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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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小山
  你好,窗外的小山
  我的房屋与你
  相隔两三里的湛蓝
  顶着同一片云彩
  窗外的小山,每当夜晚降临
  你的头顶总是佩戴着星星
  像一顶皇冠
  你好么,窗外的小山
  我在屋檐下睡觉,起床,读书
  望得见你的小径与河谷
  我一年一年地老去,你也看见了吧
  走了七大洲四大洋,却走不出烦愁
  无法把虚空穿越至尽头
  未曾亲临你,窗外的小山
  小山,总有一天我会走出房门
  去登攀你的巅顶
  从那里眺望一下我的房屋和窗户
  望一下里面的那个我
  窗外的小山,你好么
  世界正在膨胀
  你为何独自屹立,为何沉默不语
  为何表情总是保持油绿与灰褐
  窗外的小山,从未靠近而日日相望
  仿佛你是地球上最后一座山
  是人世的终点
  永 别
  
  在你弥留之际,我就不去探望了
  你不喜欢人来人往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牧师
  无力回天
  你的葬礼,我也不去了
  作为普通人,你有未亡人
  万一你是曼德尔施塔姆,不止一人愿意
  去扮那伟大的遗孀
  而我则是那陌路人,二十年来绝少把你想起
  以地图册为家
  流浪在自己风雨的中途
  也许我会去你的墓前
  献上一束顺手采来的野菊
  遮住墓碑,就像遮住你病瘦的脸庞
  记得当时年纪小
  记得一封封手写信札在空中飘
  绿色题头的纸笺,八分钱的长城图案邮票
  每一个人都是将死之人
  所有冬天只是同一个冬天
  世间最终剩下的,唯有那把六朝送走的
  流水与青山
  山 涧
  从这里,看到大山孤寂的脊背
  一只雨燕竭力飞越之后
  再也无力飞回
  时间被囚困在山涧之中
  让流水替它说话
  溪瀑流过倾斜的巨石,上有美艳的花纹
  赤脚踩进水中
  从阳光里借出一朵金盏菊,戴在额角
  小心,不要滑倒,不要四脚朝天
  树林在仰面,从天空中读出了茫然和徘徊
  谁会那么盛大,从高处向下望着我们
  一座古桥,栏上浮雕在苔藓中已模糊
  如今它最爱的是落日的余晖
  当走出山涧的峡口,来到盘山公路上
  时间又被释放了出来
  此时想代替它,来说话的,是——风
  初熟的果子
  
  你弯腰在田畦,去摘那初熟的果子
  它像一个预言,旗帜鲜明地
  悬挂在矮矮的爬藤架
  你弯腰去摘那只初熟的果子
  作为园丁,你翘而鼓的臀部
  与大地押韵
  拨开叶丛,果子望见了天空
  在扭断瓜蒂的那一刹
  果子与秧禾彼此遗忘
  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
  今天我们也要分食这只果子
  这只初熟的果子戴着王冠
  瓤肉的味道清虚
  土壤里的悲苦
  诚心诚意地相信救赎
  这只初熟的果子在过去和未来之间
  把所有时间归为同一个时间
  迟早会明白,这是收获前的一次彩排
  大地之下有多少已睡之人,可曾梦见过
  这只初熟的果子
  落地窗
  午后,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站立
  园圃里的植物,隔着玻璃
  几乎长到了脚背上
  这是一方被水浇透
  被风吹得轻盈的园子
  初结的果实则加大着
  这个下午的重量
  天地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
  立在落地窗前发呆
  夏天无比盛大
  草木用各类方言在漫谈
  一枚黄瓜叶子挡住了
  两粒西红柿的仕途
  茄子在翻起的领口后面、在斗笠下
  憋紫了励志的脸
  阳光爱瓢虫,瓢虫爱鹅绒藤
  蚯蚓在把地球整改
  被花粉蒙了心的蜜蜂
  正从一朵栀子飞向一朵茉莉
  在全城最清澈的房间
  朋友郊外公寓的落地窗前
  一架飞机出现在天上,它被梦想拽着
  飞过之后,园圃就沉寂和幽暗下来
  手機铃声忽然气壮河山
  这些年,每当有人问:你在忙什么?
  我几乎总是回答:发呆
  看望那孤僻之人
  去看望那孤僻之人
  天空和风都在说:这巨大的不幸
  那人走出大山的关隘
  在命运的旅途不知所终
  他走得太快,比时间往前快走了半步
  致命的半步
  他的故里一定有什么保存
  被岁月湮没的,岁月会偿还吗
  整个村子在午睡
  他家院宅,那倔强的废墟
  在烈日下陷入对未来的追忆
  茅草高过木窗棂,遮挡檐上的浮雕
  想掩盖他的名字
  孤僻之人,连墨写的史籍
  也可以傲视
  碾盘在前院,碾磙子去了后院
  它们或许相当于历史的石板路与车轮
  从日历中走失,从钟表里逃掉
  只在个人历法里生和死,向明天变卖掉了
  所有好风水
  颓墙边,枝上青杏小,使空气酸涩
  木枣树用细碎花瓣轻轻吟唱
  一簇簇蜀葵开得心悦诚服
  忘记了自己的原乡
  草木莽莽,独爱那不被人爱的
  孤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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