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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踪
阴天,傍晚,天空就像挂了一片灰蒙蒙的幕布,似乎随时会来暴风雨。
停好车,我和沈洋走进金老太的家。出于职业的本能,我快速地四处观察了下,这是一套位于老城区不足60平米的老房子,位置在三层,光线阴暗,散发着一股潮湿晦涩的气味,屋子内只有简单破旧的家具和还未收拾好的晚餐。
从桌上的饭菜和环境来看,我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家庭的拮据,因为桌上那一碗看不到油水的炒白菜。
眼前这位几乎是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就是几分钟前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的报案人。她在电话里说,她的孙女失踪好几天了。
我仔细地观察着金老太,老人家至少已经七十有余,神情憔悴,像是长期的失眠患者,眼窝深陷,脸上皱纹纵横,身上穿着的短袖汗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刻,金老太不安地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破旧双人沙发上,沙哑着嗓子对我和沈洋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坐下。我左右看了看,一地凌乱,一把塑料小凳子已经开裂。
无处落座,我只好小心翼翼地侧坐在金老太的身边,沈洋则尴尬地在一旁站着。
我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例行公事地问:“老人家,您报案说您的孙女失踪了,是确定失踪了吗?”
“我觉得孙女、孙女要回来找我了!”
“您不是电话里报警说失踪了吗?”我很诧异金老太的回答,实在让我意外,虽然我们经常接到报假警的电话。
“我孙女回来了,她没失踪,我孙女回来了,她没失踪。”金老太的回答重复着,像是回应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老人家,您孙女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金老太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我叹了口气,心想可能被这老太太耍了一道。
正当我准备严肃地对她这种行为提出批评教育的时候,金老太的一个举动差点让我跳起来。
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金老太突然朝我偏过身子,伸出干痩如鹰爪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之前还毫无生气的眼睛里透露着难以表达的神情,像是欣喜又像是难过。
金老太转过视线看向客厅的进门口,撒开一直紧抓住我肩膀的手,指着进门口惊喜地冲我们叫道:“她回来了,我的孙女回来了,她在敲门,你们听到了吗?”
2.诡异
我见过很多凶杀案的场面,碎尸的、烧死的、巨人观的。但这一次,我在这个小客厅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诡异。这种诡异,就像是我们在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不知道下一个镜头会出现什么。
我示意沈洋去打开门看一看。沈洋走过去拉开门,突然一个霹雳惊雷,将我们两人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拉开门,门外空荡荡的,除了破旧的墙壁和灰黑的水泥楼梯,并没有人。
沈洋把门关好,冲我摇摇头,无奈的眼神里向我传达着一个讯息:这个金老太有问题。
是的,我也感受到了,这个金老太的神智有问题。
谁知,金老太的身子就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外,大声地呼喊:“童童回来了,回来找我了。童童啊,是奶奶不好,是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奶奶没照顾好你,奶奶不想你受苦啊!”
后面我才知道,童童就是金老太報案说失踪的小孙女。
我和沈洋走出客厅,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道,分别朝上朝下张望着,沈洋甚至还下到了二楼的转角平台处,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别说一个小女孩,就连大人都不见一个。
阴暗的天气让楼梯道的光线变得越加阴暗,盛夏的傍晚,楼道里却是一阵阴凉,潮湿之中带着一股沉重而又诡异的气息。
难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很不正确,我的身份也不能让我有这种想法,所以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
我转身准备回到客厅,就在我转过身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金老太平静地悬空着一只手,呈抓握状,另外一只手缓慢地晃动着,像是在抚摸着什么。
我走近金老太,正想开口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金老太冲我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悬空地拍着什么物体,轻声地对我说道:“谢谢你们,我的孙女回来了!你们走吧!”
我正欲回话,沈洋抢先一步开口:“老太太,这屋子里就我们三个,哪里有您的孙女?”
沈洋的话一说出口,我就感觉这话说得有点不合时宜。转瞬间,金老太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她突然生起气来,冲我们嚷道:“你们瞎眼了,我的孙女明明在我身边,在你们的面前,你们竟然看不到?”
金老太的回答让我们无可奈何,眼前明明就没有她老人家的孙女,可她莫明其妙的动作和言语,却像是真真切切地拉着她孙女的手,抚摸着孙女的头发一样。
我连忙安慰着金老太,顺着她的话,轻声地说道:“是的,我们看到了,您的孙女真乖,看这小脸蛋,真可爱。”
金老太听到我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变得慈祥起来,悬空一把抱起她不存在的孙女,嘴里呢喃着,像是在对话。
我决定改变下我的思路。
我重新坐到金老太的身边,带着笑,问道:“老太太,您孙女叫什么名儿呀?”
“李雨童。”金老太含笑说道。
“挺好的名字,孙女多大啦?她的父母呢?”我继续问道。
“童童今年八月份就满7岁了。”
金老太没有回答我最后的一句话,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童童是个没人要的苦命孩子,我的儿子也不要她了,她的妈妈也不要她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童童是我一手带大的。”金老太叹了一口气,悲从中来。 我点点头,孤寡老人带大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虽然,我并不确定金老太真的有个孙女。
话到这里,在我看来这肯定是金老太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或许失去了儿子儿媳,可能也失去了孙女,孤独一人,缺乏关爱与交流,难免精神异常,所以对我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正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金老太又做出了一个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
金老太弯着腰,以一个托扶着小孩子学走路的姿势,颤颤巍巍地沿着墙,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慢点走”之类的提醒话,向朝里的卧室走去。
我好奇地跟着金老太,从客厅的门口走到卧室门口,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仍与在客厅里发生的一样怪异。
金老太虚空地弯曲着手成抓握状,左右均匀地摇摆着。
我闭上眼想象着这个画面,如果金老太的手真抓着她的小孙女,这应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翻来覆去的是一个老人家逗着一个小孩子练习挥手的场景。
我睁开眼,此刻金老太已经坐到了床沿,双手各伸出几根手指,在床面上空轻微地晃动,似乎无视门外的我,嘴里唠叨着我听不清楚的话。悬空的拍打,捶打,揉捏,金老太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在习惯性地做着这些让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不正常的动作。
看到这里,我一瞬间豁然开朗,这一套动作不就是按摩推拿吗?
十多分钟后,金老太停止了动作,显得有些气喘吁吁,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带着强笑的脸上掩盖不住隐隐的沉重。
看到这一切,我的内心很好奇,金老太到底是精神出现了分裂还是?
后面的那个想法我不敢表露,我深知在科学化的年代,这实在只能是乡野怪谈里的故事情节。
我离开了金老太的家,走出这片破旧的老居民楼的院子,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很清新。
我和沈洋坐回车里,沈洋按捺不住,递给我一支烟,问道:“老大,你觉得这个金老太正常吗?”
我点起烟,深吸了一口吐出来。
“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沈洋是我的助手,去年六月份从警校毕业,回到家乡进入了我们所里,还没有转正,算是一名实习民警。小伙子血气方刚,志向远大,只是有些心浮气躁。
沈洋想了想,肯定地回答:“这老太太绝对就是精神不正常!明明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老人家偏偏说还有自己的孙女。”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只有相对论,没有绝对论。
3. 溺亡
正准备回所里,我突然接到了新的通知,有饭后散步的群众报案,说在老城区的河道垃圾拦截网旁发现了一具女童尸体,已经被附近的河道清理工打捞上来,要求我带人立刻前往现场勘察。
我灭了烟,对沈洋说有了新案子,马上开车出发。
几分钟后,我们到达现场。案发地点围了大量群众,我和沈洋分开众人走进现场,只见一名治安队员正维持着秩序。
河道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尸身较为干净,身穿白色卡通小短袖,下身着玫红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凉鞋,平躺在河道边的水泥地上。尸身已经开始膨胀,张开的嘴里还有些许污物。
我仔细地翻看着尸身,外表无明显伤痕,也无捆绑及刀伤口,初步验证是溺水致死,但也不排除他杀可能。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这一带常有群众饭后在河道边遛狗散步,从河道走上马路的绿化带,还有一排烧烤摊及歌舞厅通宵营业。如果是蓄意谋杀,凶手按理是不会傻到在此附近抛尸的,何况这里还有一道河面垃圾的拦截网,每隔几天便有清理工进行清理。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死因及时间,向所里领导请示后,我将案情上报给市局刑警队,请求派出刑侦及法医前往更进一步勘察。
我安排沈洋和一名治安员守在现场,等待刑警队的到来,我转身来到围观的人群里,开始了询问调查。
在询问了好几位围观群众后,依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这让我不免有点失望。如果在法医尸检后判断女童属于非自杀及意外死亡,那么案件将会定性为谋杀案,交由刑警队及当地派出所协同处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未知结果,我就不自然起来。
我并不是怕查案的辛劳与危险,而是害怕发生一件凶杀案就注定着有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一种罪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破不了案,对不起的不是人民群众,而是那些死者的亡魂。
很快,刑警队的车开来了,带队的是我的警校老同学,我们打过招呼,没有过多寒暄,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法医初步的检验结果与我检验的看法一致,确认是溺水致死,但是否是故意谋杀,仍需将尸体带回队里进一步检验鉴定。
我点点头,协助着他们将尸体装入尸袋,并做好案件交接后回到所里。
第二天下午,刑警队的老同学打电话给我,说经过法医的详细专业检验后,能够确定女童是意外坠河溺水致死。虽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也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但从尸检及尸身痕迹来看,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在检验尸体时也有一个其他的发现,那就是死者并非正常人,而是身患残疾的儿童。
为了找到受害者的家属,确认其身份,老同学请求我们老城区派出所进行死者身份调查走訪工作。
既然是非他杀案件,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简单不少了。挂完电话,我刚舒一口气,沈洋就凑到了我的旁边,苦着脸说道:“老大,那个老太婆又报警说她的孙女失踪了!”
“哪个老太婆?”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就是那个金老太!” “哦,怎么回事?”我随口问道。
“不知道,那老太婆打完电话说完地址就挂了,说她的孙女昨天回来今天又不见了,电话里正哭哭啼啼要我们帮忙去找呢。”
4.再访
我和沈洋开着车到达了金老太所在的小区,正是下午两点时分。昨夜一阵大雨过后,白天的阳光更加炙热,走进这座没有名字的破旧小区,门口没有保安没有监控设备,更看不到几个人。
我们找到金老太所在的楼房,刚踏上楼梯,一阵阴凉的风迎面扑来,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到达三楼,敲门三声。
门开了,金老太红着眼,佝偻着背,一夜未见,似乎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许,皱纹多了几条。还没等我们开口,老人家便哭哭啼啼起来:“警察同志,我的孙女童童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我问道。昨天我们就没看见她所谓的孙女童童。
“昨晚我陪着童童睡觉,大热天的她总说冷,盖了好几床被子还是说冷,我琢磨着是不是犯病了,打算第二天给她买点药,谁知道,清早起来一看,人不见了。”
我点点头,示意金老太坐下说话。我轻声问道:“您孙女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记不清楚了!”
“那……”我突然有点吃力,找不到突破口。
我站起身,对沈洋使了个眼色,然后弯下腰对金老太说道:“老人家,我们可以看看您家里的东西吗?或许对帮您找找孙女有帮助。”
金老太点点头,也站起身,忙不迭地说道:“你们都进来这么久了,我都忘记泡茶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连忙推辞,往金老太的卧室里走去,金老太跟在身后,随我一起来到了卧室里。
卧室不大,十来个平方,简单的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我打开衣柜,却愕然地发现,除了几件老人的冬夏衣物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好几件衣服还很新,衣柜底层还有一双新的运动鞋和几双旧鞋子。
难道,金老太真的有个孙女在家里生活着?可如果孙女在家里生活,金老太为何会让年纪不大的孩子随意出门下楼呢?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金老太走到我的身边,指着一件较新的儿童上衣对我说道:“这是我孙女童童的衣服,这还是今年我给她买的,她看到新衣服可高兴了。”
我点点头,继续在卧室里观察着,紧接着,我看到了昨天在卧室里没有注意到的更多的东西。
书桌的抽屉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有被撕毁再拼合的痕迹。照片上的两个人肩并肩地靠着,亲密无间,男人穿着西装戴着黑边眼镜,一脸的书生气息,女人烫着黄色的卷发,时尚青春,笑容灿烂。
这时候的金老太就像一个解说员,站在我的身旁对我解释道:“这是我的儿子,旁边的是他的媳妇儿,但是他们生下童童没多久就离婚了,童童是我一手带大的。”
“什么?您老不是说您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死了吗?”我惊讶地问道。
“谁说他们死了?他们比谁都活得好呢,起码比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活得好。”
“那您怎么不和儿子一块儿住呢?”我继续问道。
“我和他们住不到一块儿去。”金老太的话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苍凉。
将卧室看了个遍,我转身回到客厅,沈洋对我点点头。我不动声色地坐回沙发上,落座的一瞬间,我内心里隐隐地觉得,金老太并非是失踪了一个孙女那么简单。
我暗暗地调整了一下思路,决定从金老太的孙女入手,或许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思索一番后,我开口问道:“老人家,您孙女的事情,能和我详细地说说吗?”
金老太听了我的话,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可以确定,此刻老人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清醒正常的。
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到的却是金老太的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金老太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孙女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5.婚姻
从金老太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听到了一个世间悲与喜、善与恶、人性与现实的故事。
金老太30岁的时候才生下一个儿子。儿子的出生,让年过三旬的夫妻俩生活有了奔头。他们含辛茹苦地做着小生意,照顾儿子长大成人。
为了让儿子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夫妻俩花了一生积蓄,在老城区买下了这套不足60平方的房子。为了生活和儿子的学业,金老太与丈夫拼命赚钱,白天上班,晚上摆摊,以至于金老太的丈夫不到50岁就去世了。
老太太的儿子李成龙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到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国企单位。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然而,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
25岁那年,李成龙认识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女孩张婧。那时张婧还是一名大学生,父母是四川一家企业的高管,有着不菲的收入,尚在学生时代的张婧便拥有了一套房子。
两人的相识是恰巧李成龙的工作单位就在张婧的学校附近,两人都喜欢去同一家餐厅吃饭,一来二去,巧遇成书,两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于是,一段甜蜜的社会与校园的恋情开始在这座城市上演。
恋爱时光是甜蜜的,这座城市留下了他们许多温馨的足迹。待到恋爱后的第二年六月,两人开始进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然而,他们的爱情却遭到张婧父母的强烈反对,张家父母看不起这个未在城市深深扎根的还带着乡土气息的李成龙。
张婧以绝食的方式反抗。爱女心切的父母最后只得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但提了一个条件,婚后的李成龙必须跟随他们前往四川生活及工作。
新婚蜜月后,生活开始慢慢地变得更加真实,也更加考验着这一对新婚夫婦来之不易的爱情。
李成龙跟随岳父母及妻子来到四川,进入了岳父母为他安排好的单位。白天,李成龙努力地适应着新单位,完全没有了在国企时候的轻松与得心应手;下班后,他要买菜回家做饭洗碗,努力迎合着岳父母的生活要求;晚上,他还要包揽着一家四口的衣物清洗和家务卫生。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岳父母对李成龙另眼相看,他们依然觉得,这一切是对他的恩赐。
婚后的张婧,仍然过着大小姐般的生活,白天逛街购物休息睡觉,晚上泡吧跳舞,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而归。最开始,李成龙还耐心理性地劝着,就像两人恋爱的时候哄着。
然而,张婧的一句话让他渐渐地失去了耐性。
张婧说:“我们恋爱的时候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喜欢玩乐的人,为何结婚后你却觉得我这样就不可以了呢?”
此后,两人的拌嘴成了家常便饭,而张家父母也由最开始的劝解变成指责,到最后不管不顾。
终于,在婚后第五个月的一天,李成龙向张婧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这一要求被张婧断然拒绝。张婧平静地说:“我怀孕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这一年,张婧23岁,李成龙28岁。李成龙没能与张婧离婚,因为她怀孕了。
同是这一年,张婧的父母所在的公司倒闭,张家父母卖掉了在四川的房子,一家人从四川搬回了老家工作生活。
6.孤儿
怀孕后的张婧并没有安心在家养胎待产,仍旧微挺着肚子游离于酒吧与歌厅之间,香烟与啤酒,逛街与购物,直到玩不动了才在家待产。
张婧怀孕后,李成龙似乎感受到了即将要成为父亲的责任感。他结束了之前与女网友的暧昧,忍受着妻子怀孕期间的坏脾气,这一切,只源于他还觉得有希望。
他想过后来的生活,成为了母亲的张婧也许会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收起那一份玩心,两人一起抚养孩子,好好地生活。
怀孕到第九个月,张婧生下了一个女婴。
这个女婴,就是金老太后来辛苦养育的孙女——李雨童。
出生三个月后的童童被检查确诊为脑瘫,将会终生残疾,生活不能自理,丧失正常的行动及语言能力。
这时,张婧对李成龙说:“你对我提出的离婚要求,我现在答应了,我们离婚吧!”
李成龙很不解,孩子都出生了,还患上了脑瘫,不好好地治疗孩子一起好好地生活,为何现在又提出离婚了?
张婧冷笑着说道:“这个孩子,就是我报复你的结晶。你不是对你的女网友说我喜欢玩吗?说我不顾家吗?说我父母把你当成了保姆吗?说你自己看走了眼与我结婚过得很不幸吗?所以我生下她,就是要让你一辈子过不安稳,一辈子后悔,一辈子被她拖累。”
李成龙幡然醒悟,他所期待的改变成了泡沫,出生的孩子,只是两人这场婚姻游戏中的牺牲品。
李成龙与张婧的婚姻,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仅仅只有几个月是和平共处的。
在两人离婚期间,三次对簿公堂,他们没有共同的婚前财产,唯一共同拥有的只有出生后尚在襁褓的童童。
而童童,成为了这场离婚官司中双方相互推诿的“共同财产”。
在法院的判决还未正式下达之前,李成龙保留着最后一丝该有的善良,他与母亲金老太共同承担起了抚养和治疗童童的义务。
李成龙四处举债,为童童做治疗,半岁后的童童仍旧无法坐起。在这段时间内,张婧只来医院看过一次孩子,短暂的停留后匆匆离去。
这场离婚的官司,越持久越让人寒心。
第一次,法院不批准离婚,因为孩子刚出生不久,以孩子及感情可维持驳回了张婧的诉求。
第二次,双方因为谁抚养孩子及抚养费治疗费未达成协议,法院未宣判。
第三次,法院最终批准了两人的离婚诉求。让张婧没有意料到的是,法院将孩子判给了她,并需承担支付李成龙为童童治疗所花费的一半医疗费用,而李成龙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孩子满18周岁,并享有探视权。最后的这一次判决,是终审判决。
原以为,事情的发展到此该告一段落,但张婧并没有执行法院的判决,她没有从李家接回童童,而是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与父母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童童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儿,金老太含着泪,抚养起了这个孩子。
出生后的童童不会自主进食也没有母乳,金老太买来奶粉冲泡着喂养,生病了独自抱着去医院,含辛茹苦地照顾。60岁不到的金老太,已经像是七八十岁的垂暮老人,满头白发。
李成龙找到了新的女友结婚,而这个新的女友,便是张婧曾发现他手机上有暧昧互动的女网友,如今成为了他的妻子。
金老太曾找过儿子,劝他一起撫养可怜的童童,未承想,遭到了新儿媳的强烈反对。
李成龙在结婚前还经常性地给予母亲一部分钱,包括童童的治疗和抚养费用。结婚后,李成龙给的钱越来越少。到最后,除了每月几百元给母亲的生活费,其他有关童童的费用一分未给。
儿子狠心,金老太却不忍心放弃童童,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骨肉,身体流着李家的血液,更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7.奇迹
金老太说到这里,一脸的悲戚,泪水像是崩堤的洪水,不停地流。
我们安静地听着,我分明看见,沈洋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燃烧尽这世间的残忍与恶行。
故事仍旧随着时间的流逝上演着,并没有结束。
金老太成了童童唯一的亲人。
为了童童的治疗与生活,金老太花光了老头留给她的养老钱,贱卖了值钱电器和首饰,以至于到后来,无钱再去医院给童童做检查及治疗。
人到老年,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可怜的老太太只能靠着儿子每月付给的生活费及养老保险金维持拮据的生活。
岁月如梭,一晃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李成龙曾无数次劝说金老太,找个远远的地方遗弃这个孩子,总会有好心人捡到,然后听天由命。 金老太动摇过,却未曾走出那一步。金老太曾想过,将孩子送到福利院,却遭到了福利院的拒绝,因为孩子是有法定的抚养人,不符合社会收养规定。金老太也曾想过,若有个好心人愿意收养,自己便死也瞑目,可仅有的几个有意者,到家看到孩子的现状,纷纷掉头而走。
这五年的时间,金老太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只为能让孩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她四处寻找治疗脑瘫的医院和医生打听请教。善良总会打动人心,得知她家庭状况的医院和医生纷纷指导她和赠予药物。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可思议地成了一个治疗脑瘫的“专家”。
为了让童童能够站立起来,金老太将孩子用柔软的布条捆绑在椅背上保持直立的姿势,以图往后能保持长时间的站立;每天早中晚为孩子按摩推拿身体,促进肢体的血液循坏,保持灵活性和协调性;每天和孩子说着话,教一些简单的词语,方便孩子与自己沟通;每天扶着孩子沿着墙壁从客厅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客厅。
这五年的时间,金老太费尽了心力,创造了一个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奇迹。
童童学会了站立,不需要过多的扶持可以走几分钟的路,学会了自己张嘴吃饭咀嚼吞咽,学会了用手势告诉金老太自己想要大小便,学会了与金老太进行简单的应答交流。
金老太的叙述到这里,似乎故事里出现了一丝的安慰。老太太说起自己孙女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眉眼间遍布着欣慰与慈爱。
我知道故事应该是还未结束的,我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虽然这些安慰在我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金老太叹着气,继续讲述着,一开口,刚舒展不久的皱纹又重新皱了起来。
每天坚持着康复训练,五岁的童童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可金老太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为了离不开奶奶的童童,金老太甚至拒绝了儿子请她去照顾新孙子的请求,母子间第一次出现了一道鸿沟。
童童六岁这一年,金老太在家中晕倒了三次。她的视力开始慢慢地减退,精神也开始渐渐地衰弱,记性也变得差了起来,有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幻觉。
金老太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了生命尽头。
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这个可怜的亲孙女。
若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人世间,父母都拒绝抚养,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又有谁能给予她一丝的照顾与温暖呢?
就在金老太逐渐变得绝望的时候,却偶然遇到了一个曾经的老邻居。老邻居告诉她,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在童童的外婆家楼上,而童童的母亲张婧,早在两年前就回到了这座城市的新城区并且已经成了家,生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邻居劝着金老太:“您老人家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死心塌地带着这么一个瘫痪的娃娃,这又是何苦呢?法院已经将孩子判给了她的母亲,连亲生母亲都不要这孩子,您又何必接着这趟费力的活?依我看,不如您将孩子送去她母亲那里,母亲不要就送给她的外婆。”
这段话给了金老太很大的触动,到现在,她确实日渐感到照顾孩子已经力不从心。而现在孩子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好转,基本学会了行走,虽然仍需要人照顾,却无需费太大的精力。
童童也到了该上特殊学校的年纪,往后也需要各种物质和精神上的需求,所以将孩子送归母亲抚养,是最好的选择。
邻居将张婧母亲家的地址给了金老太。
金老太拿着地址找到了张婧的母亲家。在出发前,金老太一遍又一遍地教着童童喊外婆,告诉她要像抱自己一样,见到外婆就抱上去。童童听着她的话,一遍一遍温习着外婆这一简单的称谓。
8.寻母
从老城区到新城区,只隔着一条风光河的距离,金老太和童童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往后退着,时间很快,却也很慢。
一路上,金老太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她很忐忑,进去了该怎么说?说了后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张家母亲能否接受这个可怜的外孙女呢?
新城区的一个小区门外,金老太带着童童走到了小区大门前,金老太发现,自己居住的小区与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区门岗亭外,一个黑脸保安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寒酸带着小孩的老太太,一脸的警惕与不屑。他拿着手中的报纸,朝金老太扬了扬问道:“嘿,这老太太,干什么呢?”
金老太赔着笑脸,说:“我来找孩子的外婆!”说完,她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黑脸保安看了看纸条,又狐疑地朝孩子上下打量着,最终点了点头,嘱咐金老太先等着,等他打个电话业主确认了才能进去。
金老太不安地等待着,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没有此人的回复。
没有此人!
金老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幕引起了过路人的围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路人开了口,询问金老太为何如此伤心。
金老太抹着眼泪,将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童童突然号啕大哭起来,牵扯着奶奶的手,拍打着,想说什么却无法准确地表达出来。金老太垂头丧气地安慰着,泪眼婆娑。
听清楚缘由的路人纷纷谴责起来。在他们看来,父母抛弃儿女、儿女抛弃父母的做法是要被天谴的,这样的事情就连毫无人性的动物都做不出来。对于金老太的善良,他们交口称赞,无一不感叹着这个老太太的无私与伟大。
这时候,一个小区的住户开口说道:“老大姐,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也真是不容易,我也要进小区,你要是决定带孩子去找那家人的话,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吧!”
这一幕感动了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黑脸保安,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进了门岗亭。
金老太感激地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童童跟着这名住户刷卡进入了小区。
张婧母亲家的门外,金老太放下了童童。童童有些害怕,躲在了她的身后。金老太敲了敲门,门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金老太的面前,看相貌不过五十岁,穿金戴银,一副富贵太太的模样。 金老太的出现让她有点疑惑,她盯着金老太的脸端详了许久,却仍未将她认出来。
就在这时候,躲在金老太身后的童童胆怯地移步出来。
金老太开了口:“张家妈妈,我是童童的奶奶,今天我把童童带了过来,请您看在童童是您亲外孙女的份上,留下她吧!”
金老太说完,拉着童童站到了张婧母亲的面前。童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人似乎有点害怕,“咿咿呀呀”低声地叫着。
直到此刻,张婧的母亲才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就是自己曾经的亲家,李成龙的母亲,童童的奶奶。
金老太带着笑,低声说道:“张家妈妈,法院将童童判给了你的女儿,可这些年都是我一手将她养大,你看这孩子,已经会走路了,也会简单地交流,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她长这么大了,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而我这个老太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這条命还能撑多久。可这孩子是无辜的呀,她这一辈子还很长呐,您看能不能和您女儿好好谈谈,收下这孩子吧?”
金老太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张婧的母亲尴尬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看着伤心的奶奶,童童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气氛,哇哇大哭起来,抱着金老太的腿,含糊不清地呜呜着。
9.遗弃
半晌后,张婧的母亲朝门外四处看了看后开了口,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金老太呆了一呆,她不曾想,张家母亲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怎么进来的。但她还是很老实地回答是偷偷地跟着一个住户溜进来的。
张婧的母亲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责怪门岗亭保安的不尽责,也似乎是在责怪好心住户的多管闲事。然而她却也没有移步,仍然堵在门口。
三个人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进退。
空气似乎在这几十秒钟的时间里凝固了。
最终,张婧的母亲开了口,她似乎很无奈地说道:“这个孩子是可怜,可是我家张婧也没有办法啊,她和你的儿子本就不该走到一起,我以前就和她说过,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怪她那时候太年轻太不懂事,铸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金老太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婧的母亲继续说道:“当初我就劝我女儿说,两人实在过不下去,流了这个孩子离婚就行了,她却不听,她恨啊,恨你儿子结婚后就变了。你说说,当初你儿子跟着我们去了四川,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就连工作都是我给安排的,却不懂得好好地宠着我的女儿,两人还经常吵闹,还背着我女儿与别的女人来往……”
张婧的母亲似乎开启了话匣子,数落着金老太儿子的种种不是,金老太沉默地听着,欲言又止,泪眼婆娑。
话说完了,金老太仿佛掉进了黑暗的深渊之中,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黑,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似乎过了许久,金老太才缓过神,她看着张婧的母亲,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岁数差不多,容颜与生活的环境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女人,最终悄声地开了口:“童童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又如何知道怎么办呢?我的女儿现在也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生活也美满富足,如果这个孩子送到了她的家,那这对她的生活和家庭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何况我也管不到她了。再者说,你怎么不将孩子送给你那儿子去抚养呢,怎么说身上也有他的一部分血和肉,咱俩都是做母亲的,你这不是偏袒你的儿子祸害我的女儿吗?”张婧的母亲一口气说完,似乎很畅快。
金老太沉默了,一路上她想过无数个可能,也想到了张家人会委婉地拒绝,却没有想到,拒绝得会如此干脆如此有理。
童童又一次大哭起来,她拍打着金老太,将头埋在金老太的腰间。张婧的母亲厌恶地看着,瘪瘪嘴说了一句:“还说这孩子病情好转了,你看这不又发病了吗?”
金老太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爆发了,一字一句地说着:“法院将孩子判给了你家的女儿!”
张婧的母亲突然变了脸,她退后一步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找我女儿去,你找法院去。”说完,将门重重地关上。
一道简单的门,隔出了两个复杂而又冰冷的世界。
金老太在门外站了许久,刹那间天旋地转,她眨了眨眼,似乎看到了死去的丈夫,对着她笑。
10.谋杀
金老太带着童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小区,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阳光很刺眼,似乎将光芒散落在每一寸土地上,却唯独没有照耀到可怜的她和童童的身上。
不知怎么上的车,不知怎么下的车,不知经过了多少站台,直到终点站。
金老太带着童童下了车,像是游魂一般走在河道的滩边上,这座老城区有些荒凉的空旷的河滩,脚下是荒芜,对面是繁华。
阳光炙热,金老太又恍惚起来,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站在水的中央,对着她招手,金老太抱着童童,一步一步朝自己的丈夫走了过去……
我看着呆呆坐在沙发上的金老太,心里的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燃烧起来。我一直以为,法律是维护公正的最好工具,却没有想到,仍旧是如此的苍白,如果当时判决书下达后,仍有人可以去跟踪查验是否执行到位,或许悲剧会减少许多。
我就在这一刹那,明白了那具被打捞上来的女童尸体,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金老太的孙女,那个叫李雨童的可怜孩子。而案发的第一现场,就应该是金老太所居住的小区外的河滩边上。
李雨童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谋杀,彻彻底底的人性谋杀。
我闭上眼,想象着精神早已崩溃的金老太抱着孙女,一步一步走向河道。金老太晕倒在滩边,而行动能力异于常人的童童却失足掉落在水中,无法呼叫,淹没在宽阔的河水里。
醒来后的金老太早已精神分裂,她忘记了自己的孙女,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直到精神又恢复正常,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却发现家中没有了她的踪影,于是报警求助。而时好时坏的精神分裂,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孙女,所以出现了我们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幕。 我没有将她的孙女可能已经溺亡的消息告诉她,我知道,就算我说了,此刻的金老太也不会相信。
因为金老太又“看”到了自己的孙女,她正抱着她,一脸慈祥地抚摸着……
11.意外
我和沈洋回到所里,根据金老太的家庭住址,查询到了她的儿子李成龙,多方调查后取得了李成龙的住址。
为了更进一步确认,我们寻找到了李成龍,将童童溺亡的消息告诉了他。
我以为我能看到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会有一丝悲伤的神色,可遗憾的是,我却看到李成龙仅仅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得到了无限解脱的神情。
李成龙说:“死了也好,对我妈对我自己也是一种解脱。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就算我能接受她,我的妻子也不能接受,这对我的妻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如果不是我的制止,沈洋的拳头可能早已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以确认死者身份为由,将李成龙带到了公安局,警队里我的老同学却告诉我,童童的尸体已经送至了医院的太平间。
太平间里,沈洋揭开了童童身上的遮尸布,我将李成龙带到了童童的面前,李成龙看了一眼,转过头对我说道:“好像是。”
我很意外这种回答,于是反问道:“什么叫好像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
李成龙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结婚后,就没有见过她几次,何况尸体现在变化成这样子,看着像,不敢肯定。”
我点点头,咬牙切齿。
一旁的法医开口说道:“不承认没关系,这事情好办,我从你口腔里弄点上皮细胞就行了。”
法医从李成龙的口腔里取下了口腔壁的细胞检测样本,又从童童的尸体上取下一份检测样本带回了局里。
我回到所里,一边等待检测结果,一边调取张婧及其母亲的信息。
第三天,法医给我打来电话,却告诉了我一个震惊的消息:李雨童与李成龙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消息让我异常惊讶,难道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的女童尸体,不是童童?
带着疑问,我和沈洋寻找到了张婧的家中,亮出证件,以配合调查为由,口头传唤张婧到了派出所。当我告诉她,疑似她的亲生女儿李雨童溺亡消息的时候,这个女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将发现尸体现场拍摄的照片推到张婧的眼前,这个女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摆弄着指甲说道:“我早就忘记了这孩子的模样,其实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现在想想,我确实不该赌气将她生下来。”
我期待着她能说更多的话,可除了我问她答以外,其他的只有沉默。
张婧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她站起身,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那个孩子并不是李成龙的,是我喝醉了酒和陌生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怀上的。”
案子最终以意外溺亡结尾。
这是人性与法律的苍白。
几天后,我和沈洋休假,去到了金老太所在的小区,上到三楼,看到的却是房门紧闭。
那天是阴天,天空就像挂了一片灰蒙蒙的幕布,似乎随时会来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