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卡森:捍卫春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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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
  地球上生命的历史,一直是生物及其周围环境互相作用的历史。生命要调整它原有的平衡所需要的时间不是以年代计,而是以千年计。新情况产生的速度和变化之快已反映出人们激烈而轻率的步伐胜过了大自然的从容步态。
  ——蕾切尔·卡森,《寂静的春天》
  小镇连续死亡事件
  农药“不应该叫做杀虫剂,而应该叫做杀生剂”。
  1962年6月16日,最新出版的《纽约客》杂志开始连载一本新书,在书的开篇,一个悠然静谧的小镇突然间被某种令人恐惧的寂静所笼罩:
  一个奇怪的阴影遮盖了这个地区,一切都开始变化。一些不祥的预兆降临到村落里:神秘莫测的疾病袭击了成群的小鸡;牛羊病倒和死亡。到处是死神的幽灵。农夫们述说着他们家庭的多病。城里的医生也愈来愈为他们病人中出现的新病感到困惑莫解。不仅在成人中,而且在孩子中出现了一些突然的、不可解释的死亡现象,这些孩子在玩耍时突然倒下了,并在几小时内死去。
  一种奇怪的寂静笼罩了这个地方。比如说,鸟儿都到哪儿去了呢?许多人谈论着它们,感到迷惑和不安。园后鸟儿寻食的地方冷落了。在一些地方仅能见到的几只鸟儿也气息奄奄,它们战栗得很厉害,飞不起来。这是一个没有声息的春天……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寂静覆盖着田野、树林和沼地。
  农场里的母鸡在孵窝,但却没有小鸡破壳而出。农夫们抱怨着他们无法再养猪了——新生的猪仔很小,小猪病后也只能活几天。苹果树花开了,但在花丛中没有蜜蜂嗡嗡飞来,所以苹果花没有得到授粉,也不会有果实。
  曾经一度是多么引人的小路两旁,现在排列着仿佛火灾劫后的、焦黄的、枯萎的植物。被生命抛弃了的这些地方也是寂静一片。甚至小溪也失去了生命;钓鱼的人不再来访问它,因为所有的鱼已死亡。
  在屋沿下的雨水管中,在房顶的瓦片之间,一种白色的粉粒还在露出稍许斑痕。在几星期之前,这些白色粉粒像雪花一样降落到屋顶、草坪、田地和小河上。
  不是魔法,也不是敌人的活动使这个受损害的世界的生命无法复生,而是人们自己使自己受害。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寂静的春天》,作者蕾切尔·卡森说,自己所描述的虚拟小镇可以是美国的任何城镇,一些灾难已经发生,想象中的悲剧很容易变成现实,并将矛头直指已经被广泛应用的杀虫剂——DDT。蕾切尔·卡森说DDT这种破坏生物链的农药“不应该叫做杀虫剂,而应改叫做杀生剂”。
  3亿美元产业对她恨之入骨
  《纽约时报》称,蕾切尔·卡森让3亿美元的杀虫剂工业如坐针毡。
  《寂静的春天》连载一出,人们议论纷纷,各种争论也随之而起。五个星期之后,7月22日出版的《纽约时报》用了这样的标题——《寂静的春天变成了喧闹的夏天》,称一贯性格安静的蕾切尔·卡森的新书让3亿美元的化工业如坐针毡。9月27日,《寂静的春天》出版并且很快成为畅销书,连续31周登上畅销书排行榜,销售数十万册。
  《寂静的春天》的走红与畅销,让农业界与化工界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展开了尖刻的反击。他们先是起诉出版社,将这本书定义为诽谤的性质。然后又在媒体进行广告宣传,声明农药是安全并十分必要的。有人说:“如果人类按照卡森所教导的那样做,我们将倒退回黑暗的中世纪,昆虫、疾病以及各种病虫害将再次接管地球。”还有人说:“因为有一本叫做《寂静的春天》的感情冲动、骇人听闻的书,弄得美国人都错误地相信他们的地球已经被毒化。”生产除草剂的孟山都公司(Monsanto Company)出版了一本小册子《荒凉年代》(The Desolate Year),对《寂静的春天》的开篇进行了拙劣的模仿,向人们描绘了一个因为没有杀虫剂而到处是饥荒的世界。
  参杂了带有性别歧视的人身攻击也在随后出现,使用的尽是些陈旧的观念,比如女人心理脆弱、多愁善感,并且更容易歇斯底里。最荒谬的一项指控来自美国前农业部长塔夫脱·本森,他在一封私人信件中得出了一个极其不靠谱的结论:蕾切尔·卡森是个有吸引力的女人,但却一直未婚,因此她很有可能是一名共产主义者。
  由于蕾切尔·卡森并没有科学机构的背景,于是她被认为是歪曲科学的业余科普作者。《生活》杂志刊登了关于卡森的报道,使用了一张蕾切尔·卡森与孩子们在森林中交谈的照片,下面放了一张她与猫在一起的照片,质疑卡森为什么既爱鸟又爱鸟类的天敌——猫。尽管这篇报道的开篇登出了卡森做实验的照片,卡森还是被塑造成一个教师或者家庭妇女的形象。因为卡森曾说自己只关心人类做了什么,而不关心男人或者女人做什么,《生活》杂志的文章就讽刺卡森“没有结婚却不是女权主义者”。
  她发出了环保的第一声呐喊
  《寂静的春天》像旷野中的一声呐喊,在美国引起极大的震荡。
  蕾切尔·卡森1907年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斯普林代尔,从小性格安静内向,喜欢写作,是那种把自己的作文工整地写在纸上,然后拿去参加作文比赛的小女孩儿。除了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卡森小时候对自然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将这种兴趣保持了一生。大学时,蕾切尔·卡森将自己的专业从英语改为生物学,之后她又获得了霍普金斯大学动物学硕士学位。1935年,蕾切尔·卡森的父亲去世了。家中经济变得拮据,母亲需要照顾,蕾切尔·卡森只好放弃攻读博士学位的计划,并在美国渔业局找了份撰写材料的工作。同时,她利用业余时间写作,发表了一些文章。
  卡森曾说,自己小时候最初的记忆中,就感觉到“与海洋有关的一切都充满着无穷的力量”。1941年,蕾切尔·卡森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与海洋有关的书《在海风的吹拂下》(Under the Sea-Wind)。1952年,她的另一本书《我们周围的海洋》(The Sea Around Us)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连续86周进入畅销书排行榜,她也在这一年辞去工作,开始全职写作。1955年,卡森的新书《海之边缘》(The Edge of the Sea)再度成为了畅销书。   1958年,卡森的朋友奥尔加·欧文斯·哈金斯(Olga Owens Huckins)给《波士顿邮报》写了一封信,信中描述说,因为州政府在空中喷洒除蚊DDT,导致自己的禽鸟保护区中很多鸟死亡。哈金斯把这封信的复印件同时寄给了卡森,卡森由此开始关注化学农药所造成的环境问题,并决定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卡森原本只是想要写一本小宣传册,然而她在搜集资料时发现问题的复杂性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要想把这个问题准确地传递给大众,就必须写成一本完整的书。为了完成这本书,卡森花费了将近6年的时间,阅读了近千份相关文献和资料。在写作期间,卡森患上了乳腺癌,曾经接受过乳房切除手术和放射性治疗。卡森还要忍受亲人离世的痛苦,她的母亲与一位好友先后在此期间去世。身体上的虚弱与精神上的孤独一直伴随着卡森,直到《寂静的春天》问世。
  美国总统点了她的名
  美国总统肯尼迪说,因为卡森的书,我们在调查。
  当《寂静的春天》出现在书店的橱窗里并且将遍及世界的无形的化学污染公之于众时,环保运动第一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此前人们对农药一直是信任的,他们并没想到这种污染会以积累的形式在人类的体内发生作用。蕾切尔·卡森在书中写道:“在正常人体化学物质中就存在这种小原因引起严重后果的情况。比如,少到一克的万分之二的碘就足以成为健康和疾病的分水岭。由于这些微量的杀虫剂可以点滴地贮存起来,但却只能慢慢地排泄出去,所以肝脏和其他器官的慢性中毒及退化病变的威胁确实存在。”
  美国政府针对《寂静的春天》迅速作出回应,肯尼迪总统要求总统科学顾问委员会的生命科学小组针对蕾切尔·卡森在书中的陈述展开调查。在1962年8月29日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一位记者问肯尼迪:“总统先生,有些科学家开始关注长期使用DDT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你是否已经指示农业部或公共卫生服务部针对此事进行进一步调查?”肯尼迪回答说:“是的,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了。当然,也因为有了卡森小姐的书,他们确实正在调查。”
  1963年5月15日,总统科学顾问委员会发布了调查报告,这份报告为《寂静的春天》提供了有效的支持。这一年美国国会召开听证会,蕾切尔·卡森于6月4日出席作证。曾经有人把卡森的《寂静的春天》与斯托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相提并论,参议员里比科夫在欢迎卡森时,使用了林肯对斯托夫人说过的那句著名的话:“你就是让这一切开始的女人。”
  遗憾的是,卡森确实仅仅看到了这一切的开始。1964年,卡森因乳腺癌去世,但她播下的环保种子已经在世界生根发芽。
  20世纪60年代末期,多起环境事件在美国不断上演。1970年,尼克松政府成立了环保署(EPA)。1972年,环保署停止了DDT的生产许可,DDT在美国成为一段历史,其他国家也开始效仿美国,停止使用DDT。1980年,美国政府将“总统自由勋章”追授给已逝的蕾切尔·卡森。
  让我们回到1962年那个吵闹的夏天。在读了《寂静的春天》的复印本之后,美国作家E.B.怀特给蕾切尔·卡森写了一封信,感谢她寄来的复印本,并说这是《纽约客》上连载的最有价值的文章。为了表达对卡森勇气的敬意,E.B.怀特说:“我不知道如何确切地向你表达我对于你努力尝试拯救这个可爱的世界的感激,当我的小树林中再次响起‘沙沙’声时,我会无时无刻不想念你。”
  卡森回信:“我想最让人感到可爱亲切的令人怀念的歌莫过于树林的‘沙沙’声了。”为了更多人听到春天的声音,她发出了另一个声音,那个唤醒人们环保意识并且被长久铭记的声音。蕾切尔·卡森,一个无法保持沉默,为了延续人类绿色之梦而誓死捍卫春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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