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的他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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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五班我从2007年接手,2009年把他们送毕业,一直教了三年。三年,挺长的一段岁月,孩子们的变化最为惊人,想想刚教他们,说话时我要弯下身子,毕业的时候,好多孩子已比我高了,该我仰着脸面对了。
  每个班级都不乏出色的学生,自然也少不了那些让你操心的孩子,五班也是如此。三年就这么飞逝而去的时候,每每提到这个班,我如数家珍的不是那些给我带来荣耀和得意的学生,而是那几个最“磨”我的孩子,他们的影像常常萦绕在我的脑际,挥之不去。
  首当其冲介绍的非林之豪莫属,他又高又胖。你以为他是个猛汉,可上课时他要么一言不发,被逼无奈发言了,声音细小、眼神躲闪得像只可怜巴巴的瘦弱猫咪。一旦下课,他立刻神气活现起来,指挥张三,评说李四,而又常常不显山露水,自有一帮“虾兵蟹将”追随左右,那架势俨然一个反面诸葛孔明。只要我下课还在教室里,他总要闪到我面前,放肆地上下打量,熟络地说三道四,俨然我的亲朋好友。有时还会掏出脏兮兮、皱巴巴的玩具或食品,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塞给你,让你哭笑不得。
  第二个出场的是顾轶,他眉清目秀,皮肤雪白,一头浓密黑发,而且总是长势喜人,过一个礼拜,那头发就盖过眼睛,再一星期不剪仿佛可以扎起小辫子来了。他活脱脱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终日神头鬼脸,猴模猴样。上课时,只要你的目光聚焦于他,他立刻受到电击般抱臂坐正,目不转睛地冲着你。你若没有目光或是语言的呼应,他就对你不断地眨动眼睛,这是他取悦老师的拿手绝活。可常常好景不长,他又原形毕露,与周围的哥们弟兄挤眉弄眼,“眉目传情”,气得你对他横眉怒目,他马上“改邪归正”。就这样,每节课都与你合演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最后要说的是许高扬,他瘦瘦小小,直至到了六年级也没有窜个子抽条子。最初教他时,他上课不是跪在凳子上,就是把脑袋藏进抽屉里,一副懒洋洋软绵绵的样子,害得我有时整节课都站在他旁边,不断纠正着他的坐姿。一学期下来了,他的坐姿也不见改进,大有“路漫漫其修远兮”之势。直到六年级了,他好像才终于会坐了,兴趣浓厚时还频频发言,有时居然语惊四座,博得一片掌声,让我也不禁赞叹他的智商和潜力。下课了,他常常在你不经意间蹭到你面前,黏黏糊糊、左顾右盼又似自言自语地对着你咕哝几句,我必须俯下身子侧耳细听,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如若我忙着处理旁的事情,忽略了他,再下节课他一定故伎重演,直到你把他映入眼帘、重视了他为止。时间长了,我隐隐知道他这般举动其实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同时又是向你表示友好。
  他们仨外形迥异,个性也大相径庭,一会儿气得你七窍生烟,一会儿又惹得你忍俊不禁。有时他们知道你真的生气了,立马乖乖地像只温顺的小兔子,装作害怕的样子,围着你欲言又止。你好不容易消了气,他们就如释重负,重又做回那个本色的自己。如此循环,周而复始。奇怪的是,我有时出差在外,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们,本该六根清静,可他们的影子却又丝丝缕缕地升腾起来,反倒觉得少了些什么。与教育圈子的朋友聊天时,说起他们仨的故事常常让在座各位饶有兴致,听得津津有味。
  四年级时,我推荐孩子们阅读儿童文学作家黄蓓佳的倾情儿童小说系列,一共有六本。一日,我上完《我飞了》的阅读指导课,一下课,顾轶就一个箭步冲到我眼前,拉拉我的衣角,一脸认真和迷惑地问道:“李老师,你为什么老让我们读黄蓓佳阿姨的书啊?”我想都没想就说:“她的书好看啊!写得好呗!”他听了,完全不以为然,一本正经地说:“我猜黄蓓佳阿姨一定是你的亲戚。不过,书还是蛮好看的。”说完,飞出教室,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好笑笑,他那时还是个小小的孩子,那么天真可爱。
  还有一次是暑假后的开学那天,两个月没见,孩子们都像喝饱雨水的禾苗,“噌噌”地拔节,个子一下子窜上来。发新书时,我到班上来给班主任帮忙,发完了,我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地准备下楼。还没走到楼梯口,顾轶就从教室后门溜出来,满脸灿烂地对我说:“李老师,我有六十天没看到你了,好想你的!我来送你下楼。”我始料未及,束手无策得不知怎么回应,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到教室里去,他只好怏怏不乐地顺着墙根回班了。
  许高扬人小鬼大,大有大智若愚之态。你看他总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你以为他活在半梦半醒之间啊?其实不然,他脑子清楚好使着呢!一日,下午放学后,大约是五点半的样子,我正在会议室给老师们开会,讲话间,许高扬悄悄移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慢悠悠地说:“告诉你,好像要出大事了!”我睁大眼睛,他又不急不忙地说:“顾轶在班上闯祸了,他拿扫帚对着电风扇呢。”听到这儿,我立刻飞奔出去,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四楼。果然,那几个孩子闹成一团,幸好许高扬提醒我及时赶到,有惊无险,避免了一场祸端。我定定地站着,看着那安然无恙的电风扇喘气。你以为他啥也不懂,轻重缓急,他心中拿捏得清楚着呢。
  六年级上学期,我坐在小山似的作文堆里鏖战,一个中午改下来,头晕眼花,正准备罢手歇歇,最后这篇作文磁石般吸引了我。作文的题目是《树班风,立班德》,一看那字,肯定是许高扬的,可读读内容,我又充满怀疑,不会吧,赶紧翻看名字,是他的啊!我重又翻到开头,细细读起来。写得还真不赖,大致内容是提请我注意关注咱们班的班风班德,说我们班这学期男生迷恋打游戏,一下课就凑在一起交流各种花样百出的电子游戏,说有的同学把大把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买了游戏币。接着写女同学太凶,他还作了调查研究,说现在的家庭都是妈妈凶,所以女孩子越来越凶,动不动就动手掐男孩子的手,男孩子打肿脸充胖子,疼了也不好意思还手。一桩桩、一件件,举例翔实,说理透彻,可谓有理有据,言辞恳切,用心良苦。全然不像一个孩子的视角和语气,可字字句句都切中班级时弊,绝不可能是家长代笔。我震撼了,你以为他们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其实,青红皂白,孰是孰非,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呢!
  林之豪的故事应该最为经典,整理整理可以写一本长篇小说,绝不亚于杨红樱写马小跳。刚教他时,他长得并不引人注目,但他的举动一下子让校长室的领导记住了他。因为一下课,他就从三楼溜到二楼校长室门口隔着窗子探头探脑,那骨碌碌转动的眼睛时隐时现。有时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他就大胆地直起身子,旁边传来或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或是高高低低的笑声。我知道,窗外一定有几个淘气包聚在一处,神神叨叨,以至于办公室的同事提醒我:“哎,你们班的宝贝又来看你了。”
  秋叶飘零,天气转凉,我习惯性地还穿着裙子。一日,林之豪在校园里撞见我,就一直跟着我喋喋不休,我急急地走着赶去处理什么事情,他也颠颠地跟着。我烦了,停下来问他到底说什么,他指着我刚过膝盖的裙子,认真地告诉我,不,应该是提醒我:“天气都这么冷了,你还穿着裙子,不要冻感冒了。”我喘出一口气,怜爱地望着他,看看一个粗粗大大的男孩子,心居然还这么细致。我对他笑笑:“谢谢你的关心。回教室去吧,马上要打铃了,慢慢走,不要跑!”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心离去,一蹦一跳,很开心的样子。
  因为我常常邀请他去办公室补课,一来二去,他成了我们那儿的常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胆子与日俱增,常常不请自到,有事没事地做同学的代言人,到我这里来捎信、申述或请愿,有时还小大人似的提醒我要注意些什么,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其实也在需要我“管制”之列。久而久之,他和我们的校长成了朋友,可以毫无拘束地聊上几句,临走时还彬彬有礼地和每个校长室的领导道声再见,那样子温文尔雅,斯斯文文。
  六年级下学期期中考试后,林之豪回家时碰巧与范校长同行,居然一路聊回了家。第二天,两人分别与我交流了此事,由此验证此事的真实性。我引用林之豪与我的对话来陈述此事。我问林之豪:“你昨天跟范校长说我什么了?”他耸耸肩说:“不是我要主动和他说的,是因为我刚出校门就撞上了,又是一个方向,我无路可走,只好聊几句。是他问我这次考试怎么样。我告诉他语文考得还不错,他表扬我有进步,我说,主要是李老师教得好,所以我才考得好。”我“扑哧”笑出声来:“就你会拍马屁!不止这些吧,好像还说了我什么坏话吧。”看我这样说,他自觉躲闪不了,只好和盘托出:“我问范校长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范校长说你很好,没不高兴,更没对他发火,还说肯定是我们犯错误,惹你生气了。我说不管是什么,让他劝劝你,不要生气,因为你一生气,我的作业就比一般时候多了。”听到这里,我又忍俊不禁,这小鬼头,挺有韬略的嘛!“还说什么了?”我步步为营,他败下阵来,老实交代:“我还问范校长和你谁是特级教师。他说你是,他不是。可我心里想,这不能!”“为什么?”我张大嘴巴。“因为,因为如果你是他不是,那你不就是校长了吗?所以,我知道他在骗我,我看他在集体晨会上讲得那么好,他肯定是特级教师。”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你这小鬼,就你胆子最大,敢跟校长聊天对话,还暗度陈仓投诉我,真有你的!”他鬼鬼地笑起来,一脸得意。
  漫长的暑假,不知这他们仨过得怎么样,应该是很滋润的吧,一定过足了疯玩的瘾,从这个角度说,他们是真的儿童,展示着纯然的自己,享受着纯粹儿童的无边乐趣。说真的,真想念他们仨!
  (李琳,南京市力学小学,特级教师,21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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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调教学方式由“有利于教”向“有利于学”转变的课改过程中,提问在创设问题情境、促成教学合作中的作用得到教师的普遍重视,以致课堂中“频繁的问答”、“踊跃的举手”已成为大家常见的亮丽风景。但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许多教师对提问的运用多游移于“活跃课堂气氛”和“形成教学互动”,甚至不乏“师生双簧表演”,而对提问在促进学生学习、启迪学生智慧、促成学生发展方面的核心作用,缺乏应有的考虑,以致有些课堂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