,你让我爸给你讲清楚,我看你跟我爸咋解释!”话音一落,卧室便传来一阵抽噎声,双眼红肿的林琴玉慢慢走到了徐宝川面前。徐宝川准备好言安慰几句,却不料林琴玉杏眼一瞪,冷冷地对他说道:”你也不要倚老卖老,看不起我就这样挑拨我和你儿子的关系,竟然想出这一招来诬蔑我?你们究竟想怎样?”话没说完,徐世明就冲上前来扇了她一个耳光,林琴玉反过去抓徐世明的脸,被徐世明一手挡住,两人顿时扭作一团。
气急败坏的徐宝川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给我住手!”接着便上前拉开徐世明:“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你跟她好好说说,两个人都讲清楚,不行就离婚算了!”
徐世明显然被父亲的话吓了一跳,立即住了手。林琴玉见状立即大哭起来:“想让我离婚是吧,父子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婚我不会离的,谁也别想!”
徐宝川气不打一处来:“你到现在还嘴硬,不承认孩子是别人的吗?你骗了我儿子这么多年,还有脸说不离婚?离婚之后你带着你的野孩子走得远远的,找孩子的爹去吧!”
失去理智的林琴玉闻言,突然冲上来抓着徐宝川的头发就扯:“说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不是他的是谁的?是谁的,你跟我说!” 徐世明上前对着林琴玉的脸就是一拳,林琴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放悲声:“你敢和我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吗,这孩子要是你的,你们爷俩今天都给我死在这里!” 徐世明冷笑了一声:“亲子鉴定?你还怕知道你丑事的人不多是吗?你也有脸提亲子鉴定?”说完,徐世明便拉着父亲出了家门。
徐世明和父亲商量,这一阵子先不回家了,就住在父亲家,孩子就给林琴玉送去,等她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再说。徐宝川还有些犹豫:“你看她现在这种状态,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同意的,要不你俩就……” 话未说完,儿子便粗暴地打断了他:“别说了,她承认了,说清楚也就罢了。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她还嘴硬,把我当傻子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一天我都觉得恶心!”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徐宝川的家中,正在做饭的刘艳平吓了一跳!徐宝川简单地吩咐妻子把屋子收拾收拾,儿子要回来住些天。刘艳平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回事,儿子不耐烦地说,吵架了,我要离婚。
刘艳平大吃一惊,赶紧劝儿子不要意气用事,林琴玉是个好孩子。儿子没听两句就打断了她:“下午你把小虎送到她那儿去吧,这儿子不是我的,我以后也不想看到,这婚我是离定了。”
刘艳平如遭雷击,她喃喃地问儿子:“怎么发现的?”徐世明扔下一句“你问我爸”便走开了。
“婆婆的真言”说出得太晚,恨悔交织的老人挥刀相向
四天后的一个上午,林琴玉突然带着孩子来到了徐世明的工作单位。毫不知情的孩子跑到徐世明面前便叫了一声爸爸,徐世明往前一看,林琴玉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琴玉把孩子叫到自己身边,继而高声说道:“今天我来单位就是想请大家来给我评个理,徐世明不知从哪弄来一份孩子和他爷爷的鉴定报告书说两人没血缘关系,说这孩子不是他的,要和我离婚。我林琴玉一生清清白白,给他生的孩子长到这么大,他说不认就不认了,做亲子鉴定他又不敢,他还配不配做一个父亲。”安静的办公室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无数道目光投向徐世明,徐世明忍无可忍,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将她向外推搡:“你撒泼不要到我们单位来,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婚我一定要离,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林琴玉闻言又痛哭起来:“你就算在外面有人了,也用不着这样安罪名在我身上,连儿子你也不管,你现在让那个女人出来和我谈一谈,她是你们单位的吧?”
徐世明冷笑道:“装得还真像,你别给我贼喊捉贼!”林琴玉恨恨地看了看他,抹了两把眼泪便牵起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儿子离开了。徐世明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是他与林琴玉和儿子的诀别。
这天晚上,徐世明接到林琴玉的一条信息,语言十分平静:我仔细想过了,问题可能出现在你妈身上,如果那份鉴定书没有错,就是你和你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徐世明读罢短信,立即怒火中烧,打电话过去将林琴玉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告诉林琴玉,假如她再敢中伤自己的母亲,就送他们娘俩上天堂!
林琴玉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徐世明骂够了沉默下来,她才缓缓地说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去做亲子鉴定,做了亲子鉴定,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徐世明回答得很快:“滚吧,我再也不会被你骗了。”
这次,是他和林琴玉最后的对话。两天后的4月9日下午,正在单位上班的徐世明接到警方的电话:林琴玉带着服过安眠药后熟睡的孩子双双跳河,两人的尸体被路人发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徐世明如遭雷击!接下来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的他都记不起了,只记得当自己亲眼看到林琴玉和儿子小小的尸体之后。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院方立即联系了徐宝川,毫不知情的徐宝川赶到医院后震惊异常,几乎不能言语。清醒过来的徐世明不忍再看一眼妻儿的遗骨,父子两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出了病房。
两人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悲伤的徐世明立即号啕大哭,他断断续续地告诉父亲,林琴玉几天前还与自己通过电话,央求自己与儿子做次亲子鉴定。“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冤枉的,一定是那鉴定报告出问题了。”徐世明喃喃地说。
徐宝川连连扇自己耳光:“都怪我,怪我不该异想天开做鉴定。”此时一直陪着徐世明痛哭不止的刘艳平突然开口了:“都是我造的孽,今天你们砍死我吧!”
父子两人惊慌地看着她,刘艳平接着对徐宝川说道:“世明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成国的啊!”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伴,徐宝川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成国”正是几十年前,自己的一名同事,由于两人关系亲密,成国经常到他的家中做客,而儿子出生前,他就从单位辞职,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
由于自己的血型碰巧与儿子相同,妻子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然而今天,一场误会就这样葬送了儿子与媳妇的生命,徐世明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母亲,半晌,才喊了一声“妈……”,便将头拼命向墙上撞去,鲜血很快染上了洁白的墙壁……徐宝川看在眼中,突然想到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到头来最信任的妻子给了他当头一棒!几十年的生活全部是一场欺骗!巨大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徐宝川冲进厨房拎出菜刀,照着刘艳平的后脑勺就是一刀!眼看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徐世明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事件刺激得近乎呆滞,他傻傻地看着徐宝川杀害母亲后,仓皇地离开家门……
直至第二天,面对民警的讯问,徐世明还明显地显得呆滞,他一会儿说前一天见过父亲,一会儿又说前一天未见父亲,民警遂确定其父有重大作案嫌疑……
编辑/孙 玮
乌耕点评
读罢这个令人扼腕的故事,我想到了一个成语:造化弄人。
中国男人最反感的是绿帽子。故事中的父亲,本想给儿子摘掉那顶莫须有的绿帽子,殊不知,这绿帽子却是他自己默默地戴了一生,并最终酿成这场系列惨剧。
按说,这本是个幸福的家庭,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因为儿子曾经有过一些空穴来风式的猜疑,“热情”的父亲竟偷偷地帮助儿子做起了亲子鉴定。其实,作为一个阅世很深的长者,他应该有这样的智慧和豁达:既然儿媳很贤淑,既然孙子很可爱,既然这个五口之家很和睦,既然儿子的猜疑已经是“过去时”,那么一个最明智的选择是做息事宁人的“鸽派”,而不是“即兴”地制造什么事端。做亲子鉴定是容易的,但把一个可怕的魔盒打开后,事情便不是一位父亲可以操控的了。
果然,继父亲“越位”之后,儿子生猛登场,戴了绿帽子的狂怒使他丧失了任何理智,其所作所为令人齿冷。事情也就失去了转圜的可能。这时,柔弱又刚烈的女人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四面楚歌百口莫辩之下,她选择了以死相搏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真相终于大白,但惨剧已经酿成,一个原本其乐融融的家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们都渴望知道真相,但并非每个人都能背得动真相,因为它经常是残酷的。故事中一直汲汲于寻找真相的父亲,最后竟手刃与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便是因为他根本无力面对真相。人们往往对病人隐瞒病情,因为人是脆弱的,善意的谎言常常胜过良药。如果你没有一颗强大而湿润的心灵,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胸怀和智慧,那么“难得糊涂”或许是幸福的不二法门。
无疑,亲于鉴定技术是寻求真相的,但它是一柄可’怕的双刃剑,据我观察,它给大量家庭带来的后果经常是灾难性的·毫无疑问,如果一对夫妻或一家人亲密无间,大约无须搞什么亲子鉴定,而当一家人变成“乌眼鸡”时,则无论是因为财产关系还是绿帽子问厢,也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分是合,所谓亲子鉴定很难有建设作用。同理,B超本是用于救死扶伤的,但在大量落后地区竟用于鉴别胎儿性别,结果便是灾难性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
2009年3月,他在街头无意邂逅了一位在医院工作的老朋友,闲聊了几句,老友谈起了自己医院内发生的一件奇事:一个年轻父亲出车祸死亡,留下了大笔遗产,妻子很快就带着孩子改嫁了,孩子的爷爷对此十分怀疑,因为儿子生前曾向他表示过怀疑孙子不是自己的。这位爷爷悄悄带着孙子到他们的医院做了隔代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孙子”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老爷子据此提起上诉,法院最后剥夺了孩子的遗产继承权。
原本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徐宝川却听得格外仔细,原因是自己的儿子也曾经对自己说过怀疑这孙子不是自己的话!因为孙子长得既不像儿子,也不像儿媳,时常有人开玩笑地对他儿子说:“这孩子怎么长得比你们俩都好看呐!”这话头几次听还挺高兴,后来就成了儿子的一块心病。儿子曾数次萌生带孩子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想法,然而他看着贤惠温顺的妻子,既不愿自己多加怀疑,又恐自己的做法伤害了妻子的感情,顾虑再三,最终没能实施。
然而此时的徐宝川听到“隔代亲子鉴定”的说法,眼前突然一亮。自己改天带着孙子,偷偷去做个鉴定也不会被儿媳妇知道,同样也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同时把鉴定结果拿到儿子面前,也给儿子吃上一颗定心丸——徐宝川打心眼里相信儿媳妇是清白的。
有了这种想法,徐宝川便佯装不经意地向老友打听起这“隔代亲子鉴定”的各项事宜,悄悄在心里记下。
3月27日,徐宝川不动声色地带着孙子来到了老友所在的医院,要求医生给他和孙子做“隔代亲子鉴定”。他向医生谎称自己的儿子在国外难以抽身,因此委托自己和孙子搞一个这种鉴定来鉴别一个孙子的“真伪”。几经他的恳求,院方终于答应为他做鉴定了。
等待结果的数天里,徐宝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以这种高科技的方法打开儿子的心结,一定是连儿子都没想到的方法。他甚至想,等鉴定书下来,就打个电话把儿子单独喊到家中将鉴定书交给他,顺便对儿子多加教育,要让他和儿媳妇搞好家庭团结,家和万事兴嘛!
徐宝川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颗定时炸弹此刻正无声地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几天后,徐宝川兴冲冲地来到医院拿鉴定结果。医生的头一句话便犹如当头一棒:这孩子的爸爸是你亲生的吗?
“当然是我亲生的!”徐宝川又急又怒:自己和妻子老夫老妻40年了,感情一直稳定得很。儿子从小到大一直是他的心头肉,连妈都不亲,就是亲他这个老爹,小时候有什么事儿就愿意悄悄讲给他听,成家后,每次回家总不忘给他带些吃的用的。
医生沉吟片刻,心如火燎的徐宝川又想出一个线索,赶紧补充:“儿子上高中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还是我给他输了血!”
“好了好了。”医生不耐烦地打断他:“要是自己的儿子没问题,那就是这孩子不是你儿子的。”言毕,将一张鉴定书递给他。
徐宝川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轰轰直响。他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儿地问:“这种鉴定会不会出差错,有没有可能孙子是亲生的也验出这样的结果?”得到医生的否定答复后,他一个人捏着鉴定报告,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沿着公路不知走了多久,徐宝川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看着手中已经被自己捏得皱皱巴巴的鉴定报告书,徐宝川忍不住老泪纵横:原本想给儿子的一颗定心丸,现在却成了他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老实贤惠的儿媳竟真会悄悄给儿子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徐宝川知道,倘若自己将这件事告诉了儿子,势必会引起一场家庭战争,到时受苦的不仅仅是儿媳妇,儿子更是苦不堪言啊。而不到十岁的孙子又怎么可能承受如此大的家庭变故?一想到可爱的孙子,徐宝川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数年的朝夕相处,小家伙对他的感情真是亲哪,即使不是他的亲生孙子,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啊。
徐宝川坐在路边发了一下午呆,直到夕阳西下,他才一步步踱回了家。刚一进门,妻子刘艳平便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徐宝川推说身体不舒服,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一旁玩耍的孙子见状立即放下玩具,跑过来关心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此时的一声“爷爷”几乎成了徐宝川心头的一根刺。看着活泼可爱的孙子,他心里不禁一揪,他多想好好地把孩子抱在怀中端详一番啊。然而最终,他还是朝孙子摆了摆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血气方尉的男儿怎戴绿帽上头?
小家庭再无宁日
稳定了一阵心绪,徐宝川最终决定尽快将实情向儿子和盘托出。出于谨慎,他先给儿子发了一条信息,约儿子晚上一起出来谈谈。
儿子似乎也从父亲的口气中嗅出了一丝紧张的气息,他很快来到父亲告诉的餐厅。
父子两人在餐厅相对而坐,徐宝川面色凝重地问儿子,儿媳妇林琴玉到底有没有搞过外遇?刚结婚的时候,你没有听过她与哪个男人走得过近的传言?
儿子徐世明的脸色立即变得紧张无比,直问道,怎么了?
徐宝川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儿子完整地讲述了一遍,接着把鉴定报告拿出来。徐世明颤抖着接过鉴定,连看都没看就瘫倒在了椅子上!自己多年来的猜测竟成了真,养育了近十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徐世明觉得自己的世界毁了。他喃喃地问父亲:“怎么办?”
徐宝川此时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假如劝说儿子离婚,孙子今后的生活势必受到很大的影响。可儿媳的做法毕竟对儿子的伤害太大,假如硬要两人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不是对儿子的侮辱吗?
徐宝川沉默片刻,说道,这事还是你自己来处理吧,化得越小越好,张扬出去了两个人脸上都不好过,毕竟孩子还小……不料徐世明一听这话便暴跳如雷:孩子关我什么事,骗了我这么多年,不把那野种掐死就算好的了!
接着,徐世明自顾自地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任徐宝川怎么劝也没用。于是,徐宝川只好连拉带拖地将他拉到了餐厅外。渐渐平静下来的徐世明表示要先回家和妻子谈个清楚。徐宝川有些不放心,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徐世明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是杀了她也没用了,我只让她给我交待清楚。徐宝川又交待让他千万不可动手打人,便忧心忡忡地目送儿子打车离开了。 徐宝川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他交待好妻子接送孙子上学,便匆匆赶往儿子上班的单位。没想到儿子的同事告诉他,徐世明今天根本没有来上班!
徐宝川立刻赶到儿子的家中,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儿媳与儿子的争吵声。他使劲地拍了半天,门才打开。只见儿子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张脸涨得通红。再往屋内一看,徐宝川更是大吃一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瓷器的碎片,连电视机 也被扔在了地上,插头电线被扯成了好几段,触目惊心地耷拉在桌子边上。
徐宝川难以想象儿子回家后都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徐宝川刚想劝儿子消消气,儿子已经面色铁青地向屋里喊了一句:“我爸来了,你让我爸给你讲清楚,我看你跟我爸咋解释!”话音一落,卧室便传来一阵抽噎声,双眼红肿的林琴玉慢慢走到了徐宝川面前。徐宝川准备好言安慰几句,却不料林琴玉杏眼一瞪,冷冷地对他说道:”你也不要倚老卖老,看不起我就这样挑拨我和你儿子的关系,竟然想出这一招来诬蔑我?你们究竟想怎样?”话没说完,徐世明就冲上前来扇了她一个耳光,林琴玉反过去抓徐世明的脸,被徐世明一手挡住,两人顿时扭作一团。
气急败坏的徐宝川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给我住手!”接着便上前拉开徐世明:“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你跟她好好说说,两个人都讲清楚,不行就离婚算了!”
徐世明显然被父亲的话吓了一跳,立即住了手。林琴玉见状立即大哭起来:“想让我离婚是吧,父子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婚我不会离的,谁也别想!”
徐宝川气不打一处来:“你到现在还嘴硬,不承认孩子是别人的吗?你骗了我儿子这么多年,还有脸说不离婚?离婚之后你带着你的野孩子走得远远的,找孩子的爹去吧!”
失去理智的林琴玉闻言,突然冲上来抓着徐宝川的头发就扯:“说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不是他的是谁的?是谁的,你跟我说!” 徐世明上前对着林琴玉的脸就是一拳,林琴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放悲声:“你敢和我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吗,这孩子要是你的,你们爷俩今天都给我死在这里!” 徐世明冷笑了一声:“亲子鉴定?你还怕知道你丑事的人不多是吗?你也有脸提亲子鉴定?”说完,徐世明便拉着父亲出了家门。
徐世明和父亲商量,这一阵子先不回家了,就住在父亲家,孩子就给林琴玉送去,等她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再说。徐宝川还有些犹豫:“你看她现在这种状态,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同意的,要不你俩就……” 话未说完,儿子便粗暴地打断了他:“别说了,她承认了,说清楚也就罢了。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她还嘴硬,把我当傻子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一天我都觉得恶心!”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徐宝川的家中,正在做饭的刘艳平吓了一跳!徐宝川简单地吩咐妻子把屋子收拾收拾,儿子要回来住些天。刘艳平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回事,儿子不耐烦地说,吵架了,我要离婚。
刘艳平大吃一惊,赶紧劝儿子不要意气用事,林琴玉是个好孩子。儿子没听两句就打断了她:“下午你把小虎送到她那儿去吧,这儿子不是我的,我以后也不想看到,这婚我是离定了。”
刘艳平如遭雷击,她喃喃地问儿子:“怎么发现的?”徐世明扔下一句“你问我爸”便走开了。
“婆婆的真言”说出得太晚,恨悔交织的老人挥刀相向
四天后的一个上午,林琴玉突然带着孩子来到了徐世明的工作单位。毫不知情的孩子跑到徐世明面前便叫了一声爸爸,徐世明往前一看,林琴玉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琴玉把孩子叫到自己身边,继而高声说道:“今天我来单位就是想请大家来给我评个理,徐世明不知从哪弄来一份孩子和他爷爷的鉴定报告书说两人没血缘关系,说这孩子不是他的,要和我离婚。我林琴玉一生清清白白,给他生的孩子长到这么大,他说不认就不认了,做亲子鉴定他又不敢,他还配不配做一个父亲。”安静的办公室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无数道目光投向徐世明,徐世明忍无可忍,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将她向外推搡:“你撒泼不要到我们单位来,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婚我一定要离,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林琴玉闻言又痛哭起来:“你就算在外面有人了,也用不着这样安罪名在我身上,连儿子你也不管,你现在让那个女人出来和我谈一谈,她是你们单位的吧?”
徐世明冷笑道:“装得还真像,你别给我贼喊捉贼!”林琴玉恨恨地看了看他,抹了两把眼泪便牵起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儿子离开了。徐世明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是他与林琴玉和儿子的诀别。
这天晚上,徐世明接到林琴玉的一条信息,语言十分平静:我仔细想过了,问题可能出现在你妈身上,如果那份鉴定书没有错,就是你和你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徐世明读罢短信,立即怒火中烧,打电话过去将林琴玉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告诉林琴玉,假如她再敢中伤自己的母亲,就送他们娘俩上天堂!
林琴玉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徐世明骂够了沉默下来,她才缓缓地说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去做亲子鉴定,做了亲子鉴定,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徐世明回答得很快:“滚吧,我再也不会被你骗了。”
这次,是他和林琴玉最后的对话。两天后的4月9日下午,正在单位上班的徐世明接到警方的电话:林琴玉带着服过安眠药后熟睡的孩子双双跳河,两人的尸体被路人发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徐世明如遭雷击!接下来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的他都记不起了,只记得当自己亲眼看到林琴玉和儿子小小的尸体之后。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院方立即联系了徐宝川,毫不知情的徐宝川赶到医院后震惊异常,几乎不能言语。清醒过来的徐世明不忍再看一眼妻儿的遗骨,父子两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出了病房。
两人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悲伤的徐世明立即号啕大哭,他断断续续地告诉父亲,林琴玉几天前还与自己通过电话,央求自己与儿子做次亲子鉴定。“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冤枉的,一定是那鉴定报告出问题了。”徐世明喃喃地说。
徐宝川连连扇自己耳光:“都怪我,怪我不该异想天开做鉴定。”此时一直陪着徐世明痛哭不止的刘艳平突然开口了:“都是我造的孽,今天你们砍死我吧!”
父子两人惊慌地看着她,刘艳平接着对徐宝川说道:“世明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成国的啊!”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伴,徐宝川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成国”正是几十年前,自己的一名同事,由于两人关系亲密,成国经常到他的家中做客,而儿子出生前,他就从单位辞职,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
由于自己的血型碰巧与儿子相同,妻子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然而今天,一场误会就这样葬送了儿子与媳妇的生命,徐世明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母亲,半晌,才喊了一声“妈……”,便将头拼命向墙上撞去,鲜血很快染上了洁白的墙壁……徐宝川看在眼中,突然想到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到头来最信任的妻子给了他当头一棒!几十年的生活全部是一场欺骗!巨大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徐宝川冲进厨房拎出菜刀,照着刘艳平的后脑勺就是一刀!眼看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徐世明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事件刺激得近乎呆滞,他傻傻地看着徐宝川杀害母亲后,仓皇地离开家门……
直至第二天,面对民警的讯问,徐世明还明显地显得呆滞,他一会儿说前一天见过父亲,一会儿又说前一天未见父亲,民警遂确定其父有重大作案嫌疑……
编辑/孙 玮
乌耕点评
读罢这个令人扼腕的故事,我想到了一个成语:造化弄人。
中国男人最反感的是绿帽子。故事中的父亲,本想给儿子摘掉那顶莫须有的绿帽子,殊不知,这绿帽子却是他自己默默地戴了一生,并最终酿成这场系列惨剧。
按说,这本是个幸福的家庭,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因为儿子曾经有过一些空穴来风式的猜疑,“热情”的父亲竟偷偷地帮助儿子做起了亲子鉴定。其实,作为一个阅世很深的长者,他应该有这样的智慧和豁达:既然儿媳很贤淑,既然孙子很可爱,既然这个五口之家很和睦,既然儿子的猜疑已经是“过去时”,那么一个最明智的选择是做息事宁人的“鸽派”,而不是“即兴”地制造什么事端。做亲子鉴定是容易的,但把一个可怕的魔盒打开后,事情便不是一位父亲可以操控的了。
果然,继父亲“越位”之后,儿子生猛登场,戴了绿帽子的狂怒使他丧失了任何理智,其所作所为令人齿冷。事情也就失去了转圜的可能。这时,柔弱又刚烈的女人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四面楚歌百口莫辩之下,她选择了以死相搏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真相终于大白,但惨剧已经酿成,一个原本其乐融融的家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们都渴望知道真相,但并非每个人都能背得动真相,因为它经常是残酷的。故事中一直汲汲于寻找真相的父亲,最后竟手刃与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便是因为他根本无力面对真相。人们往往对病人隐瞒病情,因为人是脆弱的,善意的谎言常常胜过良药。如果你没有一颗强大而湿润的心灵,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胸怀和智慧,那么“难得糊涂”或许是幸福的不二法门。
无疑,亲于鉴定技术是寻求真相的,但它是一柄可’怕的双刃剑,据我观察,它给大量家庭带来的后果经常是灾难性的·毫无疑问,如果一对夫妻或一家人亲密无间,大约无须搞什么亲子鉴定,而当一家人变成“乌眼鸡”时,则无论是因为财产关系还是绿帽子问厢,也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分是合,所谓亲子鉴定很难有建设作用。同理,B超本是用于救死扶伤的,但在大量落后地区竟用于鉴别胎儿性别,结果便是灾难性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