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7日,93岁的柴泽民老人走完了自己的人生里程,在黎明前安然停止呼吸,告别了这个他曾经为之奋斗的世界,乘鹤西去。一周以后,我们前往北京医院告别厅,向他的遗体告别。在灵前,人们看到一面鲜红的党旗掩盖着老人的遗体,百花丛中仿佛仍然洋溢着他的音容笑貌。他是我们的良师益友,多少年来,我们一直接受着他的言传身教。他的溘然离去不仅使中国失去了一位杰出的外交家,也使公关界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楷模。因为他不仅为中华民族的解放斗争和外交事业建立了不朽功勋,而且还是我国刚刚起步的公关事业的领军人物。
　　1916年10月,柴老诞生在山西闻喜县的一个贫苦农家,从小求学勤奋、志存高远。青年时期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在中条山一带直接带兵打仗参加武装斗争,一直到革命胜利。解放初期作为建设新中国的第一批人民功臣,担纲北京市委秘书长等重任,主管外事工作,进而步入外交领域。先后出使匈牙利、几内亚、埃及、泰国和美国。之前四任大使的丰富阅历,使他理所当然地被最高领导点将,从而走上了驻美首任大使的特殊岗位,并以其出色的创造性劳动为新中国外交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既是中国近代史的见证人,也是中美建交的亲历者。柴老是我国游击司令、政坛耆宿,也是外交先驱、公关楷模。在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具体指导下,他从一介武夫成为一个能文能武的革命家、军事家、外交家和公关家,从一个出身贫寒的乡下娃、土八路变成能带兵打仗的高级指挥员、日理万机的政府秘书长和堪当五任大使的出色外交家。
　　同时,柴老在公关界的建树也是有口皆碑。他担任首届国际公关协会会长时,中国的公关事业刚刚起步,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当时人们对“公关”的认识还处在“原始”阶段。所谓“公关”无非是请几位衣着时尚的礼仪小姐搞场广告亮相之类的宣传活动而已。由于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以及国内公关界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各种形式的公关协会和公关公司,在全国各地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公关世界》杂志也是在这种大好形势下脱颖而出。它作为中国公关界的核心期刊在创新共赢和推动社会和谐方面起到了组织指导的作用。而柴老则一直担纲着杂志编委会主任的职务,以他的威望和睿智坐镇督阵并无声地感召着业内人士所向披靡、勇往直前。柴老对人谦恭、平易近人,对事总是抱着补台的态度。凡有公关界聚会,他总是有请必至,即使是90高龄,他始终在主席台上正襟危坐,直到会议结束。杂志社每逢庆典他总欣然命笔以出色的隶书题辞道贺。
　　2007年6月23日,庆祝中国公共关系协会成立20周年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中央军委原副主席迟浩田上将和全国政协原副主席孙孚凌,向中国公共关系协会首任会长安岗、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首任会长柴泽民颁发了“中国公共关系终身成就奖”。事后柴老抚今思昔不胜感慨地说:“说来也真惭愧。当年我在美国当大使时,最感头疼的事就是美国国会经常通过一些不利于中国的议案,尤其是关于台湾的问题。为此,我不得不三天两头到美国国务院去交涉,还要不厌其烦地到国会去了解情况。一天,戴着宽边玳瑁眼镜、头脑特别发达的基辛格博士来到中国大使馆,诚恳地对我说:‘你们的公关工作做得不如台湾好,所以议员中有不少人为他们(指台湾)说话。’这句话至今仍常常萦绕在我的耳畔,想起它总不免感到有点儿惭愧。确实要当好一个外交官,首先必须学会公关。而公关又无处不在,时时事事都离不开它。所以,回国后我继续从事公关工作,在干中学,学中干,学到老,干到老。”
　　其实,在担任大使期间,他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在运用公关的手段,完成各种艰难复杂的外交任务。有道是:外交是公关的最高形式。当大使的几乎天天要同驻在国的国家机关和高层领导打交道。有时候必须硬着头皮去“单刀赴会”,有时候还要“舌战群儒”。不仅需要有赴汤蹈火的精神和胆魄,而且还得练就“三寸不烂之舌”,能说善辩,据理力争。每临大事,既要沉着冷静,镇定自若,又要智勇无畏,敢于进取。这是他从长期的外交实践中所获得的真知灼见。
　　作为大使,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他的表态就是该国的立场。其一举一动都得小心在意,决不能忘乎所以。否则小则会伤及个人颜面,大则有损国体。为此,柴泽民处处事事小心谨慎,牢记周恩来总理的教导:“外交无小事”,从不掉以轻心。他常常主动出击,展开凌厉攻势遍访政府各部部长,拜访国会议员,而且还把30多个州的州长和夫人们请到使馆聚会,一边品尝中国的美酒佳肴,一边畅谈中美友好情谊。这些客人在逐步了解中国的基础上慢慢地对中国发生了兴趣和感情,都先后申请到中国旅游或经商。美国国会议员委员会召集了110家美国公司的200余人参加美中贸易洽谈会。中国大型经济贸易展览和文物展览先后在美各地巡回展出,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中国民族舞蹈《丝路花雨》、京剧《大闹天宫》《十八罗汉斗悟空》《拾玉镯》《雁荡山》,还有上海杂技团以及红线女主演的粤剧纷纷来美演出,为美国观众带来了丰富多采的艺术享受。當时的卡特总统和家人在肯尼迪艺术中心观赏了演出后对演员们发表观感时说:“你们都是来自中国的好大使,我为我们两国关系的发展感到自豪。”不久,带着“浅黄轻绿映楼台”的苏州园林进入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可以乱真的微型“天坛祈年殿”也进入了佛罗里达州迪斯尼乐园的“世界之窗”;中国大熊猫兴兴和玲玲作为“动物大使”进入了华盛顿动物园的熊猫馆。它们为美国儿童带来了多少欢乐和爱怜。后来,柴老还应邀特地前来为熊猫馆建立10周年的纪念铜牌揭幕。他在美国儿童的心目中也是最受欢迎的中国人。
　　凡是同柴老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感觉到他对人彬彬有礼,且十分讲求信义,特别富有人情味。他的处世哲学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因此在交游方面,他能做到广交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当然,他所交的朋友决非是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大都是有的放矢的。比如,他邀请30多个州的州长和夫人来使馆做客,目的在于增进相互的了解和交流;他接受基辛格的友善批评和提醒,一直在着力做参众两院国会议员们的工作,为的是减少在对付美台关系上的压力。经过多年的努力,他欣喜地看到,国会内部已经开始发生悄悄的变化。及至本世纪初美国国会正在走近中国。通过议员们的活动和宣传,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士普遍认为以遏止战略应对中国崛起是行不通的。既然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崛起中的政治、经济强国,美中两国就得以建设性的方式进行合作和应对分歧,这同样是符合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有的则认为“中国崛起是美国21世纪面临的最核心的外交问题”,当年大英帝国的没落,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没有充分认识到美国的迅速崛起。现在该轮到美国应该避免因自满而重蹈覆辙。可喜的是像摩托罗拉、波音和联合航空公司等大型企业,早已捷足先登,在华进行大量投资,把中国的发展作为公司前途和命运之所系。为此,他们主张“要与中国人手拉手地一起过河”,为美中两国的建设性合作建立更好的框架。
　　中国有句话:贵在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当柴泽民就任驻美首任大使时,尼克松早已因“水门事件”而下台,一直赋闲在家。柴大使在广交新朋友的同时不忘那些老朋友。尤其是对于建立中美关系曾经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前总统尼克松,更是关怀备至。他经常在百忙之中抽时间亲自登门拜访,慰问这位中美友好甘泉的掘井人,还带去最有纪念性和象征意义的茅台酒。每当开瓶共饮之时,尼克松总会无限惆怅地回想起当年他同毛泽东和周恩来会见时的友好情景。茅台酒给冬天里的尼克松带去了春天般的温暖。
　　为了尽快地发展中美友谊,使两国人民共享合作成果,柴泽民花费了大量心血。在他的4年任期内,两国间的科技、文化、教育、贸易等合作协定先后签订。中美两国的友好城市像雨后春笋地迅速发展起来,在柴大使离任时已经建立了30对,连他家乡的山西大学都同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建立了友好关系。在柴大使的穿针引线下,上述大学校长霍尔德蔓先生亲自来华访问,同山西大学签订合作协议,拟订互派留学生计划,定期进行学术交流,共享学术科研成果。
　　由于不断增进互相了解,中国形象在美国人的心目中已大为改观。据美国的民意测验,在中美建交初期,主张同中国发展关系的只占30%,而到了1981年,支持同中国发展关系的已经上升到了70%以上了。这一巨大的转变,当然要归功于中美两国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也同柴泽民日以继夜的辛勤劳动是分不开的。美国朋友给了他极高的评价,他们认为柴泽民是“大使中最受欢迎的一位大使”。基辛格说:“柴泽民表现出老练外交家的风范。”布热津斯基说:“柴大使是一位非常有技巧,坚韧又干练的谈判对手。”新闻界不少人称柴大使“是当时驻美大使中最为活跃的一位”。
　　18年前,柴老任期屆满,乘飞机离开华盛顿回国,从而结束了他20余年漫长的官方外交生涯。当他回到北京东单报房胡同的那幢古老外交公寓的时候,灿烂之后,归于平静。时年65岁的他,仍然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有“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之慨。
　　照理说,都已快近古稀之龄的人了,而且,功成名就,早该隐身引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是他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离而不休,不久就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副会长。并连任三届政协委员兼外委会副主任。在此期间,他仍然马不停蹄地率领全国政协和外交学会代表团,先后访问欧、美、亚、非等许多国家,继续为发展和增进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而努力。
　　近年来,他应邀在一些国家机关、民间社团和民营企业担任领导或顾问的职务。诸如中国国际公关协会、中国黄河文化经济发展研究会、老区建设促进会、美中基金会、中国绿化基金会、《红楼梦》研究会等,每天公务仍然十分繁忙。这些职务都是只尽义务不拿报酬的,他却安之若素,感到十分充实。因为他说:“只要人人都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正因为如此,他在耄耋之龄,仍然走南闯北,东奔西跑,远至黑龙江的佳木斯市,前去参加佳木斯大学的校庆活动;再到天津武清工业园区去为民营企业天狮集团剪彩鼓劲,并作为该集团的美洲事务顾问把它的总裁李金元带到美国,引见给了基辛格和前国务卿万斯。这个集团目前在国外的营销机构已经发展到50多个。在开辟俄罗斯市场时,在柴老的帮助下,当时中国驻莫斯科大使武韬答应由他出面邀请该国杜马和其他政要出席天狮集团在莫斯科举行的大型营销活动,并在大会上用俄语亲自发表演讲,使这次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对于柴老来说,人生不是短暂的烛光,而是辉煌灿烂的火把。他将它燃烧得熊熊烈烈极其明亮,并要将它传递给后代的人们,让它薪火相传,代代永恒。在他看来,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少年时的志向在寿终之前得以实现,那就是幸福的人生。为人民竭智尽忠,耗尽最后的专长和精力,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只有经历感情的青春、战斗的成年和思考的晚年,他的生命才是完美的。因为完整的人生须由理想和拼搏、患难和欢乐、挫折和成功所组成。美丽的人生应该生如春花之绚烂,终似秋水之平静。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生命属于自己只有一次,如何安排人生,使生命过得更有意义,这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课题。当你在垂垂暮年追忆往事时,只有当你把自己毕生的艰辛和努力都献给了祖国和人民,那你才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也不会因虚度光阴而悔恨。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我这辈子过得无悔青春,无悔人生,已经在人生的考卷上绘上了一份有声有色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