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009年以来，朝韩关系再度紧绷，战云密布在朝鲜半岛上空。
　　1月17日，全副戎装的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发言人发表电视声明，指责韩国政府对朝鲜的敌对政策，称朝鲜将采取“全面对决”。朝鲜的军事应对将包括“不受限制，毫不留情的打击”，以及“用世界任何尖端手段都无法估量的果断行动，铲除韩国的战争鹰派”。
　　1月30日，朝鲜宣布废除以前与韩国签署的所有旨在消除政治和军事对抗的协¬议，其中包括双方关于黄海（韩国称西海）“北方界线”（NLL）的协议。这条界线是50多年来朝韩双方在黄海的实际海上边界，但一直不为朝方承认。1999年与2002年，朝韩海军两次在这里爆发流血冲突，造成双方数十名士兵的死亡。
　　2月11日，朝鲜军队高层大换血，对韩国态度强硬的两名鹰派高级军官分别担任了朝鲜武装力量部部长（相当于国防部部长）和总参谋长。分析人士认为，此举目的在迫使李明博政府放弃较为强硬的对朝立场。
　　2月15日，朝鲜第二号人物、全国最高人民会议委员长金永南警告，韩国的反统一势力“正在把民族推向核战争的灾难之中”，如果韩国继续对朝鲜进行挑衅，平壤将采取“断然行动”。
　　进入2月份后，朝韩最有可能发生冲突的NLL附近海域出现了日趋紧张的局势：这一带的中国渔船突然消失，韩方推测是中国渔民事先得到了此地即将爆发战争的消息；朝鲜军队增加了海岸大炮的数量，更换了大口径的大炮，大炮甚至搬出了掩体，褪去了炮衣；韩、美、日媒体更频频传出朝鲜将要试射大浦洞2型远程洲际导弹的消息——这种导弹或可射到美国西海岸。
　　
　　“悬崖战术”与“通美封南”战术？
　　
　　有舆论认为，朝鲜采取的是“悬崖战术”，告诫韩国李明博政府不要在朝韩关系上走得太远。李明博政府上台后，朝韩关系大步倒退，对此，朝鲜已先后采取了一系列动作发出警告，但韩国政府未予足够的回应。另外，也有韩国学者认为，上述行动是朝鲜典型的“通美封南”战术，朝鲜是想借剌激韩国来博取奥巴马政府的重视。也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朝鲜掀起的一场“口水战”，或者是一场高度的“神经战”罢了，国际社会不必过分紧张。
　　朝鲜的强硬态度源于李明博政府南北政策的倒退。细数起来，李明博政府上台后，确实做了不少令朝鲜伤脑筋的事情：在外交政策上，亲美日、疏中俄，放弃了金大中政府的“阳光政策”和卢武铉政府的“和平繁荣”政策，代之以“弃核、开放、3000”（作者按：即朝鲜放弃核计划，像中国一样开放，韩国就帮助朝鲜在10年内实现人均收入3000美元）的强硬对朝政策，其核心是强调经济援助必须与弃核挂钩。李明博上任伊始，甚至提出撤销主管南北关系的国家统一部。他还宣示将通过自由民主主义的体制完成朝鲜半岛的统一。另外，韩国政府加入了联合国人权决议案共同提案国，参加了国际社会对朝鲜人权问题的谴责。在谈到南北双方的军事对峙时，甚至威胁要“先发制人”。而韩国媒体也在不断猜测金正日的健康状况，并散布金正日接班人的各种传言；韩国一些右派市民团体向朝鲜发“宣传弹”（即在大气球上绑上钞票和传单，让其飘往北方），声称这是“比导弹更可怕的传单”。
　　
　　半岛局势仍在可控范围
　　
　　尽管双方动作频频，似乎第二次朝鲜战争一触即发，但笔者认为半岛局势仍在可控范围。朝韩关系本来就非常脆弱，南北关系再度陷入僵局不足为奇。据韩国媒体报道，即使在南北关系相对平稳的金大中政府时期，金大中总统5年任期的60个月内，南北关系也时冷时热，先后断绝了5次共达35个月之久。现在李明博上台不到一年， 出现这种紧绷局面，只能看作是朝韩关系的又一次盘整。
　　朝韩双方纸面达成的政治军事协¬议有38项之多，但据韩国报纸披露，真正得以履行的只有3项，兑现率不到10%。再则，朝鲜方面也只是提出废除双方曾达成的军事方面的协¬议，并没提及废除南北关系中两个最重要的协¬议——《6.15宣言》和《10.4宣言》，且尚保留开城工业园区这个南北最重要的经济合作项目，证明朝鲜并未把事做绝。最近朝鲜的两个强硬声明，不妨看作是一种姿态，是对李明博政府政策底线的试探。
　　朝韩双方都不会轻启战端。韩国正被全球金融海啸冲得焦头烂额，李明博不得不将全副心思放在寻找破解经济危机之策上。面对朝鲜的强硬挑战，相信他最后还是要放下身段，重祭对话法宝。正如韩国统一部长官所说的，“即使朝鲜对我们恶语相向，我们也应持续南北对话，并支持进行实质性交流合作”。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中朝关系大幅升温。2009年1月23日，极少现身公众场合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日会见了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表示希望与中方合作，推动六方会谈向前发展；2009年是中朝建交60周年，两国将有首脑互访；随着朝韩之间金刚山旅游项目和开城工业园旅游项目的中断，朝鲜开放了中国游客到朝鲜的旅游，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朝鲜方面的外汇损失；据韩国方面报道，朝鲜还打算在中朝边境城市设立经济开发区；中朝双边贸易额连年大幅增长，2008年达到了20多亿美元。
　　中朝关系的稳定对朝韩关系无疑是正面因素，韩国各界都希望中国一如既往，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在调停朝韩关系方面继续发挥积极作用。
　　
　　朝鲜弃核要价不低
　　
　　近日朝鲜要试射大浦洞导弹的传言甚嚣尘上，牵动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的其他各方。国内媒体对其他五方的立场多有报道，但对朝鲜的立场则语焉不详。实际上，朝鲜方面对核问题有自己的立场：
　　一、不接受“朝鲜核问题”的提法。朝鲜认为，六方会谈要解决的是“朝鲜半岛核问题”，即无核化不仅包括半岛北部的朝鲜无核化，也包括半岛南部的韩国无核化。这意味着不仅是朝鲜单方面的弃核、无核，韩国包括驻韩美军也得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检查。
　　二、朝鲜认为自己忠实覆行了六方会谈规定的义务——炸毁了宁边核反应冷却塔，接受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检查，向六方会谈提交了核报告，这些都证明了朝鲜方面弃核的决心。但韩国方面至今没有接受任何核查，朝鲜认为这对自己是不公平的。朝鲜方面猜测，韩国拥有半岛最大的核武库。
　　三、2006年10月，通过成功试射导弹，朝鲜认为自己已经¬是拥核国之一，迫切希望得到国际社会对自己拥核国地位的承认。朝鲜认为自己今后要进行的是与其他有核国之间的“核军控”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种种迹象表明，美国似准备有条件地承认朝鲜是拥核国，今后美国有可能更专注于防止朝鲜的核扩散，而这是韩国和日本最担心的。两国不停地呼吁美国绝不能承认朝鲜的拥核国地位，私下甚至抱怨美国是在“自扫门前雪”——韩日认为美国意识到技术含量低的朝鲜导弹实际上对美国本土构不成威胁，但对朝鲜周边的韩国和日本来说，威胁可就足够大了。从这种意义上说，中国也是坚决反对朝鲜拥核的。
　　四、朝鲜认为，拥有核武器是朝鲜国家尊严的象征和安全的保证，要朝鲜弃核必须满足以下条件：韩国也必须无核；六方会谈其他5国对朝鲜进行经¬济补偿；美国对朝鲜提供安全保证，如将朝鲜从支持恐怖活动国家名单中除名、与朝鲜关系正常化等。由于这些条件很难满足，所以朝鲜不可能痛快地弃核。朝鲜也看透了美国敦促其弃核是要解除它的武装，认为自己决不能上当。
　　朝鲜的上述立场和要求似乎并没有见诸以往各轮六方会谈的决议，谈判其他各方要接受朝鲜的立场相当困难，由此可见，朝核问题的解决仍遥遥无期。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原载于《同舟共进》200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