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老郭家对面那间闲置房虽说狭小，光线也不好，可由于价钱较便宜，俏得不得了，走马灯地换房客。这不去年下半年，又住进一对乡下进城卖菜的中年夫妇，他们带了个上初中的女孩。
　　时间一久，我跟这一家人都熟了，知道男的姓罗，腿有残疾；女的名桂花，性格很泼辣；女儿叫香草，在附近中学借读。
　　因为妻子身体不好，我有时也会去买菜。那个周末，我特意转到大罗在的那个菜场。大罗的菜摊生意很好，却只见桂花一个人忙碌。她身手麻利，操着拗口的普通话与顾客交谈，场景颇为滑稽。遇上菜款有零头，桂花大方地给抹了。有的顾客嫌青菜的“看相”不好，她敏捷地把菜在水桶里涮涮，然后拿出来甩甩，去掉黄叶和根再过秤。
　　等顾客稍少，我问她：“大罗呢？”桂花爽朗一笑，往三轮车旁菜堆一指，逗趣道：“早上刚进完货，累啦！现在睡得像死猪一样。”她把身上的大褂脱下来，盖在大罗身上，随后又说，她男人长相粗，其实心很细。姑娘在家里看书，大罗怕影响她学习，就在菜场将就着补“瞌睡”。
　　入春后，莴苣好卖，大罗“贪心”，颠着瘸腿一下子进了三车。谁知风云突变，随着外地皮薄肉厚、价格低廉的莴苣大量涌入，大罗的就卖不动了，占压了五百多元的本钱。两口子为这事吵起来了。快要掐架时，大罗见姑娘放下书，惊恐地捂起耳朵，就向桂花挤了挤眼睛，大喝：“敢不敢跟我外面干架？”桂花很“配合”，推推搡搡地朝外走。结果，仗没打成，桂花反倒买了几个好菜，让大罗这“栽货”喝酒消气。
　　这天晚饭后，我和妻子准备外出散步。刚拉上门，桂花一把扯上我，老罗把一包好烟往我口袋里塞。桂花激动地说：“刘老师，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听说您文章写得好，还会讲英语，以后香草就得多请教您啦！”
　　原来，香草已赶上班里的学习进度，在这次全校期中考试中，拿了第八名。老罗两口子要请我给香草补补课，争取考上重点高中。我十分欣喜，答应周末免费辅导香草，两口子不约而同地给我鞠躬，说等到姑娘考上了重点高中，一定让我坐上席，好好地敬我几杯。
　　大罗一家卖菜是赔是赚我从来没打听，即使是赚了，恐怕只够维持温饱，但他们的喜怒哀乐却是真真切切的。三尺菜摊，艰难地撑起了一个家。嘴硬心软的桂花，大智若愚的老罗，乖巧上进的香草，这一家三口，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也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