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语录”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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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不久拍摄的故事片《戴手铐的旅客》中,有这样一个颇有趣味的细节:一个戴红袖章的红卫兵姑娘在水果摊上东挑西拣地选大苹果,售货员大嫂不耐烦地对她喊:“要斗私批修!”红袖章姑娘则回敬她一句:“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不了解“文革”的年轻人或外国人在看到这个细节时可能会不知所云,不明白买卖双方在嚷些什么。而每一个“文革”过来人都会明白,她们嚷的都是“毛主席语录”,是在使用对自己有利的“毛主席语录”打“语录仗”。
  由于“毛主席语录”已经渗透到生活的诸多细节中,小孩们耳濡目染也会背许多段,在挨家长打的时候,便会无师自通地喊出“要文斗不要武斗”这种似是而非的语录口号,而家长们也多半会因受到这一“最高指示”的制约,忍气住手,不敢再打。
  著名作家陈白尘《牛棚日记》一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在“五七干校”时,一次有公社鸭群进入中国作协连队的地盘内,干校的人去制止,却遭到放鸭农民义正辞严的反击:你们是来向贫下中农学习的,打击贫下中农等于打击革命。那位农民所运用的“毛主席语录”,出自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原话是:“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
  当时在两派辩论或争吵中,还有用“毛主席语录”来骂人的。比如,若想骂对方“不要脸”,就可以引用这段“语录”:“只有不要脸的人们才说得出不要脸的话,顽固派有什么资格站在我们面前哼一声呢?”(这段“语录”出自毛泽东《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反对反共顽固派》)还有一句常被用来辱骂对方的“语录”是:“死皮赖脸,乱吹一顿,不识人间有羞耻事。”(出自同一篇文章,原也是骂反共顽固派的,其前边几句是“……借统一之名,行专制之实,挂了统一的羊头,卖他们的一党专制的狗肉”,接下来才是“死皮赖脸……”这几句。)
  “文革”时在中央广播事业局工作的美国专家李敦白,在他的回忆录《我在毛泽东身边的一万个日子》里写到这样一次“语录仗”:广播学院的红卫兵要冲进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揪“走资派”,而“保守派”和负责保卫广播电台的士兵们则不准学生进入,双方对峙并各自读起了《毛主席语录》。一方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另一方读“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互不相让。
  关于用“毛主席语录”来作为武器保护自己,还有一则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就流传甚广的趣闻。据说,陈毅元帅在一次接受造反派批判时,要造反派跟他一起翻开《毛主席语录》271页“共同学习最高指示”。他带头诵读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陈毅是个好同志。’”可是,《毛主席语录》并无271页,造反派发现上当,欲批判陈毅“伪造最高指示”,但在会场上的周恩来却证实毛主席说过这句话。
  对于此事,作家权延赤在《微行——杨威武在1967》一书中作了生动具体的描述。但据当年陈毅的秘书杜易说:“其实,根据没有那回事。众所周知《毛主席语录》总共只有270页。陈毅在挨批的时候,造反派们无中生有地横加‘罪名’,他怎么能再编造这么一条‘语录’,作为挡箭牌!如果编这么一条语录,岂不是又要罪上加罪!我认为,当时流传这个故事,是正直的人们肯定陈毅是一位好同志,为陈毅挨批抱不平,希望毛主席出面保护陈毅,为陈毅说句公道话。”当时任外交部西亚非洲司司长的柯华也说:“实际上没有这么回事。”这个流传甚广的传说却可以说明,人民群众对陈毅不屈的精神是多么敬佩和爱戴。
  [据《人物周报》第251期何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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