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而凄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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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麦是一位不被世人所熟知的诗人,他虽长期被“埋没”,但并不证明他的诗歌也是平庸之作,相反,这位把诗歌作为“语言的利斧”的诗人,生前一直致力于诗歌领域的突破和创新,他的诗歌也显示出了深厚的文化功底和语言素养。1991年9月24日,年仅24岁的戈麦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决绝地毁弃所有书稿,也没有任何遗言,为世人留下几多遗憾。本文以他的诗歌《爱情十四行》为例,从节奏、语言以及意象三个大方面进行浅析,以期感受戈麦诗歌创作的独特魅力和他慨叹人生的孤寂情怀,借此缅怀这位才华横溢却不得志的“孤独者”。
  一、曼妙的节奏—悠扬的音乐
  艺术同源而生,文学和音乐有着相似的血缘关系。叔本华曾经说过:“一切艺术都希望达到音乐的状态。”小说不例外,诗歌亦然。在戈麦独特笔法的建构下,《爱情十四行》这首小诗充满着浓重的音乐气息。“在解读诗歌方面不要以为它是需要一个较大的语境去解释诗歌中的只言片语,而要认为诗歌有自己的结构,努力把一首诗作为一个艺术整体去解读”。所以,当我们将镜头拉远来整体上朗读这首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虽然这首诗在语义上使我们感到错愕和迷茫,但是在阅读感受上我们却体会到了奇妙的节奏感。节奏一词原本来源于音乐,是构成音乐的重要因素,一切律动、协调、平衡都可以称之为节奏,它是音乐生命力的源泉。节奏在文学中的体现小在词汇的长短选择,大到小说情节的叙述舒缓或是紧凑,而在诗歌上便体现在词汇的选择上。这首诗如题分为十四行,每一行的构成除了一个个的词语便是一个个的短句,“黑夜”“苦水”“苔藓”“照耀中的日子”“早晨的花”“不知名的牺牲者”等等。这些词语和短句交错行进,当读者适应了一个个词语构成的一行诗时,作者此时便会接上一个短句,“火把、稻种、拉紧的帆”“狂风、大雪、锋利的刀具”,长长短短、短短长长,逐步打破读者的阅读期待,正是这样参差不齐的“元素”使得读者在朗读的过程中体验到无限的阅读动感。
  戈麦的这首诗歌在节奏上所呈现出的特点让我联想到了宋词的创作风格,宋词句子由于长短不一、参差不齐也被称为“长短句”。宋词在表述语义时,经常使用长短句的句式,并且在合乐的过程中,句子的长短要遵照一定的乐谱节拍,节拍不固定,乐句的长短就会参差不齐,从而让人在朗读的过程中能体会出跌宕起伏的节奏感。周邦彦的《十六字令》中写道:“眠。月影穿窗白玉钱。无人弄,移过枕函边。”不考虑诗词的内容,这样长短交错的句式结构足以让读者在朗读中感受到无尽的节奏感。
  二、张力的语言—艺术的美感
  “诗歌应当是语言的利斧,它能够剖开心灵的冰河。在词与词的交汇、融合、分解、对抗的创造中,一定会显现出犀利夺目的语言之光照亮人的生存。诗歌直接从属于幻想,它能够拓展心灵与生存的空间,能够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一首诗歌的语言足以体现一位诗人的想象力和文学功底,戈麦的诗歌便是张力的代表。张力一词原本是物理学中的一个概念,转而进入到文学领域,张力一词从现象上看表现了“一中有多”的关系,所谓“一”就是有一个完整的场景或者事物,所谓“多”,则是有着丰富的视角和内涵。在如今,“张力”的存在已经变成彰显诗人语言功底的代名词。
  戈麦的这首诗歌题名为《爱情十四行》,但是在初读的时会发现诗中出现的都是与“爱情”不相关的词语,“黑夜。苦水。照耀中的日子/早晨的花。一个瞎子眼中的光明/苍白的脚趾。苔藓。五行血的歌子/死者喉中翻滚的话语/不知名的牺牲者。残废的哑巴/马背上的道路。城垣。荒凉的沟渠……”每一个词语都让读者读起来感到陌生和错愕,难以理解。其实不然,这些词都是在“爱情”的这个大主题下诞生的,诗人常常对爱情报以悲观消极的态度,就像他在《岁末十四行(二)》中写道:“爱情呵,还是那样遥远像雪天中白茫茫的大幕后的风筝。”所以在这首诗中出现的“黑夜”“苦水”“残废的哑巴”都是契合着戈麦对爱情的想象,皆是无限的悲伤、苦闷和压抑。诗人将自己的情感紧紧地包孕在了这些短促的词语中,包孕在了戈麦所感受到的“爱情”中,爱情变成了张力中的“一”,而诗中的各种词语背后的含义便是张力中的“多”。语言的张力性由此显现。
  语言的张力还能体现在戈麦所营造的叙述效果上,戈麦的诗歌态度,既呈现了诗人进入“青春写作”所流露的典型状态,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有幸进入语言与艺术层面上的孤独直至疏离的状态。在戈麦的这首诗中,疏离感和落寞感萦绕其中。诗中所出现的意象看似毫无联系,但都是在“爱情”这一主题下经过诗人的巧妙“换喻”所创作而成的,“换喻”就是以密切相关的事物在推理过程中从本来事物转换到另一事物去,在戈麦的脑中,“爱情”在不停地变换着“角色”,她的每个“角色”所呈现给读者的效果都是泼墨式的,他把爱情联想成“苦水”以及“折断了的光”,在读者阅读的过程中第一反应便是将爱情看成这两种意象的直接含义,但是在冷静过后便会细细思索作者為什么会将爱情和“苦水”以及“折断的光”联系在一起,读者意识思索流动的过程就像溅开的那些墨点,最中心最圆的那个黑点便是读者第一时间能够感受到的,也是最基本、最主要的内涵。这种泼墨式的语言叙述效果是戈麦所力求的,“利用朴素的形式传达超负荷的情感”,每个词语的背后都承载着诗人对爱情异于常人感受力。在这首诗中,“谜语”韵味浓厚,读者在动感的颠簸下错愕地品味着这首诗,无论“一”中的“多”的还是那种力透纸背的语言效果,都是“张力”所努力营造的。“语言天赋越是卓异的诗人,他困于语言的贪婪和语言的欢乐的程度就越是艰深。”戈麦对语言的“张力”极限运用形成了戈麦诗歌“尖锐”的特点,在这样独特的建构下,读者在觉得晦涩难懂的同时,也享受着戈麦诗歌语言上带来的崇高的艺术美感。
  三、悲凉的意象—孤寂的人生
  戈麦曾说自己是“站在人类的对立面”的人,他的标新立异、与众不同让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眷恋,毅然决然地投湖。他的人生是这样的孤独而凄美,凛然地不顾一切,决绝潇洒地转身,他的诗歌也是这般孤寂、凄美、压抑和暗淡。他用自己身上病态的精神气质通过诗歌讲述着他对这个世界以及对生命的敏锐感受和深邃思考。
  在《爱情十四行》中,戈麦运用了大量的意象来表达他对爱情的理解,“苍白的脚趾”“苔藓”“狂风”“大雪”“灵车”等等,这些意象和世人眼中的“爱情”全然不同,但是戈麦却能在“爱情”这个主题下想到这些让人感到悲悯的独特的意象。在戈麦的眼中,爱情是苍白无力的,是长满了苔藓阴暗而潮湿的,是在狂风和大雪中卑微生存着的,是像灵车一样终归要去祭奠的。构成这首诗歌的所有意象都免不了围绕着“悲凉”这一内容,读者能够看出在戈麦坚韧的内心里,爱情变得无足轻重,并且给他带来的都是负累和无望,是“折断了的光”,是斩断他生活的“锋利的道具”。
  这首诗不单单是戈麦对于爱情的“独白”,更是他对于生命中那段时光的倾诉。《爱情十四行》写于1990年4月13日,那个年代正是中国社会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特殊时期。在市场经济环境中,诗歌已不再具有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巨大轰动效应,诗人的桂冠也渐渐失去了耀眼的光环,现实与理想开始错位,他在努力进行诗歌革新的同时,愈发对自我命运和现实生活无法把握,使他产生了强烈的虚无感。爱情的困境和人生的困境都让他变得压抑和困苦。80年代的诗人在精神上遭遇的压迫转化为对肉体的放弃,现实的无奈让他们只能自己面对整个时代的变化,只有通过诗歌,他们才能得到疏解。戈麦是孤独的,这不单单从他诗歌的意象上看得出,“城垣”“荒凉的沟渠”“阴暗人的谷仓”等许多意象都透露出让人郁闷的气息,这样的戈麦让人心疼。“灵魂与肉身在此时相互找寻使生命变得沉重,如果它们不再相互找寻,生命就变轻”,现实和理想的压力相互交织。从现实的拒斥到语言的乌托邦,他完成了一次次的分裂,精神上的虚空让他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终于,他—“站在人类对立面”的天使离我们远去了。
  四、结语
  这首诗歌无论整体的节奏、语言的特点还是戈麦在意象的选取上,都很明显地与其他的诗歌不同,独特的诗歌创作技巧让戈麦这位诗人渐渐出现在世人面前,《爱情十四行》这首诗歌不单单是戈麦对爱情的认知,也是戈麦对那个年代所产生的焦虑。戈麦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导致他的自我处于不断地分裂之中,孤独和封闭成了他的精神特点,最终诗坛失去了他。我们无法领会戈麦在当时所承受的压力,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他的诗歌,试着走进戈麦的内心,去理解、去体悟他短暂而凄美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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