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燕随笔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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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勇
  《论语》里有一句子,短短七字,初见时只觉眼眸一亮,再读则心惊心动,心生向往。
  “见义不为,无勇也!”
  原来,先贤眼中,见义而为,才叫勇。而世人双眼只跟字典走,嘴里念着“勇敢、勇武、勇毅、勇不可当……”心里却掂量着“匹夫之勇,不可取也”。又明知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是一种能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的伟大精神,却又在心底考较:“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瓜,就让英雄们去增光添彩,让我等芸芸众生安享福乐吧!”
  确实,伟大的精神匹配英雄身上才会相得益彰,于是众生安详,心安理得地沉寂在光环之下,做出仰望的姿态。
  可是,历史不仅需要英雄,更需要平凡的人。当芸芸众生一旦生出旁观者的心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便是到了怪相环生,甚至岌岌可危的地步。
  这不是危言耸听。
  旁观之祸,辛亥革命即是一例。当初孙中山先生振臂呐喊,多少热血激昂的有识之士奋不顾身,毁家纾难,且以雷霆之势,在史书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然最终结果,国人皆知,血染的战袍,不过是为袁世凯改朝称帝做了嫁衣。之后林林总总的屈辱悲苦,足叫一个民族世代铭记。虽则对于辛亥革命的失败缘由,民主人士、中外史学家言之凿凿,高屋建瓴,但归根结底一句话,它之所以失败得那么彻底,还源于彼时国民的冷漠与旁观。或者换种官方的说法,便是辛亥革命的参与者,不过是热血沸腾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至于广大民众,则被发起者忽略不计,最后,民众亦报之以作壁上观,对革命从头至尾都是不理解、不认同,只当免费看了一场又一场官军绞杀贼匪的大戏。
  斗转星移,这种冷漠与旁观的心态,如今又一次飘荡在华夏上空的氤氲里。
  世人常说“好人有好报”,但是见多了老人故意摔地碰瓷,不但讹诈行善者,连警察也不放过,甚至逼死那些伸出援助之手的晚生后辈一类的新闻,不由人心渐冷,心肠渐硬。我们可以安慰自己说“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可当衰弱的老妇摔倒后,苦苦哀求“我是自己摔倒的,不是碰瓷的,帮帮我”时,行人来来去去,视若无睹。这也许可说是老人们自作孽、不可活,但摸一摸胸腔里跳动的心,谁敢说:它本来就是冷的?
  细究起来,碰瓷老人屡试不爽,固然是因为最初的彭宇案导向不好,法律未能真正站在法的角度而是屈于人治,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些旁观者“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淡漠心态。恰如钱钟书先生所言,“这是因为中国人聪明,毒流无穷的聪明”。上至玩弄权术者,下至平民百姓,人人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观念,深入到中国人的骨髓间。然而这种观念,最终反噬到我们自己的身上。当我们哀叹社会温暖不再、公平不见时,何不静心想想,最初只需要你站出来为见义勇为者作证时,你又何必漠然视之?
  所以,网络上才有那么多越丑越红、越贱越神的奇葩帖。无数妙龄女子炫富炫干爹,一场场海天盛筵,官二代、富二代与美腿并立,与丰乳媲美。文坛上则剽窃光荣,抄袭罢邻国漫画,再润色少人问津的所谓纯文学作品,越骂越红,最终摇身成了新锐制片人;更有烂泥终于扶上了墙,朽木雕成天才,卖弄罢亲爹情史,又炒作幼女童颜,终于摇身为国民岳父。娱乐圈里,曾经的鸳鸯佳偶撕破面皮,声泪俱下,相互爆料,原来都是别人窠里的小三、小四……
  网上热闹,网下火爆。炫耀者、沽名者使出浑身解数,博的就是眼球,要的就是曝光率;看客们摩拳擦掌,披上马甲各抒己见,好不快活。
  然这些并非不可改变,只要媒体有良知,依靠正确导向,都可扭转。近两年来,由上而下,各级各类媒体确实担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基本做到了见义而为,显现勇敢。于是,从前愤世嫉俗者,开始热心社会;冷漠旁观者,终于伸出手臂;热血沸腾者,终于不再伤身又伤心——赵薇工作室所发出的道歉声明,就是明证。
  事件始于赵薇导演的电影《没有别的爱》启用疑似“台独”演员戴立忍,以及辱华的日本女星水原希子,被网友质疑并遭到抵制。最初,赵薇百般狡辩,并通过各种关系在新浪等四大网站尽数删帖,以扼制来自民间的自发的正义之音。不久之后,事件持续发酵,终于引得共青团中央官方微博发表评论。然此微博带有批评意味的话语指向赵薇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篇微博和数百篇充满正义感的网友微博一样,被新浪迅速删除。直至纸媒《中国国防报》发声并附上了特约通讯员于俊楠的文章《选角伤害民族感情,网友发声抵制影片》后,新浪才以机器误删为由,马上恢复共青团中央官方微博关于此事件的评论。至7月15日,赵薇工作室最终不情不愿地宣布剧组决定弃用戴立忍,所有水原希子的戏份也已经删除,由杨子姗替代进行补拍,随后此电影又宣布推迟上映。
  这场网上争端,固然只是娱乐圈里的小事件,但守住的是国格和民族感情的底线。最初那些有良知的网民以微薄之力对抗雄厚的资本力量,无疑是以卵击石,可他们仗义而起,因勇而行,坚持不屈,实在令人叹服,所以最终才引来国家层面的关注及插手。
  可见,勇敢与责任本是双生子,相依相存:當民间勃勃有生机时,政府部门岂会落后?
  2008年,是中国最具鲜明分水岭的年份。那场惨绝人寰的自然灾害突如其来,灾区堪比原子弹爆炸后的现场。两小时后,国家总理即飞赴灾区视察慰问;此前此后,更有十三万军警分批而至,或徒步,或空投,都在争分夺秒地抢救生命……这样的中国,让我们明白:拿着中国护照,我们去不了所有的国家,但是,只要灾祸袭来,无论置身地球的哪一端,我们都会被平安送回家乡。倒是那个时常跳出来对我们横加指责的世界警察,明明经济比我们雄厚,科技比我们高端,实力比我们强大,公民更是享有无尽的自由与福利,然无论天灾还是人祸,上至总统,下至市长,都在为迟缓的反应与失职找借口。随后,他们谈笑风生,只管心安理得地享受假期,直到被舆论批评得实在是扛不住时,才勉为其难地中断休假,乘着飞机盘旋于灾区上空……
  说到底,体制不同、观念有异只是遮羞布,时时钩心斗角,处处锱铢必较,不愿挺身而出担责任,这才是一个民族或国家滑向深渊的前奏。须知,无论在上在下,但凡冷漠旁观,大则祸国,国衰民弱,任人蹂躏宰割,一如百年屈辱留下的民族伤痕;小则败坏风气,叫人愤世嫉俗,进而绝望冷漠,最终在负能量中窒息堕落。   如此,为什么不争为勇者?
  见义而为,挺身而出,不妥协、不苟安,上下同心,众志成城,我们的社会才是一个健康而温暖的社会。那样,生活的幸福指数,才会越飙越高;飘于雄鸡上空的中国梦,才会脱离呓语之境,真真切切地成为现实!
  邻 居
  门外有驳啄声,清晰而有节奏。
  门开了,接着又关上,是对门的客人。开门关门的瞬间,我与他的交情戛然而止。
  第一次照面,闺蜜便戏言:“一个是小生,一个是佳人,男未婚来女未嫁,多好的人生剧本。”
  我微微一笑,对着窗外洗练的月光,心意宁静。
  搬到这个地方来住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每天的上班下班,我们总会碰面。且我们的住房只隔一个走道,连窗户与窗户间都如闺蜜所愿般脉脉相望。然大多数时候,除了礼节性的问候,我们不过点头之交。
  周末,他的屋子高朋满座,我独个儿蜷缩在沙发里。對面的嬉戏铺天盖地,便是门也阻拦不了,唯有捡起耳塞,翻开书本,眼前的世界才明媚而安静。我的朋友也时常来访,兴奋之余,也会上演唱念打坐俱佳的把戏。笑闹过后,总是一阵寂静。隔壁便不紧不慢地飘来足球赛况的转播声。
  闺蜜曾有些失望地说:“从照面的印象来说,这个男孩应该不笨嘛。”说完又总是打量我,长声叹息:“你也长得可圈可点,完全对得起观众;不可以矜持,千万不可以矜持!”
  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不肯顺着说下去。笑一笑,谈些别的。偶然,对门也会传来他朋友的戏谑:“去吧,去找你那位可爱的芳邻。”他则不作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他也会一笑置之。
  不怪我的闺蜜和他的朋友总有一股推波助澜的热情。毕竟邻里之间,不论国内国外,都是门深奥而纠结的学问。浪漫的思想要是占据了上风,就会“隔邻居,不隔心”,或是演绎出一段佳话,假若“多年邻居变成亲”,那就更叫多情善感的男男女女感动得热泪盈眶:所以,无论电影电视,还是诗歌小说,才有那么多千转百回、缠绵悱恻的东西。要是理性的心理独占鳌头,邻居则变得面目可憎,不独英国有“一个人对邻居来说,不是上帝,便是魔鬼”那样的箴言,我们中国也有“瞒天瞒地,瞒不了隔壁邻居”这样触目惊心的处世谚语。这一刻,邻居被剥去了亲切的外衣,成了天底下最该防备的敌人——确实,若非主动倾诉于人,还有哪一类人能比邻居更明白我们的隐私?
  自然,还有一类无奈的人,那是时代赋予的病,人人深知“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可是为着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每日里应付工作、交际、人情,累得筋疲力尽,早早地灭了打探邻居的八卦之心。纵是向往一段温暖的交情,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关上门来,蜗居小屋,舔舐伤口,养精蓄锐,以便再度转战于不见硝烟的战场,求得升职升迁的大好机会。
  然而,我与邻居之间,也不全是因为如此,才刻意地封锁自己与冷落对方。
  我们今日所处的时代,恰是人工智能无所不为的时代。当我们借着屏幕肆意翱翔地球时,我们又都变作了透明人。说不清是哪一刻、哪一天,我们就会在哪个论坛留下不可消除的痕迹。若是那些痕迹美好而真诚,我们便会如绕梁的余韵,让人回味无穷铭记在心;但若是那些痕迹带着怨气与愤懑,我们便是把自己挂在拷问台上,供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访者挑剔审问。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尤其是见识过人肉搜索的非凡本领后,因着心底的那丝心虚,我们对邻居防备更甚。本来人生就这样短,又这样美,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因之,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住处,关上门,扔下皮包,脱掉高跟鞋,拿着手机窝在床头浏览微信,点击QQ时,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警示自己:这是我的王国,岂能为着所谓的邻里和睦,不甘不愿地抖出隐私,换别人几句无关痛痒的敷衍及来日可能会翻倍的伤害!
  当然,我们心底还是明白的,不管生活如何西化,中国既然是人情大国,该有的人情往来岂可漠然视之。既相伴为邻,便是种缘分;抬头低头,若能照应,自当出手。如是他的父母来了,为着他临时有事暂不能进门,邀来坐坐,叙叙长短;如是我的亲朋,为着我在加班而吃了闭门羹,他也请去喝杯清水,暂且歇脚——我们,都懂“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这道理。
  偶然机缘对了,我们也能凑在一处谈天论地,各抒胸怀。每次道别,虽意犹未尽,然心照不宣地看一眼,笑一笑:我们都心中有数,门与门当中还有个距离,正是因为它,彼此才发现对方的可爱与可贵。
  那个距离便是冯至先生说过的:
  只要你听我的歌声落了泪,
  就不必打开窗来问我:你是谁?
  玫 瑰
  玫瑰是个好东西,不独外形娇艳欲滴,且芳香扑鼻,宛如闺中袅娜娉婷的女儿,不只秀色可餐,还善解人意。难怪古今中外,不独文人骚客挥洒泼墨,就是普通人,也要借着它传情递意。故而,一把把的各色玫瑰,承载着各样情感,奔赴有情人的手里,真是送的有心,接的开心,皆大欢喜。
  然而那些经过花农精心培育的玫瑰,为能延长花期,纯正的香味被抑制;到了花店里,为着体贴一个个娇弱或是娇气的佳人,张扬的尖刺被悉数剔出。待得它成为柔情蜜意的传话筒时,刺尽香消,全无性格。须知,玫瑰本不柔弱,不该落到以色侍人的境地。
  玫瑰最初现于东方典籍,非是花木,乃为美玉。司马相如《子虚赋》曰:“其石则赤玉玫瑰。”《说文》中则说得更明白:“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一开始,玫瑰便硬硬朗朗,非是娇弱体质。故自《西京杂记》记载同名花木以来,因为多刺,玫瑰在东方的意味,更多的是象征豪侠与刺客。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有诗云“菡萏泥连萼,玫瑰刺绕枝”,皆因玫瑰多刺,不敢亲近,乃敬而远之。甚而因为刺多花香,玫瑰在唐诗宋词里还多被贬斥,如唐人徐凝在《题开元寺牡丹》中,就将玫瑰放在牡丹的对立面鞭挞,曰“虚生芍药徒劳妒,羞杀玫瑰不敢开”。到了宋代,诗人徐铉亦毫不客气地批评:“芍药天教避,玫瑰众共嗤。”然到了清末,秋瑾女士笔下的玫瑰,全无唐诗宋词的酸腐造作,那一种锋芒毕露的劲头,恰是豪侠之气的延续:“问道江南种玉堂,折来和露斗新妆。却疑桃李夸三色,占得春光第一香。”   可笑的是,今人一说到坚强的女性,便要画蛇添足地在玫瑰之前加上“铿锵”二字,仿佛自古以来,东方女子总是水做泥和,一派低眉顺眼、温婉柔媚;定要到了今日今时,女人才因时代的恩惠,男子的大度,渐长骨头,次懂尊严。实则论经据典,道其豪侠,史上多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许穆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本是春秋小国卫国的公主,因貌美才高,许穆公与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同来求婚。为着祖国打算,她意瞩比邻而居的强盛大国——齐国,然兄长卫懿公曰齐大非偶,硬是将其嫁往远方小国许国。后翟人攻城略地,卫无力抵抗,国破家亡。许穆夫人闻之悲痛异常,驱驰至漕,归唁兄长,还要控于大邦,寻求救卫之道。丈夫许穆公不但不支持,还百般阻挠,命大臣官吏追逼妻子,迫其返回。愤怒之下,许穆夫人写下《载驰》一诗,一面痛斥许国那些鼠目寸光的庸官俗吏及碌碌无为的丈夫,一面又表达了纵是出嫁在外,亦当热爱祖国、拯救父老的坚定信念。齐桓公闻得此诗,甚为感慨,立即派公子无亏率兵救援卫国,使卫国免于浩劫,终得复兴。
  一介女子赤誠忠心焐暖正义,一首诗歌挥洒真情挽救国家,不说中国上下五千年,便是放眼世界文明史,这样的壮举也绝无仅有。当唐雎以“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之厉声迫使秦王谢罪;当蔺相如以“颈血溅大王”之要挟而获国家尊严;当朱亥椎杀晋鄙,助公子无忌功成名就;当荆轲图穷匕见,刺杀嬴政而功败垂成:许穆夫人站在林林总总的男子间,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豪侠正义之气不减,血腥不见,风流自现。
  其后西汉冯嫽,为护民族之团结,奔走西域蛮荒各国,运筹帷幄,彪炳史册;南朝谢道韫,家门惨遭血洗,放下书册,提起军刀,竟叫罪魁元凶为之动容收手;两宋交替之际,一代才女李清照,撇开花前月下,一支软笔直批君王昏庸误国;清朝末期列强宰割山河,秋瑾女士投身革命,起义事败,慷慨殉国;当日军肆虐中华,妙龄之际的成本华挺身而出,战败被俘,在敌人的镜头和屠刀前从容就死……每每国难临头,家当重祸,那些宛如玫瑰一般勇毅的女子,当风而立,迎雨而上,足可让风云变色、草木含悲。那一份担当,那一种责任,又岂是男子恩惠所及之后才欣欣然所有!
  然玫瑰不止多刺,亦芬芳娇艳,故而传唱的诗文里,玫瑰豪迈坚韧之余,又深具别样色彩。唐李建勋在《春词》里唱曰:“日高闲步下堂阶,细草春莎没绣鞋。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这样毫不遮掩的两情相悦,倒现出了玫瑰热情而婉约的另一面。又兴许是郑和七下西洋,本已因丝绸之路而日益密切的东西交流,由此更进一层,西方的浪漫渐次东伸。故明代《竹枝词》曰:“隙地生来千万枝,恰似红豆寄相思。玫瑰花开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此时,玫瑰俨然有了比肩爱情珍品红豆之势。到了清代,诗人孙星衍赋诗曰:“才子相识都相赏,天下风流是此花。”仿佛到了此时,玫瑰终于可以正式代言爱情。然玫瑰所代言的爱情,又是怎样的爱情呢?
  20世纪40年代初的上海,一位十七岁的富家千金金姣丽,不顾天差地悬的身份,不顾周遭人的阻拦,毅然与一位二十出头的穷小子陈歌辛定情私奔,结为连理。这是那个时代中国特有的浪漫,只不过,浪漫的造价太高,开头越是唯美情深,结局便越是惨烈黯淡——鲁迅就曾写过一篇小说《伤逝》,道尽其中的悲哀:曾经生死不渝的爱人,被生活的方方面面磨去棱角,最终相看生厌,一拍两散。可在金姣丽与陈歌辛的婚姻里,则开出了浓艳芬芳的玫瑰。婚后,二人相互包容,互为支撑,挺过了柴米油盐的烦琐与平庸,各自的锋芒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陈歌辛遂灵感如潮,佳作连连。其中歌曲《玫瑰玫瑰我爱你》,不仅风行大江南北,还漂洋过海,成为中国第一首在国际上广为流传的流行歌曲。
  然好景不长,1957年时,陈歌辛被打成右派,于1961年屈死于安徽的一个穷乡僻壤。
  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似乎就该落幕,可悲剧之后所产生的力量,恰在此时令人动容。陈歌辛的夫人金姣丽,含悲来到丈夫逝世处,一只小木箱,捡回丈夫的二百零六根骨头。其后,在种种摧残与打击中,她独自抚养四个子女。末了,长子陈钢追随其父,与何占豪合作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蜚声中外乐坛;次子陈铿是数学教授兼教育家,幼子陈东是著名的旅美中音歌唱家,爱女陈小丽则是德语教授。
  若说金姣丽女士是陈歌辛创作玫瑰歌曲的原动力,那么金女士则是当之无愧的东方红玫瑰。东方的原生玫瑰,多长于荒郊野外,虽不曾得温室大棚的呵护,却在风霜雨雪的洗礼中,吸取天地之精华,开得绚烂,香得纯粹,就是茎上尖刺,亦别具风华,绝无一丝现代商业玫瑰的柔媚与肤浅。所以,灾难降临时,孤雁单飞的她不曾以泪洗面,哀哀切切哭至殒命,反而挺起单薄的肩膀,为子女撑起一方天空。
  比之那些全民生活皆贫瘠的时代,今天生活优越了,芳心反而矫情了。现时的诸多女子吹不得风淋不得雨,纤纤玉指更耐不住素手调羹汤的烦琐,于是低首绾青丝,抬眉盼顾飞,终于能躲藏在有妇之夫的怀抱里做着缱绻春梦。自此,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再是文学剧本或电视电影里的故事,倒变成生活中的家常便饭。甚而还出现“因为我太美丽,所以不想工作,要乞讨为生”的奇葩新闻。更奇葩的是,居然有人起哄曰此乃真性情。这不是时代病了,如果真的生病,那也不过是某些人的胸腔蚀了空了。这一类人,纵然容颜娇媚直逼玫瑰,也不过是高仿的塑料花:既已心甘情愿地跳进花瓶做摆设,那可是连菟丝花都不如的物种——好歹人家菟丝花还知道借力寻觅阳光,岂会做出一手挽“真爱”、一手立牌坊的阴损!
  这样的人生,纵使翠钻满身,名牌裹躯,又岂能与玫瑰比妖娆比风情!
  玫瑰如果象征女子,则女子一定是秀外慧中,火辣而坚强。
  玫瑰如果象征爱情,则爱情一定是忠贞无贰,宽容而坚定。
  未遇爱情之前,玫瑰一样的女子自信芬芳,遇上爱情之后,她一样自爱自强。虽不能时时做得解语花,但绝不是缠绕大树的藤蔓,要靠别人施舍的雨露才能继续绽放。她当时时陪着爱人共品朝暾夕月,共挡狂风暴雨;更有甚者,当风云变化之际,她能如男子一般挺身而出,肩挑责任。
  玫瑰一样的爱情,亦当有担待,有包容,有尊重,绝不能磨尽爱人的锋芒。更不会如时下社会中常见的一种扭曲现象:功成名就的丈夫,时刻拍着鼓囊囊的腰包,以抑郁的口吻,在妙龄姑娘跟前诉说着原配的不解风情,再心安理得地开始一段甜蜜的新爱情。如这样的道德无下限,玫瑰有知,定然羞与传情!
  玫瑰有幸,由石生花,风华绝代。人类有幸,得其相伴,陶冶心性!
  有心人,勿使玫瑰心生遗憾恨情浓淡不均。玫瑰重义又重情,生生世世愿伴有心人!
  责任编辑 韦 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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