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

来源 :青年文学家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eah081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天是桔子红的颜色,雨才停,海边停着一排被夕阳映得暗红的湿木头船,几只鸥鹭围着船桅向天空呜叫。地下,稀稀地刚冒出头地青草随着海风的方向而摇瑟,在更远处,空旷地枯树林里有一片黄泥地,黄泥地的中央是一座座营帐,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在小山丘上,陆秀夫独自一个人眺望茫茫地大海。这位宋朝的丞相,被蒙古人重金悬赏的“贼头”,此刻正忧心重重地谋划着宋朝的明天。迎面而来地潮风扰乱了他头上的发髻,他又一夜没眠了,蒙古兵围住了外出的道路,他们缺水、缺粮,十多万人只能挤在一个小岛上艰难生活。他本来有一张清秀的文人面庞,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高,嘴角轻轻上扬,也许可算做美男子。可自从蒙古人侵略宋国,狼烟四起,流民遍地,他也不例外,战争加快了他的苍老,他变成黝黑的男人肤色,大约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从前那文采飞扬的眼神——他现在是一张粗线条的、像麻布一样的脸,几条疲倦的皱纹爬在上面。
  “还有多久开春呢?”陆秀夫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皱纹又深了许多。他渴望开春,开了春,就有野菜可吃,有野菜吃他们就不至饿死,就能等待时机,冲出蒙军的包围。虽然眼下环境艰苦,可他仍然坚信复兴大宋的可能,他爱他的国家,他忠于他的君王——尽管幼帝只有八岁。
  远处几匹瘦马哀哀地嘶鸣,那声音随着海风的寒湿凛凛撞过来,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士兵们杀战马了。他心急如焚,他想马上去制止士兵们这疯狂的举动。可有什么用呢?陆秀夫叹了口气,转身迈出的步子重新收回来。蒙兵围了这么些天,军心早就不稳了,整个岛上充斥着没有波澜地寂寂死气,谁都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打过来,谁都不知道下一顿还能在人间吃上吗?他想他们也许要拼死突围了,也许饥饿更能激发士兵地斗志。
  “官人,该吃饭了。”妻子卫姬在叫他。阴郁地石灰天映在她在脸上是疲倦地愁容,她也好几天没安稳的睡过。
  “嗯,该吃饭了,卫姬,我们还有粮食吗?现在吃的什么,是马肉吗?卫姬,我不忍心吃它们。”陆秀夫叹口气,转过身来对日渐消瘦地卫姬说。
  “不是马肉,是船上刚送来的鱼。”卫姬望着远处苍茫地海,若有所思地说。
  “鱼?这时节有鱼吗?陛下呢,陛下吃的什么?”陆秀夫边走边问说。
  “有鱼,我们的士兵是很聪明的,他们破冰去捕鱼。”她低头盯着地。“陛下吃的也是鱼,听送鱼的人说陛下的龙体今天有起色,食量比昨天大多了。”
  “陛下是该多吃点,为了大宋,为了我们复兴的希望。”陆秀夫沉声道“士兵们也盼着陛下好起来,咱们的军心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嗯,大将军来找我了吗?辎重补充了吗。”
  “大将军来过了,一切按你们昨天商定的结果执行了,丞相快吃饭吧,吃过饭,大将军还要来找你呢。”她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刚侍候他吃完饭,大将军快步流星地走进营帐,“军心涣散地厉害,将士们想家了,再不有所行动,我们就完了。”
  “你说什么?军心涣散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的士兵是誓死效忠陛下的勇士,是复兴大宋的希望,怎么可能涣散呢?”
  卫姬轻轻走出营帐,这是惯例,她不懂他们说的军国大事,也不愿意为复国大计操心,她怕了,她老了,她变自私了,她只想同她的男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远远的,在宋军营帐地中央有一座黄色的大帐,是陛下的行宫。他还小,只有八岁,可十多万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八岁的生命身上。小皇帝是他们的信念,假如他稍有不测?她不敢想,她赶紧收住自己这荒唐的想法。
  夜风在营帐间穿梭不止,将士们藏了一冬天的愁思,在这一瞬间陡然爆发了。老兵不知从哪里找出了根芦管,在那散着霉味地粮草堆里,悠悠扬扬,呜呜咽咽,一曲断人肠。
  这一刻整个岛上仿佛都沉寂了,老兵一曲吹完,眼泪流了一脸,嘴唇颤颤地想说些什么话,可愣了愣,长叹一声,没说出口。新兵听呆了,怔怔望着天,也不说话,只默默流着眼泪。
  陆秀夫笑得久了,脸上有点僵,说:“今晚咱们趁蒙古人防备疏松,冲出他们的包围,只要出了这片海域,咱们就能到暹罗,那儿的百姓是欢迎是我们大宋的。”
  夜深了,早春的风清寒吹过,卷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枯叶。天仍旧是墨一样的黑,黑压压地盖在这世界的头上。他们上了船,卫姬同陆秀夫都在小皇帝的龙舟上,那小皇帝才刚被人叫醒,脸上满是不解和茫然,是呀,他才八岁,他不该卷入这场国与国的较量。如果他没生在帝王家,也许这时候他正偎在母亲身旁啃着手指头熟睡。
  船开了,水兵们尽量不弄出声音,幽蓝的海面上只轻轻留下两道划痕,像卫姬那荒凉而空虚的绵绵无限的怨恨,淡淡地,却又是用了许多力的。
  正当她哀思不已的时候,船对面忽然悠悠扬扬地响起了音乐,是蒙军奏的。刚开始还只是若有若无的声音,然而迎面吹来的海风带来了更多的声音,他们在开宴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她不禁落下了泪。她很久没唱过歌了,从前,她是挺喜欢唱歌的,可她无力抵抗命运的安排。
  突然,船舱内像地震一样晃了晃,蒙古人的乐队适时停止,取而代之地是进攻发狂地嘶喊。他们被包围了!风从舱门吹进来,昏烛火挣扎了几下,灭了。卫姬在黑暗里嗤嗤笑起来,她怨恨的眼神像把寒光凛凛杀人地刀子,没希望了,一切都没希望了,她的所有美好憧憬都在此刻破灭了。她踉踉跄跄地出了舱门,船舱上一片混乱,蒙古人不等宋兵缓过神来便开始进攻,来不及防备地宋兵纷纷被箭射死在甲板上。
  混乱中,陆秀夫携着小皇帝匆忙走来。她向他望了一眼,他也望了望她,他眼神忽然柔情起来,久围了的柔情,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他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她也向他报以一笑,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怨恨都被这柔情瓦解了。
  陆秀夫别过脸去,努力平静了下悲愤的表情,哽着声对小皇帝道:“我们是上邦大国,不能做蒙古人的俘虏。”
其他文献
恶性肿瘤是我国最常见疾病之一和最主要死因之一。目前,各种治疗手段都有各自的局限性。   纳米颗粒(nanoparticles,NP)因其极小的粒径,高的比表面积及表面活性等特殊性质而
先谈木心,广大读者可能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但未必不知道他的一些广为流传的句子。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慢》  《我纷纷的情欲》中  从前的人,多认真  认真勾引,认真失身  峰回路转的颓废  无奈事已阑珊  宝藏的门开着  可知宝已散尽  ——《还值一个弥撒吗》  信和锁,是最为古老且唯美的意
出发的前一天是大年初五,去售票厅排不上票,托站上的一个亲戚买初六的火车票。妈妈说买晚一些,十五十六才好——年还未跑,人倒跑了——我们去旅行。  早上五点钟的火车,照例四点钟就要起床往车站赶。天只挂着蒙蒙的亮光,马路上寂静空旷,临街地店铺和这城市一样都在睡着,在半黑暗中,只有高高的水泥杆上悬着一盏昏黄路灯,像隔绝了的一个小温暖世界,怎么看都是昏昏欲睡。  车站里面穿酱紫大衣的检票员来回走动,一张困倦
寒假期间,在外地读书的表妹常到我家聊天。一天,她突然好奇地问我:“姐,你觉得你们老师长得漂亮吗?”  “漂亮,这不是女老师的专有名词么?我们班清一色男老师!”我放下笔,揉揉发酸的眼睛。  “啊?!文科班怎么能都是男老师啊,那岂不是很无趣!”表妹失望地摆弄着头发。  “估计是觉着我们班‘阴’气太重吧,但你可别以为他们都很无趣哦!”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课程表,“我就照着课表来给你讲讲我们这几位风格迥异
永远年轻的左岸    在法国,左岸是一个特别“小资”的词。巴黎人说笑话,在左岸散步,从你身边匆匆而过的不是教授就是大学生;而在右岸,走路时注意不要踩别人的脚——那十有八九是一双蹬着高级皮鞋的银行家的脚!相比右岸的传统与顽固,左岸总是站在文化的最前沿。  作为前卫的设计师,总是要保持跳跃的思维和年轻的心态。前卫设计师的工作间也必然充满年轻的气息。金属板材搭配的简约风格充分诠释了这一点:工作间的设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