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漆器凤鸟纹饰之美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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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楚国漆器在中国漆器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凤鸟纹饰更是楚国漆器纹饰中的主角。本文从形态、色彩、内涵三个方面分析楚漆器凤鸟纹饰中蕴含的美。
  关键词:楚国漆器;凤鸟纹饰;形态;色彩;内涵
  中图分类号:J5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6-0-02
  漆指从漆树中割取的天然树汁,中国人称“国漆”“土漆”,现在又称“天然漆”“树漆”[1]。漆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浙江河姆渡遗址中出土的木胎朱漆碗是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漆器。早期,漆的使用是为了防腐,在器物的表面涂上漆,氧化后形成漆膜,这层漆膜具有防水、防蛀等抗腐蚀功能。其后随着各种漆艺技法的发明与成熟,漆的装饰功能也随之大放异彩。
  战国时期,由于激烈的社会变革引发的观念意识及审美的变化,使得该时期的漆器工艺迅速发展,成为中国漆艺史上的第一个繁荣期。其中又以楚国漆器最具代表性。楚人自诩火神祝融的后裔,而祝融乃是凤的化身。在楚国的传统观念里,作为始祖的祝融和凤是一体的,凤不是写实的动物,是楚人创造的一个形象。凤不仅是神鸟,更是楚国尊严的象征。因此凤在楚文化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凤鸟纹饰也成了楚国漆器纹饰中的绝对主角。楚国漆器中的凤鸟纹饰,已脱离了写实的凤的形象,运用对称、循环、对比、穿插等手法重构,既有凤的特征,又具有抽象之美[2](见图1)。
  1 凤鸟纹饰的形态之美
  楚国凤鸟纹饰具有强烈的楚文化色彩和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并具有原始艺术的几何化、平面化等特点。总的来说,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具象写实,即模拟鸟的形象,真实再现事物的形貌特征。楚漆器凤鸟纹饰准确适度地展现了客观对象的形象,生动地展现了鸟的形态,具有写实性的美。但楚人的写实观并不如同一时期希腊人的写实观那么理性、规范、合乎比例,而是有自己的特点。在著名漆器“虎座鸟架鼓”中(见图2),楚人通过模仿突出特点如短小的体羽、装饰性的尾羽及尖利的凤喙,生动写实地再现了凤鸟这一形象。然而也并不只是单纯的模仿,高度几乎占据了整个凤鸟身体一半的夸张长颈,更显凤鸟这一形象的高大、灵动与神圣。二是抽象,即利用平面化、几何化的手法提炼凤这一形象的特征,如鳞片状的体羽、直线排列的尾羽。例如出土于湖北荆门包山二号墓的“龙凤纹车壁袋”上的凤鸟纹饰,就是用若干首尾相连的直线装饰的尾形羽来代指修长的凤身。三是复合,即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纹饰组合在一起形成新纹饰。有的是凤踏蛇而飞舞,有的是龙与凤相互缠绕,还有的是将龙凤与花卉结合在一起,这种方式增添了纹饰的玄幻感,与《山海经》中的神兽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早期楚漆器中凤鸟纹饰大多带有原始艺术的神秘感,构图自由散乱,造型怪诞,多用复合的手法。例如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棺,在外棺上便绘有龙凤复合而形成的纹饰。中期的凤鸟纹饰形态相较于早期讲究了许多,且有“鄂系”和“非鄂系”之分,在“非鄂系”中又因地理位置的差异而使形态有所不同。靠近北方的墓如河南信阳楚墓,墓中出土的铜镜上绘有三只翅膀与尾羽环绕相连的凤鸟纹饰,形态粗犷厚重,整体构图对称,在某种程度上已具备写实的特征。而靠近南方的墓如长沙楚墓,墓中出土的漆器上绘制的凤鸟纹饰形态则显得婉约细腻。“鄂系”以江陵地区的楚墓为主,漆器上的凤鸟纹饰形态已趋于稳定,优美生动。晚期的凤鸟纹饰风格已经成熟。这时的凤鸟纹饰造型丰富,总体趋于抽象几何化,有严格的构图形式。它的演化过程体现了楚人的艺术追求,流畅潇洒的曲线表现了楚人对动态美的偏爱,发散式、中心对称式、向心旋转式的构图表现了楚人对秩序感的把握,二方連续及四方连续等生动丰富的排列方式极具浪漫主义的意味,给凤鸟纹增添了韵律和节奏美。这些都展现了楚人将自然升华为艺术的智慧,楚人围绕事物的内核本质,通过对事物的提炼、夸张、综合,再创造出凤鸟纹饰这一富有生命力的有趣味的形式。
  2 凤鸟纹饰的色彩之美
  赤色乃是火的颜色,由于始祖是火神的缘故,楚人尚赤。在楚国上至君王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均以赤色为美。加之当时流行的“五行说”中,赤代表火,为红色,所以楚漆器凤鸟纹饰的色彩以黑红两色为主。黑色沉稳深邃,红色炙热浪漫,这一静一动、一明一暗的结合,对比鲜明、强烈,典雅不俗,隐含了天地的观念。具体的色彩表现有两种,一种如彩绘凤鸟纹漆圆奁(见图5)那样,以大面积的黑色为底,绘以细小而流动感极强的红色凤鸟纹和云纹,形成如夏日夜空般繁星闪烁的璀璨感。另一种如彩绘凤鸟纹方盖豆(见图3),以红色为底,配以平面化几何感的黑色纹饰,使整个画面显得庄严沉静。楚漆器中的黑色是漆液在空气中自然氧化形成的。《髹饰录》中有:“漆之为体,其色为黑。”《诗经·鄘风·方定之中》有:“漆,木有粘液黑。”今日所说的漆黑一片,就是指的像“漆”一样黑。楚漆器中的红色是在漆液中加入丹砂形成的。丹砂又名朱砂,是硫化汞矿物,过去以产在辰州(今湖南浣陵等地)的为上品。《髹饰录·坤集》中有:“朱髹,一名硃红漆,一名丹漆,即朱漆也,鲜明红亮为佳。”楚漆器中红与黑的碰撞犹如黑暗中燃烧的熊熊烈火,夜空中升起的冉冉霞光,象征着光明与希望,也反映了楚人原始且崇高的审美观念。
  随着楚国漆器的发展,除了红黑两色之外,出现了如黄、白、金、银、蓝、绿、褐等多种颜色。单说红色,就有深红、朱红、褐红等之分。多种颜色的协调搭配,和谐统一,极大地增强了凤鸟纹饰的表现力,使漆器画面更加丰富多彩。英国美术史家E.H.贡布里希在论述色彩的视觉效果时曾说:“颜色可以用来稳定图案中不安的颤动。”[3]楚人就十分擅于利用颜色的明暗搭配来平衡漆器画面,使得视觉效果更加舒适,其漆器以红和黑为主色,其他为辅,主次分明。例如出土于荆州包山二号墓的彩绘凤鸟双联杯(见图4),凤鸟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调,黑色为底,红色勾勒其大部分的体羽和尾羽,明度较暗,但点缀在风身上的金黄色小点和尾羽处的细小金丝提亮了整个画面,使画面生动活泼,纹饰整体色彩更加华贵典雅。以黑红二色为基调,辅以五彩的楚漆器反映了楚人对色彩美的追求,给人们带来了丰富的视觉盛宴,同时在中国漆器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3 凤鸟纹饰的内涵之美
  凤凰、麒麟、乌龟和龙并称为四灵,自古就是祥瑞的象征。传说中古代帝王少昊登位时,便有凤凰来贺。流传至今的龙凤呈祥一直被赋予吉祥如意、天下太平的含义,此外,鸾凤和鸣象征着夫妻相亲相爱。因此,凤鸟这一形象一直有着美好生活之寓意。楚人更是将凤鸟看作真善美的化身,对于其象征意义有独到的理解,更是通过艺术的形式,表达其独特的内涵(见图5)。
  奔放张扬的内涵。相较于先秦北方青铜器上紧闭凤喙的凤鸟形象,楚国漆器上的凤鸟形象大都长着嘴做唱歌状,且昂首挺胸,颈脖修长,富有动态,大有奔放张扬之感,这种奔放张扬的文化内涵与楚国的发展历程是分不开的。楚始君熊绎大约在周成王中期才正式受封,名正言顺地建立楚国,此前,楚一直被中原视为蛮夷。楚王虽然受封,却仍受轻视,在诸侯会盟中只能以祭天巫师的身份出现。这种屈辱使楚人明白,只有发展壮大,才能改变现状。经过一代代火与血的洗礼,在楚庄王时期,楚国终于成为问鼎中原的泱泱大国,而期间不断取得战争的胜利,强烈地激发了楚人的自信,并将胜利后的奔放张扬的精神面貌表现在漆器的造型之中。
  渴望生命的内涵。楚人相信灵魂的存在,认为肉身死亡后灵魂不灭,可升至天堂或地府,为了实现灵魂升入天堂这一愿望,楚人敬鬼神而亲之。凤凰作为引魂升天的使者,可来往于天地之间,搭起人神沟通的桥梁。因此,凤凰这一形象深深地寄托了楚人对生命的渴望。
  品性高洁的内涵。在辞赋中,屈原自比鸾鸟(鸾为凤凰之属),把谄媚奸佞的小人斥为鸡鹜燕雀,如在《涉江》中写道:“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朝堂坛兮。”在《怀沙》中写道:“凤凰在笯兮,鸡鹜翔舞。”因受到这些小人的排挤,屈原被流放至汉北和沅湘流域。在楚国郢都被秦军攻破后,屈原自知救国无望且不甘受辱,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国。无疑,楚凤这一形象蕴涵着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高洁品性。
  不畏强暴的内涵。虎座鸟架鼓是楚国的著名漆器,是由凤和虎两种形象组成的。在春秋战国时期,楚人与巴人连年征战。巴人崇虎,楚人尚凤,所以虎和凤分别为巴人和楚人各自部落的图腾。虽然楚人不是每次都能战胜强悍的巴人,但在精神上对强暴的抗争使得楚人制作了这种虎座鸟架鼓,寓意着楚鳳将巴虎踩在脚下。
  关于楚漆器凤鸟纹饰的内涵还有很多,这一美好的形象不但表现了楚人对国家、自然、生命等问题的思考,更是传达了楚人对人生理想的无限憧憬。
  4 结语
  楚漆器凤鸟纹饰是楚人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审美能力,对自然物象进行提炼,将物象解构、重构创造出的一种抽象但具有凤鸟神韵的艺术符号。漆器上的凤鸟纹饰形态优美,色彩瑰丽,不仅气韵生动,且具有丰富的楚文化内涵。它集楚文化中的神话传说、图腾崇拜、精神信仰于一身,诠释了楚文化的源流,更体现了楚人的审美心理,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虽然楚国早已灭亡,但现今看到这些凤鸟纹饰时,还是能感受到楚人对美的追求、对凤凰的崇拜、对生命的渴望和对人生理想的憧憬。所以我们对楚漆器的凤鸟纹饰进行研究,希望能从中吸取楚人审美与文化的精华,服务于今天的设计,创造出能体现民族特色的、具有文化底蕴的符号。
  参考文献:
  [1] 长北.髹饰录析解[M].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7:3.
  [2] 罗尹伶.凤鸟纹饰的美学特征和运用探讨[J].科技视界,2017(13):206-207.
  [3] [英]E.H .贡布里希.艺术的故事[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8:177.
  作者简介:李建文(1968—),男,湖北武汉人,硕士,教授,研究方向:公共艺术。
  田宇昂(1995—),男,湖北荆州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公共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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